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内,店老板殷勤地帮狄仁杰和方九收拾房间。

  方九一辈子没住过客栈,束手束脚站在一旁看着老板收拾,手中依旧紧紧护着他那个宝贝包袱。

  狄仁杰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老夫姓怀名英,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啊?”

  方九拘谨地答了一句“方九”而后便再不说话了。

  片刻功夫,店老板草草地将房间、床铺收拾完毕:“收拾好了,我叫张伸,客官们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就是了。”

  狄仁杰笑着点点头:“一路行来食不果腹,能否安排些饭食,与我等充饥呀?”

  张伸面露难色,略显尴尬地说:“不瞒您说,小店近日一直生意冷清,因此,店内不曾备下菜蔬,要吃饭您请上街,出门左拐就有个饭铺。”

  方九不禁多看了张伸一眼,这家店开门以来的种种情形,实在令人感到奇怪。

  狄仁杰并未责怪张伸:“既如此,那便罢了。”

  此时,他才注意到张伸的衣着似乎有些不妥,仔细一瞧,原来是裤子穿反了。

  狄仁杰不禁哑然失笑:“真是抱歉,我等急于投宿,催促得紧,竟让店家连中衣都穿反了!”

  张伸一愣,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裤子,果然发现穿反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哎,真是让二位见笑了,方才听到敲门声时,我们已经睡下了。”

  此时天色已晚,加上下雨,狄仁杰倒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点了点头。

  张伸心下有些慌乱,不敢再与众人待下去了,道一声“失陪”,匆匆退了下去。

  狄仁杰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方九身上,眼中闪烁着对方这位青年的浓厚兴趣:“方小兄弟,看你也是赶路之人,想必腹中也饿了,不如请你一起吃一顿如何啊?”

  方九心中确有几分饥饿,但顾虑到随身携带的包袱,终究未敢应允。

  他摇了摇头,拍拍包袱:“多谢老丈,我自己带了干粮。”

  狄仁杰自是热情,闻言一笑:“诶~我等占了你一间客房,相逢就是有缘,这一顿饭就算交个朋友,我们一行多人,也不差你一双筷子!”

  此时,李元芳步入屋内,闻听狄仁杰之言,心中已然明了其意。

  他亦是满腔热忱,索性上前一步,拉起方九的手,笑道:“请勿客气,我家先生素来好客,乐于与人交流,来来来,一起去!”

  方九听他们口音非本地人士,心中不愿多生枝节,只盼能安然度过一夜,待雨停便继续赶路。

  “不了,不了!多谢好意!我实在累了,想休息休息。”

  狄仁杰和李元芳见方九推辞得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强求,只好带着张环李朗等人出去吃饭。

  行至院中,正好看到客栈老板张伸和一个伙计模样的人窃窃私语,模样甚是急促。

  狄仁杰奇怪地望着他们,只见伙计的怀里抱着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张伸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在伙计后背狠拍一下,伙计快步向后门方向奔去。

  见狄仁杰与李元芳目光投来,张伸面色骤变,慌忙转身溜进了大堂,装作忙碌去了。

  狄仁杰见状,与李元芳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疑惑更甚。

  “这家店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怪?”李元芳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狄仁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

  狄仁杰和李元芳等人出去吃饭,方九独自一人留在房间内,将门关好,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解开包袱,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包袱里那封信。

  信件没有一点没雨沾湿,只是稍稍有些褶皱,方九心疼地抚平那些褶皱,再将信妥善收藏好。

  随后,他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干啃了起来。

  然而,吃了几口后,他便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晃了晃水囊,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不禁叹了口气,拿起水囊,开门走了出去,想要找店老板讨些水来。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但大雨已经停了。

  方九左右张望了一番,隔壁刚才亮着灯的房间内有一个人影正忙碌着。

  “店家!店家!”方九没有管他,自顾自想招呼张伸要点水。

  可亮灯房间内的身影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慌里慌张地把灯吹熄灭了。

  灯一灭,周围忽然黑了起来,方九不禁回头望向忽然熄灯的房间。

  新雨刚刚下过,空气本来该非常新鲜,可方九却嗅到了什么味道,十分腥臭,令人作呕。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循着味道的来源找去,却发现正是那间亮着灯的房间。

  方九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闻出那种气味有点像杀鸡鸭时候的味道,是血腥味!

  他的心跳得飞快,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试图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没有料到,刚刚呼唤的店老板张伸此时来到身后,举起了木棍偷袭于他。

  然而张伸的手却没有下去,正好就是这个时候,狄仁杰和李元芳一行人回来了。

  李元芳眼疾手快,分身上前,擒住了张伸高举木棍的手臂,一阵剧痛之下,张伸不禁惨叫连连,木棍应声落地。

  方九这才回过头,意识到有人要偷袭自己,大吃一惊。

  “想不到竟是家黑店,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李元芳疾恶如仇,狠狠地看向张伸。

  张伸痛得嚎叫起来,哀求道:“好汉饶命,手…手要断了!”

  此时狄仁杰引领着里长、一众甲丁、冯屠户及巩生,手持火把,涌入客栈。

  李元芳松开张伸,猛力踹开紧闭的客房之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火把光芒四射,照亮了房间内的一切。

  伙计正抱着一具无头尸体,准备将尸体藏起来,被逮个正着。

  里长见状,震惊不已,令人将一颗头颅与尸身放在一起,验明正身,果然是严丝合缝。

  张伸见状,不禁以手掩目,长叹一声,满心绝望。

  里长怒不可遏,一步上前,直指张伸:“果然是你!适才这位老先生向我揭发,我还半信半疑。张伸啊张伸,你在河口镇也算有头有脸,怎会干出这等勾当?”

  狄仁杰出去吃饭的空当,又破获了一桩杀人案,解救了两个被冤枉的好人。

  店里的伙计用荷叶包裹着人头,出去毁尸灭迹,撞上了从冯屠户那里赊猪头的巩生。

  当时天黑,下着雨,伙计又是个性急粗疏之人,把同样裹着荷叶的猪头当人头取走了,害的巩生和冯屠户险些冤成了杀人凶手。

  里长由衷地赞叹道:“先生,您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凶手会是他们两个?”

  狄仁杰淡然一笑,解释道:“巩生怀抱人头,不紧不慢打伞走在大街上,连衣服沾上了血迹都没意识到,这实在是不合常理,不会有杀人凶手这样做。”

  “而从人头的伤口判断,是被连斩了十几刀才斩断。冯屠户却是杀猪出身,斩断人的头颅不会如此费力。”

  “最关键的是,我二人搜查了巩生与冯屠户的家,均未发现任何杀人痕迹,故我断定,他们都不是凶手!”

  李元芳微微颔首,而方九劫后余生,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狄仁杰接着道:“所以我问了巩生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果然,他说被人撞翻了一次。猪头也跌落在地上。”

  “于是我就做出了一个假设,天黑又下着雨,巩生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猪头被掉包了。”

  “我们之前说过,死者是个外地人,因此,我想到了客店,而河口镇只有一家客店。傍晚时分,我们来到客店投宿时店老板张伸表现也十分反常。”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恰好看见了伙计抱着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跑出了后门,凶手自然呼之欲出了。”

  里长此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您才急令我们赶回河口店,想不到抓了一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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