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天气晴心情无

  麦子以不可阻挡的姿势进入成熟期,不管如何瘦瘪,麦子必竟是存在的。悠闲一年的镰刀也开始磨得锃亮。

  大机器都在外面『操』作,我们这里地块分散,收成低,大家还都是手工『操』作。

  我回到家时,麦田里正忙得如火如荼。母亲大病初愈,我必须回家帮忙。我家的亲戚也过来帮忙,几亩多麦子很快割倒,拉回,堆放在麦场里晒着,只等打麦了。

  我伯我叔家的麦子也都堆放在场里,满满的占了一大场。打麦子有专用的机器,小四轮拖拉机后面带一个石磙,绕着麦场一圈接一圈的跑,靠轮子和石磙的捻磨力把麦粒脱掉。有人专门做这生意,一场麦子二三十元钱。由于是收麦高峰,机手异常的忙,打场的需排队挂号。我家预定了村里的一个机手,要等到午饭时才轮到我家。我先回家了。

  母亲正准备午饭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极其刺耳的喊叫声,那是人类在极度恐怖时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呼救声。我疾速冲到村口,向麦场的方向一望——火!赤红的烈焰从白花花的麦田喷『射』而出,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几条淡淡的人影在火光前跑动着。我只觉小腿肚子一阵阵痉挛,我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

  失火啦!失火啦!快到麦场救火啦!快到麦场救火啦!村里『妇』女、孩子、老人几十口人奔走呼号,小村开了锅似地沸腾起来。谁家的?看着火头距我家麦场很近,怎么办?我立即返回家,扯下一条床单,在水缸里浸透,抱起来就往麦场跑。

  大火就发生在海大爷家,他家麦场与我家紧挨着。火势凶猛,几丈高的火焰“哄哄”怪叫着,灼热的气浪一层层向外冲击,使人很难靠近。风也为火作势,把高高的火柱从半空卷折下来,伸长脖子去『舔』周围的麦子。地上的麦子“噼噼叭叭”响着顺风漫延。我家的麦场仅隔一条田埂,大火随时都会扑过来。没有水,很难阻挡火势。

  本家的一个堂哥把我带来的湿床单抖开,披在我家距火最近的一堆麦子上,这办法显得很幼稚。那些早巳在骄阳下干透的麦子,本身就蕴藏着烈火脾气,现在正好有旺盛的火种来引燃,什么力量能阻挡它们的燃烧呢。极短功夫,残忍的烈火就扑到我家的麦场里,垛着的、铺着的麦子都开始燃烧起来,风缠着火,火绕着风,无数的火蛇在可怜的麦子上狂舞,枯瘦的麦子在烈火中痛苦的呻咽着。

  母亲开始大哭起来,“仁慈的主呀,您咋能让麦子着火呢,都烧了让人吃啥,没了麦子俺可咋活……”她边哭着边从麦场里抢出一把麦子,她可能吓昏了头,竟没看到手中的麦子正冒着火花。父亲一把夺过来,扔进燃烧的麦场里,他怕把火引到别家。“俺家的场是保不住了,大伙招乎其他的吧。”他黎黑的面孔烤得通红,象燃烧的炭。

  在众人的奋力抢救下,火势最终得到控制,只烧了我家和海大爷两家的,没有漫延更多。

  白白的麦子渐渐变成黑黑的灰烬,烟气里飘散出焦糊的香气,是麦子的魂吗?我呆呆瞅着失火的麦场,耳边一直响着母亲沙哑的哭声。哭声突然断了,有人大喊医生,母亲昏过去了。悲伤的不止我一家。不管牵连没有牵连,人们的眼里都含着悲伤。火场边,孩子们的“哇哇”啼哭声,『妇』女的嚎啕大哭声,叫嚷声,奔走声充斥我的双耳,亲人们泪水横流的悲伤面孔,烈火施虐的凄惨场面,塞满了我的双目。我不忍听,不忍看,可又无能为力,我没有流泪,泪水能起什么作用呢?我只有默默乞求,快快熄灭吧,烈火。

  麦子是农民半年多的血汗,是农民一年的口粮,烈火却不知疼惜,一把火就给抹尽了。很多人说,一场火下来至少五年爬不起来。

  我非常伤心,但伤心于事无补。我要努力,我要奋斗,我要改变这一切!除此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某月某日天气晴心情悲伤

  失火的消息传出去很快,村里的邻居们都知道了过来安慰;我家的亲戚都知道过来了安慰,我舅舅还送来了几袋新麦子。

  失火的消息传到村大队,传到乡『政府』。由乡书记亲自领队,带领几位乡干部过来慰问了,他们在余烟未尽的麦场边召开一个现场教训会。受灾的『妇』女孩子从村里一直哭到会场,希望哭声能唤来更多的救济。

  乡书记深表同情的说,“……眼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的受灾问题乡里各级领导都很重视。群众们的疾苦乡里不管谁管呢?这是新社会,再不同旧社会,烧了麦子就得沿街讨饭。社会主义社会就是要一方有困难,八方来支援,全乡人民都会向你们伸出援助之手的。乡里领导决不会让乡亲们挨一口饿的。对于你们的公粮减免问题,乡里一定要再召开一个专门会议,好好研究研究……”

  失火的消息传到县里,县保险公司的来了,他们考查完灾情后,说我们乡用公粮钱投了五分钱的保,烧毁一亩麦可得五十元的赔付金。村里人都不知道。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救命钱啊,想不到乡领导还行了这样一件善事。有人反倒懑怨了,每年交那么多公粮,咋就小气巴巴地只投五分钱的保,要是投一角或更多的保,再加上免交公粮,受灾的反倒“发”了。谁也没有这份心情烧了自家的麦子占国家的“便宜”。

  某月某日天气晴心情无

  场里的麦子都烧了,还有地里的,扫扫拾拾,又拉两小车。

  麦场没有了,借村里邻居的一小块空场地。

  麦子很少,摊在地上只是薄薄一小片。父亲准备打场,用自家的牲口,自家的石磙。

  就那么一点点,不是很费事。我小声说:“还是借人家的用用吧,只那么一点。”

  父亲回答:“只要有一棵麦子,石滚子照样滚动。”这句话我曾经听爷爷说过。

  石磙子放在屋角,一年没用,四周的木框已腐朽变形不能使了。父亲忙活半天重新打造一个木框,套在石磙上再牢靠不过。牛套落满灰尘,父亲用抹布搽得光亮。给黄牛(这是给我预留的学费)拌一大顿草,草里掺入两大碗麸子,好让牲口上场。整整一年没有进场的老牛,吃足喝饱,套上光亮的牛套,拉起崭新的石磙,在薄薄的麦子上欢快地小跑。石磙碾过,地面微微颤动。

  打场不仅仅脱尽麦粒那么简单,打场是表示收获的一种仪示。

  我站在麦场边,看着忙碌的老牛和石磙,还在品味这句“只要有一根麦子,石磙子照样滚动”。为了一棵麦穗,而让几百斤重的石磙成百上千圈的转动,成本不是太大了吗?假若付出一百份汗水,只获得—份微不足道的成果,假若花一百元钱,只买到一元的东西,不是太不合算了吗。而如果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愿不愿为此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呢……这并非有什么深奥的哲理,只是一句农民代代相传的农谚,只有真正的中国农民才可能体会个中味道。我在琢磨。

  某月某日天气心情

  该交公粮了。今年天旱,收成不好,公粮却不少,即便加上农业减税,人均还一百多斤。

  象往年一样,村里人没有先交的,默默等待。

  象往年一样,乡里早有对策,开一辆大汽车,来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定期到各村突击收粮食,挨门挨户,见粮食就往车上扔,没粮食就牵牛羊等值钱东西,『逼』你如数交够。这伙人到哪村都弄得鸡飞狗叫,人心惶惶,乡里称之为“下乡催粮工作小组”,村人则称之“二杆子工作队”。也不知哪天轮到我村,村里人开始做准备。

  麦子失火的,乡里肯定不再征收公粮,有人想到这点,就准备把麦子藏到我家。爱军爷家的麦子拉过来了,三大爷家的麦子拉过来了,二峰家的麦子拉过来了,我家空『荡』『荡』的仓房很快堆满了麦子。

  父亲说后面的老屋还能藏一些粮食,让我去后屋收拾收拾。我家搬到前面的新家已经6年多了,老屋不知道破成怎样了。

  我到村后的老屋去看。

  老屋确实太老了,土院墙倒了大半,院里的杂碎东西已腐烂,屋墙往里风化很深,瓦垄上丛生着干枯的藁草。

  屋里面的情况定不会比外面强,我打开门进去。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寒颤,好大功夫才定下神来。剥落的墙壁上粘满灰尘,几张破洞的蜘蛛网悬挂在黑黝黝的屋角,堂屋里仅剩下一张破旧的长桌,桌上还有几件被遣忘的东西,一樽残碎的观世音,一摞虫蚀鼠咬的马列『毛』经典书,都蒙着厚厚一层灰尘。地上凌『乱』散落着一些腐烂的莱叶,冬天这儿是白菜储藏室。除父亲时不时来光顾一下外,大概再没其他人来了。

  我无意间向西偏房一扭头,诧异极了。就在对面墙壁上,在几缕阳光的照『射』下,分明贴着一张光洁的画。怎么会独独留下一张完好的画呢,什么画呢?我不由走过去。

  哦,原来是……一看到画面,神秘祟敬的感觉,突从心底升腾起来,我肃起敬起畏了。

  这是一张宽幅的面部特写画。梳得齐齐整整的大背头,宽阔饱满睿智的额头,含着希翼坚定的双眼,脸庞,唇角处独特的小黑痣……好亲切。记忆中的他大概是我最早认识的陌生人,小时候母亲常带我来他面前,给我讲他的故事,说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小小的我总爱举起小手触『摸』他唇边的痣,当然那只是一副画,想与他说几句话,但他总是以历史的沉默注视着我。

  我又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一触画中人的唇角,同儿时一样的感觉忽然充斥全身,说不出的亲切。这时我才发觉,画面竟极其洁净——刚刷过似的一尘不染——怎能让灰尘碰到他圣洁的脸呢!

  我恍然悟出个中的道理,这样的画像并不稀罕,可以说全中国都在流行,在最尊贵的money上,在每天人与人交易的手中……成为最时髦的图象,让人不解是敬仰还是“附庸风雅”。

  但一个老实巴脚的农民把一张陈旧的画像张贴在神灵的位置,谁能说他也是迎合“时尚”呢?绝无此意。即使满天的音响都吹颂他为救世主、红太阳,又怎能比一个沉默寡言的农夫隔几天望他一眼更虔诚呢。

  我扶『摸』着窗栏栅,望着斜『射』而来的几缕阳光,心『潮』澎湃。一个终日为生活『操』劳的人,如果再没有一点心灵上的寄托,那活得不就更苦累更麻木了吗?我平常回家见了父亲,谈活不多,我知道我与父亲之间还是有那么一条沟,历史的沟壑,1949和1978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历史意义。同样,麦子的地位也因不同的历史给赋予了不同的社会地位。

  我不知道这“神圣”的老屋能否保佑邻居们那可怜的麦子。

  某月某日天气心情

  听说保险金已经发下来了,只是要到乡『政府』去领。

  大伯和海大爷他们以前去了两次没有领来,今天终于领来了,据说是从某个乡领导手中。我们家共烧毁了约十亩麦子,按说该领五百元左右,可大伯只领来两百元,海大爷家也是只领回一小部分。

  怎么会事?我问。

  我听他们叹气说,全当没有投保。又听其他人说,啥时候都是当官的落大头。

  怎么会这样!连老百姓的保命钱也可扣!

  我感觉有人在我洁白的灵魂里重重的波上一桶墨汁。

  母亲看着我,流着泪说,“乖,你一定好好上学,将来做大官,到那时候才不会有人再欺负咱种地的。”

  我默默无语。我走到村后的废黄河。我站在荒凉的大堤上,冲着远方的河道,第一次,生平第一次,用尽所有力气,用最恶毒的话语,骂: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我不再流泪。

  啊,火,火!我觉得烈火又燃烧起来,不是在麦田,而是在心中。

  某月某日天气晴心情坏

  今年天旱,麦子收成不好,乡里的公粮却一斤不减。村里的人都不想主动缴公粮,不仅我村,其他村庄都是这样。村民不主动缴公粮,乡就派人来村抢收公粮,收不到麦子,就拉值钱的东西充数。

  这天清晨,太阳刚刚出来,就听一阵小孩子的喊叫声:“二杆子队进村啦!二杆子队进村啦!”顿时,村人如临大敌,有人牵了牛羊往河道里躲,有人抱了电视机往柴禾堆里藏,落门上锁,纷纷躲开。

  随着一阵短促的汽笛声,一辆解放汽车载着十几个年轻人杀气腾腾的驶进来,车上的广播也开始响起来“……缴纳公粮是村民应尽的义务……村提留、乡统筹、修路费、建校费、林果管理费、特产费、技术推广费、农机上路费……”。

  车刚停住,这伙人已跳下车来,领头的是个副乡长,给他打下手的是一个凶汉,那人脸上有一条疤,样子特酷。他手拿几页纸,把那些年轻人召集过来,分配各人的任务,然后手一挥,这些人就三五一伙地各奔目标。

  顿时,拍门声,喊人声,训斥声,吵杂声,鸡飞猪哼狗吠声不绝于耳。村委的人都避开了,一是顾及到左邻右舍的情面;二是用不着他们,乡里有各村各户的详细情况。

  几个人走到兴『奶』『奶』家,大力拍门,那是老式门,不禁折腾,兴『奶』『奶』上去拦。

  “为啥不交!”

  “一亩地就收三四百斤,都交了让我老婆子吃啥?”

  “你不交粮乡里百十号人吃啥。”

  “村里干部都没交,凭啥要我老婆子积极?”

  “人人都跑不了,抗粮不交,晚一天罚十斤!”

  一个老婆子咋能抵得过几个壮汉,两袋麦子被抗出来。

  兴『奶』『奶』气得踱脚直骂强盗。

  几个人到二峰哥家,没找到麦子,就抱二峰的电视机。二峰上前拦,一人上前把二峰推得后退几步,摔倒。二峰顺手『操』起半截木棒,挡住门,两眼冒火,“放下我的电视!”

  “咋,抗粮不交还恁有理。想要电视拿粮食换!”

  “放下我的电视!”二峰走上一步。

  “你拿棍想咋着,敢阻挠乡里人员办事!”

  “放下我的电视!”二峰气昏了头,又上前一步,他就知道说这一句话。二峰嫂拉也拉不住。

  “哎哟,敢拿棍行凶,把他拷起来,到派出所里看你还凶不凶!”几个人扑上去,夺掉木棍,三拳两脚把二峰打倒在地。

  二峰嫂哭喊着把二峰护住,“一个破电视值几个钱,给他们算啦,几天不看也死不了人……”

  这伙人工作效率特高,半晌功夫就收缴半车麦子,还有不知谁家的牛,谁家的猪,谁家的电视机,谁家的电风扇,谁家的自行车等等,在车上堆得高高的。

  车慢慢开走了,广播声换成了邓丽君的歌曲“何日君再来”,他们是凯旋而归。我们家没有动。

  饭后,村东头的大柳树下又传来阵阵嘻笑声。原来是二杆子队长“刀疤脸”还没走,大概在村委会喝了招待酒,满脸醉意,脚步踉跄,裤子链没拉上,『露』出半截花裤衩。几个小孩子围着他笑闹。

  “刀疤脸”醉熏熏地说:“你们笑……笑啥,我一人……能喝它两件,这点算……算啥。”

  有个推自行车的小孩子离得较近,他一把抓住后座架,“你的车子没……挂车牌,一定是……偷的,我给你……挂个牌,快拿……钱,五块,敢笑……我,给你加……十快。”

  他抓住自行车不放,小孩子吓得哭起来,围观的人大笑起来,有个年轻『妇』女也跟着笑。

  “你还……敢笑,看你……肚子大了,是二胎……还是三胎,罚你……三千,再……抓到院里……引产。”

  她哪还敢笑,羞红了脸,向外走去,骂一句“不要脸”。嘻笑声更响了。

  一个推车子卖烟酒杂货的在旁看到,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个……卖货的……也敢笑,你报税……没有,给我看看……你的执照。你卖……假烟,又卖……私盐,看我不……罚干你。”

  卖货的见“刀疤脸”迈着醉八仙步向他走来,说声:“乖乖,咱惹不起。”推起车子一溜烟跑开。

  围观的人越笑,“刀疤脸”越生气,“刀疤脸”越生气,村里人越感到好笑。看他中午还耀武扬威,这会儿却醉得不成人样,真叫人解恨。“刀疤脸”狼狈地爬起来,脸气得似猪肝。“让你们笑,看我不……捣掉你们村的……鸭子嘴,断你们……的电,让你们……仨月……看不了电视……仨月浇不了地。”他说着从旁边『摸』起一根长树枝,举起来往上方的电线戳。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电死人咋办,村人担心了,可又不敢从“刀疤脸”手中夺树枝,正好见村里的傻子在旁边站着,这可是连屎也敢吃的人物,就怂恿他说:“傻子,你要是能从那个人手里把棍夺下来,就给你买一盒烟。”

  傻子一听来劲了,“谁说话不算话就是王八蛋。”说着拾起半截砖,走到“刀疤脸”面前,高举起来砖头,骂到:“呸,是哪个半吊子货拿俺的树枝,捣俺家的电线!”

  “刀疤脸”一看愣住了,树枝也不再往上捣,斜楞着眼说:“这是……你家的?”

  “不是俺的是谁的,电线是我扯的,电线杆是我栽的,用电都归我管。”

  “别……吓唬人,惹恼了……我,就送你……到所里,让你吃几天……公家饭。”

  “哈,我正愁没人管我吃饭哩,有饭吃正好。我给你说,快把俺家的树枝放下,我数三下,再不放下就叫你脑袋开花。”

  不知怎么,还没等傻子数到三,“刀疤脸”已把树枝放下了。

  小孩子又开始大叫起来,“二杆子队长怕傻子!二杆子队长怕傻子!”

  这时,村支书推着摩托车走过来,叫人散开,“别瞎起哄,惹恼乡里的领导有啥好处。”然后走到“刀疤脸”面前,满脸堆笑说:“皮队长,我送你回乡里吧,别跟傻子一般见识。”

  “刀疤脸”一边抬腿向摩托车后座跨去,一边说:“我皮三……怕过谁,我踱踱脚……虞岗街……颤三颤。”

  “有种就别走!”傻子不甘示弱。

  “就是,就是,谁不知皮队长的的厉害。”村支书陪着笑,一踩油门,飞似地向前蹿去。

  “奥,傻子把二杆子队长吓跑了!奥,傻子把二杆子队长吓跑了!’孩子们大喊大叫,过年似地高兴。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这并不美,但是真实的。我看在眼里,无所谓悲或喜,只知道心中的麦子已燃烧成灰。我发觉我们都很无助,都是代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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