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鬼谷广场上,两百名少年男女坐着地上,仰望着广场上空。

  三丈高处,鬼谷子身着玄色道袍,头戴玄色道冠,紧闭双眼,盘腿坐在一朵白云上。

  天弃随着柳飘云来到广场,坐在最后。

  鬼谷子睁开双眼,直视着天弃。

  犹如阳光照进天弃心里,他内心一片温暖。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鬼谷子道,“骨骼清奇,资质上佳的天明法师。”

  “谁是天明法师?”天弃低声问道。

  “就是你,”柳飘云道,“师父为你取的道号。”

  “我明明资质愚钝,师父却说我资质上佳,”天弃有些脸红,“他看走眼了。”

  “师父不会看走眼,”柳飘云道,“他的法眼非常人能及。”

  “吹云法师。”鬼谷子叫道。

  “弟子在。”柳飘云应道。

  “天明法师的测试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

  “一定是满分通过吧?”

  “不是……满分,”柳飘云吃吃艾艾的道,“是……不及格。”

  “不及格是多少分?”

  “零分。”

  两百少年男女哄堂大笑,天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难道,”鬼谷子看着天弃,“本尊竟看走眼了?”

  十七年前,当天弃还是一名刚出生的婴儿时,就已被鬼谷子选中。

  以红绸包裹,抛弃于雪村山顶,经历祭妖劫难——全都是鬼谷子的安排。

  莫非,天弃身上的灵气已被雪村那帮愚民的俗气污染?

  02

  “不能够啊。”鬼谷子喃喃自语。

  “师父,万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天弃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想修道,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去?”

  “雪村。”

  “回去干什么?”

  “耕田、放牛。”

  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古师兄的笑声尤其响亮。

  “你的梦想是耕田和放牛?”鬼谷子问道。

  “我没有梦想。”

  “那为何要回去?”

  “因为,雪村有我的朋友,”天弃答道,“我很想念他们。”

  朋友就是这样,天天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分开,就万分想念。

  朱懦、胡夸、田丫,我很想念你们,你们是否也在想我?

  ——天弃心里思忖着。

  雪花呢,那个傻傻的丫头,如果她知道我还活着,不知会有多么开心。

  “如果你回去,”天弃听到鬼谷子在半空中说道,“会被他们视为妖怪。”

  “我不是妖怪。”

  “你明明已被烧死,突然现身于雪村,不被视为妖怪才怪哩。”

  “那……那我回不去了吗?”

  “是的,你回不去了,安心留在这里修道吧。”

  “可是我资质愚钝。”

  “不妨,”鬼谷子道,“虽然我看走了眼,但只要吹云法师帮你反复练习,你一定能压制你心里的欲望。”

  想到还要和天弃多次练习,柳飘云脸上浮起一朵红云,丹田发热,心中暗叫不好——我自己的淫念都控制不住,怎能帮助师弟修道?

  03

  “妖魔祸害人间,蹂躏生灵,”鬼谷子道,“因此,你们的使命是诛妖。”

  “吾等定将诛尽天下妖魔,让它们不再危害人间。”古师兄道。

  “古音法师,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鬼谷子道,“数万万年以来,各路神仙,四方道佛,八方能人异士等,想尽一切办法斩妖除魔,都未能将妖魔除尽。”

  “师父法力无边,吾等天赋异禀,”古音法师豪气干云,“定能让天下妖魔灰飞烟灭。”

  “呔,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鬼谷子大喝。

  古音法师神情桀骜,颇为不服。

  “尔等,都是本尊从万万人中选出来的诛妖精英,”鬼谷子道,“从今天起,将在鬼谷山接受魔鬼训练。”

  “师父,”一位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少年举手提问,“您让我们,诛杀,妖魔鬼怪,为何,反倒让我们,接受,魔鬼的训练?”

  那少年的气息很虚,一句完整的话,却要分开来说。

  “气虚法师,这是比喻,比喻,”鬼谷子气不打一处来,“魔鬼训练的意思,就是高强度的训练。”

  “吓我,一跳,”血气不足的气虚法师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师父要安排,魔鬼,来训练我们。”

  “哎,本尊又看走眼了,竟然招了一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家伙。”

  “我上,太……太学的时候,”气虚法师结结巴巴的说道,“老师让我们,不懂就问,难道是,太学老师错了?”

  “你的太学老师没错,是我错了,识人不明,招徒不慎,”鬼谷子叹气,“你们这帮家伙,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

  “师父,什么是妖?”天弃举手提问。

  “有人形,无人心者为妖。”

  “妖从何来?”天弃再问。

  “或由人化,或由物化,”鬼谷子道,“妖的原身,可能是人,可能是动物,可能是植物,也可能是一块石头。”

  “妖为何要成妖?”

  “愚蠢的问题,”古音法师道,“妖成为妖,就像人成为人,仙成为仙,树成为树,石头成为石头,都是天地造化。”

  “古音法师,你错了,”鬼谷子道,“妖并非天地造化,而是修仙失败所致。”

  “妖的初心,是成为神仙?”天弃问道。

  “成为神仙,是一切生灵的梦想,妖也不例外。”

  “神仙真有那么好吗?”

  04

  “神仙可以在九天上翱翔,可以在江海里游荡,不吃食物也不会饥饿,不穿衣服也不会受冻,妖魔鬼怪不敢来冒犯,兵器和野兽不能伤害,”鬼谷子看着天弃,顿了顿,又道,“而且,永远不会消亡,你说好不好?”

  “我并不想成为这样的神仙,”天弃道,“没有人的七情六欲,无喜无悲无欲无痛,即便能永存于天地,成为神仙又有何意义?”

  两百少年少女皆震惊于天弃的大胆言论,都以为鬼谷子会勃然大怒。

  鬼谷子并没有生气,他闭着眼睛,半晌也不言语,似在沉思,似在打盹。

  过了很久,鬼谷子睁开眼睛,说道:“散会。”

  法师们都是很失望,本以为鬼谷子的第一次讲法,会给大家阐释玄妙的法理,传授高明的法术,不料却什么都没有学到。

  “本尊活了万万年之久,”等广场的法师都散去后,鬼谷子喃喃自语,“就这样飘散在天地之间,永远也不会死去,这真的是我追求的仙道吗?”

  “那个小子,果然有点道行。”

  鬼谷子的大弟子紫须真人闪现出来,对师尊说道。

  按照鬼谷子的吩咐,紫须真人一直隐身于广场,暗中观察着师弟师妹们。

  “嗯,”鬼谷子点了点头,“我并没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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