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婆婆现身在了舒万卷面前,她还是那身打扮,一条围巾,一身粗布衣裳,

  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舒万卷盯着苦婆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么多年,你还真没变过。」

  苦婆婆也盯着舒万卷看了片刻:「你倒是变了不少,当初见你时,你像个茶馆里说书的,而今看着,倒像个私塾里教书的。」

  舒万卷整理了一下长衫,拿出了一把扇子:「说书这营生我也做,摘了这眼镜,拿一块醒木,一天赚一两银子都不在话下,改天你去朝歌坐坐,我在茶馆给你单独开一场。」

  苦婆婆摆了摆手:「谢你好意,我这骨头太硬,见了你家圣人,实在跪不下去,朝歌那地方,我怕我去不了。」

  舒万卷甩了甩袍袖:「话别捡着好听的说,你能比圣人好到哪去?苦菜庄里给你下跪的人少么?他们跪你,不也是为了赚条活路?」

  苦婆婆摇头道:「我可没逼着别人下跪,我也没逼着别人来苦菜庄。」

  舒万卷一笑:「但你逼着人受苦,无论习文习武,经商卖艺,在你这全都有罪,全得受苦,受苦之后,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苦婆婆问道:「跟着朝廷难道不用受苦?」

  舒万卷道:「跟着朝廷也得受苦,但受苦有个限度,不像在苦菜庄,多少人活活苦到死,也没尝到过一口甜头。

  17

  苦婆婆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一直追随朝廷?为什么当初还要追随货郎?」

  舒万卷说话非常坦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一直都想追随朝廷,

  可之前的朝廷不重用人才,我就想换个朝廷,

  谁能想到,货郎不想做皇帝,皇帝都没了,哪还来的朝廷?跟他同袍同泽出生入死,到最后只换来了银子,真当我卖命去了?」

  苦婆婆还真想好好说说这事:「你现在难道不是给朝廷卖命么?」

  舒万卷摇头道:「这可不一样,朝廷给了爵位,爵位比银子重要的多,

  在我封地上,生杀予夺,我自己能做主,无论隶人、庶人、士人,哪怕是卿大夫,都得像模像样的给我跪着。」

  苦婆婆笑了:「当年打仗,你能冲锋陷阵,还能出谋划策,给货郎做过那么多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舒万卷一点都没掩饰:「为了这个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人活一世学这么多能耐和本事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做个人上人么?

  你在苦菜庄做的那些是为了什么?好米饭里掺沙子,这事儿不缺德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是你也经常说起吧?」

  苦婆婆叹口气道:「你好口才,我说不过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让你讲个三天三夜,怕是都讲不完。」

  舒万卷摇摇头道:「这不是歪理,是正理,别说三天三夜,世间各地讲了几千年,换了不知道多少说法,可讲的还是这个正理!

  人上人就得有人上人的样子,货郎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想把几千年的正理给改过来?你问问这世上有人信他那套么?」

  苦婆婆笑道:「这话你怎么不当着他面儿说?」

  舒万卷神色如常:「这话不能当着当他面说,因为我打不过他!我不信货郎的理,可我信他的拳头,你不也一样么?」

  说话间,舒万卷看向了何家庆:「你这后生倒是聪明,知道什么是正理,还知道把正理改头换面,弄个手足骨血的情谊骗别人卖命,说白了不还是还要当圣人么?」

  何家庆没作声,苦婆婆道:「这个人的性命,我想保下来,看在同袍之情上,给我个面子吧?」

  舒万卷摇头道:「那不行,除非他把偷了的东西还回来。」

  何家庆道:「我偷什么东西了?」

  「契书啊!」舒万卷皱眉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糊涂?」

  何家庆还真就不认账:「捉贼捉赃,我手上可没有契书。」

  舒万卷笑了:「孩子,捉贼捉赃这个道理是谁跟你说的?笑老钳么?他把你骗了,真要捉贼的时候不用捉赃,说你是贼,你就是贼。」

  何家庆皱眉道:「李七也偷了契书,还把契书交给了顾无颜,人赃俱获,你怎么不抓他?」

  舒万卷端正神色道:「李七虽然偷了契书,可他不是贼呀!

  「为什么不是?」

  舒万卷道:「因为他是亲王啊!亲王偷东西不犯法,他怎么能是贼呢?」

  何家庆笑道:「前辈,您饱读圣贤书,难道没听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舒万卷连声笑叹:「后生,你这是跟我说笑么?王子凭什么与庶民同罪?这种骗人的鬼话,你莫不是当真了吧?」

  苦婆婆道:「不磨牙了,我就想把这个人保下来。」

  舒万卷摇头道:「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这个人你保不下来!」

  苦婆婆一挥手,身上烧起了火焰。

  舒万卷的身上同时起了火,墨迹被蒸干,化成了黑烟,飘在了空中。

  真正的舒万卷还在河边站着,苦婆婆能看出来,河边这个人确实是舒万卷的真身。

  苦婆婆往自己身上划了一刀,舒万卷身上流出了墨汁,身形散乱在了地上。

  这还是墨迹。

  转眼再看,舒万卷依然站在河边,

  何家庆不太理解,苦婆婆已经看出了舒万卷的真身,可为什么中了技法依然是墨迹?

  苦婆婆心里清楚,这是舒万卷的天合之技,只要他身上还有文字,就能替他抵挡伤害。

  舒万卷微笑的看着苦婆婆:「我今天带了好几本书在身上,咱们不妨赌赌看,是书上的字多,还是你的命硬?」

  扭转他运气,让他身上的文字失灵?

  没用,他身上可能有几十本书,上千万个文字,让上千万个同时失灵,几率微乎其微,连苦婆婆都做不到。

  苦婆婆问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走么?」

  舒万卷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把偷走的契书还回来,我可以饶他一命,新地的地头神原本就是大商的臣子,臣子有二心,确实该杀,

  但何家庆不是大商的臣子,最多算个贼人,贼人杀不杀,倒也没什么打紧,

  但贼人偷的东西,必须得拿回来,

  只要做到这一步,我回朝歌就算有交代了,何家庆是死是活,也就和我没相干了。」

  苦婆婆看向了何家庆。

  何家庆神色平静道:「我没拿过他们的契书,你让我拿什么给你?」

  舒万卷微微皱眉:「当贼的都记吃不记打,可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你自己都不知道珍惜么?」

  苦婆婆笑道:「我还在这站着,他活命的机会应该还有不少吧?」

  舒万卷叹口气:「同袍情谊还有,可也禁不起你这么挥霍,你是不是觉得你真能打得过我?」

  「能不能打得过你难说,但我知道你打不了多久。」苦婆婆一挥手,舒万卷身边的那条小河突然泛红,河里流淌的不再是水,变成了岩浆。

  苦婆婆拉着何家庆站在了岩浆上,冲着舒万卷道:「来,过来打,我看你用多长时间能杀了我,

  你杀了那么多地头神,货郎就快来了,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何家庆脸色惨白,双脚踩在岩浆上,这滋味不好受,这还不是寻常的岩浆,

  他也坚持不了太久。

  舒万卷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着二人。

  杀何家庆不难,但苦婆婆有天合之技,短时间杀了她,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苦婆婆说的没错,舒万卷必须赶在货郎到来之前离开普罗州。

  沉默许久,舒万卷没有出手,苦婆婆带着何家庆走了。

  目送两人远去,舒万卷露出一丝笑容,他的目的达到了。

  该追的追了,该打的打了,该说的事情也已经说清楚了。

  这原本就是他期待的结果,与其和苦婆子一决生死,他还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回到了会堂,舒方卷从死人堆里扯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钱祥君,一个是楚腰纤,这两个人是他故意留下的,因为意识模糊,这两个人不敢反抗,也没想逃跑。

  舒万卷拍了拍钱祥君的脑门,对着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他放在了一边。

  然后他来到楚腰纤身边,先安慰了一句:「姑娘,你是不是吓坏了?」

  楚腰纤浑身颤抖:「前辈,你饶我一命,我知道错了。」

  舒万卷笑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这是你的地界,在你的地界上,没人敢杀你,不然会犯了货郎的规矩。」

  楚腰纤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人需要遵守货郎的规矩么?

  舒万卷解释道:「我不需要理会货郎的规矩,但何家庆不能违货郎,他必须遵守规矩,所以他杀了这么多地头神,唯独没有杀你。」

  楚腰纤听着更糊涂了!

  怎么成了何家庆杀了地头神?

  舒万卷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何家庆杀了地头神,你千万记住,不能有半点含糊。」

  楚腰纤不敢答应,她还是看不明白舒万卷的意图。

  舒万卷道:「你可能对何家庆有真情,他对你可没有真意,他不杀你,仅仅是怕受到货郎的惩处。」

  楚腰纤神情一阵茫然,她感觉好像中了某种高深莫测的技法。

  她的确中了技法,但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这是文修最基础的技法,地皮一层技,口吐莲花。

  舒万卷拍了拍楚腰纤的额头:「何家庆利用你,把这些地头神聚到一处,就是要杀了他们,独占他们的地界,不信,你问问他,他是何家庆的手下。」

  楚腰纤看向了钱祥君。

  钱祥君朝着楚腰纤道:「这里的地头神,都是何家庆杀的,何家庆用苦修技和盗修技杀的。」

  何家庆会苦修技么?

  钱祥君说他会,那他一定是会的。

  楚腰纤目光呆滞,朝着舒万卷点了点头。

  舒万卷道:「至于何家庆到底怎么杀的这些地头神,我都写好了,你要仔细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片文章,按在了楚腰纤的额头上。

  文章的每一个字都钻进了楚腰纤的脑海,楚腰纤频频点头:「对,就是何家庆杀的,何家庆用苦修技和盗修技杀的,那些地头神,原本是来开会的,结果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何家庆给—..—”

  舒万卷笑了一声:「说的没错,何家庆杀了这么多地头神,但他还没违反货郎的规矩,你说货郎会怎么处置?”

  楚腰纤摇摇头,一脸茫然看着舒万卷。

  舒万卷叹道:「货郎难受了,明亏能吃,暗亏能吃,唯独这哑巴亏,实在咽不下去。」

  苦婆婆带着何家庆,本来想逃到苦菜庄,路过刃修仇三刀的地界,到了一片树林子里,何家庆突然停了下来。

  胸前被舒万卷打伤了,双腿被熔岩烫伤了,可何家庆还能行动。

  他从怀里掏出十几根羽毛,扔在了仇三刀的地界上。

  羽毛随风飘动,最远的飘到了树林边缘,落在了地上。

  苦婆子认识这技法,这是盗修技,无宝不落。

  「你要做什么?」

  何家庆道:「前辈,且稍等我片刻。」

  他趴在地上,顺着羽毛落地的位置往下挖,挖到了不少灵物,何家庆看不上眼,都扔在了一边。

  挖到第十二根羽毛,何家庆终于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仇三刀的契书。

  苦婆子愣然道:「你怎么知道仇三刀的契书在这片林子里?」

  何家庆道:「为这件事情,我筹划了快十年,这些地界我都踩过盘子,不敢说十拿九稳,也敢说大差不差。」

  苦婆子皱眉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偷?」

  何家庆道:「已经是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偷?」

  「舒万卷还有可能会追过来。」

  「只要我跑的够快,他就不一定追得上我。」何家庆一路跑向了庄佳瀚的地界。

  深夜,李伴峰从十六楼进了楼梯间,顺着楼梯进了十二楼。

  十二楼是他比较熟悉的楼层,因为这里曾经有一个假资料室。

  上次来的时候,没找到这座假资料室,这次换个路线,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

  打开楼道门,前方出现了一扇大铁门。

  李伴峰一笑,看见大铁门,就比之前的结果好了太多,至少现在已经触发了楼梯间的迷局。

  放映机控制住监控设备,手套打开了房门,李伴峰放出了伴峰乙:「先锋军,出击!」

  伴峰乙怒道:「就让我空着手去么?」

  李伴峰想把镰刀交给伴峰乙,又担心伴峰回不来,把镰刀弄丢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伴峰乙道:「暗星局新发的,我都没舍得用,

  给你了。」

  伴峰乙想嘧李伴峰一口,可惜没有唾沫,他拿着匕首进了屋子,没看见资料室,看到一把刀从头顶上劈了下来。

  伴峰乙不屑一笑:「这东西也能伤得到我么?’

  他轻松躲过铡刀,一把无形之刃把他拦腰斩断了。

  伴峰乙一惊,这还真就不能大意。

  一把长刀迎面砍了过来,躲还是不躲?

  这好像没有不躲的道理。

  伴峰乙迅速侧身,两截影子都躲过了长刀。

  又有无形之刃砍了过来,把两截影子切成了四截。

  躲开有形的大刀,貌似就会落尽无形之刃的陷阱。

  可这陷阱也拿捏的太准了,难不成有人操控?

  过来十来分钟,几十个伴峰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开始还以为这屋子里有工修的机关,可仔细探查过后,发现这屋子里应该是有个顶级刃修,只是他可能是个亡魂,我没有金晴秋毫之技,看不清他所在,我建议你亲自进去看看。」

  李伴峰看着一群伴峰乙,点点头道:「先锋军越来越有样子了!」

  伴峰乙指了指大铁门:「你真不进去看看?我觉得那刃修挺厉害的。」

  「你都知道是刃修了,我还进去看什么-—”——」话说一半,李伴峰一愣,他感觉有东西在闪光。

  什么东西?

  李伴峰问了放映机一句:「所有监控设备都控制住了么?”

  放映机道:「七导放心,现在他们都是咱们的朋友。」

  红莲在五房看着着急:「我让你送出去的消息,送到地方了么?」

  五房回答道:「送到了,我一直在闪光!」

  红莲暗自咒骂一句:「收到了消息,还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她真没个正经!」

  洪莹和九姑娘都在五房里看着,但她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李七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

  十二楼没收获,李伴峰又下了三层,去了九楼。

  红莲提醒五房:「再发讯号,快些发。」

  李伴峰不时往身后看。

  五房回应道:「不能操之过急,李七好像发现了。」

  红莲十分果决,不断催促五房,继续发信号。

  她不担心李七有所察觉,就算察觉了异常,李七也不会轻易放弃调查。

  她担心的是要找的人没做好准备,再惹出意外事件。

  李伴峰推开了楼道门,再次看到了大铁门。

  手套打开铁门,李伴峰往门里一看,里边树立着一座白色的石像。

  石像五米多高,穿着一袭长衫,戴着华丽的发饰,是一名非常美丽的古代女子。

  除了这座雕像,房间里并没有其他陈设,或许是雕工太过出色,这座雕像看起来十分逼真,伴峰乙看的十分痴迷,不用李伴峰吩咐,他们主动进了屋子,绕着雕像围成了一圈。

  看到伴峰乙们安然无恙,李伴峰也进了房间,绕着雕像走了几圈。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李伴峰一转圈,一家人对着五房的墙壁,也看到了这座雕像。

  九儿惊呼一声:「天女!」

  洪莹仔细看了片刻:「没错,就是她!”

  两人一并看向了红莲,天女是红莲的主人。

  红莲满身露珠,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声:「别过去!」

  洪莹吓了一跳:「怎地了?」

  红莲喊道:「谁提醒李七一句,别让他过去!」

  洪莹看向九儿,九儿半响无语。

  现在怎么提醒李七?

  他在房子外边,谁也说不上话。

  红莲心下暗骂:「她娘的,又弄这个东西出来做什么?」

  她让五房提醒李七,五房一直不声。

  这时候要是提醒了,有些事情,五房可就再也说不清了。

  李伴峰站在雕像近前,仰望了片刻,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转身正要离去。

  红莲长出了一口气,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

  没想到雕像突然睁开眼睛,朝着李伴峰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红莲把心悬了起来。

  雕像张开嘴唇,朝着李伴峰的背后吐了一口气。

  李伴峰身子一哆嗦,倒在了地上。

  一群伴峰乙跟着李伴峰一起倒在了地上,

  洪莹和九儿都吓坏了。

  红莲连声喊道:「快,想办法让他回来!」

  PS:2025年到了,沙拉在此,祝我最爱的读者大人,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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