借着这个功夫,我打通了那个,给我们打电话的民警的电话。

  巧,正是刚才给我手套的那个人。

  我带他往旁边靠了靠,也调整了下执法记录仪,就问他:

  “谁报的案?报案人呢?”

  “尸体是谁发现的?”

  他听后抬头看了下四周,冲着一个维持秩序的民警就喊了一嗓子:

  “小李,把报警人喊过来。”

  报警人往这边跑的时候,我眯眼看了看站在六七米外,愣在那里的蔡子昂,就喊了句:

  “过来,拿笔记着。”

  他又是连忙点头“哦”了一声,跑过来了。

  报警人也是个女的,我看了她的身份证,52岁了,本地人。

  她说:“我路过的时候,就看她躺在那里,就那草后面,看不出来是个人。”

  “然后我回来的时候还是打这条路过,还是没看到这里躺着一个人。”

  “然后我回来又回去的时候,我牵着狗遛狗,我的狗就一直往那边钻,就伸着鼻子闻着地面,把我往那边拽。”

  “我以为那边有大便,或者是母狗撒的尿,就拉着狗绳往回扯。”

  我皱了皱眉,摆手打断了她:

  “呃,阿姨啊,咱,长话短说。”

  那阿姨看了带她过来的民警一眼,然后冲我说道:

  “我就上前扒开绿化带一看,里面躺着一个人,没动静了。”

  我点了点头,这节奏听着才舒服。

  但是当我等她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她不吭声了。

  我就皱眉问了一句:“说完了?”

  她点头:“说完了呀。”

  可能是看我脸上还带着期待,她又补充道:

  “我就先报了警,警察来了就打了120了。”

  “就,他来的嘛。”她指了指我旁边那个民警。

  民警接着点头应道:

  “我来的,我附近巡逻来着,接到调度就过来了。”

  “打了120了,人家过来一看说人没了,而且没的不是一时半会了。”

  他指了指后面的绿化带说:

  “发现的时候人就躺在里面的,那个路灯杆边上。”

  “来的救护车给抬出来的,就立马给你们打了电话。”

  我点着头,拿起从尸体身上找出的证件,就看了两眼:

  “徐楚,女,94年生的,不是本地人啊。”

  我念叨着身份证上的信息,但旁边的那警察却突然插了一句话:

  “对,外地的。”

  我一愣,抬头看他,他接着又说:

  “邻市沂城人,19岁的时候就来咱临城工作了。”

  “当了两年服务员,后来当小姐去了。”

  “啊?”我惊讶到了:“怎么又是小姐?”

  我看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就急忙改口道:

  “我是说啊,你怎么知道她这么多信息的?”

  他挠了挠头,解释说:

  “这姑娘应该是昨天刚放出来,因为卖淫被拘了十五天,当初我带人查的。”

  “证据确凿,人也交代了,当初是我问的,就这么一回事。”

  我点了点头,一把夺过蔡子昂手里的本子,掀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圈出一个圈。

  我伸头仔细看向这个警员的胸前,毫不避讳的记下了他的警号。

  “您方便给我说下您的名字吗?”我继续问道。

  他挠了下头,说:“陈林,和我一起参与审讯的警员叫陈震。”

  我点了点头,从警务通上查了查,再次确定了他的身份后,我就记在了心里。

  回头一看蔡子昂还在那等着,我就又给他安排起活:

  “我滴哥哥,去拿表,给报案人做个口供,快去。”

  蔡子昂傻乎乎的跑开,我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话间,法医已经到场了。

  来的还是顾姐和她的徒弟,一进来以后先和我们握了下手,问了下情况后就去检查尸体。

  我跟在她的后面,这不仅是能学到东西的时候,也是能第一时间了解线索。

  顾姐相比我,她面对尸体表现的更加平静。

  她先是把毯子全部掀开,直接就用手撑开死者眼皮,看了看。

  “角膜混浊。”她说。

  我连忙在一旁点头,虽然她也没看我。

  “从尸体尸斑的分布来看,较为固定。”

  她又有用手指当我面,按了按其中几块尸斑:

  “颜色上,相对较浅,按压不易褪色。”

  她把手电给了助手,然后跨到尸体正前方,左右两只手握住死者两条胳膊,来回扭动了两下。

  之后让人把尸体扶起来,尸体那么伸着手坐起来,简直就和僵尸片里的一样。

  她又看着我和她的助手说:

  “尸僵的强度和范围已经处于高峰期,各大关节僵硬。”

  尸体被重新放平,她开始从女尸的前胸,一直往下,沿着一条线按压到小腹。

  “临城现在是冬天,冬天里尸体腐败的速度相对较慢。”

  “但目前死者仍旧已经出现腹部轻微膨胀,有少许气味变化。”

  我听到有气温变化,就赶紧又扣紧了口罩,虽然我没闻出来。

  她的助手正站在一旁拿着表格,一字一句的往上记录着。

  我则在一旁,小心的问了一句:

  “顾姐,这几天了?”

  顾姐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了身:

  “目前从尸冷、尸僵、尸斑、以及腐败程度来判断,约是两天。”

  “但是我们带回去进行解剖,她的胃部容物的消化程度,目前还不知道是怎样的。”

  我点了点头,因为顾姐给出的时间,和那个警员陈林给出的时间是相符的。

  我就又赶忙追问道:“那死亡原因能判断吗?”

  顾姐看了我一眼后,又蹲下了身,举起死者的一条手臂:

  “死者的伤口位于手腕处,桡动脉、尺动脉区域,为横向切口。”

  “其次,伤口不是太过规整,有多处切割,很有可能是单手操作。”

  “有试探性切割的痕迹,这是出于生物的求生本能。”

  “若是自杀,一开始切割会较浅,随着心理上的接受,伤口会逐渐加深。”

  她又抬起了尸体的另一条手臂:

  “在这条手腕上,仍有和左臂相同的情况,身体上其他位置没有被胁迫的迹象,所以我的判断,更倾向于自杀。”

  “这种死亡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

  “手腕处拥有动脉血管,当动脉被割破后,大量血液会迅速流失,最终导致身体各器官的供血不足。”

  “过程为,大脑会率先因为缺血缺氧的情况出现意识障碍。”

  “接着为心脏、肺等重要器官功能衰竭,最终导致死亡。“

  她再次把尸体放平,毯子给女尸盖上了半个身子,说:

  “但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割腕时损伤了重要神经,也会引发神经源性休克。”

  “或引发严重的并发症,导致最终死亡。”

  “这些情况都要带回去,等尸检结果。”

  我连忙点头,趁着她还在,我继续向着案件可以侦破的方向进行询问:

  “那这种‘割腕’的死亡方式,一般从开割,到噶掉需要多久时间?”

  她听我说‘噶掉’,就没忍住笑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我不着调,她还白了我一眼:

  “这个情况是因人而异,也取决于出血量的多少,通常在十几分钟到几个小时内。”

  “她这个伤口情况,和身材来看,大概15-20分钟以内。”

  “当然这是在,出血过程中她没有进行止血的情况下,这个止血包括但不限于用手掌捂住。”

  我点了点头,开始在脑袋里组合这些信息,但顾姐又问了我一句:

  “这不是死者死亡的位置吧?”

  “这附近的出血量显然对不上,而且自杀现场通常会选择安静私密的区域。”

  “如果你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死者死亡时候的位置,那很可能是抛尸啊?”

  我反应过来,连忙举着手电就往前方的绿化带里一照:

  “哦,尸体在里面发现的,你们没来,我还没看。”

  顾姐点了点头,回道:

  “我就看看出血量就行,其他的就是你们专长了。”

  我一点头,心想也是,就赶忙又把蔡子昂叫了过来。

  我们三个人,沿着一条线,小心的进入了绿化带里。

  这里面的空间并不小,而且绿化带高一米多,人躺在里面是可以看得到的。

  眼下为了不破坏现场,顾姐和蔡子昂就没有进去,我是一个人小心的踏进去的。

  在里面,我做了检查,同时也教给了蔡子昂一些东西。

  “来蔡蔡,看这里啊。”

  “往往自杀现场,最容易找到的是自杀工具。”

  “这类的自杀情况,得有刀具或玻璃碎片等能割开皮肤的锋利物品。”

  “你要判断这里是否为第一现场,且有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这是判断是否为自杀的一个重要标准之一。”

  “其次就是遗物,很多因自杀而死亡的死者,会留下遗书,包括表达情绪消极的文字记录,或自杀相关的物品。”

  我还教得进行,抬头一看傻大个在那点头,就瞪了他一眼:

  “你看,光看哪行?拿笔记啊?”

  我看着他,我就问他:

  “来,你给我说说,自杀和被杀之间,在这个现场上,还能怎么区分?”

  他咬着笔,拧着眉,想了半晌,才说道:

  “打斗,拖拽痕迹?”

  哎?

  他这个回答还让我挺满意的,也没那么傻。

  我点了点头,给讲道:

  “没错,这里是绿化带内部,正常人很少有往里来走的,所以现场保留的就会相对完整。”

  “周边的这些植物,你要看有没有被压倒的迹象,如果有,看分布是怎样的。”

  “地上的泥土要看有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

  “案发时间并不久,且地点特殊,所以这里究竟来过几个人,你是能查出来的。”

  “来的这些人当中,体型体重,也是可以通过遗留的脚印大小和深浅,来进行判断的。”

  “而深浅又取决于地面的硬化程度,再往下延伸能到季节

  “如果现场没有脚印,那你该查是本来就该没有脚印,还是有人打扫过现场。”

  “在侦查学上,抹去痕迹,也是有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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