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随我迎接援军!」
刘备心情激荡,携了赵云、姜维迫不及待便往西墙走去,等赶到时,只见关下黑压压的业已站满一片,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眼前这幅景象远超预料,这时候姜维抱拳朗声道:
「启禀陛下,丞相筹集三万援军,紧赶慢赶,总算适逢其会,于决战之前抵达,恭请陛下检阅!」
「三万……」
刘备只觉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戎马多年,自有识兵之能,方才粗粗一扫队列,便算出三万之数,并非虚言,一时间,一股虚幻至极、难以置信之情油然升起,半晌说不出话来。
时北伐精锐早已聚集于潼关,诸葛亮手中兵力十分有限,在确保长安治安的前提下,腾出几千人马支援已是极限,不想一下竟来了数万之众,这般远超预计的支援,岂不令人激动难抑?
但很快,腹中升起一股狐疑。
「不对,便是孔明帐下全加起来,也未未必有两万人马,这三万援军又是从何而来?莫非世上真有有撒豆成兵的法术?」
刘备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忙追问。
姜维当下抱拳道:「陛下还记得臣方才说的丞相治长安之策么?」
刘备颔首道:「自是记得。」
姜维道:「然丞相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谋者又岂是一城一隅之安定?他心中真正关切的,并着手解决的,正是发生于此间的潼关之战。」
稍作停顿,姜维当下又将诸葛亮治理关中的第二策娓娓道来。
诸葛亮主抓的第二件事,便是组建新的军队。
却说当日汉军击败匈奴,回师南下时,沿途各郡官员父老莫不箪食壶浆,迎候王师,更有乡民自发组建义勇,甘愿附骥。
彼时长安攻伐一触即发,军中粮草不济,更没有功夫照看,故而刘备拜谢了诸郡义勇的好意,约定取下长安之后,再于长安相会。
此番长安已取,汉军尽取府库辎重,足堪支用。
诸葛亮见时候已到,立时遣人召集各郡义勇,关中百姓感念汉军驱除匈奴,有活命之恩,又见长安易主,天命在汉,故而人人踊跃,积极响应号召,数日内,各郡义勇陆续抵达。
犹让人乐道的是,诸葛亮趁机颁布均田制,宣布在各郡义勇兵种优先推广,这事交由蒋琬全权负责,蒋琬也是不负众望,从宣贯入手,以陇西诸郡为例,将这桩好事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义勇们此番本为报恩而来,不料还得到大汉朝廷大笔田产回馈,义利兼得之下,更是群情奋勇,保家卫国之气概顿生,长安百姓闻知此事,也是不甘人后,自发组建义勇,各找门路投军。
诸葛亮由是不费吹灰之力,尽取关中民心,聚州兵数万,择其精锐,取锐士三万。
等姜维携命令赶到长安时,长安城下义勇大军业已云集,诸葛亮仿佛早已算到他会到来,笑盈盈道:
「今吾援军已成,只消训练上几日,便可出征,若妥加指挥,曹真大军不足为虑矣。只是关中初定,根基未稳,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吾有一计锦囊,托伯约捎于陛下,以供参详。」
因长安人手紧缺,姜维便受诸葛亮委托,花了数日功夫,将这些义勇军粗粗编练一番,教导了令行禁止之后,带着诸葛亮筹备好的各色旗帜辎重开拔潼关,终于赶在开战之前,及时抵达。
娓娓道完,姜维将锦囊奉上,刘备接过锦囊,动容道:「真孔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着实做了一切,对此朕甚至不敢有所期盼……」
刘备深受震动,还来不及回过神拆看锦囊,关下有几名义勇兵业已发现城头上有人,
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姜维索性上前一步,扶着城垛,朗声喊道:「陛下已至,各位请来参见!」
及见正主登场,关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往上投视,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不复初时喧杂。
「快,随我下楼迎候!」
刘备深吸一口气,略平复好内心激荡,快步走下台阶。
夜深雾重,露水凝在众人衣甲,染上一层白色的寒霜,但无人稍动,所有人面上皆饱含期待,仿佛感受不到半分的寒意。
火光摇曳,火盆里的木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城关大门徐徐洞开,人群之首,一名老者大步而来,推金山、倒玉柱拜服在跟前,口中高呼:
「冯翊郡董氏,率郡中义勇,参见陛下!陛下北逐匈奴,阖郡上下,感念陛下恩德,今践行诺言,赶来投奔陛下麾下,万望准允!」
话音落下,跟在他身后的数千民壮齐刷刷跪伏余地,动作整齐,目光坚毅,显是没有一丝犹豫。
刘备认出这名老者是来自冯翊郡董长老,还有几名冯翊郡当地官员——这些人曾在大军击破匈奴、南返长安的途中,组织郡民箪食壶浆迎候,故而十分眼熟,冯翊郡故人身后,虽然都是陌生面孔,但不难猜出,这些都是其余各郡的官员、郡望,眼下这些人
正不畏艰险,率着郡中子民襄助王师来了。
刘备只觉鼻梁一窒,搀起了冯翊郡的董老,然后迎着后方诸人注视,不住拱手,顺着走下去。
他每走到一处,就有一郡义勇顺势跪下,人群直如恍如波浪汹涌,此起彼伏,每伏倒一处,便有一处呼唤响起。
「京兆郡义勇,参见陛下!」
「扶风郡义勇,参见陛下!」
「北地郡义勇,参见陛下!」
此情此景,刘备已然目中含泪,心潮澎湃。
「我不弃百姓,百姓终不弃我!」
「我以子民待彼,彼果以君父戴我!」
他默默将跪倒在地的人群一个个搀扶起来,帮他们拍打下身上的霜花,在周遭一声声「陛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凡被他双手搀扶触碰之人,皆是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此时无声,更盛有声,刘备真情流露表情,屈尊纡贵的动作,已是温暖了寒夜中所有人的心。
一直将跪倒人群的最后一排扶起,刘备终于平复好心绪,回身抱拳,朗声道:
「刘备所为,只凭本心,往事如烟,休要提起。今日诸君高义,备感激莫名,不知何以为报!」
话音落下,已是躬身到底,抱拳以谢。
诸郡义勇见状,如浪潮一般再一次拜服于地,口中
呼喊:
「不敢当陛下谢!」
时值天开云动,旧月为落,旭日初升,日月交汇,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破云而出,天地阴霾散尽,世间幽而复明。
刘备面色一肃,倏忽拔剑在手,喝道:「而今朝阳新升,正是我辈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之时!诸为同袍,奋战!」
「同袍」二字一出,诸人便知以得刘备首肯,正式成为汉军一员,皆欣喜不已,不知是谁,于人群中率先高喊一声「愿为陛下死战」,一时间群情奋勇,「愿为陛下死战」的呼喊泼天响起,震耳欲聋。
此时时刻,这些原属于魏国的官吏、大姓、百姓,无论是因为刘备亲自击退匈奴而蒙生报恩之心,抑或推行均田制而获得十足好处,确实是心悦诚服、欣喜非常的。
姜维身处其间,只觉胸间鼓荡,感怀莫名,心中思绪万千。
季汉也好,蜀汉也罢,这个政权的运行,实是糅合了刘备浓重
的个人风格,和诸葛亮的呕心沥血。
如果说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奠定了朝廷统治的基础与下限,那么刘备的个人魅力——那种无为而治、仿佛初春之暖的和煦,但始终坚守大义,肩挑乾坤之气概,无疑撑起了季汉的风骨与上限。
姜维扪心自问,当年弃魏投汉,不正是冲着这股充塞于天地之间的英雄之气么?
时值天开云动,旧月未落,旭日初升,日月交汇,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破云而出,天地阴霾散尽,世间幽而复明。
短短的一幕,姜维心中倏忽跃出四个抽象的大字,渐渐变得有形有质起来。
——仁者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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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心情激荡,携了赵云、姜维迫不及待便往西墙走去,等赶到时,只见关下黑压压的业已站满一片,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眼前这幅景象远超预料,这时候姜维抱拳朗声道:
「启禀陛下,丞相筹集三万援军,紧赶慢赶,总算适逢其会,于决战之前抵达,恭请陛下检阅!」
「三万……」
刘备只觉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戎马多年,自有识兵之能,方才粗粗一扫队列,便算出三万之数,并非虚言,一时间,一股虚幻至极、难以置信之情油然升起,半晌说不出话来。
时北伐精锐早已聚集于潼关,诸葛亮手中兵力十分有限,在确保长安治安的前提下,腾出几千人马支援已是极限,不想一下竟来了数万之众,这般远超预计的支援,岂不令人激动难抑?
但很快,腹中升起一股狐疑。
「不对,便是孔明帐下全加起来,也未未必有两万人马,这三万援军又是从何而来?莫非世上真有有撒豆成兵的法术?」
刘备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忙追问。
姜维当下抱拳道:「陛下还记得臣方才说的丞相治长安之策么?」
刘备颔首道:「自是记得。」
姜维道:「然丞相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谋者又岂是一城一隅之安定?他心中真正关切的,并着手解决的,正是发生于此间的潼关之战。」
稍作停顿,姜维当下又将诸葛亮治理关中的第二策娓娓道来。
诸葛亮主抓的第二件事,便是组建新的军队。
却说当日汉军击败匈奴,回师南下时,沿途各郡官员父老莫不箪食壶浆,迎候王师,更有乡民自发组建义勇,甘愿附骥。
彼时长安攻伐一触即发,军中粮草不济,更没有功夫照看,故而刘备拜谢了诸郡义勇的好意,约定取下长安之后,再于长安相会。
此番长安已取,汉军尽取府库辎重,足堪支用。
诸葛亮见时候已到,立时遣人召集各郡义勇,关中百姓感念汉军驱除匈奴,有活命之恩,又见长安易主,天命在汉,故而人人踊跃,积极响应号召,数日内,各郡义勇陆续抵达。
犹让人乐道的是,诸葛亮趁机颁布均田制,宣布在各郡义勇兵种优先推广,这事交由蒋琬全权负责,蒋琬也是不负众望,从宣贯入手,以陇西诸郡为例,将这桩好事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义勇们此番本为报恩而来,不料还得到大汉朝廷大笔田产回馈,义利兼得之下,更是群情奋勇,保家卫国之气概顿生,长安百姓闻知此事,也是不甘人后,自发组建义勇,各找门路投军。
诸葛亮由是不费吹灰之力,尽取关中民心,聚州兵数万,择其精锐,取锐士三万。
等姜维携命令赶到长安时,长安城下义勇大军业已云集,诸葛亮仿佛早已算到他会到来,笑盈盈道:
「今吾援军已成,只消训练上几日,便可出征,若妥加指挥,曹真大军不足为虑矣。只是关中初定,根基未稳,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吾有一计锦囊,托伯约捎于陛下,以供参详。」
因长安人手紧缺,姜维便受诸葛亮委托,花了数日功夫,将这些义勇军粗粗编练一番,教导了令行禁止之后,带着诸葛亮筹备好的各色旗帜辎重开拔潼关,终于赶在开战之前,及时抵达。
娓娓道完,姜维将锦囊奉上,刘备接过锦囊,动容道:「真孔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着实做了一切,对此朕甚至不敢有所期盼……」
刘备深受震动,还来不及回过神拆看锦囊,关下有几名义勇兵业已发现城头上有人,
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姜维索性上前一步,扶着城垛,朗声喊道:「陛下已至,各位请来参见!」
及见正主登场,关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往上投视,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不复初时喧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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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深吸一口气,略平复好内心激荡,快步走下台阶。
夜深雾重,露水凝在众人衣甲,染上一层白色的寒霜,但无人稍动,所有人面上皆饱含期待,仿佛感受不到半分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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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关大门徐徐洞开,人群之首,一名老者大步而来,推金山、倒玉柱拜服在跟前,口中高呼:
「冯翊郡董氏,率郡中义勇,参见陛下!陛下北逐匈奴,阖郡上下,感念陛下恩德,今践行诺言,赶来投奔陛下麾下,万望准允!」
话音落下,跟在他身后的数千民壮齐刷刷跪伏余地,动作整齐,目光坚毅,显是没有一丝犹豫。
刘备认出这名老者是来自冯翊郡董长老,还有几名冯翊郡当地官员——这些人曾在大军击破匈奴、南返长安的途中,组织郡民箪食壶浆迎候,故而十分眼熟,冯翊郡故人身后,虽然都是陌生面孔,但不难猜出,这些都是其余各郡的官员、郡望,眼下这些人
正不畏艰险,率着郡中子民襄助王师来了。
刘备只觉鼻梁一窒,搀起了冯翊郡的董老,然后迎着后方诸人注视,不住拱手,顺着走下去。
他每走到一处,就有一郡义勇顺势跪下,人群直如恍如波浪汹涌,此起彼伏,每伏倒一处,便有一处呼唤响起。
「京兆郡义勇,参见陛下!」
「扶风郡义勇,参见陛下!」
「北地郡义勇,参见陛下!」
此情此景,刘备已然目中含泪,心潮澎湃。
「我不弃百姓,百姓终不弃我!」
「我以子民待彼,彼果以君父戴我!」
他默默将跪倒在地的人群一个个搀扶起来,帮他们拍打下身上的霜花,在周遭一声声「陛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凡被他双手搀扶触碰之人,皆是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此时无声,更盛有声,刘备真情流露表情,屈尊纡贵的动作,已是温暖了寒夜中所有人的心。
一直将跪倒人群的最后一排扶起,刘备终于平复好心绪,回身抱拳,朗声道:
「刘备所为,只凭本心,往事如烟,休要提起。今日诸君高义,备感激莫名,不知何以为报!」
话音落下,已是躬身到底,抱拳以谢。
诸郡义勇见状,如浪潮一般再一次拜服于地,口中
呼喊:
「不敢当陛下谢!」
时值天开云动,旧月为落,旭日初升,日月交汇,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破云而出,天地阴霾散尽,世间幽而复明。
刘备面色一肃,倏忽拔剑在手,喝道:「而今朝阳新升,正是我辈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之时!诸为同袍,奋战!」
「同袍」二字一出,诸人便知以得刘备首肯,正式成为汉军一员,皆欣喜不已,不知是谁,于人群中率先高喊一声「愿为陛下死战」,一时间群情奋勇,「愿为陛下死战」的呼喊泼天响起,震耳欲聋。
此时时刻,这些原属于魏国的官吏、大姓、百姓,无论是因为刘备亲自击退匈奴而蒙生报恩之心,抑或推行均田制而获得十足好处,确实是心悦诚服、欣喜非常的。
姜维身处其间,只觉胸间鼓荡,感怀莫名,心中思绪万千。
季汉也好,蜀汉也罢,这个政权的运行,实是糅合了刘备浓重
的个人风格,和诸葛亮的呕心沥血。
如果说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奠定了朝廷统治的基础与下限,那么刘备的个人魅力——那种无为而治、仿佛初春之暖的和煦,但始终坚守大义,肩挑乾坤之气概,无疑撑起了季汉的风骨与上限。
姜维扪心自问,当年弃魏投汉,不正是冲着这股充塞于天地之间的英雄之气么?
时值天开云动,旧月未落,旭日初升,日月交汇,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破云而出,天地阴霾散尽,世间幽而复明。
短短的一幕,姜维心中倏忽跃出四个抽象的大字,渐渐变得有形有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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