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寒风无情地把他的手吹裂开来，就连握笔写字，他手上的细小裂缝中都会渗出一丝血来。
魏凯明冷漠地盯着桌上的习题册，摇摇头扔下笔，往办公室走去。他的每一位任课教师都找他谈过话，他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办公室。今天在物理课上，刘老师讲课的间隙插了一句：“哦对了，魏凯明，放学后到办公室找我。”
凯明“嗯”一声，露出一抹冷笑。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穿过狭长的走廊，他叩响办公室的门，喊一声：“报告。”
“请进。”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老师没有走，他径直向刘老师走去，经过某位老师桌边时，还是听到一句：“又是你。”他只好回头示意，表示抱歉。走到办公桌前，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句：“刘老师，我来了。”
刘老师正飞快挥舞着手中的红笔修改作业，转过脸瞟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没交作业。”他坦率地回答。
刘老师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盯着他：“为什么不交作业？”
“没写。”
“为什么不写？”
“写不完。作业太多了。”
“哦，意思是说其他老师的作业你写了，就是没时间写我布置的作业是吧？”
“不是，有很多作业都没写。其他老师也经常叫我到办公室。”
听到这样的回答，刘老师哭笑不得：“你好像还挺自豪。”
魏凯明无力地合上眼，摇摇头说：“我没这个意思。”
“哎你什么意思！”看到他的表情，刘老师火冒三丈，“什么态度你这是？你就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吗，犯错还有理了是不是？没有半点认错的诚意，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啧啧啧……真了不起！”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魏凯明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连道歉都见不到卑躬屈膝的模样，刘老师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受了巨大的挑战。
“算了！你这样学生，我管不了，你班主任是谁，你找班主任去。”气不打一处来，刘老师抓起笔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笔盖飞了出去。
“我在呢我在呢，你看看~啊你看看，刘老师被气成这样了！”凯明的班主任陈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叉腰站立，十足的泼妇骂街的架势。刘老师方才还面红耳赤无处发作，看到陈老师反而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挂上满脸虚伪的笑意，亲切地叫到：“陈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呀？”
“是呀……”陈老师长叹一口气，“开学不到一个月，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这个孩子了，真是给我长脸呐。”
你们别叫我到办公室不就行了！魏凯明心说。看来今天又要浪费大把的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了，凯明垂下眼帘，心里满是怨念。
“为什么又不交作业？”陈老师厉声问道。那尖锐刺耳的嗓音从凯明的耳朵直扎进脑袋里去，凯明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老师，”他点了点头，温和地说，“我说过好多回啦，作业写不完。”
“怎么其他同学就能写完？”陈老师反驳道，“怎么每次来办公室的都是你？”
其他同学的作业都是抄完的，他太清楚了。可是他不能说。不然就没完没了了。如果这么回答，他猜想老师一定会不满意，继而就会有了“你不花心思学习不完成作业还有理了”、“还说是其他同学抄作业了，谁都像你一样不交作业才对是吧”、“交作业的都是不爱学习的爱抄答案的是吧”这类话语，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敷衍道：“可能是我比较懒吧，其他同学花的时间比较多。”
他的这个回答令陈老师颇为满意，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就好呀，都高三了，还不学习，连作业都不交，当学生最基本的事情你都不做，你还上什么学？”
他连连点头：“是是，我回去好好学。”
“行啦，快去休息吧。”
走出办公室的门，想起陈老师的话，他舔舔嘴唇，咧嘴笑起来：当学生最基本的事情，是交作业？不然都不配上学？真是令他又好气又好笑。
回过神来，他小跑着下楼，回教室再瞟一眼习题册，还是没能解开那道数学题。重新仔细看一遍题目，记在脑海里，往食堂走去。他走路弯腰驼背，大部分时间都在喃喃自语，低头思考一些他解不开的难题。有时还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摸着路旁的树干，给大树小草讲解习题。等他走到食堂，打饭的叔叔阿姨都离开了岗位，围成一圈在吃饭了。他只好在小卖部买了一盒泡面。上到五楼，回宿舍泡面。等面泡好了，吃完了，洗个脸就该下楼去上课了。
升上高三后，就进入了高考最后的复习阶段。对凯明来说，之前的学习只是享受一种解出难题的快感，现在的目的则是在高考中取得满意的分数。积累了两年的知识漏洞等着他去填补，他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老师的复习流程是从头到尾把高中知识点全讲一遍，每讲完一个知识点布置一次作业。魏凯明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哪些知识是完全不必再跟着老师过一遍的，哪些难题是需要自己去攻克的。他上课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不明白的知识点，自己做习题，这就与老师产生了冲突。他上课不听讲，下课不交作业，违背了老师的所有安排，令老师非常不悦。有些老师强硬地要求他抬头看黑板，不许在底下自己做题；有些老师走过他身边时干脆就把他的习题册拍落在地上：“别在我的课上做与我的课无关的事情！”；有些老师则冷嘲热讽道：“反正你也不需要老师，你来坐教室里干嘛呢？我还干扰了你，你也影响了我上课的情绪。干吗要来上课呢你？”
他思考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世界，所以才会有老师站在他旁边盯了他几分钟他都没发觉的情况发生。老师怎么可能纵容这样的行为――目中无人――不听课还则罢了，老师站你跟前了你还不知收敛，眼里根本就没有老师了！
他还总是不交作业，因而常常往办公室跑接受教育。刚开始的时候他据理力争：“老师，我上课不吵不闹，不影响老师上课。我只是自己想问题，做习题，我也是在学习呀。”
“哦你不影响老师？那这么说是老师影响你了？”班主任反问道。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老师别因为我发脾气，因为我真的没做什么影响课堂纪律的事情啊。”
“这还不叫影响纪律吗？上课不听讲，作业也不交，你眼里还有纪律吗？”
“可是老师，我真的是想学习呀。我知道那些题我都会解，再写一遍不是浪费时间吗？我还有很多不懂的题需要我去想呀，为什么不把这些时间用来解决我不懂的问题，而是用来做无用功呢？”
班主任冷哼一声：“哦，你说的头头是道，那我们老师确实是教不了你了，你打电话让家长来带回去吧。”
看到老师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此时他才恍然大悟：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不是想听他说什么；而是希望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回答“嗯好的”、“是，对不起”、“我一定改”。否则……就像现在这样――不听老师的话――后果就是请家长。
他明白老师在拿家长威胁他，但他也受够了这些老师，如果能回家，静下心来学习，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目前最幸福的事了。他犹豫一下，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他坚信他能得到家人的支持。
“爸爸……”
“嗯。凯明啊，又怎么啦？”
“额……不交作业。”
“怎么又不交作业！”听得出来父亲有些恼火，因为这种事情不是头一回了。
“爸，是这样，您听我说。现在是总复习阶段，老师无疑是要兼顾全班同学的，所以老师讲课是面对全体同学的，老师讲的大部分内容和布置的作业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只有我最清楚自己哪里不懂，我觉得不必跟着老师的节奏，这样我可以花更多时间在自己不懂的地方，收获会更大。”
“你别跟我讲这个！我问你，打这通电话是要做什么。”
“老师让我打的。”
“打过来干什么？老师说什么了？”父亲声音低沉，压着一股怨气。
“老师说，您可以把我带回去，不用在教室上课了。”
“老师这么说的？”
“嗯。”
“你……你！赶紧给老师道歉！把作业补上！”父亲怒吼道。
“爸！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取得了一点成绩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你头一回参加高考，老师们都教了几年书了？你能比他们有经验？你不在教室听老师讲课，不写作业，你还像个学生吗你！老师能害你吗？你给我好好听老师的话，别整天净整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
挂断电话，他冷冷说了句“我爸来了”就离开了办公室，他永远都忘不了把手机递到她手上时，班主任那张邪魅的笑脸――好像在炫耀，她的某个阴谋得逞了。
凯明揪着自己的头发，心灰意冷，挨着墙一步步走下台阶。他意识到，他输了，彻底输了。从一开始班主任就确定，他的家长会站在老师这一边。让他打电话是为了向他证明：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他心里只想着学习，无意挑战老师们的权威，但老师的权威，似乎与学习无关。在后来多次被老师请到办公室谈话的过程中，他愈加清晰认识到，是否能提高成绩已不重要，老师的首要任务是，驯服他，决不允许他不服从老师的安排。按时交作业的同学，即便每天都在抄作业，成绩很差，毫无进取心，也没见老师多管过什么；而他，由于不听话，从来都不缺乏老师们的“关爱”，总之，听话才最重要。
老师的尊严像易碎品，一碰就稀巴烂，容不得他顶撞。
两个小时后，司机开车把他送到饭店。班主任和各科任老师差不多都到齐了，他敲敲门，服务员把他请进包间里。父亲挪一下空着的那张椅子示意他过去，他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坐下。
父亲堆满了笑意，举起酒杯说：“实在对不住，犬子给各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魏凯明是个很好的孩子，”班主任眉飞色舞，“成绩优异，跟同学相处也融洽，从不添麻烦。”
父亲饮尽一杯，服务员马上斟酒。他又端起杯来，笑道：“哎呀，教子无方，这孩子呀，也不干什么坏事，就是不听话呀，老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我干了这杯，替犬子道歉了。”
“哎哟，担不起担不起，”班主任连忙举杯，“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的问题。还劳烦魏总跑一趟。”
“哎，真的是多亏了您各位了，”父亲晃了晃脑袋，感叹道“都是为了孩子呀！”
“对对，为了孩子，”班主任又举起杯来，“我敬您，您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父亲把酒一饮而尽，复举杯向前：“敬各位，伟大的园丁！”
“凯明。”看到沉默不语的儿子，父亲亲自为他斟满了酒，将酒杯放到他面前。
“敬各位老师，是我不懂事，您们辛苦了！感谢老师们的栽培！”
大家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魏凯明冷漠地盯着桌上的习题册，摇摇头扔下笔，往办公室走去。他的每一位任课教师都找他谈过话，他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办公室。今天在物理课上，刘老师讲课的间隙插了一句：“哦对了，魏凯明，放学后到办公室找我。”
凯明“嗯”一声，露出一抹冷笑。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穿过狭长的走廊，他叩响办公室的门，喊一声：“报告。”
“请进。”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老师没有走，他径直向刘老师走去，经过某位老师桌边时，还是听到一句：“又是你。”他只好回头示意，表示抱歉。走到办公桌前，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句：“刘老师，我来了。”
刘老师正飞快挥舞着手中的红笔修改作业，转过脸瞟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没交作业。”他坦率地回答。
刘老师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盯着他：“为什么不交作业？”
“没写。”
“为什么不写？”
“写不完。作业太多了。”
“哦，意思是说其他老师的作业你写了，就是没时间写我布置的作业是吧？”
“不是，有很多作业都没写。其他老师也经常叫我到办公室。”
听到这样的回答，刘老师哭笑不得：“你好像还挺自豪。”
魏凯明无力地合上眼，摇摇头说：“我没这个意思。”
“哎你什么意思！”看到他的表情，刘老师火冒三丈，“什么态度你这是？你就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吗，犯错还有理了是不是？没有半点认错的诚意，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啧啧啧……真了不起！”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魏凯明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连道歉都见不到卑躬屈膝的模样，刘老师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受了巨大的挑战。
“算了！你这样学生，我管不了，你班主任是谁，你找班主任去。”气不打一处来，刘老师抓起笔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笔盖飞了出去。
“我在呢我在呢，你看看~啊你看看，刘老师被气成这样了！”凯明的班主任陈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叉腰站立，十足的泼妇骂街的架势。刘老师方才还面红耳赤无处发作，看到陈老师反而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挂上满脸虚伪的笑意，亲切地叫到：“陈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呀？”
“是呀……”陈老师长叹一口气，“开学不到一个月，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这个孩子了，真是给我长脸呐。”
你们别叫我到办公室不就行了！魏凯明心说。看来今天又要浪费大把的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了，凯明垂下眼帘，心里满是怨念。
“为什么又不交作业？”陈老师厉声问道。那尖锐刺耳的嗓音从凯明的耳朵直扎进脑袋里去，凯明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老师，”他点了点头，温和地说，“我说过好多回啦，作业写不完。”
“怎么其他同学就能写完？”陈老师反驳道，“怎么每次来办公室的都是你？”
其他同学的作业都是抄完的，他太清楚了。可是他不能说。不然就没完没了了。如果这么回答，他猜想老师一定会不满意，继而就会有了“你不花心思学习不完成作业还有理了”、“还说是其他同学抄作业了，谁都像你一样不交作业才对是吧”、“交作业的都是不爱学习的爱抄答案的是吧”这类话语，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敷衍道：“可能是我比较懒吧，其他同学花的时间比较多。”
他的这个回答令陈老师颇为满意，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就好呀，都高三了，还不学习，连作业都不交，当学生最基本的事情你都不做，你还上什么学？”
他连连点头：“是是，我回去好好学。”
“行啦，快去休息吧。”
走出办公室的门，想起陈老师的话，他舔舔嘴唇，咧嘴笑起来：当学生最基本的事情，是交作业？不然都不配上学？真是令他又好气又好笑。
回过神来，他小跑着下楼，回教室再瞟一眼习题册，还是没能解开那道数学题。重新仔细看一遍题目，记在脑海里，往食堂走去。他走路弯腰驼背，大部分时间都在喃喃自语，低头思考一些他解不开的难题。有时还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摸着路旁的树干，给大树小草讲解习题。等他走到食堂，打饭的叔叔阿姨都离开了岗位，围成一圈在吃饭了。他只好在小卖部买了一盒泡面。上到五楼，回宿舍泡面。等面泡好了，吃完了，洗个脸就该下楼去上课了。
升上高三后，就进入了高考最后的复习阶段。对凯明来说，之前的学习只是享受一种解出难题的快感，现在的目的则是在高考中取得满意的分数。积累了两年的知识漏洞等着他去填补，他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老师的复习流程是从头到尾把高中知识点全讲一遍，每讲完一个知识点布置一次作业。魏凯明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哪些知识是完全不必再跟着老师过一遍的，哪些难题是需要自己去攻克的。他上课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不明白的知识点，自己做习题，这就与老师产生了冲突。他上课不听讲，下课不交作业，违背了老师的所有安排，令老师非常不悦。有些老师强硬地要求他抬头看黑板，不许在底下自己做题；有些老师走过他身边时干脆就把他的习题册拍落在地上：“别在我的课上做与我的课无关的事情！”；有些老师则冷嘲热讽道：“反正你也不需要老师，你来坐教室里干嘛呢？我还干扰了你，你也影响了我上课的情绪。干吗要来上课呢你？”
他思考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世界，所以才会有老师站在他旁边盯了他几分钟他都没发觉的情况发生。老师怎么可能纵容这样的行为――目中无人――不听课还则罢了，老师站你跟前了你还不知收敛，眼里根本就没有老师了！
他还总是不交作业，因而常常往办公室跑接受教育。刚开始的时候他据理力争：“老师，我上课不吵不闹，不影响老师上课。我只是自己想问题，做习题，我也是在学习呀。”
“哦你不影响老师？那这么说是老师影响你了？”班主任反问道。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老师别因为我发脾气，因为我真的没做什么影响课堂纪律的事情啊。”
“这还不叫影响纪律吗？上课不听讲，作业也不交，你眼里还有纪律吗？”
“可是老师，我真的是想学习呀。我知道那些题我都会解，再写一遍不是浪费时间吗？我还有很多不懂的题需要我去想呀，为什么不把这些时间用来解决我不懂的问题，而是用来做无用功呢？”
班主任冷哼一声：“哦，你说的头头是道，那我们老师确实是教不了你了，你打电话让家长来带回去吧。”
看到老师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此时他才恍然大悟：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不是想听他说什么；而是希望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回答“嗯好的”、“是，对不起”、“我一定改”。否则……就像现在这样――不听老师的话――后果就是请家长。
他明白老师在拿家长威胁他，但他也受够了这些老师，如果能回家，静下心来学习，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目前最幸福的事了。他犹豫一下，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他坚信他能得到家人的支持。
“爸爸……”
“嗯。凯明啊，又怎么啦？”
“额……不交作业。”
“怎么又不交作业！”听得出来父亲有些恼火，因为这种事情不是头一回了。
“爸，是这样，您听我说。现在是总复习阶段，老师无疑是要兼顾全班同学的，所以老师讲课是面对全体同学的，老师讲的大部分内容和布置的作业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只有我最清楚自己哪里不懂，我觉得不必跟着老师的节奏，这样我可以花更多时间在自己不懂的地方，收获会更大。”
“你别跟我讲这个！我问你，打这通电话是要做什么。”
“老师让我打的。”
“打过来干什么？老师说什么了？”父亲声音低沉，压着一股怨气。
“老师说，您可以把我带回去，不用在教室上课了。”
“老师这么说的？”
“嗯。”
“你……你！赶紧给老师道歉！把作业补上！”父亲怒吼道。
“爸！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取得了一点成绩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你头一回参加高考，老师们都教了几年书了？你能比他们有经验？你不在教室听老师讲课，不写作业，你还像个学生吗你！老师能害你吗？你给我好好听老师的话，别整天净整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
挂断电话，他冷冷说了句“我爸来了”就离开了办公室，他永远都忘不了把手机递到她手上时，班主任那张邪魅的笑脸――好像在炫耀，她的某个阴谋得逞了。
凯明揪着自己的头发，心灰意冷，挨着墙一步步走下台阶。他意识到，他输了，彻底输了。从一开始班主任就确定，他的家长会站在老师这一边。让他打电话是为了向他证明：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他心里只想着学习，无意挑战老师们的权威，但老师的权威，似乎与学习无关。在后来多次被老师请到办公室谈话的过程中，他愈加清晰认识到，是否能提高成绩已不重要，老师的首要任务是，驯服他，决不允许他不服从老师的安排。按时交作业的同学，即便每天都在抄作业，成绩很差，毫无进取心，也没见老师多管过什么；而他，由于不听话，从来都不缺乏老师们的“关爱”，总之，听话才最重要。
老师的尊严像易碎品，一碰就稀巴烂，容不得他顶撞。
两个小时后，司机开车把他送到饭店。班主任和各科任老师差不多都到齐了，他敲敲门，服务员把他请进包间里。父亲挪一下空着的那张椅子示意他过去，他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坐下。
父亲堆满了笑意，举起酒杯说：“实在对不住，犬子给各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魏凯明是个很好的孩子，”班主任眉飞色舞，“成绩优异，跟同学相处也融洽，从不添麻烦。”
父亲饮尽一杯，服务员马上斟酒。他又端起杯来，笑道：“哎呀，教子无方，这孩子呀，也不干什么坏事，就是不听话呀，老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我干了这杯，替犬子道歉了。”
“哎哟，担不起担不起，”班主任连忙举杯，“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的问题。还劳烦魏总跑一趟。”
“哎，真的是多亏了您各位了，”父亲晃了晃脑袋，感叹道“都是为了孩子呀！”
“对对，为了孩子，”班主任又举起杯来，“我敬您，您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父亲把酒一饮而尽，复举杯向前：“敬各位，伟大的园丁！”
“凯明。”看到沉默不语的儿子，父亲亲自为他斟满了酒，将酒杯放到他面前。
“敬各位老师，是我不懂事，您们辛苦了！感谢老师们的栽培！”
大家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