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党务礼,王新命等人,陆续从云贵回来,坏消息是接踵而至:甘文焜自杀,贵州全境陷落;孙延龄,马雄发动兵变,广西宣布独立;巡抚卢震弃城而逃,湖南省府长沙陷落;最可气的是,绿营兵纷纷哗变,非逃即降;甚至于有的满洲大员,一听到吴三桂反了,当即下的摊倒于地,不能动弹。孝庄太皇太后急得是焦头烂额,这是她一生中面临最大的考验,而在前几次说降洪承畴,借刀杀顺治,助康熙除掉鳌拜,她都干得非常漂亮。她本来觉得,现在康熙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大清的江山也已经坐稳了,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不想现在又赶上吴三桂叛乱这档子事,看来自己不得不再次出手了。

  早朝时,当太监门把乾清宫的大门打开时,上朝的大臣们惊异地发现,在皇帝宝座后面,还端坐着一个人!通过疏疏影影垂下的帘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孝庄!大臣们先是诧愕,随后都明白怎么会回事了。正好!今天正需要一个管大事的!

  康熙刚一宣布早朝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大臣提着朝袍下摆,跪倒在大殿之上,一数,不多不少五十三个!

  康熙见到这场面,不禁问道:“众爱卿,你们这是为何?”

  带头跪下的索额图率先说:“陛下,自明珠、米思瀚、莫洛、魏东亭等人鼓吹撤藩以来,我大清半壁江山已丧于吴三桂之手,百姓水深火热,朝廷国将不国。所以今日,臣等五十余人斗胆奏请圣上诛此六人,以谢天下!”

  康熙压住火气,说:“索相,前次你和图军门已经奏过此事,朕已有言,撤藩乃朕之旨意,他人何罪之有?此事无须再奏。”

  图海说:“皇上,此一时彼一时。前次臣等拙见,也料想到吴三桂起兵作乱,不过云贵之间。不曾想,短短三个月过去,伪缴所至,官民率相叛乱,使我大清几乎与刚入关时一样,到处皆是敌人!造成如今这种被动局面,明珠等人罪责难逃!”

  “是啊,皇上,不诛此六人,不足以平民愤呐!”其他大臣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明珠,要杀你们几个人谢罪,”康熙望着这六个吓得面色惨白的人问道,“你怎么看?”

  “皇上,”明珠扑通一声跪下了,其他五人也纷纷跟着跪下来,“臣等主张撤藩,原也是为国家计,不曾想竟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若是诛杀臣等,可以挽救大清,臣等甘愿一死以报皇恩!”

  “臣等甘愿一死以报皇恩!”

  大堂之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哀家来说两句吧,”随着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女声发出,众大臣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了垂帘之后的孝庄,“大伙想想,吴三桂他为什么造反?”

  “这…”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索额图说道:“是因为吴三桂想世守云南,永保富贵。现在朝廷撤了他的藩,他感到无路可走,才举兵造反。”

  孝庄不紧不慢地说:“索相,你错了。”

  “那是因为?”

  “这个吴三桂是一个脑后长了反骨的人,他自从被逼着做了清臣以来,脑子里时时刻刻不惦记着他复国的狂妄计划。诸位你们可能不知道,吴三桂两次提兵从与李自成作战的前线返朝,而朝廷从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朝廷本想派他去进缴南京福王,他称病不去,私下对人说对明朝‘终身不忍加一矢也’;在汉中时,他几次三番拒绝朝廷进军西南的命令,私密接受了伪永历‘汉中王’的封号;在昆明时,他明里上《三患二难疏》,准备进兵缅甸,私下里却勾结洪承畴,问计谋反之策。”

  孝庄说得勾结洪承畴这件事,是发生在康熙元年,吴三桂出兵缅甸之前的事情。

  那天,吴三桂的老上司洪承畴来到昆明,布署机宣。谈完公事之后,吴三桂留洪承畴吃饭,二人好久不见,自是胡吹海喝一番:“皇上圣明!皇恩浩荡!此次进兵缅甸,吴某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官腔打完之后,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吴三桂摒退左右,突然跪倒在洪承畴脚下,哭道:“求老师救我!”

  洪承畴被这一幕弄懵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想搀扶起吴三桂:“三桂啊,你现在身为平西王爷,还有何难事把你愁成这样?快快起来说话。”

  谁知吴三桂依旧跪在那里,不肯起身:“如果老师不肯救我,学生就跪死在这里!”

  “哎呀,好吧,你说吧。”

  吴三桂一抹眼泪,说道:“老师,我一直想光复明朝,可怎么也做不到!而且我越不想干什么,朝廷就越让我去做什么,这该如何是好呢?”

  洪承畴一听,原来是为这事啊。说深了吧,自己做为朝廷命官,千里迢迢跑来教人谋反;说浅了吧,又觉得对不住吴三桂。思前想后,踌躇了半天,最后决定要以实相告:“你我二人屈身于满洲,实一时隐忍而已。追永明王宜宽不宜急,”顿了一下,凑到吴三桂耳边,“不可使云南一日无事。”

  吴三桂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大喜过望,叩了三首,说:“多谢老师指教!”

  众人跪在下面静静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我道这老娘们说些啥呢,还不就是翻老黄历吗?翻旧账谁不会,哪个没有点儿黑历史,何况是吴三桂呢?谁都知道吴三桂有反心,但想反和反是两回事,要不然顺治爷也不会和他杀马盟誓了,目的就是恩威并重,镇住吴三桂的反心。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反但却没反,就是在权衡,是反的利大还是不反的利大。如果朝廷不撤他的藩,一直对他加官进爵,那么他吴三桂如何会反呢?归根结底,还是怪撤藩。

  孝庄坐在上面,见到底下这帮人面服心不服的劲儿,看来老娘不抛出个重磅炸弹,光弄这些不痛不痒的是不行了。

  孝庄说:“众位爱卿你们知道吗,这次撤藩其实是吴三桂自导自演的戏法儿!”

  果然,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炸开了锅,大臣们好像被雷劈了一样,一个个小辫子全支起来了!

  索额图连忙问道:“太皇太后,这撤藩不是咱们朝廷下得命令吗,怎么说是吴三桂自导自演的?”

  康熙也用惊愕的眼神望着孝庄,不知道她想讲什么。

  孝庄微微笑道:“哀家既然这样讲,那必不可能是信口胡说。据细作来报,吴三桂曾在撤藩前与尚之信秘密会见过两次,尚可喜率先把撤藩的折子递上来,就是吴三桂指使尚之信干的!”

  索额图还是想不明白:“尚可喜请撤,不是因为他想躲开尚之信,谋士金光给出的点子吗?”

  孝庄说:“那是做给咱们看的,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风,全是假的!”

  “吴三桂这样做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是因为他吴三桂等不及了!”孝庄一语石破天惊,“老贼自觉自己老了,再这么耗下去,一辈子也实现不了他造反复国的心愿了。他苦于没有借口起兵,怕人们说他忘恩负义,见皇帝年轻,把‘三藩’二字刻在了宫柱之上,因此陡生一计,利用皇上急于想撤藩的心理,投其所好,指使尚之信逼着他老爹上了那份请撤的折子。紧接着,他再自己上疏,故意弄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出来。实际上,在撤藩诏书抵达昆明的那天,吴三桂仰天狂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孝庄一字一句地说,“咱们都被吴三桂这老贼耍了!”

  大臣们听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这…竟然是这样?”

  ‘哎呀,这吴三桂太奸诈了,真是没想到啊。’

  “原来咱们都被蒙在鼓里了!”

  “想不到啊,真是惊天的大阴谋!”

  孝庄满意地看着群君,自己这一番口舌终于没有白费。

  孝庄问:“那你们还要诛杀那主张撤藩的人吗?”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红耳赤道:“臣等不敢!”

  “好!哀家早就说过吴三桂撤亦反,不撤亦反。这句话不是在打诳语,是实实在在的。皇上他撤藩,一则是年轻,上了老贼的当;二则也是哀家的意思,哀家这是将计就计,把这帮乱臣贼子全部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从此我大清江山可以永固!”

  “太皇太后圣明!”

  孝庄说:“既然咱人心都统一了,不再相互闹家务了,下面就商量商量现在这个局面怎么个应付法,是战是和,大家拿出个主意来。”

  索额图奏道:“依臣之见,目前吴三桂势大,各地纷纷从叛,剿不胜剿,应划江为界,避免叛军北上,进行和谈。”

  “一派胡言!”明珠愤怒地说,“索相,你这是要把大清的江山卖给吴三桂吗?我大清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祖宗辛苦打下来的,你却要拱手送人,居心何在?”

  “我这并不是要卖给什么人!而是你要分析现在的形势,光靠耍嘴皮子,说大话,谁都会!现在绿营兵非逃即降,八旗兵又多在北方,远水解不了近渴呀。”索额图回道。

  “我大清盛德,人心所向!那叛军不过一帮跳梁小丑,只要圣诣一到,必可吓坏其胆,不攻自破!”

  “照你这么说,那仗也不用打了。派你明珠带上圣诣,到叛军那里宣读一番,自可让其亲自来降!”

  孝庄见两人吵来吵去,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问众臣:“你们什么意见,别光听,都说说,言者无罪。”

  图海奏道:“索相之言虽然不太中听,但却是实话。此次吴三桂作乱,蓄谋已久,而朝廷却疏于防备,处处被动。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不用等到明年,怕是北京就保不住了!”

  “是啊,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大家一听,都觉得图海说得在理,纷纷附和。

  索额图说:“臣斗胆建议,迁都盛京,以图万全!”

  “和谈可以,但迁都之事,决不可行!”孝庄严厉地说,“你们都忘了大元朝是怎么亡的了吗?还不是因为朱元璋的部队离着北京八千丈远呢,元顺帝就慌不迭地迁都上京了?以后想回,再也回不来了!”

  索额图吓得连忙称是。

  孝庄说:“迁都之事,不可行。但和谈之事,目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过咱们不能求和,那样大清的脸面还往哪搁?”

  图海问:“那如何讲和而不求和呢?”

  这真实出了个大难题。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我看不如让藏王调停吧,这样两边都能接受。”

  “唉,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行!藏王和吴三桂有勾结,他肯定会偏向的。”

  “吴应熊不还在京城吗?让他给吴三桂写封劝降信,不就得了?”

  “你傻啊,吴应熊也参与京城的叛乱了,他能劝他爹投降?”

  “那就先拟个搞,逼着他写!”

  “吴应熊那头犟驴,又不是不知道,先前皇上那么好说歹劝,他不还是要跟着他爹造反?”

  “可以让建宁公主,做做他的工作嘛,吹吹枕边风,男人都吃这个。”

  “那是你吃,你怕婆子,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呢?”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说谁怕婆子呢?”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你捧你家婆娘臭脚丫子,擦屁沟子,那点儿事,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啊?”

  朝堂上顿时哄堂大笑,眼看着,快成了菜市场,一嗓门比一嗓门高,就差撸起马蹄袖打起来了。

  “都给我住口!”孝庄把御案猛地一拍,气的骂道,“你看看你们那样子,还有一点老臣持重的样子吗?现在国难当头,正需要各位贡献你们的智慧,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你们呢?可倒好,一个个在那胡扯!”孝庄使劲用手拍了拍右半边脸,“你们不嫌害臊,我都替你们害臊!”

  “臣等罪该万死,请太皇太后息怒!”

  这下一个个都老实了,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吭声。

  康熙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皇祖母,依朕之见,我们非但不应惯着那吴应熊,还应该立马将其斩首示众,以树我大清国威!”

  孝庄想了想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你倒提醒了哀家,正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吴应熊这张牌。”孝庄示意康熙把头凑过来,康熙伸耳静听,频频点头。

  孝庄说:“刚才有的大臣说,想让藏王出来调停,也是个办法。不过呢,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目前,主要还是要打好吴应熊这张牌,但并不是让给吴三桂写劝降信。那样没用,老贼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一封信就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哀家认为,皇上你可以给吴三桂写封讲和的信…”

  康熙一听,怠道:“让朕给吴逆求和?这万万不行啊,皇祖母,朕真的丢不起那个脸!”

  “你别激动,听哀家把话说完整喽。你给吴三桂写一封信,但用大臣的名义。在信中,你可以暗示吴三桂,只要他束身改过,不再北犯,咱们可以与他划江为界,不过呢,这话要暗示,不能明示。你听懂了吗?”

  “朕明白。”

  “完事儿呢,这封信你就叫多罗贝勒尚善亲自面呈吴三桂。”

  索额图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太皇太后,那吴三桂会听咱们的,不渡江北犯了吗?”

  孝庄点点头,肯定地说:“会听的。老贼只有吴应熊这一个儿子,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他。对了,还有让尚善别忘了暗示一下老贼,只要他不打过江,咱们就可以放了吴应熊。”

  索额图又问:“吴三桂它会听一个大臣的话吗?咱们要不要给他立个字据,使他放心?”

  孝庄心说就你破事多,摆手道:“不用!绝对不能立字据!”

  索额图听到这句话,隐隐感觉孝庄可能要用个计策,耍吴三桂。不过这个话也不好问呐,只是在那挠头,

  孝庄一看,下面人全是一脸抓疑的表情,都不太敢相信,这样就能把吴三桂个老江湖给唬住。

  于是,孝庄说:“众爱卿还是不太相信这就能拿住吴三桂是吧?不过哀家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你们就信了。大家说说,这吴三桂是君子还是小人?”

  “当然是小人了!”众人异口同声道。

  “错了,他是个君子,”孝庄不看众人惊愕的表情,继续说,“你们说他是小人,是站在咱大清的立场上,他犯上作乱,当然是小人;哀家说他是君子,是站在性格的角度上,我同他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太了解此人的为人啦。他说一不二,恩仇皆报,信守承诺,你们听说过他请朱国治和甘文焜看戏,这件事了吗?”

  原来在云南时,一天,吴三桂请甘文焜和朱国治来列翠轩看戏,这出戏演的是《鸿门宴》。

  甘文焜问:“王爷,您也喜欢看戏吗?”

  吴三桂说:“哈哈,吴某以前每天都忙于公务,没什么空闲时间,以致于世人都不知道本王还有这个爱好。以后好啦,皇上也体恒老夫,下诏撤藩了,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地看戏啦。”

  联想到这出戏的内容,甘文焜问:“王爷,您认为您,是刘邦还是项羽呢?”

  吴三桂说:“刘邦是小人的英雄,项羽是君子的英雄。我想我更愿意做项羽,不过我会把刘邦杀了。”

  二人听了,心里发瘆。此后,吴三桂天天让这二人看戏,而且只看《鸿门宴》。

  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孝庄接着说:“有句话说得好——君子可欺,小人不可欺。如此,吴三桂既是君子,在山海关时,先皇欺过他一次,那这次,老一”孝庄一激动,差点把“娘”字说出口,“身不妨再欺他一次,让他知道咱大清的厉害!”

  “太皇太后圣明!”

  退朝之后,康熙按照孝庄耳语嘱咐他的事情,先把信写好了,交给尚善,又把需要注意的事项,交待了一遍:“尚善,你只需把吴三桂说得心动了即可,剩下的交给折尔肯他们。后天一早,你就动身吧。朕就不去送你了。”

  “嗟!请皇上放心!”

  康熙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尚善,说:“你在路上不用太着急,正常赶路即可。”

  尚善不知是何用意,只管道:“奴才一定照办。”

  “去吧,去吧。”康熙一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然后,康熙又把魏东亭,熊赐履召来,让他们起草讨逆诏书,连发三道文告。

  讨吴诏书:逆贼吴三桂,穷蹙来归,我世祖章皇帝念其输款投诚,受之军旅,赐封王爵,盟勒山河,其听属将弁崇阶世职,思责有加,开间滇南,倾心所任。迨及朕躬,特隆异数,晋爵亲王,重寄于城,实枉心膂,殊恩优礼,振古所无。讵意吴三桂,性类穷奇,中怀狙诈,宠极生骄,阴图不轨,于去年七月,自请搬迁。朕以吴三桂出于诚心,且念其年老衰迈,师徒远戍已久,遂允所请,令其休息,乃敕所司安插周至,务使得所。又特遣大臣前往,宣谕朕怀。朕之待吴三桂,可谓礼隆情至,蔑以加矣。

  近览川湖总督蔡毓荣等疏称,吴三桂径行反叛,背累朝豢养之恩,逞一旦鸱张之势,横行凶逆,涂炭生灵,理法难容,神人共愤。今削其爵,特遣宁南靖寇大将军统领劲旅,前往扑灭,兵威所至,刻期荡平。但念地方官民人等,身在贼境,或心存忠义,不能自拔;或被贼驱迫,怀疑畏罪,大兵一到,玉石莫分,朕心甚为不忍。爰颁敕旨,通行晓谕,尔等各宜安分自保,无听诱胁,即或误从贼党,但能悔罪归诚,悉赦已往,不复究治。至尔等父子兄弟亲族人等,见在直隶各省,出仕居住者,已有谕旨,俱令各安职业,并不株连。尔等毋怀疑虑,其有能擒斩吴三桂头,献军前者,即以其爵爵之;有能诛缚其下渠魁,及兵马城池,归命自效者,论功从优叙录。朕不食言,尔等皆朕之赤子,忠孝天性,人孰无之!从逆从顺,吉凶判然,各宜审度,勿贻后悔。地方官即广为宣布遵行。

  讨孙诏书:逆贼孙延龄,原系定南王孔有德麾下末弁之子,本无才能功绩,只缘定南王孔有德航海归诚,发师尽节,世祖章皇帝悯其忠贞茂著,官兵人等不妨分离,收合散亡,俾为一旋,仍以所属官员统之,养赡加恩,概从优厚,迨朕御极,怠孙延龄既配王女,理应量加宠荣,故授为将军,使之管理定南王所遗官兵,镇守粤西。在孙延龄口干冒崇阶,自应恪恭掌职,殚忠报效。乃历任以来,屡有过犯,及累经王永年等讦奏赃罪,部议从重处分。朕犹以定南王之功,曲加贷宥,仍令管兵如故。近复赐以抚蛮将军印,委任有加,恩宠罔替,不意孙延龄包藏祸心,背恩忘义,结连逆贼吴三桂,辄行反叛,煽乱地方,国法难容,宜加显戮!

  今削其将军职衔,大兵指日进剿,立正典刑。但念其所管官兵,系定南王旧人,受恩累朝,忠义素著,必不甘心从逆,弃前勋,其所管人员及地方官兵,有能擒斩孙延龄投献军前者,优加爵赏,或以兵马城池纳款者,论功叙禄;或力有不逮,能自拔来归者,亦免罪收用。至于伊等父兄子弟,见在京城、直隶各省者,概不株连,毋得心怀疑畏,自罹法纲,负朕好生之意。尔部即速行遍谕。

  讨耿诏书:逆贼耿精忠,庸懦无能,痴愚寡识,只缘伊祖耿仲明航海来归,太宗文皇帝念其投诚之功,特封王爵,宠眷优隆。世祖章皇帝定鼎燕京,复加委任,令其统兵镇粤,中道殒身。其子耿继茂,叨恩承袭,两镇岩疆,恪其职守。朕惓怀勋裔,恩礼有加,及其病亡,尤深轸恤,特遣部臣,颁赐谕敕,俾耿精忠袭封王爵。自伊祖以及伊身,受恩三世四十余年。在耿精忠赖祖父之余勋,冒朝廷之崇秩,自宜感恩图报,殚竭忠忱。不意其包藏祸心,潜谋不轨,乘吴逆之变,辄行反叛,煽乱地方,罪恶昭彰,国法难宥,今削其王爵,遣发大兵进剿,指日荡平。但念其所属官兵,及地方官员军民人等,或被逆贼迫胁,虽怀忠义,莫能自明,恐大兵一到,玉石难分。有能擒斩耿精忠,投献军前者,优加爵赏;或以兵马城池纳款者,论功叙录;或力有不逮,自拔来归者,亦免罪收用;其原系所属之人,见为直隶各省文武官员者,概从宽宥,虽有父子兄弟见在福建者亦不株连,勿得心怀疑畏,自罹法网,负朕好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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