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高坐马背之上的方脸燕卫,扫了胖子一眼,似笑非笑冷哼一声。

  “大人,草民是永宁街包租户,对这永宁街十分熟悉。若凶犯真在这儿,草民也担不起窝藏之罪,望大人给草民一个立功的机会!”

  钱有财一双胖手抱的严实,一张胖脸前所未有的正经。

  先前提醒过钱有财的西城捕头,本来就看不过绿衣趁势欺辱桑枝姑娘,这会儿也是卯足勇气,上前一步禀道:

  “大人!此人确实比我等更熟悉永宁街。属下斗胆,请大人给他一个机会!”

  “让他试试吧。”

  屋顶飘来一句话,女镜师开口了。

  方脸男燕卫双眼微眯,不屑道:“好。钱有财,限你半日,若是寻不到,治你窝藏之罪!”

  “是!”

  看着钱有财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永宁街民们都懵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猥琐胖子吗?

  人群中,范贤悄悄挪到了距离‘一号工具人’钱有财更近的位置,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马背上的方脸男。

  正在进行搜身工作的绿衣巡城吏,停住手上动作。

  如寒风中一堆枯叶般瑟瑟发抖的永宁街民们,赶紧扣上自己半敝的衣襟;

  不少妇人羞愧地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是她们,而不是那些趁势揩油的差吏;

  男人们多半都有些麻木地别过脸去,即便心中有怨,他们也不敢说半个字。

  被欺压惯了,人就渐渐‘羊化’。

  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下,有担当的包租公钱有财大踏步穿过一群绿衣,径直走到队伍中,冲一个少年招了招手。

  “小豆郎,过来。”

  范贤诧异地指着自己,“包租公,您喊我?”

  “咳,让你过来就过来,废什么话。”

  “嗳,来了来了。”

  穿着一身蓝灰色夹子短袄的范贤,额头上什么帽饰网巾都没有。这代表着,他还未及冠。

  谁都没太拿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当回事儿。

  “包租公,您有啥吩咐?”范贤俯身过去,将耳朵凑到胖子身边。

  窸窸窣窣,如此这般。

  范贤不时点头,应几声,“好嘞,好嘞,知道了!”

  除那两个被范贤搞成工具人的一老一青,其余绿衣巡城史,均不屑地看着蠢猪一般的钱有财,心想,就这货还能比燕卫大人高明不成?

  还整的这么神秘,真是好笑。

  不过也好,凶犯逃进西城,搞得他们顶着大寒天四处巡查。现在好了,有这肥货主动顶包,半日内找不着凶犯,就等着下大狱吧!

  钱有财‘吩咐’完后,范贤冲燕卫拱拱手,又转身朝排成长龙的永宁街民们作了个揖,高声道:

  “街坊邻里、叔伯婶姥们,大伙儿配合一下。

  这样,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小孩跟娘、老人随儿。

  赶紧的,动起来、动起来。”

  人们愣了一小会儿,在范贤的指导下开始重新站位。

  不出一刻钟,两丈宽的长街上,分列六排,基本以家庭为单位,对面而立。

  在场几十名青衣巡城吏与衙役,都看不明白钱有财这整的是哪出。

  方脸男锐利的目光,扫了重新排列组合的人群一眼后,看向一脸正经、好像十拿九稳、成竹在胸的钱有财。

  不禁疑惑:此人生得一副奸蠢之相,莫非真有手段?

  “咳,注意啦,听好了!”范贤挥着双手高声道:“差爷来咱永宁街之前,大伙儿最后见到的人是谁,自己都知道吧。”

  人群中有回应知道的,也有茫然四顾不明所以的。

  “万叔,作个示范。差爷来之前,你最后见着的是哪些人?”

  范贤冲那个眉目深遂、疑似有关外血统的壮汉万魁,挥了挥手。

  万魁指着钱娄子、老吴头、刘大娘等人,“差爷来前,咱都一块儿在豆腐坊过早。”

  “好,”范贤对两名绿衣,也就是二号、三号工具人,道:“差爷,麻烦二位将这些人单独拉到一旁,听他们对质。”

  年长的绿衣问:“如何对质?”

  “此前他们说过什么,谁谁坐在什么位置。但凡有说不出来的,便单独看管起来。”

  两名绿衣(工具人),照着被安排的路线,将万魁等人带到一旁。

  “豆腐坊店主,你也一道过来对质。”

  正发懵的范二娘子,被唤了过去。

  有了示范,接下去的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

  有家有口的,不出一柱香功夫就能盘个门清;互证嘛,亲人之间最做不了假。

  永宁街最有学识的方墨儒方先生,与他的老友,也毫无悬念地顺利解除嫌疑。

  老先生住这十几年了,识文断字、还通点儿医理,平日里谁有个头痛脑热的寻他瞧病开方子,他都不收半文钱,人缘不要太好。

  麻烦的,是那些光棍汉。

  封街之前,有些懒汉还在狗窝里睡着,有些则刚起身,家里没别人,无人能为其作证。

  这些都在范贤的预估范围内,倒是有几对夫妻,闹了点幺蛾子。

  洗脱嫌疑的互证环节,画风差点跑偏成伦理大戏。

  妻认夫,潇湘楼某姑娘也认那位‘夫’;错也没错,一夜夫也是夫嘛。

  妻黑脸,若不是绿衣巡城史在旁,说不好就要上演一出全武行。

  更绝的是,有绿衣发现一户人家的对质似有出入,亮出朴刀一番恫吓;结果,小叔子认了嫂嫂。

  叔嫂表示:我们只是在打…打算早上吃什么。

  此户男主人瞬间社会性死亡。

  咳,这不重要。

  约摸半个时辰,千多号‘嫌疑人’的排查工作,第一轮结束。

  排除毫无疑点的,剩下三十七人;要么无人为其作证,要么两两说不清、互咬对方才是歹人。

  塑料姐妹、泡沫兄弟,生死当前,该翻脸时就翻脸。

  接下来,一号工具人钱有财照着‘剧本’安排,又将小豆郎唤到身边,如此这般交待起来。

  绿衣们此时都有些面面相觑。

  感觉上,好像这一波操作有点东西,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脸男看向钱有财的目光,疑惑中带着一丝意外。

  站在高楼之上的那位女镜师,抬素手、轻撩氅帽,一双略显细长的凤眸,扫视永宁街上所发生的一切。

  “父王说的对,人不可貌相!”

  守护一旁、手执长刀的年轻燕卫,歪着脑袋想了想,茫然道:“郡主的意思是,那胖子深藏不露?”

  女镜师但笑不语,斜长凤眼饶有趣味地看着街上。

  此时,范贤的第二幕表演刚刚结束。

  按照‘包租公老爷的吩咐’,跑腿小弟范贤又用‘他证法’,排除了二十一人。

  大多是些老光棍,家里虽没人,但其在永宁街也有不少一块儿扒墙头、看谁家媳妇洗澡的哥们;

  只要能说出个三二五,找到能为其对证的就可以排除。

  余下十六人,也用这个简单而直接的办法,排掉十三人。

  经过重重筛选之后,余下三人,犹为可疑。

  一个是两天前投宿永宁客栈的中年男人,四十有五,是个药材行脚商;

  此人住下之后,称感染风寒,一直不见与哪家药铺掌柜商谈。看其一脸病容,疑点不是很大。

  范贤走到这人面前,抱手一礼,问:“行家带的都是些什么药材?”

  中年男人答:“徐长卿、连翘、五味子,还有些自家熬制的阿胶。”

  “听说琅琊郡出产的峨眉蕨,是治痢疾的一味好药材,行家这趟没捎带点儿?”

  男人惋惜地答道:“俺们琅琊郡去年多雨,峨眉蕨都给涝死了。”

  范贤点点头,又走到另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身边。

  此人是昨天才来到永宁街的,二十出头,个子不高、面黄肌瘦,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住在街窑。

  街窑是大盛的一大特点,其内设施简陋,由一名窑吏管理。住不起客栈的破落户就去那儿,干一天活就能住一天。

  发派的活又脏又累,不是夯土、挖道,就是清洗夜香池、打扫太平庄。

  “咦,你这衣角怎么有血渍?”

  范贤一声疑,将三个嫌疑人团团围住的绿衣们,纷纷握住了朴刀。

  “小,小的,昨儿,昨儿替,替太平庄,殓,殓…”

  范贤接茬道:“你是想说,昨天你去太平庄殓尸时沾了死人血,是吗?”

  “对,对对,就,就似这…”

  最后一位,是个三十不到的妇人,长得一般、不美不丑;

  挽着端庄的流云髻,簪着支红玉钗、身穿暗红色缎袄,看上去应是个小富人家出身。

  “这位大娘,烦有一问。”

  妇人避开范贤的目光,微抬着下巴点点头,也不作声,面无表情。

  范贤心底一乐,道:“敢问,这位大娘,您为何来到永宁街?”

  “家事,说不得。”说着,妇人出示了一面牙牌。

  一名绿衣接过一看,便带着这块牙牌朝领队跑去。

  范贤对妇人笑了笑,转身朝右边两名绿衣巡城吏走去,边走边摸着自己那挺拔的鼻梁。

  两名绿衣仿佛受到了使命召唤,两双绿豆眼瞪到此生最大的程度,抽出朴刀,不由分说朝那妇人劈砍过去…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八零电子书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前朝太子的最强大脑,前朝太子的最强大脑最新章节,前朝太子的最强大脑 顶点小说!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本站根据您的指令搜索各大小说站得到的链接列表,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版权人认为在本站放置您的作品有损您的利益,请发邮件至,本站确认后将会立即删除。
Copyright©2018 八零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