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谣宫内。

  祝衍闭关醒来时,整个人被泡在雾气萦绕的寒池里,池水清寒透骨,正好缓解身上的热度。

  这一觉似睡了很久很久,先前龙魄带来的不适感渐渐消失,体内神气充盈丰沛,朗然洞彻,想是龙魄已彻底融入体内。

  祝衍身后紧紧贴着一个比寒池水更冷的事物,很舒服,令浑身燥热的祝衍十分贪恋。

  祁决替他挽起雪白湿濡的发丝,露出因为发烧微微泛红的脖子,祁决喉头滑了滑,顺势埋头在他的发间,朝祝衍隆起的喉结咬去。

  他的牙齿似冰刀在祝衍脖子上划过,彻骨的冷中带了点尖锐的痛。

  这小兔崽子,一向是极具侵略性的。

  “舟哥哥,欢迎回家。”

  祁决绕过身来,双手搭在祝衍的脖子上,微微低头吻住对方额上的红莲。

  随着他的动作,沉寂的寒池惊起阵阵涟漪。

  “我睡多久了?”

  “新年都要过完了。”

  祝衍很享受被小崽子依恋的感觉,闲闲的靠在寒池边上,祁决将唇移开他眉心:“你还疼么?”

  祝衍总是没个正经:“原本是疼的,被你亲几下就大不疼了。”

  “那便好,我给舟哥哥准备了礼物。”

  祁决直起身,因为两人离得极近,他黑色的长发流泻下,垂坠在祝衍瓷白的锁骨上。

  “礼物?”祝衍微微眯了眼看他,“我们家熹儿的礼物,不是毒药就是刀子的,很令人期待啊。”

  祁决勾了勾他的鼻子:“是毒药还是刀子,舟哥哥待会就知道了。”

  他将一丝未挂的祝衍打横抱出寒潭,池化哗啦啦的响。

  祝衍躺在他怀里,微微挑眉:“我们就这么去?”

  “我给舟哥哥备了衣服。”

  到了岸上,祁决放下祝衍,取过早挂在一旁的衣裳,示意他穿上。

  嫣红的衣衫未纹图饰,素净浓烈的红,祁决还弄来了一根红发带,替他将满头雪发松松的束起,还取来胭脂,为祝衍抹了唇。

  “怎么?我聘礼还没下呢,你就迫不及待要嫁了?”

  两人相对而立,穿着同样的红衫,系着同样的红发带,只不过一个青丝,一个白头。

  “舟哥哥的聘礼是什么?”

  “我千百年来行走三界,浪浪荡荡过了一辈子,两手空空,穷困潦倒,半分积蓄没有,只得一副魂魄。后来好不容易养了个儿子,如今儿子成了媳妇,我只得这副魂魄了,可惜被逆徒所害,如今魂魄不全,待我到人界清理门户,补全了魂魄,我就把完完整整的魂魄交与你,从今往后,供你驱策,即使你不想要了,甩也甩不掉。”

  祝衍收敛起往日的笑意,长长一段话说得极认真,认真又紧张。

  活了几千年,从没这么紧张过,如今一番剖白,愣是在小崽子面前手足无措。

  祁决看着他,心早跳得不成样子,面上却好整以暇一笑:“舟哥哥,我要的不仅是你的魂魄啊。”

  “嗯?”祝衍微微挑眉。

  祁决脸上的笑深了,眸中隐隐透出令人不敢直视的侵略性,他压低声音,微哑:“还有你的,人。”

  还未待祝衍回过味来,祁决就拉起他的手,“走,带你看我备下的礼物。”

  “今晚可是上元夜。”

  祁决拉着祝衍刚走出大殿,天上突然炸开了一簇烟火。

  飞焰落星照亮鬼域半明半昧的天,流光溢彩更迭不休,祝衍一瞬间愣住。

  两年前的上元灯会,玄寂城中,他们也是这般手拉着手看烟火的。

  只不过如今身处血谣宫,一簇簇烟火是用死川河畔彩色的幽萤石替代,用灵力炸开,幽萤石粉洒向天空,便流光溢彩璀璨之极,和人间的烟火不相上下。

  可惜鬼域没有日夜,天永远是亮不透也黑不彻底的状态,宛若向晚破晓之时,幽萤烟火的效果也因此打了折扣。

  祝衍这才注意到,大殿外回廊上的骨灯如今都撤下了,换做人界雅致精巧的风灯。

  “你还记得不?在玄寂城的时候,你答应我每年上元节都放烟火的。”

  “记得啊。”

  “怕你食言,所以趁你昏睡的时候我把烟火做了,怎样?你这媳妇周到吧?”

  祝衍笑:“倒是比我之前做的别致。”

  顿了顿又问道,“风灯也是你亲手做的?”

  祁决笑:“对,这两个月你闭关,横竖我无聊,只能做风灯制烟花解闷了。”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之前在玄寂山偷偷和戚无谓学了些,这不是怕回了鬼域,舟哥哥思念人间风物,自己会做也方便许多吗。”

  祝衍听后笑了笑,祁决看他神情透着些许怀念,问道:“怎么?想念以前在玄寂山,徒弟们围在膝盖边热热闹闹的日子了?”

  祝衍看着他,笑着摇头,祁决撇了撇嘴道,“那可惜了,鬼域冷冷清清的,只得我一个。”

  “熹儿,我是挺喜欢在玄寂山那段日子的,但不是因为旁人,”祝衍抬起手,揉了揉比他还高的祁决的脑袋,“是因为那段日子,你都在。”

  祁决微微一怔,换他不说话了,祝衍握住他的手,认认真真道,“那段日子热闹快活,都是因为和你有关。”

  “这样啊…那,舟哥哥去看看,风灯上的画喜不喜欢?”

  天上的烟火告一段落,祝衍被祁决拉到回廊,长长的回廊笼在风灯昏暗的光里,祝衍走近看,发现灯笼的绢面上细致的绘了一幅幅春宫,笔触细腻,栩栩如生,一阵风拂过,风灯一晃晃的转动,绢面上纠缠的两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光影斑驳,活色生香。

  而春宫里的两位主角,正是他和祁决。

  几十盏春宫风灯在风中摇曳,晃晃悠悠的光蔓延到回廊尽头,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交缠重叠,绵延成一幅无知无尽的春山云雨画卷。

  饶是厚脸皮如祝衍,看到此番景致,他的脸当场红透了。

  祁决的手指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尾巴,天雷勾动地火,祝衍的尾巴一下子就软化了。

  软在祁决清凉的手心里。

  祝衍被沉冰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焰,又蹭蹭蹭的往上烧,紧绷的神经被熊熊蔓延的烈火烧断了——

  砰的一声,没有回头路。

  “舟哥哥,睡吧。”

  小崽子比他高一些,声音捎带着笑意,有些沙哑,还有些颤抖。

  低低的、缓缓的在他耳边蛊惑着。

  捎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性,又是这么诱人。

  最后含住了他的耳垂。

  谁也不记得是谁先吻的谁,两人都如野兽般擒咬住彼此。

  在一地的春山光影里,两个疯癫邪恶的灵魂终于融在了一起。

  正月的玄寂山,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入了夜,白茫茫的积雪将周遭映得如同白昼,本是万籁俱寂的大雪夜,溪午峰上的阵阵咆哮声打破安宁。

  顾成妄将轮椅停在困灵阵之外,不愿再踏近半分,他将手中墨绿色的药瓶抛向站在阵法内的戚无所:“如果做好了决定,就尽快让无谓吃下吧。”

  戚无所接过药瓶,晃了晃,咚咚的响。

  瓶中只得一粒丹药,乃是顾成妄翻出玄寂山禁|书,炼制了两个月得出的唯一一颗灭忧丹。

  服用丹药之人,所有记忆将被清除,魂体回归初始状态的洁净。

  戚无所拽紧药瓶,将其收进袖子里:“我知道。”

  顾成妄看他迟疑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笑:“怎么,轮到你不乐意了?”

  “师尊,话可别乱讲,法子是我想出来的,我自然没有不乐意的道理。”

  “无所啊,有时候我真是很佩服你。”

  戚无所看着风雪之中的顾成妄:“此话怎讲?”

  “把你弟弟的记忆彻底抹除这事,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戚无所挑眉,等他继续说。

  “毕竟,这和杀了无谓,有什么区别呢?”

  戚无所沉吟半晌,漆黑的眸子绽着幽幽冷光,末了,他轻描淡写一笑:“师尊这话,说得一点错没有。”

  顾成妄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眉心皱了皱,戚无所继续笑吟吟道,“所以我才要亲自来啊。”

  “……”

  “自己的弟弟,也只舍得自己下手了。”

  顾成妄突然也笑了:“说起狠,为师真比不过你。”

  戚无所一双桃花眼好看的弯起:“承蒙师尊夸奖,今夜雪大风寒,师尊还是赶紧回海棠坞吧,别冷落了辛辛苦苦抓回来的郁公子啊。”

  说着他转身进屋,将漫天风雪和面露愠色的顾成妄隔绝在大门之外。

  可屋中比屋外更寒冷浸人。

  没点灯,窗外的积雪却将屋内光景照得分明。

  戚无谓双颊凹陷,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露在外边的颈脖手腕青筋暴起,因为眼窝深陷,原本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暴突而起,在黑暗中白森森的睁着,乍一看十分吓人。

  可当他看清来人是戚无所时,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注意到,戚无所的手上不像往常一样端着药,化雪沾在他发梢上,湿濡的一片。

  “哥怎么不避避雪?”

  戚无谓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含糊,不认真听,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偶尔淋淋雪,倒也挺舒服的。”

  “我也想。”

  “等你痊愈,我带你去。”

  “好啊。”戚无谓努力的扯了扯唇角,可脸上肌肉就跟不受控似的,完全笑不出来。

  “方才师尊在外边跟我聊些事,耽搁了。”

  戚无谓沉吟片刻,淡声道:“我听到了。”

  戚无所走近,深深的看向他的眼睛:“我也没打算瞒你。”

  “哥,你真要把我的记忆都抹掉吗?”

  戚无所沉吟片刻,语气认真且温柔:“嗯。”

  “这样啊…”戚无谓垂下视线,“以后我就记不得哥了。”

  “嗯。”

  “这个世界,也再没有我了。”

  戚无谓比戚无所高一些,戚无所只得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戚无谓忍耐什么般握紧拳头,拴住他四肢的玄铁链不断颤栗抖动:“哥,我可以不听话一次吗?”

  戚无所一愣,没言语。

  “我不想,被抹掉记忆。”

  “无谓,听话,”戚无所手指微凉,替他把头发捋顺,“你现在的魂魄无法与祝衍碎片融合,如果不清除记忆净化魂魄,会魂核自爆,到时候你魂飞魄散,哥去哪寻你啊。”

  戚无谓抬眼看他:“可是没了记忆,我又去哪里找哥?”

  顿了顿,他又道:“还是说,哥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我记不记得都无所谓…”

  “我在意,”戚无所迎接他的视线,“但我很想,活下去。”

  “……?”

  “无谓,你其实多少也猜到了吧,我不是原本的戚无所。”

  “…我一直…知道。”

  “我在自己的世界已经死了。”

  戚无谓微微睁大眼睛:“为什么?!”

  戚无所浅淡的笑了笑,摇头:“这个不重要,我来到这个世界是有任务的,只有你活下去我才能活,所以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对我而言,你都不能死。”

  山风将窗户吹得吱吱作响,几片雪絮落入屋中。

  戚无所抚上戚无谓的脸,手指冰冷:“所以,你明白了吗?”

  死一样的沉默。

  半晌,戚无谓淡声道:“我明白了。”

  戚无所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但是,哥…”戚无谓的眼神很平静,“你有对我说过真话吗。”

  “无谓,你看着我,”两人离得极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我喜欢你。”

  “……”戚无谓微微睁大眼睛,喉头滑了滑。

  “这是真的。”

  我喜欢你,是真的,千真万确。

  但我更喜欢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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