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村,村头山坡,一群人在送别苏子铭。

  “静静,乖,和哥哥告别,说‘再见’。”

  杨姨抱着一岁多的付玉静也来和苏子铭道别,她挥着小孩子肉嘟嘟的小手,让刚会说话的小孩子牙牙学语,向苏子铭告别。

  “再……见。”小孩子断断续续地说完,把再见说得像是“这件”。

  “静静乖,在家别哭别闹,哥哥去给你找好吃的,很快就回来。”苏子铭捏着她软软的小手笑着哄道。

  “你这孩子,真是大胆,唉,姨也不知道怎么说,记住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时突然传来村长的声音打断了三人之间温馨的氛围:

  “小铭,该走了。”

  听到村长爷爷的催促声,苏子铭恋恋不舍地松开付玉静的小手。

  “放心吧,杨姨,我肯定不会出事,我还得给静静带好吃的回来呢!”

  苏子铭挥手和杨姨以及静静告别。

  他从乡亲们身旁经过,一路告别都是三言两语,直到走到尽头处的妹妹身旁。

  苏粒粒坐在轮椅上,她凝视着哥哥,眼神中充满担忧和关怀。

  “照顾好自己,安心等我回来。”苏子铭信心满满地道。

  “嗯!尽快回来,要不我会想你的,哥哥!”苏粒粒轻声道。

  二丫站在苏粒粒肩膀上,梳理着羽毛,扭过头来正要开口说话,被苏子铭凶神恶煞地瞪住,同时苏子铭恶狠狠地道:

  “闭嘴!都怪你上次出门时说了句‘一路顺风’,才让我见鬼坠崖!”

  二丫也很委屈,干巴巴地说:“这怎么能怪我啦……”

  而且你不是也没出事么,还因祸得福了呢,二丫心想。但这时苏子铭已经不再搭理二丫,他挥着手,和送别的十多个人大声说了句:

  “再见,我走了,大家回去吧!”

  这些人中没有柴小,因为柴小昨天就去了城里。柴小的奶奶前天突然就死了,柴小才得以离开。因为柴小不受村里其他人喜欢,只有村长帮忙下葬了柴小奶奶,而送别柴小的时候只有苏子铭来了。

  给苏子铭送别的人中也没有成绩登上冰碑的付玉罗和付玉洁二人,以及另外几个成绩合格的人,他们结伴去了冰雪城游玩。

  苏子铭带上大明,放下挥动着的手,转身跟着村长爷爷愈行愈远,送别的人也逐渐散去。

  走出去很远的苏子铭忍不住回头一望,村头这时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人是坐在轮椅上的妹妹,而原本在妹妹肩上的二丫不见了。

  妹妹已经能自力更生了,但坐在轮椅上干什么都挺费劲费时的,于是苏子铭拜托村长多照看着点妹妹和母亲。他总是放不下心来,总是害怕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不知道妹妹还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苏子铭挥手大声呐喊:

  “粒粒,快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然后他一边挥手一边倒着走,直到树木和土丘完全遮挡住了妹妹,苏子铭才放下了手,长出一口气,转过身去开始正常走路。

  他刚转过去,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林中穿梭打落了积雪。

  原来是二丫飞了过来,它盘旋在苏子铭的上空,叽叽喳喳地道:

  “粒粒让我说,你专心去就好啦,不用担心她啦,她会好好的啦!”

  “粒粒让我重复一遍,你专心去就好啦,不用担心她啦,她会好好的啦!”

  “粒粒让我再重复一遍,你专心去就好啦,不用担心她啦,她会好好的啦!”

  一瞬间苏子铭情不自禁,热泪盈眶,兄妹深情突破了理性的防线,让他没有思考,舍下村长,直接转身向回跑去,一边跑一边擦眼泪。

  可等他跑到能看见村头山坡的地方,妹妹已经转着轮椅进了村庄,只留下一个背影。

  二丫也飞了过来,落在苏子铭肩膀上,伸出翅膀拍打苏子铭的后脑勺,一边拍一边道:

  “不用担心啦,有本大爷在……哎,哎,别动手啊!”

  苏子铭一把抓住二丫,把它扔了出去,哽咽着道:

  “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二丫被扔出去还没落地就又飞了起来,然后一边逃一边叽叽喳喳:

  “疯啦,疯啦,小铭疯啦,我要回去告状啦!”

  苏子铭被这装疯卖傻的鹦鹉逗得破涕为笑,擦干泪水,又站在那里发呆,直到二丫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他才回过神来,然后转身一路小跑回到村长身边。

  “走吧!”村长一直在原地静静地等他。

  “嗯!”

  苏子铭很快收起了对母亲和妹妹的思念与担忧,刚刚他一激动失去了理智,回过神来颇为此自责。这时的苏子铭思考问题已经变得十分理智,他知道自己想那些是没用的,开始询问村长一些关于冰极境和冰宫的问题,村长为他认真解答,就这样一路走过来。

  “小铭,冰极境比我们极南之地还要大。从我们这里出发,到达冰极境的另一头,甚至可以和苍河帝国隔海相望。”

  “一般人在冰极境待不了很长时间,因为那里太冷了,有的人甚至都无法进入那里,但你不同,你自幼体质奇特,不惧寒冷。”

  “我对冰宫了解不多,它是十多年前咱们星球上最强的宗门之一,也是曾经的帝宗,但近些年不知为何一直隐世不出。”

  ……

  “小铭,爷爷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找到冰宫还要看你自己,过会儿见到你唐叔,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他肯定会答应的,他这人很好说话。”

  一路上听着村长爷爷的唠叨,苏子铭没有一丝厌烦,把村长爷爷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后,苏子铭看到前方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左右走动,应该是巡逻的士兵,想来马上就要到了。

  还是那天那个营地,村长似乎和部队巡逻队长唐叔约定好了,一到营地,二人就被士兵带到了一间小屋前。

  小屋里传来“砰砰”的击打声,村长先一步走了进去,苏子铭跟在后面,大明则选择留在外面。

  小屋里,一名中年男子正对着一个木头人拳打脚踢。如此寒冷的地方,就算是室内,温度也极低,这个男人却只穿着短裤,更令人惊叹的是他浑身汗水流淌、洗刷着他的满身伤痕。

  见有人进来,唐千钧落脚收拳,拿起搭在一旁的衣服穿上,然后转身对门口的两人抱着歉意说道:

  “付老,不好意思了,想着等您,结果又没闲住打了套破军拳脚术。”

  “客气客气,不用介意这种小事,倒是唐队你这军中炼体术,又精进了不少,想来过段时间通过考核就能离开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了。”村长含笑恭维道。

  唐千钧道:“我也拿不准,希望到时候能过吧。来,先坐!”

  三人都坐下,开始谈论正事。

  “小铭,给你唐叔讲讲在山里发生的事情。”村长先开口。

  “是。”苏子铭开始陈述。

  等到讲述完自己的经历,苏子铭停了下来,望向陷入沉思的唐千钧。

  村长在这时也没说话,小屋里格外安静。

  皱着眉头思索半晌后,唐千钧开口道:

  “闹鬼这事我也知道,之前我们军队里就有士兵巡山却莫名其妙疯了,那之后他只会喊‘有鬼’这两个字,后来他被送往冰雪城治疗就没了消息。”

  “上面也给过我们警示,我们也就确信了这件事,现在我们封山季都不会再巡山了,而是在山脚下巡逻。上面说闹鬼这事和一个神秘的宗门有关,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有高人在长明山脉三大主峰的上山路上洒了阳花露,这是一种俗称驱鬼水的液体,它能让鬼魂不出现在山路上。”

  “长明山脉三座主峰阴气极重,尤其是在封山季,虽然驱鬼水让鬼魂不会出现,但也仅限于主山路上,其他支路还是有闹鬼的可能,一般人也看不到鬼,你小子就是走上了一条没洒驱鬼水的路,所以才会看见了显形的鬼。”

  “你那条狗,之所以会停住不动,就是因为狗的眼睛能看到鬼魂,它看到的鬼魂应该是漂浮在空中,鬼魂移动到山体后面,你的狗也跟着跑到悬崖边上,而恰巧你发现了那株虚幻的冰凌草。”

  “我想,那个鬼魂应该是有一定的灵智,它吸引你的狗的注意力,也把你引到这边,然后干扰你的神智让你产生幻觉以为那里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还好这个鬼魂灵智不高,我曾听闻有扰人神智让人疯狂的鬼魂,甚至能直接让人跳下悬崖。”

  唐千钧的话让苏子铭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没遇到这样的鬼魂。

  与此同时苏子铭也想明白了一点,自己当初也去悬崖边看了一眼,一开始明明没看到那株冰凌草,原来都是那鬼魂作怪,可是又有疑问出来了:为什么那个鬼魂不一开始就让那株冰凌草出现呢?

  不过此时苏子铭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些问题。

  “唉,每年封山季都是长明山脉死人最多的时候,那些自作聪明的偷猎者以为翻过栅栏绕过了军队的巡逻就没事了,谁料山里面还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在等他们呢?发出公告他们也不听,真是为了利益连命都不要了。”

  “等你进了长明山脉,一定要走主山路,虽然会绕远,但多花点时间总比冒险强。”

  唐千钧娓娓道来。提起闹鬼这事,他愁眉苦脸,有些无奈。

  “唐叔,您同意了?!”苏子民满脸惊喜,开心地道。

  “当然同意,你这一份孝心难能可贵,而且有勇气去冒险,加上高人相助,我怎么能拒绝?”唐千钧笑着说道。

  “谢谢唐叔!”苏子铭忙站起身,作揖拜谢。

  “不必如此,快坐下罢。”唐千钧摆手道,见苏子铭入座,又接着说:

  “那位‘渔仙’,我想很有可能就是洒下驱鬼水的高人,他不仅救起坠崖的你,还把你治好没有留下一点伤病,并且赐予你无骨水晶鱼这么贵重稀有的药物,想必这个雪花印记也不容小觑,很有可能会在路上帮到你,但你也不能放松警惕,一旦到了温度过低身体受不了的地方,立马换方向走,遇到大风雪就找地方躲一躲,冰极境能藏身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是!”苏子铭虚心听取唐叔的话语。

  唐叔这时又拿出一张地图,摆在苏子铭面前,一边用手指一边说道:

  “其他地方不说,我对长明山脉还是挺熟悉,来,我告诉你怎么穿过长明山进入冰极境……”

  ……

  幽明山下。

  风起寒意,飞雪来袭,一瞬间漫天雪花使人目迷,相邻的人之间也因雪幕产生了似有还无的距离。

  一切交代完毕,唐千钧带着村长和苏子铭来到了这里。

  大明这次不用鬼鬼祟祟地躲藏,一路上它东边刨一刨西边嗅一嗅,见主人停了下来,它也终于老实下来不乱跑了。

  唐千钧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把人带到这里,就没他的什么事了,站一旁看着苏子铭和付老村长。

  “孩子啊,一定不要逞强,虽有高人相助也不能大意,安全第一,活着最重要!我会在村里等你回来的,你放心,有我在你妹妹和母亲不会出事的!”村长最后说道。

  “谢谢爷爷!您快回去吧,雪下大了,这边又冷了不少,您别冻着了!”苏子铭感激地道。

  “好,好……好孩子,你走吧,我也走……”

  村长苍老的声音让苏子铭心碎,他强忍住泪水,朝村长爷爷挥挥手,背上包裹,选择不再回头,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山路。

  三个人都心情复杂,只有大明还是那副模样,没什么别的情绪,乖巧地跟在主人身后。

  风雪中一人一犬步入雪海千山,翻过这片山,就是冰极境,那里有冰宫,那里有希望!

  再见了,村长爷爷和唐千钧大叔!

  再见了,妹妹和二丫还有母亲!

  再见了,杨婶和静静还有柴小!

  再见了,长明村!

  再见了,冰雪城还有我的女神!

  再见了,我爱的人呐,还有我挂念的人啊!

  七载的懵懂无知,十年的独立行事,今天就要离开这个我生活十七多年的地方了!

  雪越下越大……

  雪幕很快让人们相看两不清,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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