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请坐。”陈煊轻轻掀起龙袍,一缕龙涎香和着风中的桃花香沁人心脾,程无季坐到陈煊对面,等待陈煊开口说话。

  “转眼间,,朕已从昔日的少年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时光如流水,过的可真快啊。”陈煊面对湖边,静静的说出这句话,湖面映着他的眼眸如两块深蓝的宝石一般,深邃润泽,充满灵光。

  “陛下,臣跟随了陛下十多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臣深知陛下每日执政心力交瘁,有什么陛下和臣说说,臣愿替陛下排忧解难。”程无季知道,每次陈煊感慨时光流逝的时候,就是有心思想与他说,这个年轻的皇帝每天除了批阅奏折便是治理国家大事,很难有清闲的时候,因此,他每次累了困了,总是有一些说不完的心事想和他这个从小陪他长大的老师诉说,程无季也愿意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来听听昔日学生的烦恼。

  “恩师,你觉得立皇后真的与一个人的家室有关吗?”听闻陈煊的话,程无季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了,于是,他起身向陈煊行了一礼,“恕臣直言,臣觉得,一国之母应当出生高贵,且内涵丰富,心灵纯美,只有具备了这些品德,才能有做一国之母的资格。”程无季说罢,一直站着没动,等待对面人的回答。

  陈煊苦笑了一下,他登基三年了,至今还没有立后,也没有立太子,而且由于政事上的繁忙,他的儿子除了长子陈皓麟就剩下和华良妃的儿子陈简了,而且都年龄尚小,如今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是令陈煊一直烦心的事,像一块石头一样,在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连恩师你也这么说,朕本想立琼妃为后,可是无奈母后不肯答应,因为琼妃是一个给皇室进贡丝绸的商人的女儿,出身卑微,所以母后不答应。”陈煊脸上的苦笑依然不减,看着湖面上的涟漪,对程无季说出了这句话。暖阳照射到他的侧脸上,显得格外俊朗,宛如一块美玉。

  “恕臣冒昧,那不知太后娘娘想让陛下立哪位娘娘为后?”程无季见陈煊黯然神伤,他知道无法给一个爱的人幸福是什么感受,本来有这个能力,却无法给她。

  陈煊缓缓转过头,示意老师坐下,轻声开口,吐气如兰:“母后说,让朕立君怡为后。”程无季听罢陈煊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惊,他之前是想过把女儿嫁给陈煊为妃,但并没有想过女儿会成为一国之母,所以,太后的青睐让程无季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煊。

  陈煊见程无季不作答,叹口气继续说:“昨晚忙完政事后,母后召朕前去,便是商议这立后之事,母后问朕心中可有人选,后来朕说想立琼妃,母后坚决不答应。”陈煊慢慢述说起了昨晚的情形。

  昨晚月色皎洁,银色的月辉温柔的笼罩在大地上,好像给皇宫铺了一层银纱。陈煊批阅了一天奏折,刚想离开大殿回寝宫,便听到宫门口的一个太监给他传话,说太后召他去甘露宫一叙。陈煊命人收拾好桌案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换下龙袍,便急匆匆的去了太后宫中。

  甘露宫中灯火通明,陈煊刚踏入宫中,太后的小宫女便进去禀报。陈煊来到太后寝宫,寝宫中放着一扇云母屏风,屏风上绘满了仕女图。珠帘轻轻垂下,如雨滴一般微微作响,剔透的珠子在璀璨的灯光下好像一颗颗水晶,交相辉映,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缕熏香袭来,那是太后命宫女熏的安神香,王太后如今已有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当年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如今也已两鬓霜白,岁月不饶人,转眼间,物是人非,昔日景物还在,可人,已不是那时的人了。

  王太后一身深紫色长裙,外罩同色绸缎长衫,长衫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红色牡丹,衣摆拖至地面,显得华丽高贵。微白的发丝整整齐齐的盘成一个发髻,戴一支凤钗,并无过多的装饰,但一支凤钗足以衬托出太后的芳华与高贵,透过她的背影,仿佛可以看到她年轻时的样子。

  见陈煊赶来,太后端正的坐到自己的金丝榻上,宫女托起她身后的衣摆,缓缓放到她的身后,像孔雀的尾羽,绚丽缤纷。

  “见过母后。”陈煊走近,向王太后请安行礼,太后王氏摆摆手,“我儿免礼,坐吧。”陈煊谢过太后,坐到了太后对面。

  “不知母后深夜召朕入宫,有何贵干?”陈煊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尽管在他的母后面前,也依然要自称为朕,必要的场合下,太后不能直呼他名,而是要叫皇上。

  “煊儿。”太后轻启朱唇,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对面的陈煊,那双明媚动人的双眸早已不复往日,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沧桑与浑浊,“你登基已有三年之余,为何还不确定立后立储之事?”

  陈煊一听太后问他这事,他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一样,闷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太后等着他的回答,他不想在母亲面前撒谎,也不想辜负了杨琼妃,只好实话实说:“母后,煊儿想立琼妃为后,立麟儿为一国储君。”

  王太后听了陈煊的话,两道柳叶眉轻轻皱起,衣袖下略带皱纹的素手悄悄攥紧,陈煊看到太后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默不作声。

  王太后转头用锐利的目光看着陈煊,那目光和她年轻时的威严一样,只要谁不听话,她都会用这种眼神震慑住他。灯影下,太后头上的凤钗剧烈的摇晃着,凤钗在她的鬓角上投下一道道剪影,那剪影也随着凤钗的摇动在太后的鬓角上摇摆不定。

  “煊儿,你怎么心里还想着这个女人啊?她的家室能比得上你现在的哪个妃子?这样的大事你竟然要选她?你的回答真让哀家伤心。”王太后话音落罢,目光从陈煊的身上移到了屏风上,仿佛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母后息怒,可是自古以来,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当初不是曾立了只是出生为下人的卫子夫为后吗?煊儿为什么不能立琼妃为后?”陈煊不但不知悔改,还跟她辩驳起来,王太后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啪”王太后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震的桌案上的茶水溅出了几滴:“汉武帝?你不要拿汉武帝的事跟哀家在这说,卫子夫能当一国之母,是有她的本事,杨琼妃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商人之女,她有什么本事和资格担当这一国之母之职,哀家不认可她她就不是哀家的儿媳妇,你要是想立她为后,哀家第一个不同意!”王太后的这段话把陈煊说的立刻噤若寒蝉,他听着自己心爱的人被自己的母亲这样瞧不起又责骂,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酸甜苦辣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母后想心中理想的人选是谁?”片刻后,陈煊艰涩的问出了这句话,“哀家觉得你那老师程无季的女儿不错,和她爹一样知书达理,生的又貌美贤惠,你看如何?”

  见陈煊迟迟不肯回答,王太后接着说:“更何况,现在程无季是一国之相,你立程君怡为后,这样既巩固了皇权你又多了一个坚强的后盾,程君怡对政事也有点经验,毕竟是程无季带大的,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帮帮你,如此,有何不可?”

  “母后,请给煊儿一点时间,待煊儿三思后给您答复。”陈煊沉吟片刻说道。王太后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一时让他放下杨琼妃立自己不喜欢的人为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示意他先回去吧,立后之事择日再议。

  听罢陈煊的诉说,程无季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位年轻君主的疑难,一时间,亭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静谧无声,只有风的声音轻轻掠过耳畔。

  “这是陛下的家事,臣无权干涉,希望陛下自己能做出决定。”许久之后,程无季说出了这句话。其实,程无季心里是偏向王太后这边的,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坐上这个位置,怎么能拱手让人?而且这个女子根本不如自己的女儿。但面前的人是国君,所以程无季不能说出心里的想法,即使这个偏向的对象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位于后宫的兰霞宫,此时宫苑里的魏紫牡丹开的正盛,紫粉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竞相开放,像一群穿着霓裳的姑娘们渲染着春天的气氛,地上有些许落英被风吹落,飘向远方,不知传递着谁的思念。

  牡丹花丛前,站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纱织长衫轻柔的披在女子的身上,深黄色的披帛拖延至地面,沾染了些许落红。

  女子盘着高高的云髻,头上戴一只七尾凤凰步摇,凤凰的口中含着一串金丝流苏,流苏垂下来,在女子的鬓角边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曳。女子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优美动人,真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见她眉色如望远山,微微一扫如柳叶;脸庞若水中芙蓉,天然雕饰;肌肤柔滑如凝脂,在阳光下顾盼生姿,如一块羊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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