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有言,春见曰朝,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

  最开始之时,天下诸侯、群臣百官面圣都在清晨。

  所以被称为“早朝”。

  其又有大小之分。

  平素奏事议政为小朝会,乃是每日例行之常事。

  一般卯时就要起来洗漱,穿戴官服,前往皇城宫门前等候。

  正所谓,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

  意思是五更时分,便有小吏敲响官街鼓,开启各座坊门。

  文官可乘轿,武官能骑马。

  前者要正三品,后者得正四品。

  人道皇朝的法统下,并非君王才有勤政的说法。

  百官也不可懈怠。

  按照景朝律例。

  内外官员应点卯而不至,笞二十小板。

  若无故缺席三日以上,罪加一等,杖打一百大板。

  当差尚且如此,更遑论上朝了。

  大统六十五年秋,立冬之前最后一场大朝会。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一顶顶打着旗牌的软轿,宛如上元节小河里流淌的各色花灯。

  沿着四面八方的高门府邸汇入御道,齐齐涌向皇城脚下。

  为首者,自然就是朱紫官袍的六部大员,内阁宰执了。

  他们从轿子里头出来,站在长达十九里的御道起点。

  于此处转身回望,或者登高远眺,可以窥见一条极为壮观的中轴线。

  九经九纬前朝后市,融入堪舆风水的天象格局,莫名有股子磅礴浩荡的巍然厚重。

  即便是五重天的宗师,行于其间,也会隐隐感觉到似有若无的压制气息。

  好似走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平白矮了一头。

  据好事者传言,天京三十六坊的规整布局,乃是出自于钦天监之手。

  既是一等一的风水格局,也是厉害到没边的惊神大阵!

  能够镇压宗师!

  “今日的大朝会,规格应该是近二十年来最高了。”

  人流长龙的末尾,一名八品小官与好友交头接耳道。

  皇城门外。

  竖着两座牌坊。

  文官、武官泾渭分明。

  好似隔着象棋的楚河汉界,分列两旁而立。

  兵部、刑部一众大员面无表情,位于左侧。

  礼部户部翰林院等衙门,则前后有序站在右边。

  似他这样身着鹌鹑补子的八品小官,莫说靠近那两座牌坊。

  便是想往前挪一挪脚步,都难。

  十九里长的如龙御道,除去文武百官。

  早已被各式马车、各样软轿挤得满满当当。

  又有一众仆役三五成群,围成一方小天地。

  远远看过去,尊卑明显。

  就好像依照家世、品秩、爵位高低,所划分出三六九等的一个个圈子。

  因此也有人开玩笑道,如果祖坟冒青烟,能够攀附大朝会前三排的大员。

  无异于背靠一棵参天大树好乘凉,前程自然似锦。

  “噤声!祸从口出!你可长点心吧,没瞧见执掌一部的那些贵人都是泥菩萨过江的担忧神色!

  此次的大朝会,可不好过!”

  旁边的好友横了一眼,用力扯动八品小官的宽大袖袍,示意他不要多言。

  不下千人的壮阔“江河”中,他们连小鱼小虾都算不上。

  朝堂若有什么大风大浪,往往最容易被波及牵连,落个粉身碎骨的凄惨下场。

  城门紧闭,尚未开启,更没有听到鸣响的鼓声。

  浩浩荡荡,宛如两股洪流的文武百官。

  大多数人都闭气凝神,格外安静。

  为首的内阁宰执,六部之中的尚书、侍郎,更加一言不发,宛若庙宇里头的泥塑木像。

  这样反常的做派,让屹立朝堂的那几座有名“朋党”、“靠山”,其下依附的官员都大气不敢喘。

  蕴含诸般含义的隐晦目光,不断地扫向皇城之后,再落到御道之前。

  半盏茶的时辰不到,又有两顶轿子陆续抵达。

  从中走下两位身份尊贵的藩王殿下。

  宁王白容成依旧是俊美洒脱,风姿卓绝。

  而怀王白宏真却显得憔悴许多,不复以往的贵气。

  他们立于中轴御道,就好像百官分为文武一样。

  并不相亲相近,所隔甚远,各自前行,全然没有结伴的意思。

  沿途许多受过恩惠,或者明里暗里有些勾搭的官员,亦是躬身见礼。

  这两位名声在外,都颇为不错的藩王殿下。

  宛似劈波斩浪,直接走到皇城门下。

  比起内阁宰执,还要更近一步。

  群臣无不心如明镜,晓得那是白家人才能立足的位子。

  任由权势再如何熏天,功劳再如何彪炳。

  也越不过这一步去!

  除非哪天景朝出了一位异姓王!

  卯时末。

  金鼓鸣响的前一刻。

  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御道。

  那袭素白如雪的尊贵蟒袍端坐在龙驹马背上。

  正是,燕王白行尘!

  这位殿下自入京后就不安分,数次上书请求进宫面见太子。

  皆被内阁将折子打回。

  结果不成想。

  三大藩王之中。

  唯一执掌兵权的白行尘。

  竟然连体统都不顾了。

  直接跑去公侯坊堵门。

  把被称作半个首辅的颜阁老搅扰得头疼不已。

  一时间传为笑谈。

  按照景朝的礼法规矩。

  武馆骑马上朝。

  只能止步于十九里的御道外。

  纵马踩踏中轴,冲犯皇城大门,可是大罪。

  叫御史台的言官抓住把柄,绝对要纠缠个不休。

  但今日大朝会前夕,却没有谁敢触霉头,贸然指摘这位战功赫赫,武道境界更是惊人的燕王殿下。

  毕竟脑袋再硬,那也不能往刀口上撞。

  马蹄声声渐渐近,直至皇城宫门前方才停下。

  白行尘眉宇间冷峻孤寒,配合那袭如雪的华贵蟒袍,越发有种不可侵犯的凛然威势。

  他一言不发翻身下马,眸光似冷电。

  扫过尚且知道“戴孝”的宁王白宏真,神色微微一缓。

  转而看向玉树临风似的怀王白容成,眼中浮现怒色。

  大宗师的威势何其可怖!

  千锤百炼的武道真意上合天心,下聚地煞!

  其人只是念头一动,就像穹天轰然坍塌,直有压碎万条山岳的沉重气魄!

  巍巍皇城如神阙耸立,掩映于重云之间,投下大片阴影。

  而立于宫门前的燕王白行尘,大有与其并肩的宏阔之感!

  落后几大藩王一两个身位的内阁宰执,六部大员。

  皆是眼观鼻,口观心,只当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是至圣先师所定下的纲常。

  也是人道皇朝的法统所在。

  为人臣者,插手帝王家事很犯忌讳。

  因此像贵为国舅爷的通宝钱庄大老板,有着皇后娘娘做靠山,始终未曾被授予官身。

  臣子与皇亲,二者只能择其一。

  不可兼得!

  “二皇兄要在群臣面前,皇城脚下,教训做弟弟的么?”

  怀王白容成云淡风轻,面对大宗师的洪烈威势,竟是半分惧色都无。

  纵然炽金团纹的蟒袍飞扬,修长挺立的身躯如山岿然不动。

  白行尘眼神微寒,沉声道:

  “你麾下的亲兵屠灭鲛人、羽人等数部,足足近十万人……作为藩王,纵容属官行凶,是为罪。

  大兴土木建造行宫,又一把火将其焚尽,毫不体恤州府百姓之艰难供养,是为过。

  老四,你若仅止于此,我尚且能容你,可以与太子殿下求情斡旋。

  免去你下宗人府!”

  燕王的声音宏大如雷,却又细微如蚊蝇。

  清晰回荡于白容成的心湖之上,激起一圈圈平淡涟漪。

  “这么多年过去,二皇兄的性子依旧,不曾改变过。

  仍然像少年时那样,每次做弟弟的犯错了,你总是头一个站出来教训我和三哥。

  事后又是头一个去太子、皇后那里,替我们说些好话,避过责罚。

  还记得圣人未闭关、太子没有入主东宫之前,我和三哥惹下泼天大祸。

  将御马监的龙驹放出,把刚落成不久的城隍庙践踏,连带那座受册封的城隍爷神像都摔落在地。

  气得圣人不顾皇后娘娘的劝阻,将我和三哥绑在午门,鞭笞三百,以正明罚敕法!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日头酷烈。

  是太子殿下跪伏在门前御道,足足两个时辰有余,恳请圣人网开一面。

  可圣人没有回心转意,当着几位的国公,亲手鞭笞我与三哥。

  五十下之后,我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只觉得要死在此刻。

  二哥护住了我们,硬生生扛了一百七十九鞭,方才让圣人收手。”

  白容成眸光闪烁,里面透出的缅怀神色,像是藏着少年时见过的草长莺飞。

  “我常常在想,二哥,我常常在想,如果圣人不是这人间至尊,万方宰执;如果景朝没有五龙同朝,反噬国运的那句恶谶!

  我们……该是多好的兄弟!

  就藩的那天,我站在天京城外的官道上回头望,那时候我就跟三哥说,天高皇帝远,咱们这辈子恐怕再没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了。

  三哥平时多奸猾?凡事让我奔着前头走,闯了祸跑得比谁都快,却也难得动了真情。

  特地嘱咐我,叫我收敛着脾性,北海与江南隔着千山万水,日后再犯错,便没有谁替我分担了。

  可是,二哥,凭什么庶出的、做弟弟的,便不能去争?凭什么嫡长的、当大哥的,生下来应有尽有?

  我在北海统合六部,筑新城百十座,当地百姓奉我如神,给我立生祠、供牌位!

  未开化的蛮荒野土,让我辟出不可计数的良田沃土,再不用受洪水涝灾……上阴、稷下两座学宫,多少先生发出感叹,若晚生一甲子,亦可为明君!

  他们以为此是赞美之词,可我每每听之,心头如烙铁炙烤。

  只因为是庶出,任我再做得千般好,也比不得太子么?

  只因为是圣人血脉,天家宗亲,这辈子就争不了么?

  天下间绝无既定而不可改的命数!”

  白行尘低低地叹口气,垂首再抬头,眸光平静道:

  “老四,若非当着群臣百官,仅凭你这番大逆不道的悖乱之言,我就会打碎你的气海,将你擒去宗人府!”

  白容成负手而立,几十年来,他第一次那么有底气面对这位严厉如父,远不如太子殿下那般温和的二皇兄。

  “二哥,如今的你,未必能拦得住我要走的道?更不一定能挡得住我所行的路。”

  白行尘轻轻一笑,冷峻孤寒的眉宇像是冰山解冻,透出几分理应如此的自信与自负。

  “五重天上,亦有高下之分。兄长如父,我不会眼睁睁瞧着你走错路,哪怕打断你的腿,也要避免你铸成大错。

  母后说过,不愿见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更不愿见,你我手上沾白家人的血!”

  白容成缓缓摇头,心湖激起的涟漪为之一静,双目神采熠熠,如蕴金色流华。

  “二哥,你莫非忘了,我的母后……出身低贱,死前也不过封婕妤罢了。

  她从来不曾跟我讲过手足和睦、兄弟相亲的教诲,她生时最常说的,便是天家无情切勿信之,生死不可假手于人!”

  白行尘眼底满是失望,深深望向气度卓然的白容成。

  他的心声已被斩断,再也传递不出。

  于是,这位跻身当世大宗师的燕王殿下张口吐出四字:

  “好自为之。”

  咚!

  咚咚!

  咚咚咚——

  大朝会的金鼓终于鸣响。

  宫门大开。

  以藩王为首,随后便是是衮衮诸公。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踏上天地辽阔,无遮无掩的中轴御道。

  巍峨耸立的太和殿如若山岳,气势无比的磅礴浩荡。

  那位替圣人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殿下,将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

  端坐于白玉丹陛的龙椅上宝座,面南而听天下!

  行进途中,百官噤声不言,群臣屏息凝神。

  只有衣袖摇动,佩玉碰撞的琅琅响动。

  待到鼓乐声停下,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白含章现身。

  往常的朝会,因为还未正式登基的缘故,这位太子殿下只着盘领窄袖的蟠龙袍服。

  可这一次好似与以前大为不同,白含章落座之后。

  从圣人闭关后就销声匿迹的陈貂寺,竟然代替平日的掌印太监,微微弯腰站在旁边。

  白发白眉的老宦官,如同看门护院的家犬,震慑住一帮非东宫附属的党派山头。

  宽阔大殿,丹陛之下。

  也未有哪个臣子胆大包天,敢于直面储君的龙颜。

  纵然如内阁宰执,六部尚书,也要低头。

  所以,并无谁发现头顶旒冕的白含章脸色惨然。

  “果然是,气数将尽之相。”

  同样垂首的怀王白容成嘴角勾起,闭目想道:

  “也该来了。”

  ……

  ……

  应天府,庆云楼。

  今日很是热闹,乃每三年一次的龙女祭。

  传言曾有龙女触犯天条,被雷部神将打落于此,镇压万万年之久。

  故而,每到秋冬季节,便会举行盛大祭祀,以求龙女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覆着金色面具的陈仇凭栏而望,俯瞰长街上的芸芸众生。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舞狮舞龙。

  如此阵仗,让贩夫走卒驻足,寻常百姓相看,宽阔的青石板路,霎时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龙也似的祭祀队伍,为首是穿得道袍的庙祝,走在前面晃动铜铃,口中念念有词,诵唱祷言。

  紧随其后的,乃是七八个打着赤膊的魁梧大汉,抬着一架漆成红木的车辇,上面便是蒙着罩布的龙女娘娘。

  这样一幕人间景象,让身为灭圣盟之主的陈仇看得怔怔出神,眉宇间罕见流露柔和意味。

  “陈洪基没本事,丢了应天府,也辜负了你。

  致使娘亲金身被打碎,符诏被夺回,永世受镇压……陈仇,陈仇,以‘陈’为姓,以‘仇’为名。

  既是偿还陈洪基的父子因果、骨肉情分,也是提醒自己,时刻铭记与白家不共戴天!”

  陈仇将手一招,烟波荡荡,巨涛悠悠的江河从中分开!

  顷刻显出洋洋浩浩,漠漠茫茫的震骇气象!

  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当初被镇压的江神宵飞身而起,平稳掠进庆云楼。

  “万事俱备,如今该往天京去了。”

  陈仇负手而立,轻声道。

  “盟主,计划有变么?”

  江神宵受长流百川的水脉镇压,功行反而又有精进,背起那座大书箱,恭敬问道。

  “有人晋升七曜之位,又合太古九宸,扰动了命数。

  不过无妨,大局已定,都道天京是龙潭虎穴,大宗师闯进去都难杀出来。

  我却想再试试,白重器的手段。”

  陈仇淡淡一笑,眸光倒映出揭去红布的龙女娘娘金身像。

  身披锦绣羽衣,腰束长光明珠,眉如远山,气度婀娜。

  神色气色,栩栩如生,宛似活人,惟妙惟肖。

  “白重器今日定然出关?”

  领会盟主话中深意的江神宵悚然一惊,六十年前,那位景朝圣人便为此世武道当之无愧的第一座高峰。

  闭关二十年余,是否依旧真无敌?

  “走吧,白家人欠的债,总要还的。”

  陈仇隐于黄金面具的神俊面容,好似生铁铸成。

  麻袍衣角飘荡间,他往外踏出一步。

  头顶显出一尺来高,上下七层的玲珑宝塔。

  玄奥古朴垂流万象,其上流动着两个斗大的道文。

  太宇!

  令人一见,就觉法理深刻,有种上下四方颠倒,天地八极崩坏的大恐怖!

  其色玄黄的玲珑宝塔放出光华,将陈仇与江神宵一罩。

  无垠太虚如被刀斧劈开,撕出一道门户也似的口子。

  两条人影宛若梦幻泡影,倏然遁入进去,横跨千万里之遥,来到天京的皇城御道。

  “让埋下去的暗桩钉子都发动了。”

  陈仇独自行于御道,旁边小贩行人对他视而不见。

  江神宵微微躬身,数十年的谋划布局,将在这一日全部启用,为的便是破去钦天监设下的惊神大阵!

  日头渐渐悬于中天,三十六座坊市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一派繁华。

  随着江神宵吩咐下去,或是某间客栈,或是某个娼馆,或是某座废弃民宅。

  许多人开始奔走,他们平日里渺小如蚁,并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在今天,这些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苟且偷生数十年,被朝廷冠以“余孽”之名的孤魂野鬼。

  皆愿意赴死,求一个机会!

  “马踏江湖,破山伐庙,听上去很威风,可那只是对景朝而言。

  换位而处,在那些被伐灭的门阀、破去的山门、踩下去的前朝贵胄眼中,尽是累累白骨筑起的尸山。

  苟活下来的那撮人,谁不是背着血海深仇?

  白家人那张万世一系的龙椅宝座,是用一笔笔血债堆起来的!”

  陈仇笔直行于中轴大道,坐于檐脊的各种走兽好像两眼一抹黑。

  要知道,它们本该如城中望楼甲士一样,负责监察三十六坊的风吹草动。

  而今却也失去用处。

  “白容成这些年来,借着各种名义私底下运送大批前朝皇族的墓葬品,神不知鬼不觉,埋于三十六坊各处阵眼……孟玄机苦心孤诣布的阵,也防不住父子离心,兄弟反目。”

  陈仇走到皇城脚下,轻轻喝了一声:

  “破!”

  那座玄黄垂流的玲珑宝塔迎风一涨,好似奇峰突起,山高万仞,撞向覆压八百里的巍巍天京!

  与此同时,三十六坊的风水阵眼上,藏身的余孽刎颈而死,以精血泼洒浇淋前朝皇族的墓葬品。

  好似热油进锅,霎时冒出“滋滋”声音,进而喷薄出极为微薄的一丝龙气。

  擅长观气的练气士都知道,天京皇城位于地运中枢,宛若一条横卧玄洲的磅礴巨龙。

  无人敢于触其逆鳞!

  但随着三十六坊突生异变,前朝皇族仍未逸散干净的龙气,像是一根根钢针扎进阵眼。

  看似毫无影响,实则如机括锈蚀,竟在短短半柱香间,令整座承载国运气数的惊神大阵缓缓停下。

  所以,当陈仇喝出那一声“破”字,宛如滚滚闷雷拔地而起。

  余音不绝,轰动全城!

  ……

  ……

  冥冥虚空,一具满身触目惊心,布满皲裂痕迹的残躯微微动弹。

  强横肉壳所消散的生息,好像四海之水倒灌席卷,回归于其中。

  昂扬而立,宛似虎死骨架不倒的凉国公杨洪,猛地张开双眼。

  汹涌的血色凝成实质,足足洞穿千万丈之远!

  只是念头运转,皲裂残躯便如重新熔铸的金铁般,再也看不见丝毫伤痕。

  “吾身俱全,却失本真。

  这世上再无国公杨洪,只有吞世大魔。”

  白发飞扬的高大老者似是清楚自个儿境地,垂首轻声道。

  血神那日所夺的,只有杨洪的躯体,而非三魂七魄尚在的完整之人身。

  耗费无数虚空恩赐,方才将其重铸为一尊大魔,赐名“吞世”。

  “杨洪欠白家人的,已经还清。

  可白家人欠他的,那一子一女两条性命,却还未偿。”

  自承是吞世大魔的杨洪霸烈无匹,一步迈出撞碎太虚,宛若神岳天降,重重砸向午门!

  ……

  ……

  背着大书箱的江神宵默默抿嘴,他正走在太安坊的巷弄里,右手把玩着百蛮汗皇的一方玺印。

  他每行过一处,已被坏去的风水阵眼就崩散开来,好似打进去一根根困龙桩,继续摧折磨耗景朝的国运气数。

  这种本该引来反噬,万劫不复的苦差事,江神宵颇为得心应手。

  任由那袭袈裟肆意鼓荡,气机如何汹涌,也没有真正伤及他的根本。

  “这就是纪九郎所住过的地方?果然有莫大的因果晦暗交缠。”

  江神宵淡淡一笑,自顾自道:

  “微末之时,少年居处,也算半个‘祖坟’,正好施展巫蛊厌胜之术……”

  他学贯佛道,又进儒门,三教根底皆精通,更遑论上古的旁门。

  “当着本道的面,暗动毁人前程,坏人气数的邪术,你胆子很大啊。”

  未等江神宵心念落下,一道清朗声音悄然响起。

  头戴道观背大书箱的灭圣盟护法猛地回头,而后如临大敌。

  “孟玄机!你竟不去皇城护驾?!”

  这位常年待在社稷楼九层的监正大人摇头道:

  “降伏了你,再去也是一样。”

  ……

  ……

  九边关外,一头黑山羊昂昂叫了两声,仰头向天看去。

  好像把一颗石子投进无垠太虚,于一刹那涟漪遍及玄洲。

  凡是四神门徒、信众、行者、天选、圣子,一应诸人。

  无不心有所感!

  仿佛看到当世至尊的法旨降下,诰书颁布,毫无半点违逆的意思。

  “吾等降世,乃是叫这大地动刀兵,天下起烽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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