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之中,固若金汤的夏口城,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猛士,空有一身锐甲,却沉沉不知大敌已至。

  鸡鸣头遍,大部分的百姓和士卒,尚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猫着,迷迷糊糊不愿起身。

  城头上,那些在夜中江风中凌乱了一晚的值守士卒,也已是冻得浑浑噩噩,困倦难当。

  他们三人一堆,两人一伙的缩在余烟未尽的火盆边,一面抱怨着换岗的同伴还不来,一面打着瞌睡。

  城西依岸而建的汉水水营,空空荡荡只余下几十艘小型战船,还有千余算不上jing锐的士卒,这里的大部分战舰的士卒,与城南的长江水营一样,都被黄祖带走去跟新任的州牧火拼。

  又是一个平淡的早晨。

  水营留守苏飞和往常一样,起得一大早,在士卒们还未睡醒之前,就开始依惯例视察各处营盘。

  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异样情况。

  唯一让水寨统帅苏飞感到疑惑的是,去往上游巡逻的舰船中,有五六艘昨晚并没有回水寨报道。

  苏飞下意识的举目北望,看了一眼烽火台的方向,那里同样是一片平静,并没有丁点烽火报jing的迹象。

  “也许是他们算误了时辰,不得不在岸边逗留一晚罢了。”

  苏飞心中这样想着,那点疑心旋即散去,他继续向栈桥方向行走,进行着视察。

  片刻之后,苏飞站在了栈桥的末端。这里已经是水寨的最外端,放眼望去,茫茫汉水在晨耀的照耀下,反shè着鳞鳞的波光,与这将散的江雾交相映衬,竟有几分如梦如幻。

  苏飞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遥望西面。口中喃喃道:“这个时候,说不定黄太守已经攻下了江陵了吧,黄家执掌荆州的时代终于要到了。咱们也能跟着黄太守飞黄腾达一回了……”

  想着想着,苏飞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掠起一丝笑意。

  正当暗自兴奋时,苏飞的耳朵突然间竖了起来。

  他隐约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动。

  是划水声。从上游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转眼已似滚滚怒涛而来。

  苏飞本能的向着汉水上游望去,极目远眺,透过渐散的江雾,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一簇簇的黑影在飞快的逼近。

  初始时,苏飞并没有太过的疑心,他猜想那也许只是归来的巡逻船,或者是南下做生意的商船。

  但渐渐的。苏飞的心情就开始紧张起来。

  击水之声愈烈,竟似有百舸千流正在浩浩荡荡的冲来,而那江雾中的影像也越加的庞大,俨然如一堵黑sè的巨墙在不断向前的推进。

  突然之间,一艘斗舰冲破了江雾。清楚的撞入了他的眼帘。

  苏飞的心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刹那间如同窒息一般,整张脸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颜良……颜良的水军!这怎么可能!”

  惊疑刚刚涌上脑海里,更多的斗舰和艨冲,已如出水的蛟龙一般,疾驰如风。向着水营方向杀奔而来。

  船头上,那些全副武装的颜家军士卒,正狰狞的斗睁的双睛,如见猎物一般死死的盯向这边。

  苏飞猛看烽火台方向,依然没有任何jing报的迹像,仿佛那几十座烽火台的士卒,一晚上都变成了瞎子一般,又或者是那汹汹而至的颜良水军,使了什么妖法,变成了透明的似的。

  苏飞的脑子一下子就陷入难以置信之中,而营中的那些值守士卒,则顷刻陷入恐慌与混乱之中,大叫着“敌人来袭”,发足奔向营内。

  这时的苏飞,方才从匪夷所思中醒来,急是回身奔往大营,边跑边大声喝令全军速速迎战。

  只是,为时已晚。

  船势飞快,当苏飞刚刚奔过栈桥时,一艘艨冲便撞入了水营。

  甘宁手提着双戟,如猴子一般机敏的窜上栈桥,身后艨冲上的水军将士,紧接着蜂拥而下。

  “杀尽敌贼――”

  甘宁铁戟一招,暴喝一声,身先士卒冲向水营。

  “杀――”

  “杀――”

  身后的颜良家军将士,喊杀之声如轰轰震天,一班虎熊之士,直如出笼的猛虎,狂卷入敌营。

  甘宁这般先头杀入,紧接杀到的一艘艘战舰相继的撞入水营,无数的士卒从船上跳下,铺天盖地一般的冲杀向水营的敌人。

  甘宁发足狂奔,手中双戟舞成两道铁幕,刃风过处,肢飞血溅,将那些仓皇迎战的江夏兵如斩败絮般击杀。

  水寨之中,锣声与惨叫之声响成一片。

  成千上万的颜家军健儿,如海啸的巨浪一般冲上岸去,那些尚自昏睡中的江夏兵们听闻异动,连衣甲也来不及急穿就冲出帐来,转眼却为袭卷而来的怒涛碾杀。

  数倍于敌的兵力,出奇不出意的突袭,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之战。

  退往寨中的苏飞,眼见己军败溃难当,只得一面极力组织抵抗,一面派人去往夏口城向黄shè报jing。

  转眼之间,甘宁已率军杀过水营,直撞向旱营而去,身后是一条条的血路,延伸至水面,竟将汉水为之赤染。

  一身血染的他,举目望去,看到的是全线溃逃的敌人,却唯有斜首处,一名敌将仍指挥着百余江夏兵,做着垂死的抵抗。

  “土鸡瓦狗之徒,也敢挡我家主公的浩荡兵威!”

  为血污的脸庞间,泛起无限的狰狞。

  一声暴喝,甘宁拖动着铁戟,脚下飞溅着血泥,巍巍如杀神一般扑向那顽抗之敌。

  正自顽抗的苏飞,眼见一员敌将狂扑而至。急令部下放箭阻挡。

  十余支箭矢如飞蝗般扑至,甘宁的脚步却无一丝停滞,冲杀之际,双戟四面飞舞,化出层层的铁幕,却将那袭来之箭轻易的弹落。

  眨眼之间,那血染的钢躯已袭至近前。

  双戟左右扇扫而出。猎猎的劲风之下,五六名江夏兵惨叫着跌撞开来,不是手臂被斩断。就是脖颈被刺穿。

  漫天的血雾中,甘宁如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轻易的便将这百余人的阵形撕裂。

  双戟挟着血sè的尾迹。直向苏飞扑去。

  此时的苏飞方向为眼前敌将的武艺之强所震撼,他心中万万想不到,颜良的麾下竟有如此猛将。

  千钧一发,不及多想,苏飞极是举刀相挡。

  暴喝声中,甘宁的两柄大戟已当头斩下。

  哐~~

  金属交鸣声中,用尽全力相挡的苏飞,竟觉无尽的大力灌身体,只击得他五内yu裂,这狂力的压迫下。他竟是无法站稳,双膝一屈便给压趴下来。

  一招之际,高下已判。

  苏飞自诩为黄祖麾下第一大将,自问武艺在整个荆州也是数一数二,却不想一招交手。竟被颜良麾下这年轻的小将压得屈跪于地。

  “那颜良究竟有何能耐,竟能招揽到武艺如此厉害的小将,我久居荆州,竟是闻所未闻!”

  苏飞心中震撼之际,甘宁却不给他思索的机会,低啸声中。双戟转眼横扫而来。

  没有一丝迟疑的余地,苏飞急是长刀一竖,倾起全力相挡。

  又是一声轰鸣,星火四溅。

  巨力震荡之下,苏飞只觉虎口处剧痛,鲜血已从五指中渗出,而那巨力一击之下,他竟是站立不稳,啷啷呛呛的向后跌去。

  一击震退敌人的甘宁,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形如豹子一般窜出,手舞处,但见一道寒光掠过。

  噗~~

  电光火石的一击,苏飞还未看清对方如何出招时,胸口已被戟锋刺穿。

  三招,致胜。

  苏飞斗睁着双眼,充血的眸中是无尽的惊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是三招被敌所败。

  他身形僵直,颤声道:“你……你是何人?”

  甘宁剑眉如刃,傲气冲天,冷冷道:“颜右将军麾下横江中郎将,甘宁是也。”

  说罢,猿臂一动,戟锋收回。

  苏飞的胸前,赫然已现出一个血窟窿。

  “甘……宁――”

  苏飞从牙缝中吐出这陌生名字,旋即栽倒于地。

  一招毙敌的甘宁,嘴角掠过一丝不屑,手舞双戟,继续向着夏口城冲出。

  成千上万的颜家军健儿,在甘宁的率领下,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荡平了夏口城西的水陆敌营。

  千余江夏兵被碾杀殆尽,沿岸一线的江水皆为赤染。

  随后而至的颜良,一路无阻的登上了伏尸遍地的江岸,策马飞奔,率领着后续的万余兵马,向着夏口的西门直奔而去。

  沿途看着遍地敌尸的营寨,颜良心中不禁暗自得意,便想这甘宁果然是一员难得的良将,这一战以他为先锋,当真是事半功倍。

  不多时,颜良与甘宁的先锋军会合在了夏口城下。

  此时,夏口城的守将黄shè,已是惊闻敌军奇袭的消息,眼见水寨被攻破,仓促之下,他只得下令即刻关闭四门,并调动城中残存的三千多兵马上城迎敌。

  因是这场奇袭来得甚快,黄shè在仓促之下,根本不及把所有的兵力调集上城。

  比及颜良率军赶至西门一时,城头一线尚自乱成一片,惊恐的敌卒往来奔走,粗粗一扫,城头守军不过几百号人而已。

  城防薄弱,此时,正是破城的绝佳时机。

  颜良豪情大作,长刀指向敌城,大声道:“兴霸,可敢为本将取下夏口城否?”

  热血沸腾,正杀到兴奋处的甘宁,哪里有一丝迟疑,豪然叫道:“主公且在此歇息片刻,末将一盏茶时间,必为主公攻破城门!”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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