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巧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卡到了嗓子眼儿里,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那事儿,他怎么满脑袋都是那事儿!

  谢若巧推开杜晓南就要下车,却被他一把捞住。

  他望着她,低沉着声音说:“不然,在这里也行。”

  谢若巧眼皮一跳,瞪着他,压低腔调怒地喊一声:“杜晓南!”

  杜晓南面容不变,只态度十分坚决,“车里,还是酒店里?”

  谢若巧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她早晚得被这个男人气死,她在说生离死别,他却……

  他难道很有心情吗?

  反正谢若巧是没任何心情。

  可看杜晓南的样子,她不选择,他真的会在这里,这个男人发起疯来简直不是人。

  谢若巧郁结地吐一口气,板着脸说:“酒店。”

  杜晓南松开她,打开车门下去,坐进了驾驶室,开车去了酒店。

  杜晓南确实冷血无情,而在他看来,偃诗涵小产,怨不得任何人,她既怀孕,就得要知道保护好她自己,宫远不待见她,她就应该先躲得远远的,等孩子顺利生下来再说,可她偏不躲,知道宫远记恨着她,她还偏要往前凑,完全是她活该。

  而宫远没有一个身为父亲的自觉性,不管因何原因害得偃诗涵小产,他都是最有责任的。

  这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没那么多的同情心,也没那么多的怜悯心。

  他跟谢若巧分开这么久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哪可能因为不相关人的一些不相关的事情而误了自己的福利。

  杜晓南开车到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直接牵着谢若巧的手,进去了。

  门刚关上,连房卡都不插,直接抱着谢若巧上了床。

  温存了四个多小时,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杜晓南起身,先拿手机订了一份外卖,然后看了床上还在沉睡中的谢若巧一眼,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外卖也到了,杜晓南去床边喊谢若巧,没醒喊,直接抱起她,勉强喂她吃些饭。

  中途的时候,谢若巧被喂饭给强制性的弄醒,迷迷糊糊地吃了很多饭,又被杜晓南塞进被窝里。

  她睁着朦胧的眼看他。

  杜晓南弯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说:“你继续睡,房间我包下来了,你不用去退房,房卡我放你包里了,昨晚你没睡觉,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多余的事情都不要想。”

  谢若巧真的困,其实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杜晓南去系领带,系好过来坐在床沿看了她一会儿,又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很不舍得离开,但他真不能逗留。

  谢若巧一直睡到下午三点,这才觉得睡够了,起身洗漱穿衣服。

  身体很酸疼,腿也不舒服,但她没管,拿了包就走了。

  她先打车回昨晚的那个咖啡店,取了车,这才回家。

  梅姨昨晚担心了她一个晚上,直到最后一个电话,杜晓南接起来了,她这才放心地去睡。

  也是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中午谢若巧没回来,梅姨也没打电话了。

  下午谢若巧回来,进了屋,梅姨立马端了一碗鸡汤过来,摆在餐桌上,又把她拉过来,按在椅子里,指着那碗鸡汤,笑着说:“我熬了一上午,你快趁热喝。”

  谢若巧看着那碗鸡汤,看上去很诱人,低头闻闻,似乎还有人参的味道。

  她笑着问:“为什么忽然炖鸡汤,还带人参的。”

  她拿勺子搅了搅,没搅到人参,但她不会闻错,真有人参的味道。

  梅姨笑道:“我上午吃完饭,没事做,就带珍珠和灰灰下楼逛了逛,恰好看到药店里在卖人参,我就去买了,顺便买了老母鸡,回来炖汤喝,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若巧拿起勺子尝了口,点头,“很好喝。”

  梅姨说:“那你多喝些,炖锅里还有。”

  谢若巧说:“我也喝不到那么多,梅姨你也去喝吧。”

  梅姨没客气,真去盛了一碗过来,坐在她对面,笑呵呵地喝着。

  谢若巧看着她那笑,总觉得怪异的很,仿佛她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

  谢若巧狐疑,却没问,喝完两碗鸡汤,回到卧室换了件衣服,躺到床上。

  翻腾了一下,浑身都疼,碎碎骂骂地把杜晓南骂了个半死。

  却不知道,她在骂杜晓南的时候,杜晓南正认真地听梅姨汇报她喝鸡汤的事情。

  听到谢若巧喝了两碗鸡汤,杜晓南笑道:“她喜欢喝,你以后多给她炖。”

  梅姨说:“少爷放心,我一定会把九太太伺候的白白胖胖,到时候给你给杜家生很多白白胖胖的孩子。”

  杜晓南心想,孩子么?

  暂时还真没想那么远。

  不过好好养着她的身子,肯定不会错。

  杜晓南说:“那你就多费点儿心。”

  梅姨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少爷你忙你的,尽管把九太太交给我。”

  杜晓南嗯一声,挂断电话。

  想到他和谢若巧的孩子,又忍不住笑了。

  虽然还是件没谱的事情,但想想就觉得特别开心。

  谢若巧下午在床上休息了半天,晚上起来,身体不那么酸疼了,她吃了晚饭,喊梅姨一起,带上珍珠和灰灰下楼溜弯。

  溜弯的时候接到了姜环的电话,姜环说:“我听说偃诗涵的孩子没了,昨天在偃局的六十大寿上,孩子不小心滑掉了。”

  之前因为南山项目一事,姜环和谢若巧一直跟偃局有接触,算下来,姜环跟偃局的关系也不差,虽然昨晚姜环没去参加偃局的六十大寿,但韩泽涛去了,谢丹彤也去了,宴会上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虽然是在宴会结束后发生的,可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似的,传的飞快,这会儿大半个南江市的人都知道了,姜环自然也知道了。

  谢若巧垂了垂眼睫,轻声说:“我没见到人,但我也听说偃诗涵小产了。”

  姜环唏嘘,“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呢?”

  谢若巧说:“不知道。”

  姜环问:“你打算去看看她吗?”

  这倒是个问题。

  去不去看偃诗涵呢。

  谢若巧也拿不定主意,她是想去看的,毕竟以前跟偃诗涵的关系真的很好,偃诗涵以前天天问她喊姐姐,她没有妹妹,也真的拿偃诗涵当妹妹看的。

  她小产,她理应去看看她。

  可就怕去了会刺激到她,如果宫远在,指不定还会刺激到宫远。

  谢若巧轻叹一口气,挣扎的语气道:“我也不知道。”

  姜环大概也能明白谢若巧的顾虑,想了想,说道:“我是打算去看一看的,不冲着什么情义,就冲着南山项目,你如果想去,我们一起。”

  谢若巧说:“让我再想想吧。”

  “好,想好给我打电话。”

  “嗯。”

  挂了电话,谢若巧兀自出神地站了片刻,这才继续追着灰灰和珍珠去遛弯。

  梅姨是形影不离地跟着珍珠和灰灰的,没在谢若巧身边,自也没听到她和姜环的对话。

  溜了一个小时左右,二个带着珍珠和灰灰上楼,各自洗澡睡下。

  谢若巧躺在床上,睡不着,反复地考虑着要不要去看一看偃诗涵。

  最后考虑的头都疼了,这才下定决心。

  谢若巧想,还是去看一眼,就一次,就一眼,看了她就不去了,好歹听到了这个消息,还是这种事情,不去一趟总是不好。

  她打定主意后心情就平定了,阖上眼睛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灰灰的汪叫声。

  谢若巧猛然一个惊醒,于黑夜里喘息了一下,耳边刚刚似乎从梦中听到的声音一下子拉近,确实是灰灰在叫,而且叫的很大声。

  谢若巧伸手打开灯,匆匆地穿了鞋子,大步走出来。

  刚出来,看到梅姨也一脸紧张地走了出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听到灰灰的叫声不断,两个人又赶紧往门口走。

  灰灰围在门口打转,谢若巧和梅姨出来后,它冲她们奔去,咬住谢若巧的拖鞋就往门口带。

  谢若巧走过去,伸手拉门,被梅姨一把抓住手。

  梅姨说:“我来开门。”

  梅姨把谢若巧推到身后,她上前去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个人影就倏地倒了下来,仰躺在了换鞋子的地毯上。

  那男人是坐在地上的,所以倒下来的时候谁也没砸到。

  梅姨还担心他嗑伤自己,定眼瞧着,不大认识,正想把他弄出去,却见谢若巧猛地冲过去,一把抱起了那个男人,轻拍着他的脸,喊着:“宫远。”

  梅姨眉心微拧,问道:“巧巧认识这男人?”

  谢若巧说:“我的一个朋友。”

  她想将宫远抱进屋,但又觉得不太方便,便将宫远的上半身抱起来,人也跟着出去。

  她伸手将门关上,被梅姨一拦。

  梅姨说:“做什么出去,他好像喝醉了,把他弄进来吧?”

  谢若巧说:“不用了,梅姨,我就在门口,不会走远,你要是不放心,隔着门等着吧。”

  她将门用力一关。

  梅姨站在那里,也不好再开,只得隔着门听那边的动静。

  谢若巧也坐在地上,轻拍宫远的脸,他好像又喝醉了,拍了半天,他才幽幽转醒,看着她。

  看了半天,将她用力一抱,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滚烫的一滴泪就落进了她的脖颈。

  “巧巧。”他哑声喊,“我很痛苦,也很难过。”

  他拿她的手,按在胸口的位置,仿佛那里正被什么东西撕扯着。

  谢若巧知道,他一向善良,他跟宫栎不一样,宫栎做了亏心事,从人到心都不会有任何负担,可宫远不一样,他做了亏心事,即便不是他所愿,他也会自责难受。

  偃诗涵的孩子没了,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他有多么的不喜欢,他也不会想要伤害他。

  他一定很难受,只是因为他讨厌偃诗涵,他憎恨着他的哥哥,他无人可以诉说这样的情绪,所以跑到了她这里来。

  谢若巧抱着他,轻轻说:“不是你的错,宫远,你不要自责,你以后好好对待偃诗涵,用力弥补就好了,你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宫远痛苦地说:“不会再有了,我不喜欢她。”

  “但她是你的妻子!”谢若巧的嗓音拔高,一把推开他,“你娶了她,你就要对她负责!你要照顾好她,你要承担起你一个丈夫的责任,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还在医院躺着,她还在为失去孩子而悲伤,可你呢,你去喝酒!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宫远!”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在咆哮。

  好在这一层只有她和对门杜晓南两户,杜晓南不在,如今只有她这一户,不怕吵到邻居。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宫远笑出声,又忽然红了眼眶,他的情绪也一下子爆发,似乎自那晚之后积压在心底的痛苦和悲伤以及无奈全都爆发了出来。

  他慢腾腾的站起来,红着眼睛说:“我要对她负责?我要照顾好她?我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我不是男人?”

  他咆哮出声,“我为什么要对她负责!我为什么要照顾好她!我为什么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我是男人,我只是不想当她的男人!”

  他又哭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不想看见他们!”

  他像个可怜的孩子,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哭出声来。

  谢若巧看的眼泪流出来,蹲下去抱住他,把他抱到怀里。

  “你错了,你误会了你哥哥,你误会了偃诗涵,他们都很爱你,他们跟我一样,希望你能幸福快乐,那一晚的事情不是你哥哥设计的,也不是偃诗涵设计的,是杜晓南设计的,他就是为了让你们兄弟反目,让你们自相残杀,让你们得到了偃局这样的靠山后依然痛不欲生。”

  “宫远。”

  她捧起他的头,“不要再这样了,你这样只会让最关心你的人伤心难过,而你这个样子,伤害的也是那些最关心最疼爱你的人,相反,却成全了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你知道吗?”

  宫远怔怔地看着她,蓦地伸手抓住她的手,惊声问:“你说什么?那天晚上,是杜晓南设计的?”

  谢若巧点头,“是他,我问过他了,他也承认了。”

  宫远怒地站起来,抱着头,不停的转着步子,“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要算计我和偃诗涵!她把偃诗涵推给我,就该知道偃局会站在横达地产这边,那对谢氏集团是很不利的,他就算想要让我们兄弟反目,也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他……”

  “是呀,他为什么会这样呢?”谢若巧幽幽地道,“因为他喜欢我,因为他想要得到我,因为她不想我和你在一起。”

  宫远猛地顿住,扭头,像一个失去了任何行为能力以及开口能力的僵尸,他就站在那里,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看着她。

  猛地,他冲到她跟前,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大,气息也喘了起来,“他是为了你?”

  “是。”

  谢若巧看着他,看着他慢慢愤怒起来的眼,那英俊的脸上有泪,眼眶很红,被愤怒的情绪拉扯,显得有几丝狰狞。

  他艰难地开口:“他为了拆散你和我,他为了得到你,不惜设计我和偃诗涵,不惜让横达地产得到偃局的支持,不惜为谢氏集团拉上那么强的一个敌人,那你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他冷冷地笑出声,那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悲怆:“杜总老谋深算,机关算尽,拆散了我们,那他得到你了吗?”

  谢若巧平静地说:“得到了。”

  她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他。

  可她很清楚,不给他致命一击,他不会清醒。

  她知道,宫远一定会暴怒,且,今天过后,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对付谢氏集团,对付杜晓南。

  果然,他一听到她的回话,一拳头砸在了墙壁上,眼眸充血地鼓起,几乎是又爱又恨地瞪着她:“巧巧,你不要骗我,你不要为了不让我恨我哥哥和偃诗涵,就这么骗我!”

  谢若巧说:“我没有,我确实已经跟他在一起了,我也确实是他的女人了。”

  这话犹如诛心,刺的宫远一个没站稳,高大的身子像筛子一般轻颤着。

  他喘着粗气,眼眸睁的大大的瞪着她,又是猛的一个提步,他冲到她面前,将她狠狠抱到怀里,痛苦地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选择他,巧巧,我爱你,我爱你,你不是也爱我的吗?难道你这么快就爱上他了吗?”

  谢若巧被他抱的很紧,是那种要勒进骨血里的紧。

  她知道宫远很痛苦,她其实也痛苦。

  想到他们的曾经,想到他曾经对她许下的承诺,想到她以前认为的非宫远不嫁,可如今,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她以前爱他吗?

  以前谢若巧从来没怀疑过,可后来,她渐渐就怀疑。

  她没谈过恋爱,她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她原为,她是爱宫远的,可后来事实证明,她并不爱宫远,她对宫远只是一种亲人的喜欢。

  谢若巧用力将宫远推开,忍着酸胀的心情,不知是为了让宫远更加清醒,还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她清淡地开口:“是的,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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