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大高个子正是宁妃的弟弟袁起禄,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查出写文章暗示宁妃的那位贝林就是这个安歌,本想悄无声息地将她暗杀掉,没想到却惨遭失败......

  袁起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对着安歌手中的刀叫了一声:“拿来!”

  安歌举着这约莫二十斤重的刀已经十分费力,如今又见他凶神恶煞地叫唤,双腿止不住颤抖,脸上故作冷静地道:“你别乱来!邸报府后面就是府衙,不远处就是皇宫,你若是敢在这里行凶,你也跑不了!”

  “给我!”袁起禄的半张脸挂着黑纱,只露出剑眉星目,眼中满是凶光。

  安歌一边往大门那边后退,一边喊道:“你别过来!”逃出邸报府,外面就是大街。

  快到门口的时候,安歌猛地扔掉那把刀,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是她不想继续拿刀防身,实在是那刀太重,她拿着反倒拖累她跑不远。街道上这个时辰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大黎律法严明,想必那凶徒不会追到大街上来杀她......

  安歌头也不敢回,一路跑到了住处,柳平乐听见脚步声连忙跑出来,看见安歌气喘吁吁的样子,惊讶道:“安歌,你怎么了?”

  安歌此时才敢回头去看,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想必已经将那凶徒给甩掉了,缓了缓气,对柳平乐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我在邸报府碰上了一个疯子......哎呀,遭了!我着急逃出来,邸报府的门都忘记锁了,还有不少写了一半的稿子丢在了那儿......”

  “邸报府居然会闯入疯子?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明日可得和刘大人商量一下,哪怕花钱也得顾些武艺高强的男子看家护院。邸报府周遭都有人在,想必没锁门也不碍事,不会有人敢闯进去的,何况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再回去锁门不安全,不如明日起早一些过去吧,可否?”柳平乐问道。

  安歌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今日王府送来了一份香喷喷的樱桃肉,我也没有带回来,那食盒的盖子我都没来得及打开,也能闻见四溢的肉香,一定很好吃......可惜现在是盛夏,估计放到明日,就不能吃了。”

  柳平乐眼睛一亮,道:“樱桃肉?王府送的?”

  安歌点点头:“嗯,实际上是宫中御赐的,王府又转送给了我......”

  “走!我陪你去邸报府锁门,顺便把樱桃肉拿回来!”柳平乐突然一脸兴奋的样子,方才的害怕一扫而光,“樱桃肉事江南那边兴起的,整个京都没有哪个酒楼能做好,只有宫中御厨炖出的才够味儿,必须得拿回来吃,不然就是暴殄天物!走走走,现在就走!”

  “......好。”

  二人又一起回了邸报府,再到这里的时候,刚才那恶徒已经不在了,安歌过去将文章锁进柜子里,再拿起王府送来的食盒,出去与柳平乐一起将邸报府大门锁上,这才又一起离开。

  其实安歌对吃食没多么大的喜好,故意说这樱桃肉,就是想让柳平乐陪她走一趟,她主要担心她没有完成的文章,怕再遇见上次郭采苹要烧掉她文章的情况。

  再次回到住处,安歌打开四角雕刻着牡丹的珐琅漆木食盒,按照重量和色泽来看,应该是用十分珍贵的紫檀木制成,顶端镶嵌着一颗鸡蛋大的淡绿色珠子,里头第一层放着一个瓷盘子,盘中是成九个小方块、色泽红艳的樱桃肉,柳平乐吞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就要吃,安歌连忙制止道:“平乐,会不会有些凉?我拿去热一热吧?”

  “不用!再经人手加工就不是这个味儿了。更何况......”柳平乐制止了她,然后抽出食盒的第二层,一盏精美的琉璃小灯摆在第二层中央,这个时候才燃着微弱的火光,“看来王爷将这盘樱桃肉赏赐给你的时候,考虑到了你没法儿立即就吃,所以用这盏琉璃灯温着,到现在这盘樱桃肉还是温热的呢。”

  安歌惊讶地拿起那盏琉璃灯,又将食盒盘子拿出来看了看,这明明是木质的,用小火考了这么久,上头居然一点儿烤焦的痕迹都没有。

  柳平乐看出了安歌的惊讶,道:“据说这底下涂了一层来自佛朗机国的神秘涂料,涂在木头上,完全可以防住这种小火,所以食盒不会被烤坏,就算有烟熏的痕迹,也用纸擦一擦便好了。”

  安歌惊讶地道:“那个叫做佛朗机的国家这么厉害?居然能研制出这么有用的东西,京城四通八达,果然见识就是多,这东西我以前闻所未闻。”

  “哼,蛮夷之地的东西再好,还不是要进贡给我们大黎?”柳平乐去柜子里拿了两只碗过来,夹了一块樱桃肉放进安歌碗中,“快吃吧,不然就真的凉了。”

  “嗯......”安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那块樱桃肉夹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二人吃完之后,柳平乐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安歌盯着那食盒和碗筷看了一眼,决定还是把它们洗好,明日去还给殷澂。

  那食盒上的大珠子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但一看就知道非常贵重,这食盒还涂了这么正规的来自别国的涂料,想必也是难得之物,大黎皇室的生活,果真奢靡。

  她将东西收拾好拿到厨房,厨房的大纲里还有水,她舀了一勺放进木桶里,正要开始洗碗,突然,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安歌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捶打着那人手臂,可那只手臂就如同钢铁一般纹丝不动。

  “受死!”她听见身后之人的声音,立马认出他就是之前在邸报府要杀她的那位,安歌有种真的要死的预感,着急之下,也不知道抓了什么长长的东西闭着眼就往那人的手上刺,紧接着便听见身后那人疼地发出了“嘶”的一声,安歌连忙从他怀中逃出,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条晒的硬邦邦的咸鱼干,鱼嘴锋利无比。

  她拿着那条咸鱼干指着面前的蒙面男子,尽量冷静着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袁起禄的手腕处被鱼嘴划破了,鲜血顺着他的鱼际线下滑,安歌慌道:“我初来京城不久,从未结仇,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我不利?你是......是谋财吗?我没钱的!”

  袁起禄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再次抽出刀要砍向安歌,口中还骂了一句:“贱人!”

  安歌又怕又气:“你凭什么这么骂我?我干什么了?就算你要杀我,烦请你给我一个理由可以吗?”

  “安歌,怎么了?有事吗?”安歌租下的这个四合院有四间房子都住了人,离厨房最近的是一位比她大几岁的孤身女子,也是性格和善之人,平日里见了面会相互打个招呼,此时听见厨房里吵吵嚷嚷的,她便出声问道。

  袁起禄听见这声音,咬咬牙道:“改日......”

  “改日?”

  “杀你。”吐完这两句话,袁起禄如一道闪电般,一溜烟闪了出去。

  安歌捂住胸口,这时住在厨房隔壁的女子举着油灯出来问道:“安歌,怎么了?”

  安歌知道那人定然是为了她而来的,她不想叫不相干的人害怕,便道:“没事儿,我看见了一只老鼠,吓坏了......”

  “都生老鼠了?看来明日得买些鼠药了。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房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

  安歌将食盒收拾好了才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便有些止不住想哭,柳平乐此时已经睡下了,她也不想哭出声打扰到她,便捂着脸在一旁无声抽泣。

  白日里被轻薄的耻辱,被追杀的恐惧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好想回家,家中起码还有父亲可以保护她,而这个庞大又陌生的皇城中,她又应该去寻求何人的帮助呢?柳平乐吗?她已经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了,怎么可以还去令她烦恼......

  不过一想到如今母亲遗作的下落已经有了苗头,前方再多的危险,她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偷偷哭出来之后,安歌心情好多了,再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坏,起码她在邸报府算是站稳了脚步,吃喝是不再发愁了。至于那个追杀她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杀她,但可以看出那个男的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伤害无辜,所以才会在今日隔壁姐姐开口说话的时候立马逃走。既然如此,她以后不再单独行动即可,去哪儿都和柳平乐一起,想必应该可以安全一些了。

  说服了自己,安歌便去好好睡了一觉,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昨日难过的痕迹了,她像往常一样与柳平乐一起结伴去了邸报府。

  *

  七王府后院一处凉亭下,殷澂与苏易安之间的棋盘已经许久没有人动过了,这二人也不知盯着棋盘看了多久,微风抚来,缠绕着凉亭而上的葡萄枝蔓如水波般微微荡漾。

  “王爷。”一声轻唤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僵局,殷澂回头问道:“什么事?”

  “昨个晚上,有一名黑衣男子追杀安大人,那男子身手不错,内力极强,若真打起来属下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倒并没有伤害到安大人。”

  “哦?”殷澂饶有兴致地想了想,“既然那男子的武功与你相当,居然还杀不掉安歌?莫非安歌也是个高手?还是那男子手下留情了?”

  “属下认为安大人就是一介弱质女流,那人杀不掉安大人,实在是因为......安大人足智多谋。”侍卫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理由,他其实一开始想说是觉得那黑衣人磨磨唧唧,而且好像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轻易下这个判断,只说是安歌比较厉害。

  殷澂笑了两声,点头道:“知道了,你好好保护她,必要的时候出手相救,务必不能让她有事。”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先退下了。

  待他走后,苏易安轻笑着望向殷澂:“怎么,王爷这次对这位安姑娘是动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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