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太却不觉得是抵了。

  那个败家娘们白天给了两文钱,这会儿又送一大碗肉汤过来,老大媳妇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老大媳妇只有需要老叶家帮忙的时候,才会突然示好,她倒是要看看老大媳妇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老太太听到边上几个孙子孙女不停咽口水,两个孙子,五个孙女,一人一口都不够吃,光给孙子不给孙女也不像话。

  于是她摆摆手:“这是你们大娘孝敬我这个老婆子的,就不给你们吃了。”

  她将一碗兔肉端回里屋,连老头子也惊住了:“老大媳妇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憋着坏招呢。”老太太冷笑,“既然她主动送过来,不吃白不吃,不吃饱哪有精力对付她。”

  老太太吃了一口,兔肉鲜滑可口,白菜软烂鲜美,她活了五十年,竟然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老大媳妇的厨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叶四山一回到家,江晚就宣布开饭。

  四个小子都是干饭人,低头猛扒饭,还不忘大口吃兔肉,就连顾小慧这个谨小慎微的秀气小媳妇,也敞开了肚皮默默干饭。

  江晚以为会有剩菜,没想到,连一点剩汤都喝光了。

  一家七口人心满意足的靠着椅子打饱嗝。

  “我第一次吃这么饱……”叶四山摸着小肚子,“娘,明天,还能吃饱肚子吗?”

  另外几个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家中的主心骨。

  江晚喝了一口水道:“家中确实没有粮食了。”

  六张脸垮下来,家里果然没粮食了,幸好今天吃得饱,应该能管几天吧……

  “不过——”江晚将银镯放在木桌上,

  “这是十几年前你们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当初我猪油蒙了心,拿去给江家人。”

  “如今我和江家人彻底决裂,这银镯我也不想留着了,明儿拿去街上当了换点粮食回来。”

  提到爹,五个孩子的眼眶顿时红了。

  叶大河是对爹最有印象的人,他捏紧拳头:“这是爹送给娘的东西,不能当!”

  江晚笑着道:“不当银镯就没钱买粮食,我想他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们饿肚子吧?”

  五人沉默。

  爹能给娘送银镯,而他们却没能力保住这根镯子。

  叶二海缓声开口道:“总有一天,我会把这根银镯赎回来。”

  今天娘为了他们,和江家决裂。

  总有一天,他会让娘戴上金簪,穿上绫罗绸缎。

  五个孩子心情低落,江晚转移话题:“大河,你去狗叔那边问问明早牛车去镇上吗?”

  荷花村走到荷花镇要一个多时辰,比两个江家村还要远,要是走路去,她整个人都得废掉。

  叶大河点头出去了。

  叶四山刚出生的时候,亲爹就上了战场,然后一去不回,直到前年才传来战死的消息。

  他没见过亲爹,对亲爹亡故的悲伤,还不及眼前餐盘里的兔子。

  他将木桌上的所有兔骨头收起来,用树叶包住,埋葬在了院子里……

  这是他唯一能为兔子做的了……

  天色渐渐暗了。

  月亮早就挂在了天空,清朗的月光照在院子里。

  江晚坐在椅子上,淡声开口:“二海,三树,你们俩可有什么要说的?”

  叶二海低着头:“我们不该去江家村……”

  话虽这么说,但他一点都不后悔,娘因为他和三树,与江家彻底决裂。

  以后,无论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娘都不会再送去江家,江家人也不可能再欺负到娘头上。

  叶三树也低下头:“娘,我错了……”

  “你们确实错了。”江晚缓声道,“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前,就不该这么鲁莽!”

  “二海,你今年十五了,我知道你聪明,但只是一些小聪明,今天我和你大哥若是不去,你和三树被绑在树上一整夜,不吃不喝会去掉半条命!”

  “还有三树,你空有一身力气,做事从不动脑子。”她没好气的说道,“你力气再大,也才十四岁,十个你捆起来都未必是你大舅的对手,以后不许这么莽撞了。”

  叶二海和叶三树都有些愣。

  娘竟然没有怪他们去江家找麻烦,而是怪他们没有做好准备就去了。

  娘这是……真的彻底对江家死心了吗?

  江晚继续开口:“做错了事,必须受罚,就罚你们现在一人去挑两桶水回来。”

  叶二海抬头,眼睛里是错愕,以前娘惩罚他们,要么在太阳底下跪一天,要么一天不许吃饭,挑水本来就是该做的活儿,也能被当做惩罚吗?

  叶三树已经拎起了水桶:“我们这就去挑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江晚起身去灶房,让顾小慧烧水:“今天都累了,不管是谁都必须洗澡。”

  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遍,竟然记不起来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每天就洗个手洗个脸,身上天天大汗淋漓,离得近就能闻到臭味……

  她知道现在水资源很稀缺,但依然还是无法忍受臭烘烘的自己和家人……

  到了晚上,荷花村就渐渐安静下来。

  劳作了一天的庄户人家已经准备休息了,排队打水的井口处一个人都没有,叶二海和叶三树一人挑了两桶水回来。

  家里有一个大大的木盆,一直放着没怎么用,江晚将木盆拿出来,倒了点热水,再倒进去一点冷水,然后将叶四山抓过来:“自己洗,还是让我给你洗?”

  叶四山脸都红了:“我、我自己洗……”

  印象里,娘就没给他洗过澡,

  哦不,应该说,他从来没脱光了在家里洗澡,以前没有干旱的时候,都是脱光了在河里游个泳就算洗干净了。

  这孩子身上脏兮兮的,一搓就有泥下来,光这么洗可不行。

  江晚在商城里搜寻了许久,最终花三文钱买了一小块很不起眼的小香皂拿出来:“这是刚刚在你们大舅家里顺出来的,顶好的香皂,洗完澡后香喷喷。”

  叶家人根本就没见过香皂,听都没听说过,叶四山拿着小小一块香皂都舍不得用。

  江晚教他怎么用,他浑身涂满泡泡,在院子里高高兴兴搓起来。

  叶二海没好气的说道:“你能不能快点洗!”

  叶四山无辜的眨眨眼睛:“娘说一定要洗干净,不然不能上床。”

  叶二海勾勾手指:“三树,我们俩帮他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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