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陆恒这次南行,收获很大。

  不是虚名,‘千钧先生’、大英雄之类的。

  是新点亮了一颗星辰。

  ——第四种地煞之术——壶天!

  自服食之术、斩妖之术、医药之术之后的第四种,壶天之术。

  正所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所谓壶天之术,本根上来讲,是宇空之道。上下四方曰宇,宇空,即为空间。壶天之术,便是开辟空间、营造洞天的道术!

  那小说话本里,譬如说的袖里乾坤,便是这壶天之术的一种演化。

  这颗壶天星辰,是陆恒护着中山先生完成看望母亲、与会十三省同盟会分会长之后点亮的。陆恒推平了英国佬在港岛陆地上的力量之后,第五颗星辰也已微微发亮,还没彻底亮起来,但已知道是什么了——通幽。

  此外,早先已有些亮光的天罡大神通移星换斗而今亮度也提升了不少。

  且不多言。

  壶天之术点亮之后,有一股玄妙的力量在陆恒体内蕴化出来。这股力量玄之又玄,空蒙透彻,不可捉摸。

  北归的这段时间,陆恒一直在暗暗体会它。

  它便是一点宇空之力。

  这点宇空之力完全受陆恒的控制。只要陆恒愿意,可以将之分化身体的任何部位、甚至外在物品之上,念头一动,即可开辟出一个独属于他的空间。

  但陆恒并未立刻使用它。

  而是加以诸般体悟——这宇空之力,照着陆恒的想法,当不止开辟空间这么单一。他这段时间的体悟、实验,渐渐摸索出一些用法来。

  比如在赶路的时候,将之与身法结合起来,能够达到真正的缩地成寸的效果。

  比如在战斗的时候,将之运用,一拳打出,拳头直接跳过一段空间距离,出其不意的击中目标,令人防不胜防。

  飞剑刺杀也可与之结合,在空中闪烁跳跃,更令人难以防备。

  陆恒深知宇空之力的妙用绝不止于此,可惜,似乎是世界所限,他绞尽脑汁,无论怎么实验,都无法展现诸如‘传送’‘撕裂空间’之类的强大伟力。

  世界所限。

  天大地大嘛,有什么办法呢?

  陆恒只好停息了对宇空之力更深层次的挖掘。

  他将这道宇空之力分化入掌心,本根留泥丸,于掌心开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个空间刚刚开辟出来的时候,很是狭窄,只有三尺见方。但成长很快。开辟不到三天,便已成长到一丈见方。

  陆恒北归之后,在皂山镇半个月,掌心空间成长到十丈见方,才渐渐陷入停滞状态。

  陆恒知道,是自己的硬件条件不能满足掌心空间的继续成长。

  掌心空间依托于陆恒本身,陆恒越强大,掌心空间成长越快。同时,以真炁不停歇的祭炼,可以增强掌心空间的强度。

  壶天之术开辟出来的空间限制很少。可以装死物,也可以装活物。因为这玩意儿的终极目标,是洞天!

  而道家所言的洞天,是一方完整的世界。自然不存在死物活物的问题。

  当然,暂时而言,陆恒的掌心空间,相当于一个巨大的随身包裹,以及可以对各种搏杀之术加以加持。更多的作用,还无法体现,更不能作为一个世界来看待。

  要建造成一个世界,需要很多很多的条件。需要纳入五行本源、引入时间潮流、划分阴阳奥妙、定鼎法则格局...

  这些都不是陆恒现在能做到的。

  但好处已足够大。

  譬如那条平时不方便携带的大枪,现在就可以放在掌心空间里。需要的时候,念头一动便可拿出来杀人取命。飞剑亦是如此。

  以后走到哪儿都打空手,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

  十丈见方,并且还在缓慢成长的空间体积可不小。相当于一个十丈多直径的球体。至少对个人而言,承载一些随身物品绰绰有余。

  眼看年关将至,这一年,陆恒一家如往常一样,打算到苏州过年。

  正将成行,却有来访者登门,是茅山派的林九英林师兄。

  陆恒还以为先前说的出海扒根儿的事成了,不禁有些吃惊,道:“这么快?!”

  早先还说开年之后可能才有消息,现在就有了?

  林九英微微摇头:“非是出海之事。”

  陆恒引他进屋坐下,丫鬟奉了茶水,林九英抿了一口,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他是追踪敌手而来。

  “上回与陆师弟别过,不两日,广州城里便相继发生了几起骇人听闻的惨案。”他道:“起初我也不知,还是黄飞鸿黄师傅来求援,我才知道。”

  广州发了惨案,接连有几位孕妇被杀,胎儿被取走。原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罪犯,但广州的巡捕查来查去,却没查出个所以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官府便寄希望于广州的地头蛇,帮派、武馆之类的。黄飞鸿在民间极有声望,又挂了个广州水师教头的名儿,他又是个热心肠,得知此事,自告奋勇,发动自己的关系,要把那穷凶极恶的罪犯逮出来。

  黄飞鸿是广东的武术大师、医术大师,名声广大,很多人愿意为他奔走。可这一奔走,便奔出事来了!

  某洪拳武馆的弟子在追查此事之时,命丧小巷,被杀了七八人。更关键的是,这些死者,死法不寻常。

  不是刀剑所杀,亦非拳脚所杀。其死状如干尸,浑身上下没有伤口,但皮肉枯竭、浑身蜷缩,仿佛放到火炉里烤过一遭。

  黄飞鸿医术高深,查看过之后,得出结论,这些人是精元枯竭而亡。

  他立时知道,这事不寻常。

  从未见过这等死法的,黄飞鸿觉得异常棘手。

  他认识林九英,隐约知道这世上有非同寻常的存在。于是忙不迭去了林九英道观,向他求援。

  林九英听了黄飞鸿的叙说,立时知道,不是普通案件。多半与非凡存有干系。

  “我与黄师傅马不停蹄赶到广州,在巡捕房的停尸房里看过那几具尸体之后,我断定,必是修行中人所为。”

  他说:“那几个死者是被某种邪门歪道手段强行吸走了精元而亡。我起初以为是吸血鬼,但其通体无伤,没有咬痕,而且吸血鬼杀死的人,虽然也呈干尸状,但不会像火炉里烤过那般焦黄。”

  陆恒凝神倾听,道:“那依师兄之见,当是哪一路的修行者所为?”

  林九英微微摇头:“我见识浅薄,当时看不出来。”

  “不过。”他顿了顿:“我以纸鹤寻机之法,摄了尸体上留下的气息,却是寻着了作恶的人。”

  “哦!”陆恒笑了起来。

  就说嘛,茅山派可不是好相与的。若说正面硬刚,拳脚相对,茅山派未必厉害。但茅山派的手段极其丰富,各种符箓可以应对各种状况。

  “但我没能拿住他。”林九英叹了口气:“此人身材矮小,浑身裹着黑袍,我没见着他面孔。倒是切身体会了一下,那些死者为何而死——此人修成了某种邪门真炁,击之于人,便可将人的精元气血一扑而空,十分凶恶。”

  “我寻着他,与他斗了一场。随后一路从广州追到赣西,与之斗了三场,拿他不住。此次来见陆师弟,是我追到了鹅城,失了他踪迹。想到师弟也在这里,便求援来了。”

  陆恒心下了然,却微微皱眉:“这么说,此贼如今躲藏在鹅城范围?”

  林九英道:“我是前天晚上最后一次与他交手,彼时已入鹅城境内。从前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寻了一路,没找着。或一半藏在鹅城,一半已是逃离。”

  陆恒道:“师兄纸鹤寻机也逮不住他了?”

  林九英道:“他已有防备。”

  陆恒觉得有些棘手,道:“若说厮杀,我自不落于师兄之后;但若说寻人,我不及师兄万一。”

  他想了想:“这样,我于鹅城县令陈鲁有些交情,这便与师兄去见他。发动官府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来。”

  林九英也别无他法,道:“看来只能如此。”

  他有些忧虑:“似这等邪门歪道之法,往往掀起狂澜,害人无数。若不能及时找到此贼,我怕有更多的受害者死于其手。尤以孕妇、婴儿,多被他伤及一人,我心中便多一份愧疚!”

  又道:“且邪门之法,进境极快。虽有种种隐患,若教他得了时间,转眼强大起来,更不好对付啊。”

  陆恒也察觉到了里面的隐患,道:“那我们马上去鹅城。”

  陆恒立时给宫兰几个女人交代了一声,即与林九英直奔鹅城而去。

  也不坐火车,两人脚程比火车快。不多时,便到了县成。

  至县衙,早有人见陆恒来,认得他,忙把他请了进去。

  陈鲁正在办公,见陆恒与一个道士登门,不禁奇怪,道:“千均先生怎有闲暇到县衙来?”

  陆恒稍作介绍,道:“这位是茅山派的林师兄,他追踪一个邪魔外道至鹅城,失了其踪迹。我来请你相助。”

  他把广州发生的事道出:“此贼手段邪门,挑孕妇下手,若不尽快找出来弄死,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陈鲁一听,神色立时严峻。

  陆恒的手段,他亲眼见过。既然眼前这道士,陆恒都要称之为师兄,那必定也是非凡中人。如此,那罪犯也是非凡中人。

  陈鲁觉着棘手。

  道:“林道长,您是前夜追到鹅城的?”

  林九英道:“然。前夜三更,我与贼人在进入鹅城境内之后,斗了一场。可惜被他逃了。”

  陈鲁听了,来回踱了几圈,道:“鹅城如今正欣欣向荣,出不得这样的岔子...千钧先生、林道长,我立刻让下面的人行动起来,务必将贼人行踪找出...”

  他便唤来县丞、捕头,说:“有一从广州流窜来的贼人,专挑孕妇、婴儿下手,穷凶极恶。县丞,你立时起草一份海捕文书,张贴告示至各镇,请各镇的乡绅父老捉紧贼人行踪,但有痕迹,立时来报,赏银百两!”

  又对捕头道:“巡捕房立刻行动起来,全城搜捕贼人行踪;并令各镇的捕役挨家挨户询问,查察贼人踪迹!”

  两人一听,也觉严重。专挑孕妇、婴儿下手,这是何等穷凶极恶?

  不敢怠慢,忙领命,下去办事。

  做完这一切,陈鲁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对陆恒和林九英道:“若无他法,便只能等着了。”

  林九英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陆恒道:“我与林师兄这几日就呆在县衙。一有消息,立时动身,将贼子擒杀。”

  如是两日。

  到第三日,忽有信报,说任家镇出了命案。有一任姓的乡绅除一女尚存,余者俱死。

  陆恒和林九英忙不迭赶到任家镇,早有镇上的保安队长迎上来,点头哈腰道:“两位就是县里派来的专员吧?我叫王威,任家镇的保安队长。”

  这厮戴着个眼睛,虽然高高大大,却一副猥琐模样。

  来之前,陆恒和林九英了解过任家镇的格局。任家镇发了命案的乡绅,便是任家镇最大的地头蛇,唤作是任发,是此人出钱,组建的保安队。保安队的队长王威是任发的外甥。

  不过这王威,看起来没一丝悲伤之意——想到任家如今只剩下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女,任发留下那许多肥的流油的财产,便立时知道王威为何不悲伤了。

  他高兴都来不及。

  陆恒摆了摆手:“甭废话,前面带路,去任发府上。”

  王威忙道:“小的备了酒宴...”

  陆恒道:“你自个儿回家慢慢吃。”

  王威脸色一变,即堆起笑容:“是小的唐突,两位专员请跟我来。”

  一路到了任发家,果然一幢大宅,镇子上绝无仅有。便是县城,陆恒也只知道黄四郎曾经那宅子比这大,其他的都未必能比得上任宅。

  保安队的人守着门口,见王威带人来,连忙打开大门,一行人进去。见披麻戴孝,许多仆役来往。

  皆神色各异,真心悲伤者少,心思各异者多。

  任发一家老小几近死绝,只留下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说起来也得亏有个保安队长王威镇着,否则这些仆役小厮早把任家半空,一哄而散了。

  虽然王威未必存着好心,多半也想着一口把任发留下的财产吞了。

  进了屋,见大厅已作灵堂。十余具尸体横陈,铺着白布盖着。有个梨花带雨、眼睛红肿的女孩儿,正跪着火盆前,惶然哭泣着,正烧纸。

  王威忙走过去,低声道:“表妹,县里的专员来了。”

  姑娘忙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任婷婷,见过两位专员。”

  虽是镇子姑娘,但任发家大业大,也算是个大家闺秀。脸蛋清秀,十分好看,更兼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林九英摆了摆手,三步并作两脚,来到尸体前,掀开一块白布,便见白布盖着的尸体,果然干瘪焦黄。

  他回过头,对陆恒道:“陆师弟,就是那贼人动的手!”

  他又把其他的白布掀开,果然看到一具孕妇的尸体,睁大着眼睛不肯瞑目,胸腹之下斗大个窟窿,也是婴儿被取走了去!

  仔细问过,知道这孕妇是任发小妾,婴儿已有八个多月,眼看待产。

  林九英皱着眉,仔细询问了孕妇的情况,任婷婷知道的不多,但任家的管家却知道的清楚。

  林九英掐指算了一算,把陆恒拉到一边,低声说:“广州那几个被害的婴儿,我也做过了解,之前没大反应过来,此时看来,这贼人杀孕妇取婴儿,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些婴儿的生辰八字,都在同日同时!”

  陆恒凝眉:“贼人取生辰八字同日同时的婴儿,莫非是为了修炼邪法?”

  林九英道:“必是如此!”

  他忧虑深深:“也不知道这恶贼要取多少婴儿才能修成...他若修成邪法,必定难以应付。”

  陆恒倒不在意好不好应付的问题。

  他更在意的,是孕妇和婴儿的性命。

  沉吟了一下,道:“林师兄,这案子是昨晚上发生的。时间不长,你看能不能施法锁定贼人行踪?”

  林九英咬牙道:“我试试。”

  他随后里里外外,将任宅转了个遍。将任家死者身死之处一一看过,随后回来,对着十几具尸体作法。

  王威看的莫名其妙。不是说县成的专员么,怎么作起法事来了?

  倒是那任婷婷,眼睛微微发亮。

  她屡屡看向陆恒,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姑娘别看柔柔弱弱,但其实,任发因着无子,是把她当作任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不但去省城南昌进学过,还每每提点,告知了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当初鹅城变天,黄四郎被灭门的事。任发作为鹅城的大乡绅,是隐约知道内情的。知道在皂山镇住着个狠角色,一举掀翻了坐地虎黄四郎,把他灭门,还信手推出个新的县令,这种事,竟然省里巡抚也只能当作看不见,不敢招惹。

  任发当然也不敢招惹,但他记在心里,还专门在皂山镇开了铺子。每每逢年过节,都要给陆恒家奉上一份礼呈。

  他也不登门,也不表明自己有所求,只是这么做着。任发做人做事有一套,他知道,他这样的人,陆恒未必看得上眼,便只是做事,不敢凑上去讨好,免得适得其反。

  这事他专门交代过任婷婷。

  甚至任婷婷知道陆恒长什么模样。

  所以这里看陆恒的目光,便大有不同。

  任婷婷虽然柔弱,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危险当中。表哥王威虽然帮着她镇住了任家,没有生变,但这几日,王威已屡屡提出,想要迎娶任婷婷过门。

  其意图何在,不言而喻。

  想要通过联姻,一口将任家的家产吞并。

  若王威是个仪表堂堂、真正厉害人物,任婷婷未必不会答应。但任婷婷是见过世面的,王威这种货色,如果不是因为是任发,怎么可能有资格当保安队长?

  败家的本事厉害,做事的能耐拉胯!

  而且脾气不好——毕竟是表兄妹,谁不知道谁?

  她是不愿意的。

  眼下真正厉害的人,就在面前,任婷婷不起心思都难。

  趁着林九英作法,任婷婷袅袅婷婷走过来,到陆恒身边,微微一礼,那梨花带雨模样,真个惹人怜惜。

  说:“陆大哥。”

  陆恒诧异,看她一眼:“你知道我?”

  任婷婷道:“嗯...我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就去皂山镇,便为陆大哥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陆恒闻言,心下一转,立时明了。

  任发这种级数的乡绅,虽然住在乡下镇子里,但地位其实不低。只看他这宅子,只在黄四郎之下就知道。

  当初鹅城变天,陆恒又不曾专门隐瞒,任发如何不知?

  他念头转动,忽然道:“皂山镇的任家胭脂铺每到逢年过节,都给我一份礼呈,那铺子是你们家的吧?”

  任婷婷露出笑容:“陆大哥知道啦?”

  陆恒道:“你爹任发倒是个有手段的。”

  陆恒沉吟了一下。

  这些年,因着皂山镇的种种改变,老百姓得了许多好处,便逢年过节都给陆恒送礼。陆恒虽然不希冀,但也没拒绝——每每收了礼,也都是还了的。

  但礼来礼往,这交情便就有了。

  而且九儿与任家胭脂铺的女掌柜关系颇为亲近。还曾多次在陆恒面前提及这任家胭脂铺。

  陆恒抬头瞧了眼那边有些坐立不安的王威,道:“你家中遭此厄难,如今剩你一人,你是怎么个打算?”

  任婷婷心下大喜,忙道:“请陆大哥帮我!”

  陆恒微微颔首,料想这样一个女孩,全家俱亡,独留一人,又抱着偌大家业,如稚子抱玉璧于市井之中,怀璧其罪也。

  既然有那么一份香火情,陆恒不介意顺手帮她一把。

  便说:“我许你扯我虎皮。”

  又对那王威招了招手:“你过来。”

  王威心下一跳,点头哈腰过来。

  陆恒说:“任家与我有一份香火情,这姑娘我保了。你若有什么心思,给我按下去。否则...”

  王威脸色一变,立时发苦。

  任家这么大一份家业,若吞下去,还不吃的满脑肥肠?可县成来的专员,必定不好惹。万一...

  他左思右想,既不肯放弃,又不想招惹面前这位专员。

  陆恒看他这模样,嗤笑一声,对身边跟来的县成小吏道:“你派人传个信,教陈鲁派个保安队长过来,这厮不合格。”

  王威有什么胆魄?

  听到此言,想发难,但迎着陆恒那淡漠的目光,却是噗通跪下去了。

  “不敢啦!不敢啦!”王威道:“爷您饶了我罢!”

  就这德性。

  旁边任婷婷,难免露出快意之色。

  此时,林九英作法已毕,过来与陆恒说:“抓着些蛛丝马迹,须得尽快追上去。否则又要被他逃了!”

  陆恒道:“走。”

  与任婷婷点了点头,陆恒与林九英直接离开了任家。

  有陆恒一句话,任婷婷再无忧矣。至少在鹅城,应该没人招惹她了。跟着陆恒来的小吏,定然会把这事传开,其他有势力的乡绅知道陆恒厉害,哪里招惹。

  至于王威,他这保安队长肯定做不长。

  他能做保安队长,是因着任发。现在任发死了,没了靠山。以陈鲁手段,必定收权,将王威打下去。

  他也蹦跶不起来了。

  陆恒与林九英一路出了任家镇,林九英在前,时不时停下观望一二,不多时,便赶出去十几里。

  及至于一处山林之中,两人在一棵大树下驻足。

  只见树下,一滩污血还没完全干涸。

  林九英铁青着脸蹲下,叹了口气:“这是婴儿之血。他又跑了!”

  陆恒微眯着眼,四顾打量,也没察觉到周围有任何陌生气息。

  “这里是鹅城边界。”他道:“那贼厮想必已经离开鹅城境内。”

  林九英道:“往东边去了。”

  林九英站起来,举目眺望,深深吸了口气:“陆师弟,劳烦你助我许多。恶贼既已东去,我要马上追赶,这里就先别过。”

  陆恒想了想,道:“他若东去,或至苏杭一带。师兄一旦遭遇他,或可先锁定行踪,给我打个电报,一两个时辰之内,我就可赶到。眼下年关将至,我一家也要去苏州过年,或可在苏州与师兄再会。”

  便把自家苏州园子的地址,告知了林九英。

  林九英笑道:“好。”

  当即作别,林九英继续风尘仆仆追赶贼人,陆恒则回了一趟县成,把贼人已逃离鹅城的事告知陈鲁,这才回了皂山镇。

  这一回,算是跑了趟空。

  陆恒心下难免有些不爽利。

  回家与婆娘们说了此行的事,都义愤填膺。九儿更因任家的厄难十分难过,说:“任家胭脂铺的女掌柜,就是任发的小妾。月前才回去——她怀了孕,回去待产,没想到遭此厄难!早知道我不让她回去,她只要在皂山镇,什么恶贼敢来害她?!”

  原来那被杀死取走婴儿的孕妇,任发的小妾就是任家开在皂山镇的胭脂铺的女掌柜。

  难怪九儿难过,那可是她的闺蜜!

  发生了这样的事,虽不在自己身上,但贼人的穷凶极恶,仍然令人愤慨。

  陆恒说:“左右年关将至,我们要去苏州过年。我瞧着这贼人的方向,多半会去长三角。到时候定拿住他,教他粉身碎骨。”

  陆恒一家即将成行前往苏州,接到上海滩那边的电报。说是陆定回来了。陆恒便打电报回去,让他过年到苏州来,聚一聚。

  不久,陆定回信,说好。

  于是陆恒一家坐上火车,奔苏州而去。

  下半年这会儿,只九儿一个人长时间住这边的园林。前不久才回皂山镇。此时园子没有别人,都是些仆役。见主家人到来,都高兴的很。

  陆恒从南方回赣西,已经过了两三个月,他在港岛做的事,早已经传遍了四方。两个多月过去了,长三角仍然热闹,报纸不知疲倦的轮番轰炸,各种惊人的语言不要钱似的洒出来。

  苏州这边的仆役,也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都说当家的神仙下凡呢。”

  九儿与有荣焉。

  宫兰几个也掩嘴轻笑。

  陆恒失笑摇头:“怕不止吧?”

  九儿撇撇嘴:“有的报纸哗众取宠,指摘当家的,说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把所有的洋人都驱逐出去云云,尤其那个什么康有为,十分可恶!”

  “他说你应该保皇,扶持清廷,扫清寰宇、重整乾坤。”

  陆恒哈哈大笑:“康有为就是个老旧的保皇党,你理他做什么?必定有人跟他打嘴仗。”

  九儿笑起来:“是呢。章炳麟把康有为骂的狗血淋头。”

  赞赏的、指摘的,于陆恒而言,又有何加焉?

  而且无论赞赏之中,还是指摘之中,都不曾有骂他的——大抵是不敢骂他的。既如此,陆恒何必计较。

  再则,港岛的事都过去几个月了,陆恒早已不萦绕于心。

  一家人齐聚苏州,不久,在上海滩进学的玉珍也回来了。

  玉珍这姑娘在上海念书,上次回皂山镇只呆了几天,这回算是放假了,陆恒去港岛时她又回了上海滩。

  可没想到,她又把白秀珠带来了。

  白秀珠一看到陆恒,便冷哼一声,一点也不给面子。

  倒是跑到宫兰她们一群女人之中去,勉强说话,这态度隐隐有所变化。

  随着春节的临近,于陆恒关系密切的人,相继来到苏州的陆宅。

  腊月二十三,小年时候,陆定一家也来了。陆定和他妻子,以及陆屹、陆鸣和陆眉三个孩子。

  二十八,林黑儿也来了。

  林黑儿如今可是个女强人。以妇幼协会在上海滩的地位,作为会长,她跺跺脚,上海滩震三震。

  青帮也要屈居其下。

  居移气,养移体,林黑儿的气质,早是不同凡响。

  倒是冯敬尧没跟着一起来,说是有事,耽搁了,等过几天再来拜会陆恒。

  这个新年,大家一起,在苏州的陆宅里,开开心心度过的。

  除夕那天晚上,出去赏烟花。苏州城里搞的十分隆重,老百姓都走上街头,看着漫天的烟花,别提有多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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