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的冬天,寒风来的比往年少了很多,也许是上苍可怜住房困难的纺织厂职工吧,冬日里的天气很好,也很少上冻,家属楼的工地直到腊月中旬才停工。即将住进楼房的人们看着已经盖起一层多的新房,心里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

  纺织厂在确定了所有搬迁户后,老家属区又掀起了一股换房风。人们从这次的分房经历中悟到了一点:自己之所以没有分到房,主要是因为自己家住房没人家困难。很多人家开始了大平房换小平房的举动,就是为了让自己家的人均居住面积变小一些,好在下次盖楼时能够分到楼房住。这种百年不遇的怪事让那些本就住的比较困难,一心想住楼房的家庭居住环境变得更困难了,但却让那些房子小,人口也少的家庭住的更宽敞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厂里也没有过多干涉。

  拆除了的8排平房的住户,在附近其他厂的家属区寻找着过渡时的住所。那些有房出租的房东一听说是纺织厂来租房的,立马水涨船高的抬了租金,美其名曰: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嘛。

  为了房子烦恼的还有王楠。武志学写给刘建民的信被刘建民束之高阁了,刘建民非常反感王楠找武志学来压他,刘向前知道了武志学给刘建民写信的事,落井下石的要求王楠搬出单身宿舍的单间,去和单身女工们住8人间的集体宿舍。王楠在大庆帮他解决了周正平的事后,还没开心几天,就又听到了这个让她痛心不已的消息。

  王楠虽然习惯了这一年来刘建民对她的刁难,但没有想到刘建民做人是如此的不留余地。她想好了,宁可出去租房子,也不在单身宿舍让他们看笑话。她下了班就去附近找房子,可是人家一听说她是纺织厂的,立马就说了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价格:一间房一个月25,整院租一个月60。王楠想了想自己一个月不到80块的工资,狠了狠心租了一间房。回去之后,她跟小花说了自己租房子的事,想找大庆和小花帮他搬搬家。

  大庆听说了王楠要搬家的事,内心也有些许不快,心想:刘建民都能贷款给职工们盖楼房,为什么还要挤兑的王楠这样的大学生连一间房都没有?他嘱咐小花好好休息,晚上还要上夜班,搬家的事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反正王楠的东西也不多。大庆去找邻居借了三轮车,骑着去找王楠了。

  “姐,你找的房子离厂子远么?上班方便不方便?”大庆关心的说。

  “不远,就在自由市场旁边,轻工机械厂的房子。一个两间房的平房院子,跟你和陈叔住的地方结构差不多。房东岁数大了,跟着儿子住,子女有出息,在区里机关上班,住房不紧张,老两口就把平房租出去了,就是贵点,要不早就被咱厂拆迁的人租走了。”王楠简单的叙述着。

  来到王楠的新家,房东等在那里,给了王楠一间房的钥匙,并嘱咐她不要在院子里乱放东西,因为她没有租院子。这时大庆才知道,王楠只是租了一间房。

  等王楠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庆偷偷的跟房东说:“我姐人比较节俭,你跟我说一下,租整个院子多少钱,差的钱我出。”

  问明白之后,大庆把一年的房钱直接给了房东。房东不禁感慨:这是个万元户啊,身上带这么多钱,花起来也不心疼。大庆心里也开心的很,他怕房东万一把另一间房子租给个社会闲散人员,王楠的安全问题就又让他头疼了。他既给王楠弄妥了房子,又处理了一部分赃款,要不然这个钱他真的没地方放,他看着这么多钱藏在衣柜里,整天不踏实。

  “姐,房钱我已经给了房东了,以后你不用操心这个事了,改天我再帮你添置点儿家具,以后你就在这里踏踏实实的住吧。”大庆开心的说。

  “这怎么行啊,你挣得还没我多呢,让小花知道了你怎么说啊?”王楠担心的说。

  大庆随口编了个瞎话道:“这是分局专案组给我的奖金,我没跟小花说,本来是想存个买烟的私房钱的,呵呵。我们老乡在县里承包了家具厂,正好有些以前的过时的家具不好处理,我看房东留下的东西实在是太破了,我给你换换吧。你住的好我心里才踏实。”

  王楠听了感动的说:“嗯,你给姐的姐都喜欢。你看着置办吧。”

  大庆第二天就从所里给强子打了电话,说自己帮他卖出去一套家具,买家是自己熟人,让他给便宜点,抓紧送来。安排完家具的事后,大庆哼着小曲儿去自由市场上找倒卖电器票儿的家伙去了,他以前就知道这么个人,但是抓不到他的证据,这个人从来不把票放在身上,总是把卖主的身份确定无误了之后换个地方交易。

  大庆看到那个倒票儿的看到他远远跑开时喊道:“别跑啊你,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找你有事。”

  大庆腿脚快,几个大步就赶上了这个人。

  “公安同志,你就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就是把别人家用不清的票收了,再来市场上卖掉。我不是坏人,就指着这个养家呢,求您了,您就高抬贵手吧。”票贩子边哀求边下跪道。

  “起来,我是来找你弄电器票儿的。别多话,我没骗你。”大庆小声说。

  票贩子怕大庆诈他,自己万一拿出票来,再让公安把自己人赃俱获就惨了,于是继续的哀求着。大庆知道这些人的心理,用那种流氓的语气说:“不想让我整死你你就接着装,今天要是不把老子要的东西拿来,老子以后天天去你家门口盯你。”

  票贩子见大庆的语气不像来抓人的,就恳求着说:“您要是信得过我,就在市场口等我一会儿。您告诉我您想要什么票,我一会儿给您拿过来,不要您钱成么?”

  大庆不怕他跑了不回来,自己在这里有的是群众基础,想把这个人挖出来简单的很,于是放他走了。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票贩子回来了,拿出了一张电视机票、一张洗衣机票,哆哆嗦嗦的递给了大庆。大庆给他钱他死活不敢接,没等大庆再说什么他就拔腿儿开溜了。

  大庆去百货大楼买了电器,又去市场上帮王楠买了锅碗瓢盆一类的生活用具,准备再去给王楠买些日用品时,王楠下班回来了。大庆一看表,已经六点多了。

  “你从哪里弄的电视机啊?还是新的呢!还有洗衣机?大庆,你跟我说实话,这从哪儿弄的?”王楠惊喜之外担忧的问。

  “我上次不都跟你说了么,我的奖金啊。”大庆继续撒着谎说。

  “你就接着骗我吧,奖金还附带电视机票啊?这些东西我三年的工资都不购买的!你糊弄傻子呢?”王楠生气的说。

  “你就别问了,我又不偷不抢的,我就是想你过的好而已。我实话说了吧,我跟老乡借的,我就那么一个有钱的朋友,我已经借了,东西也置办了,退也退不了了,你看着办吧!”大庆看自己的谎话不那么好圆了,故作生气的又编了个谎话。

  王楠看大庆生气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也没敢继续唠叨,他怕惹这个爱护自己的男人伤心,委屈的说:“我不是担心你么?你别气了,我不该刨根问底的。以后我不问了还不行,是你给我的我都高兴。”她边说边去靠在大庆一侧看他的脸色。

  “没事,我还能和你有隔夜仇啊?”大庆刮了刮王楠的鼻子调侃着说。

  “讨厌。你可别把借钱的事让小花知道了,别因为我让你俩闹别扭。”王楠静静的替大庆考虑着说。

  大庆看着这个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内心不住的激动,他轻轻的拉过王楠的肩膀,深情的吻了下去。王楠热烈的回应着,当两人情欲再也无法抑制的时候,她停下动作羞涩的小声说:“大庆,我,我来那个了,明天好吗?明天应该就没了。”

  “明天好,明天新家具就送过来了,我们在我们的新床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庆浮想联翩的说。

  “你赶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买这么些东西,我且拾掇会儿呢。”王楠满足的催促大庆道。

  大庆凝视着这个让人着迷的泛着红晕的娇嫩脸庞,用无比怜爱的语气告了别。回去的路上,大庆盘算着今天花的钱和明天要付的家具钱,心里又踏实了许多,他把这笔赃款花掉一大半了,他庆幸自己这么快就消灭了这些让自己心生不安的钱,同时也为给王楠创造了一个舒适的家而感到满满的成就感。

  转过天来,大庆帮着送货的师傅把家具卸了车,一张两米二的大床让大庆费了半天脑子才放进去,精致的电视柜上摆上他买的电视之后,怎么看怎么别扭,不是家具有问题,他感觉自己买的电视有点小,放到强子做的电视柜上很不搭调。他索性把小件的家具先放到了院子里,等王楠回来愿意摆到哪里他再搬。王楠下班回来,看到大庆为他置办的家具,惊喜不已,她太喜欢这些家具了,虽然不好摆放,但是式样和做工都让她感觉生活是那么的有情趣。王楠看着这个为她收拾屋子弄的满身灰尘的男人,心里甜蜜的无法描述,她和大庆在那宽大的床上翻滚着,满足而兴奋的放纵着……。

  古人说: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纺织厂盖的家属楼让这些在拥挤、破烂的环境里居住了很多年的职工产生了莫大的心理不平衡。尽管分配的结果很公平,但对于那些没有分到房子的人来说,如果以后他们住不上楼房,那以前的分配不管如何搞,都是不公平。

  86年春节一过,工地在搬迁职工吠吠嚷嚷的要求下继续开工了,他们等不了严寒褪去,也等不了一砖一瓦的慢工出细活儿了,他们现在想的就是只争朝夕,越早住上新楼越好,因为外面租房太贵了。

  张宏宇跟郑丽丽结婚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他俩没有房子,张宏宇的人事关系在县里,工业局以前住的宿舍他走时退给了局里。郑丽丽刚毕业不久,住的也是人民医院的单身宿舍。这两个富贵子弟有福的地方是,有人帮他们操这个心。

  张宏宇的大姐托人给他“借了”一套团委的房子。强子给他们送来了最时兴的家具,在那个老百姓家里还只能请木工打家具的年代,张宏宇小两口就免费用上了“工厂”制造的精致木器。张宏宇的大哥给他们置办了全套的进口电器。一个在阳江绝大多数人都嫉妒羡慕的新家就这样落成了。可是郑丽丽不太满意,这里离她们医院有些远,她不愿意挤公交车,骑自行车又嫌累,时不时就要和张宏宇发发牢骚。张宏宇开始的时候总是哄着这位新婚的美娇妻,郑丽丽也在新婚的甜蜜里轻松的淡忘着这个烦恼。

  直到86年春节前,郑丽丽的情绪爆发了,她不想在这个人人羡慕的新家住了,因为她怀孕了,她怕每天这么骑车来回跑会把孩子累掉了。张宏宇也头疼这个问题,只好让强子去人们医院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

  强子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搞定了房子的事。但是郑丽丽还是不满意,因为强子租的是平房,她要住楼房。在强子的观念里,他租的院子绝对算是“豪宅”,因为这套平房院子里有厕所和自来水!面积也够大,他在添置家具前还重新粉刷了房子。张宏宇劝说妻子,平房好,平房不用爬楼,不会累着孩子,而且采光好、接地气。

  郑丽丽安生了没几天就又闹开了,她嫌平房太潮,她住不惯。张宏宇实在没辙了,只好去医院以安胎为名,帮郑丽丽请了病假,然后带着她搬回了团委的楼里。张宏宇的妈妈和大姐对他的做法十分赞赏,夸他知道心疼老婆,心疼孩子。

  房子对于老百姓来说,再小再破都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都是他们经过了一天的劳累之后,温馨的窝。但对于张宏宇这么一个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来说,却成为了他力所不能及的不完美的痛。他起初想通过关系先在人民医院解决一套房子,可是医院也已经好多年没盖过新房了,院长答应他们,如果有了新房或者职工腾出的房子,优先给他家安排。

  张宏宇听说了纺织厂盖楼房的事后,觉得刘建民是个有魄力的人,敢贷款盖房简直就是在为职工铸造梦想。房子成了悬在张宏宇头上的一根刺,张宏宇被动的让这根刺鞭策着,他第一次在内心燃起了斗志,有了迫切的在仕途上前进的想法,因为他也想有一天能够像杜甫说的那样: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有人盼着房子,因为他们没有,哪怕是一个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对于他们都是幸福。有人愁着房子,因为他们房子太小,祖孙三代挤在一起,年迈的老人身上散发着微微的臭味,中年夫妇连夫妻生活都不敢有什么动静,小孩子多的人家搭着三层的上下铺。

  但在这个经济不发达,物资匮乏的年代里,有人却对房子多了发着愁。

  “纺织厂盖的宿舍楼怎么就不能要了?人家小辉专门过来跟我说,有一个单元就是准备分给为厂里做过大贡献的人的,专门给咱们留了一套。你为承包改制出了那么大力,让工人们收入比以前多了那么多,怎么就不能要了?就算你不能要,我是医院院长!我出的力也不少!就是没你,我也有资格要!”郝爱霞歇斯底里的向武志学喊着。

  “咱们现在在厂里占着一套平房呢,而且面积算是家属区最宽敞的,位置算是家属区进出最方便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再说了,你住了新楼,这套平房你退不退?”武志学问。

  “不退!过两年儿子大学毕业回来了,他结婚还要用呢!”郝爱霞不做让步,坚决的说。

  “那人家别的职工有意见怎么办?咱俩总不能背着骂名多吃多占吧?”武志学继续跟郝爱霞讲着道理。

  “别的职工?别的职工过几年就都住上楼了,谁还羡慕你一套破平房?”郝爱霞坚持着自己的道理。

  武志学见和妻子讲不通道理,为难的说:“我现在是工业局长,我需要避嫌啊,要是别的企业也盖楼,也要分给我一套,你难道还要我占?”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现在是纺织厂的人,楼房既然有我的,我就要住!”郝爱霞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武志学实在是受不了妻子的无理取闹了,摔门出去找王坤喝酒去了。到了王坤的饭店,才想起王坤也正在准备盖房,他要把原来的一层翻盖成三层,多弄几个雅间,剩下的当旅馆。王坤在饭店外指挥着工人卸建筑材料,忙的口干舌燥,看到武志学来了,高兴的说:“大哥,你等我会,咱们一会儿去别的地方吃去,反正自己家的菜都吃腻了,正好换换口味。”

  两人随便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饭馆,点了几个饭馆的拿手菜,畅快的喝了起来。

  “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啊?”王坤问。

  “家里和你嫂子吵架了,烦。”武志学皱着眉说。

  “嫂子这个年龄的女同志可不能总生气,要不然以后该性格大变了,可要注意啊。”王坤说。

  “她这个脾气都好几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她还能变成什么样?她是个弹药充足的火药桶,可我这个消防员水车里的水少啊。就这么着吧,你不理她,她过几天也就好了。弹药再多也有打完的时候,等她打完了,我这个消防员一滴水都不用浇,火也就灭了。这才是过来人的人生哲学。”武志学半是自嘲半是玩笑的说。

  “呵呵,还是大哥高见,我又学了点儿本事。”王坤笑着说。

  “这算什么本事?糊弄自己媳妇罢了。”武志学说。

  “能糊弄住就不错了,我以前要是能糊弄住,还能离婚?说实话吧,现在这个社会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劳改的、离婚的、干个体的,我一个人占了两样儿,哪天我要是再犯点错劳改一下,真就没什么活着的意思了。”王坤嬉笑着说。

  “行了吧,你现在美的跟个神仙似的,瞎发什么感慨?对了,你和你对象,就是你店里那个姑娘,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结婚的时候我可一定给你准备个大礼。”武志学说。

  “哎,你不知道我的难,我盖这个饭店的原因之一是想把买卖干大点,原因之二就是想给自己结婚弄个家。我离婚的时候单位的房子留给前妻和孩子了,干了这个饭店之后,我就住饭店里,可是不能总让艳卿跟着我挤那个小杂货间吧?人家父母能让一个大闺女嫁给我这么个离了婚还没房子的个体户?钱我是挣了点,可是有钱也买不了房子啊,要是哪天有了房票儿,凭票可以买房子了,我第一个去倒腾房票儿!”王坤诉说着生活上的艰难。

  “哎,算了,不说了,说了你又该闹心了。”武志学欲言又止,却引起了王坤的好奇心。

  王坤说:“大哥你就说吧,喝酒呢,有什么闹心的事都能就着酒喝下去。”

  武志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和你嫂子吵架就是因为房子,但是跟你不一样的是,我是想让她放弃纺织厂分给我们的楼房,我现在已经让局里的人搞的浑身资产阶级自由化作风了,她还要占房子,我这万一工作开展的不顺利了,人家还不给我落井下石?而且石头还是我老婆给人家搬到手里的。女人啊,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现在都羡慕你是单身了。”

  “哎,房子,我看的跟我的命似的,在您那里却躲之唯恐不及,愁人啊。我开饭馆租的房子是食品厂的,为了能让人家领导承认我自己加盖的两层房,我是绞尽了脑汁,可是公产就是公产,我给食品厂领导送了不少礼,最后他们给我出了个主意,把我加盖的两层房折成房租给我,一下子折了20年。最起码我现在能踏踏实实的在这里住20年了。我满足的不行。”王坤说着说着湿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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