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之薄 第一章 工作

小说:启示之薄 作者:白毛夜无烟 更新时间:2024-08-16 11:31:44 源网站:顶点小说
  巍巍高墙,苍翠小道,习习微风轻拂大地。

  六月的暑气正不分时宜的蒸烤着地上的生灵,迎风而起高大梧桐树摇曳着身姿慵懒的接受着日光的洗礼,留下一抹婆娑的倩影映照在破旧的墙面上。

  树荫下,一身材修长,面色苍白的少年正单手扶墙,双目无神的注视着前方斑驳的土色墙面,在骄阳的倾覆之下,原本完整的墙面在抵御了无数的风雨之后变的脆弱,干裂,直至某一瞬间整座墙面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开始快速变形,掉落,一层又一层,一块又一块,从里到外,由近到远,渐渐剥落。

  少年注视着,掉落的墙面似是经受不住烈日的考验一般,渐渐变的扭曲,融化,混合,衔挂在危墙之上,摇摇欲滴。两座高墙顷刻之间以一种极端怪异的方式变形,聚拢,墙面之下传来阵阵刺耳,杂乱的咔咔之音,似是无数怪异的破壳声在一点点的酝酿。

  ……

  眩晕感随即悄然袭来, 少年毫无波澜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许久未动,直至声声刺挠的蝉鸣夹杂在蒸腾而起的地气之中猛地灌入脑中,一股燥热的感觉传遍全身,眼前的幻象才缓缓退去。

  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苍白的双颊之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他微微抬头,揉了揉双眼,看着两边破烂的土墙之下因墙皮脱落露出的红色砌砖,不动声色的消失在了夹道尽头。

  …

  ……

  “老板,两碗炒面,多放辣子。”

  正午时分,风铃市老城区胡同口嘈杂的小面馆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夹杂在颇具地区特色的方言之中,彰显着这里十足的烟火气息。

  “好嘞,两碗炒面,马上来。”

  饭馆门口一位身材魁梧,长相粗犷的青年听到回话,随意撇了几眼周围,表情悠哉的甩弄着手中的一串钥匙来到角落靠窗的座位上,随手端起桌上早已倒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沉默良久之后,发出低沉的声音:

  “失落,低迷,沮丧,厌世,垂头丧气,眼神无光。”

  “嗯……,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词能形容你现在状态啊?”青年斜靠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身材清瘦,穿着随性,秀气的面庞上隐隐透出一丝稚气,表情木讷,一言不发,额头垂落的几缕长发几乎要将眼睛盖住,耷拉着的眼皮下面露出一副与世无争的神色。

  似乎是被对方那张老成的面孔上一对漆黑的眸子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唐潜微微挪了挪身子,随口回了一句。

  “你倒是一点没变。”

  “我是没变,你变了,现在的你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衰”。

  林峰翘起二郎腿,盯着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兄弟,声音不由的提高了几分:“怎么样大学生,这刚出学校就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感受到生活的残酷了?”

  “社会的毒打?”

  “无所谓。”

  唐潜端起一杯热茶放在嘴边吹了吹:“我现在的状态还算正常,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正常?”……

  林峰抿了抿嘴,不屑的笑了一声,一旁围着厨巾,一身烟熏火燎的中年人端着两个大碗走了过来:“怎么,今儿有朋友来?”

  “嗯,我兄弟,当年在村里喜欢跟在我屁股后头喊大哥的那个。”

  林峰将手中茶杯放下,语气忽然有些不满的说道:“我说老吴,这大热天的,你不给客人来点冰镇的饮料消消暑就算了,还上的是热茶,也太不会做生意了吧?”

  “行了,就你毛病多,这做生意的事都让你懂完了。”

  老吴略带怒气的回了一声,显然也是对这位动不动就给自己挑点毛病的老熟人很了解:“依我看,这位小兄弟性格沉稳,面相隽秀,不急不躁的,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人,不像你,毛毛躁躁的。”

  “呵,什么时候学会相面了啊”林峰表情戏谑。

  “去去去,吃你的面吧。”老吴笑骂了一声,不再纠缠。

  ……

  唐潜微笑的看着两人相声式的交流,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作为老城区内人口最密集地方,这条四通八达的步行街道路错落,体量宏大,又颇具人文特色,各色小吃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此时又恰逢午饭时间,街道里更是摩肩接踵,迈不开腿。

  林峰望着小饭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随手点了一支烟,开口问道:

  “有工作吗”?

  “暂时没有”。唐潜语气平淡。

  “有住的地方吗”?

  “没有”。

  林峰深吸一口烟,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跟我上车。”说话间已将手中钥匙插进电瓶车的钥匙孔内拧动了两下。

  唐潜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坐上了电瓶车。

  “唉,我说你能抓着别的地方吗,这大中午的你也不嫌热?”

  林峰望着自己腰间伸出来的两只手,无力的吐槽着。

  电瓶车一路兜兜转转出了步行街,又转了两个大弯,来到了一座装修简约的大楼前。

  进了大门,二人一路穿过宽敞的大院,来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唉,峰哥今天这么早就来了。”一间陈列简单,看起来像是休息室的房间里走出一位青年正朝这边打着招呼。

  “外卖公司?”唐潜看着院子里一道道身穿制服,带着头盔的的身影,讶然道。

  “怎么样,还不错吧?”林峰开门的手停了下来,抬头跟旁边的人打着招呼。

  “呦,老唐,又在忽悠新人了。”一位看起来年纪颇大,手中端着一蓝色保温杯的骑手望向这边打趣道。

  “说什么呢,我正在拯救我的兄弟脱离苦海呢。”林峰胸有成竹的回应着。

  话毕,转头看向唐潜:“怎么样,兄弟,有兴趣吗,工作自由,随来随走,最重要的是来这里还有你哥我罩着你。”

  看着身旁的兄弟一言不发,眼神呆滞的看着外面,他的语气不由的温和了起来:

  “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你要是想来,你哥我能把所有的事给你摆平,要是不想来,我也能替你搞定住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

  林峰言辞慷慨,语气沉着,本以为此话一出,自己身边的小子怎么着也得有几分感动,感谢感谢自己,哪料到唐潜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神呆滞的看着外面,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林峰,你们这儿也有老人送外卖吗?”唐潜穆的发出一声怪问。

  ……

  “我说你小子上了个大学,书念傻了不说,眼神也不好使了,我这都是年轻,积极,热情的小哥,哪有什么老人?”林峰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正要发作之时,却见一旁的唐潜面色苍白精神恍惚,眼神迷离,好像丢了魂似的脚步虚浮,眼看就要站不稳一样。

  林峰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眼中的戏谑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严肃:“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唐潜摇了摇头,表情平淡。

  ……

  二人随即进了屋,简朴的办公桌前,林峰一脸严肃:“你是说,你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辞了上一份工作的?”

  “没什么,只是头晕而已,可能是上份工作压力太大,换个环境就好了。”唐潜颇为镇定的解释着。

  “头晕可不是小事啊!”林峰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倒了杯水,语调越说越高。

  “放心,没什么大事。”似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是个较真的人,唐潜看着手中的白开水,将话题叉了开来:“大热天的不来点冰镇饮料,就只有白开水啊!”

  林峰露出一丝转换不自然的笑意:“你小子事真多,咱们这就这条件,能过得去就行了,还要什么三轮车啊!”

  紧接着语气又严肃了起来:“既然你身体不好,又有其他的工作经验,也不用来这儿了,我先帮你找个住的地方吧。”

  唐潜喝了口水,起身道:“不了,这儿挺好的,我明天能来上班吗?”

  “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行了,既然想来就跟我走吧。”

  唐潜点了点头,二人骑车一路绕弯过巷来到了位于步行街尽头的一座小的住宅区。

  林峰下车张望了几眼,来到一处颇为高档的招待所,跟里面的老板娘招待了几句,几人一起上了楼。

  “这儿的房子出租,价格合理,环境也不错,我看你就暂时住这儿吧。”

  唐潜看着眼前颇为干净的房间,点了点头。

  “行了,就这样吧!”林峰一边交代着,一边面无表情望向马路对岸,一言不发,直至看到一道苍老的身影的穿过马路,他才快步上前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秦叔,遛弯呢?”

  唐潜目光微疑,打量了几眼,来人看起来五十多岁,两鬓花白,面容消瘦,眼窝深陷,已经有些斑白的头发整齐的梳向脑后,身形有一种说不出的笔挺。

  “噢,是小唐啊,有朋友来?”秦叔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人,反应迟钝的打着招呼。

  “认识啊!”唐潜见林峰似乎对来人颇为尊敬,随口说道。

  “切,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哥我的人脉超乎你的想象,秦叔在这一块颇有威望,你以后见面多打招呼。”

  唐潜微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行了,就这样吧,记住,明早八点,别迟到了。”林峰郑重的嘱咐了几声,转身离开。

  ……

  唐潜虽说也曾想过送外卖这件事对自己来说不会那么简单,但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工作的第一天依旧令他感到灰头土脸,难以应付。

  手机里不停冒出一条条评价,十条中有八条是对骑手送餐慢,效率低的投诉:

  “唉,我说,这送外卖的是外地抽调来的吗?我亲眼看着他在离我家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转了十分钟,最后围着整条街反向绕了一圈才送到,整整晚了半个小时,搁那刷微信步数呢?外卖公司不管管吗?”

  唐潜看着评论,叹了口气,低头揉了揉眉心,街道两旁昏黄的路灯跟着扑闪了两下之后,一齐亮起。

  “最后一单了。”唐潜自语道。

  看着路上稀稀拉拉的人群,他紧了紧头盔,将手机打开正要看看订单信息时,一旁的路灯仿佛是在回应他一般,滋啦的闪了一下,唐潜心头一振,下意识的看向那泛着黄光的灯源,恍惚间,一股诡异的感觉瞬间涌上大脑。

  只见那座老旧的路灯杆在昏黄的灯光氛围下仿佛跳舞一般,有规律的晃动着支杆,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金属质感的灯头,在慢慢扭曲,融化,眼看就要无法保持原状,坠落而下。

  唐潜虽然依旧是表情自然,内心不断的重复告诫自己这是幻象,但这次的感觉似乎格外不同,一种极具真实感的氛围迅速包裹而来。

  与此同时,两道悠闲的身影正不知所云的映照在不断变化的诡异灯光下。

  唐潜瞳孔圆睁,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箭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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