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绣想,她跟了尘大抵就是一段孽缘。

  初相见的时候,她随着公主和亲到西楚,半路上遇到一个昏倒在地的和尚,给了他一袋子水。

  当时他昏昏沉沉的抓着自己的手,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贫僧为你算一卦如何?”

  陆绣是南越国人,信奉天神,并不相信和尚。

  可是看到他眼神里的澄澈,陆绣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抓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日,皱着眉头说:“姑娘命里,似乎缺些东西。”

  陆绣被他的神情吓到,莫名有些紧张,问道:“缺什么。”

  然后,便见那和尚眼带桃花,格外轻佻的说:“缺我。”

  ……

  二次相见的时候,是在宫中。

  公主到了西楚之后,皇帝虽然待她还好,却是终究有些防备,大多事情都不愿意让公主知道。

  可这日,他却破天荒的让公主去乾清宫,道是五台山高僧前来,让她一同听经讲座。

  陆绣作为公主的贴身女官,自然是要去的。

  不想,便再次看到了那个色和尚。

  当初她回应给了那人一巴掌之后,原以为此生不复相见。当时他还口口声声道会有相遇那日,不曾想,竟然这么快应验。

  而这一次,他点名让自己为他斟了一杯茶。

  之后,又再次说出了那句轻佻之言:“姑娘,贫僧有一卦,你可愿意听?”

  他的话一出,上官煜跟曲霖瑶都齐齐的看过来,一脸兴味的望着这个色和尚。

  她因背对着他们,所以他们看不到自己眼神里冒着的火光。

  反倒是皇帝格外有兴致的问道:“不知了尘师傅得出的什么卦象?”

  闻言,了尘兴致勃勃,挑眉道:“贫僧算言,她命里缺我。”

  皇帝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拉着曲霖瑶的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陆绣道:“是么,那朕将这宫人赏给了尘师傅,可好?”

  听得这话,曲霖瑶顿时变色,带着几分恳切道:“皇上,阿绣她……”

  “怎么,瑶儿舍不得一个宫人?”

  陆绣不傻,自然听出了皇帝声音里的警告之意。

  她顿时便抢在了曲霖瑶之前,跪在地上道:“奴婢遵皇上旨意。”

  她是公主的丫鬟,理当为公主分忧,自然不能让她为难。

  皇帝留了一个让她二人相处的理由,便携手带着曲霖瑶离开了。据说因为他心情大好,当夜里甚至还歇在了主子那里。

  陆绣望了一眼天上的繁星点点,眼眸中缓缓挂上了泪意。

  听得身后脚步声传来,陆绣顿时回头,愤愤的瞪着他,像是一只倔强的小兽。

  “别这么看着贫僧,贫僧会心动的。”

  了尘仍旧是一脸的痞笑,身着袈裟,眼带俗气。

  “你真无耻!”

  得了陆绣的评语,了尘煞有介事的点头:“中肯。”

  “你……你不是和尚么,怎么这么六根不净!”

  陆绣不大会骂人,见他施施然,更觉得生气。

  然而却不想,了尘迅速的收敛的笑意,正襟危坐的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六根不净,才要斩断红尘之根。你叫陆绣,是吧?”

  他前一句话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后一句话,就恢复了那个轻佻的模样。

  陆绣带着气氛,却又无可奈何,点头道:“是,我叫陆绣。”

  “贫僧有一个俗家名字,叫姚子章。”

  闻言,陆绣一愣:“你不是和尚么,叫什么了尘的,怎么还叫俗家名字?”

  当时了尘并未回答她,只是弯唇一笑,便进房休息了。

  许久之后,陆绣才得到了这句话的答案。

  那时他说:“红尘俗世不了,如何配唤作了尘?”

  ……

  了尘在宫中住了三个月,便让她陪了三个月。

  从夏荷盛放,到黄叶坠地。

  而那些时日的相处,也让陆绣从最初的厌烦,到后来的动了心。大抵是因为她从未跟男人接近过,更不知这西楚的和尚恁般多规矩,是以在得知他要离开的时候,陆绣甚至还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可置信的问道:“姚子章,你要舍了我回

  山上?”

  那时的他,穿了一身袈裟,眉眼里褪去了红尘色,尽数是清明:“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尘缘已了,俗世再无留恋。”

  “那,我呢?”

  陆绣双眸通红,指着身后的大殿,问道:“这里呢?”

  他眉目中再无情意,唯独剩下了薄凉:“贫僧命中有一道情劫,情劫不度,难以成佛。如今数劫已过,贫僧已然再无牵挂。”

  说到这里,他定定的望着陆绣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当时施主曾问贫僧一个问题,如今贫僧可以回答你了。”

  “红尘俗世不了,如何配唤作了尘?”

  ……

  他离开的时候,陆绣跌坐在地上,唇角微勾,眼中却是仓皇的落下泪来。

  原来这三个月,陷在里面的只有自己。

  他像是一只毒蛛,不紧不慢的织网,任由自己落在网上挣扎,最终等到她再逃脱不得时,张嘴一口吞下。

  成全了他。

  毁灭了自己。

  “姚子章,我恨你!”

  “姚子章,我恨你!”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经常会梦到这一幕。

  当时我曾回过头,却为此后悔了一生。

  若不回头,我不会看到她那般狼狈模样,更不会为此揪心几十年。

  从午夜瞪眼到晨钟敲响,门外也传来小沙弥的敲门声:“方丈,该起床了。”

  我这才回神,从床上坐起。

  不错,我是一名和尚。

  从出生时,我便被送上了五台山。据说是因为国师预言,我乃是佛宗转世之人。

  因此,我不但被收为他唯一的徒,更是自幼参禅悟道,那不被准允进入的藏经阁,却是我随意进出之地。

  二十岁那年,师傅坐化。死之前,他言道我会断送在情字之上。

  对此,我自然是不信的,甚至还在他嘱咐了不准前往某处时,执意前往。

  大漠的风沙真大,迷了我的眼。

  可在见到她的时候,却迷了我的心。

  她叫陆绣。

  第一次相见,她给了我一袋水,我换了她一巴掌。

  第二次相见,她斟了一盏茶,我将她囚在了身边。

  我以为当情劫度了之后,便可以安心的继续参禅,却唯独忽略了,心若给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

  那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欢喜的时刻,我甚至想过,可否就这般弃所有于不顾,与她双宿双飞。

  直到……

  我算出了那一卦。

  陆绣大劫将至。

  皇帝对南越势在必得,南越皇室在劫难逃,而陆绣,在西楚这么久,熟知内情,更是难以活命。

  为了保她,我编了一个弥天大谎。“皇上子嗣微薄,而此女的命格特殊。贫僧以她的福寿,为您祈了福。如今祈福时日已够,待得半年之后,还请皇上记得将此女送到观音庙中,有她的供奉,可保皇上子嗣

  福泽。”

  皇帝身边女人不少,可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对于我的话,他深信不疑。

  所以在处置南越余孽的时候,皇帝唯独对她网开了一面,并且送到观音庙中好生护着。

  然而不过三日的工夫,她便被圣衣教之人救走了。

  且,还是在我的暗中庇护之下……

  那之后,我便经常见她,只是她在明我在暗。

  我曾见她抱着凤栖止眉眼温柔,也曾见她深夜之时埋首痛哭,更曾见,她在纸上一字一顿的写出三个字:姚子章。

  我转过身去,湿了双眸。

  我是了尘,数劫已过的了尘,名满天下的国师。

  姚子章……

  不是我。

  可,终归有一天,会是我。

  ……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借着凤栖止的机会,正大光明的见过她几面。

  那小子蔫坏,偏偏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每每想起他被陆绣抱在怀中的模样,我便对他生不起气来。

  阿绣愿意护着的孩子,我想,我也是愿意护着的。

  只是这孩子越长,越有些魔化。

  他是紫薇星,却也沾染了煞气。为了他,我引来了去煞之人,将之引到了他的身边。

  那是个灵慧的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

  ……

  陆绣年少时,曾经被曲霖瑶救过一命。

  而那一命,在她几乎杀了陆绣的时候,便彻底的还清了。

  她早已不在年轻,沧桑的眉眼里却仍旧带着温柔。

  只是,却没有一分是为我。

  不过无妨,至少,我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了。

  我不再是了尘。

  我是姚子章。

  一个在祁山脚下以算命说书卖馄饨的混混儿。

  ……

  “姚子章,你再来我的馄饨铺白吃白喝,我就打死你!”

  陆绣一脸的气急败坏,指着眼前这个又来蹭饭的中年男人,眸子里满是无可奈何,只是内中,却隐隐的有些许欢喜。

  她的病好之后,看到眼前的了尘,连夜便离开了有他的地方。可是京城没脸回去,天下之大,她走哪儿算哪儿,最后终于在祁山脚下落了根,开了一家馄饨铺子度日。

  只是没多久,便听得了尘大师坐化的消息。

  当时陆绣又哭又笑,到了最后,便只剩下眼泪落的不能自抑。

  可谁曾想,第二日馄饨铺子再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石阶上蹲着一个男人。

  见她开门,回头嘿然笑道:“店家,借碗水喝呗?”

  从那之后,他便赖上了自己这个地儿,且平日里正事儿不干,今儿个说书明儿个算命,后天,就来自己馄饨店里充当个跑堂儿的,瞬间收个钱,蹭一碗馄饨。

  这会儿听到陆绣的骂声,姚子章也不恼,笑嘻嘻凑了过来,笑道:“店家别生气,不如在下给你算一卦?”

  “我算,你命里缺我。”

  “呸,不要脸。”陆绣神情恼怒,眼中却蔓延起无边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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