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53(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小说:十一年夏至 作者:明开夜合 更新时间:2024-08-18 15:25:04 源网站:顶点小说
  夜里深巷更有曲折幽寂之感, 几棵树木枝桠秃棱地立在那儿,凄寒萧肃。

  尽头有盏灯, 灯下可见青砖墙体上钉着的蓝底白字的门牌号。

  此外, 它还有一个称呼,叫桃月里。

  上一次夏漓来过这条巷子,但没走进, 只在车里等着。

  此刻站在晏斯时身边, 见他久久凝立,她转头朝他看去。

  夜色里目光深敛, 让人看不出情绪。

  终于, 晏斯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 将钥匙插了进去。

  黑漆木门一推开, 迈过石砌门槛, 里面是两进的院落, 宽绰疏朗, 角落几丛竹子疏落有致,寒冬里犹有绿意。

  这地方是霍济衷送给女儿的婚前礼物,彼时北城尚不像如今寸土寸金, 买的时候没花太多钱。现在, 同样地段已炒至天价, 还一房难求。

  算是霍济衷最无心之举, 又最回报丰厚的一笔投资。

  在霍青宜去世之后,此处便归到了晏斯时名下。

  房间四面环抱, 一处朱窗里还亮着灯。

  晏斯时解释说,有个阿姨一直住在这儿, 平日里帮忙看顾房子,打扫卫生。

  阿姨应着声打开了门,几分惊诧,问晏斯时怎么突然过来,是否吃过晚饭。

  晏斯时说只来打声招呼,逛一逛就走,叫她不必招待。

  阿姨却出了房门往厨房去,让晏斯时先逛着,她去沏一壶茶。

  问晏斯时到时候茶送到哪个房间,他随口说院子里。

  晏斯时牵住夏漓的手,走往正北的房间,一边多提了一句。

  阿姨是戴树芳那边一个很远的远房亲戚的女儿,老公孩子都已经去世了。戴树芳看她没着落,就给了她这个差事。

  正北是客厅,开了灯,屋内宽敞堂皇,一色古色古韵的中式家具,清水白墙上挂了几副字画。

  夏漓凑近去看,看见其中一副的落款与钤印,惊讶道:“这幅字是你写的!”

  是稼轩的词: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夏漓叹:“写得真好。”

  晏斯时看过去,一时间没有作声,眼底有暗流层涌的幽深,“是仿的名家笔迹。”

  夏漓听着他脚步声走近,立在她身后,那声音很是清寂,对她说:

  应该是初三那年写的,那个暑假没做别的,就在临这一幅字。

  写完以后,他妈妈霍青宜叫人装裱起来挂在客厅,逢人就说是那位名家的真迹。假如别人信了,她便十分高兴,说我们家阿时今后不当科学家,当个书法家也大有可为。

  那是他记忆当中,最后一段霍青宜正常且清醒的时间了。

  晏斯时平静的声音里,连叹息都没有:“……后来她就生病了。别人都说她疯了。”

  夏漓一震,转头看去。

  他神情亦是平静。

  那时候不管是陶诗悦还是厂里的人,都说晏斯时的妈妈生了病,他回楚城就是为此。

  但究竟得了什么病,却都无人能说得清楚。

  上回从晏斯时的话里,夏漓已隐约猜到,那不是一般意义的“生病”。

  但由他亲自点明,仍然觉得心里一震。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姨走了过来,说茶已经送到院子去了。

  院里,竹篱旁立着石桌石凳。

  石凳上垫着羊绒垫子,石桌上放着茶壶与茶杯,茶壶搁在一只加了炭火的小炉子上保温。

  茶壶旁几只白瓷小碟,装着果脯与坚果。

  此外,石桌旁还放了一个炭盆,刚刚烧起来的,尚不够红热。

  夏漓坐下,提起茶壶给晏斯时倒了一杯热茶。

  他手指松松地捏着瓷杯,垂眸喝了一口,随口一提的语气:“以前经常在这写作业。”

  “你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

  晏斯时点头。

  “……你父亲,好像不住在这儿。”

  “嗯。”

  晏斯时放了杯子,淡声说,那时候他妈妈霍青宜跟他父亲晏绥章经常吵架,霍青宜时常来这儿小住,他也就陪她一起。

  不待在晏家的霍青宜,似乎要开心得多。

  以前这院子里满是花草,四季更替都有景致,都是她费心打理的。

  但晏斯时仍能隐隐察觉到她在开心表象之下的痛苦,她好似故意在用这些琐碎的岁月静好,来对抗精神内核逐渐崩塌的凌迟。

  “她本科学的古建保护与修缮,梦想成为林徽因那样的建筑学家。”

  但本科毕业没多久,就认识了晏绥章,并很快结婚。

  晏绥章这人,富贵里浸淫出来的派头,给外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书香门第的贵公子。

  他追求女人不靠手段伎俩,靠他自己都信以为真的“真心”。

  霍青宜一个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女孩子,根本招架不住。

  那时候要结婚,晏爷爷实则持反对态度,倒不是嫌霍家门第低,而是他以相人的直觉,觉得霍青宜并不是那个能扮演好晏绥章“妻子”这一角色的人。

  但晏绥章执意要娶,甚而放出可以为了霍青宜放弃晏家家产的豪言。

  晏爷爷最终松口。

  然而他的直觉也得应验。

  晏绥章最初的激情过去,便要求霍青宜更多展现她作为“妻子”的“职责”,尤其是要大度:不过应酬局上与那些活跃气氛的女人聊两句,何至于上纲上线?

  三番五次,他开始不耐烦:你总疑心我出轨,我也不能白担这罪名。

  晏斯时“离家出走”那次,就是晏绥章第一次与霍青宜吵得天翻地覆——晏绥章带一身酒气回家,领子上印着女人的口红印。

  他那时候才六岁多,吓得不敢出房间门,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

  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因为他听见霍青宜气头上的话:早知道这样我根本不会跟你结婚生子!

  没有谁是天生“乖巧”的,不过是环境逼得人不得察言观色。

  他不想父母再吵架,是以往后做什么,都对自己有种近于偏执的高要求,觉得是不是只要自己听话懂事,什么都做到最好,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显然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晏绥章破戒一次之后,也愈发肆无忌惮,只不过处理得当,从没叫霍青宜抓到真正切实的把柄。

  他根本一开始就看错了霍青宜,以为她那偶尔流露出的傲气,只是她性格的点缀,就像玫瑰得带一点刺,才更让人念念不忘。

  太顺从的人,他反而觉得缺乏一点余味。

  玫瑰的刺偶尔扎手无妨,可当一身都是刺,那就不好玩了——恰好,霍青宜本真的性格就是浑身带刺。

  他在霍青宜这里碰的壁,统统要去外头找回:找那种最最温柔如水,予取予求的。

  回头去想,霍青宜无法宽容,又无法自洽的痛苦,源于她是真的爱过晏绥章这个人。

  不然何至于给唯一的孩子起“斯时”这样的名字。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我欣喜于出生在这个时候。

  那不单单是对孩子出生于太平盛世的祈愿,还有情到浓时的缱绻。

  但戏曲里被引用至滥俗的一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到最后,爱意耗尽,只剩绵亘的疲惫。

  连恨都称不上。

  晏斯时还记得高一上学期那一年的新年,就是在这院子里,霍青宜翻出了不知道哪一年自己亲手画的古建手稿,对他说,等开年以后,她想把以前的专业,当个爱好捡起来。

  但年后不久,霍青宜就“疯了”。

  晏斯时是很久以后,从“发疯”的霍青宜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个元宵后的周末,霍青宜回了一趟晏家,恰恰好撞见了晏绥章跟一个女的在家中偷情,就在他们的卧室。

  那在床上的女人,与她长了一张五成相似的脸。

  之后,霍青宜就突然崩溃了。

  而外人眼里的“突然”,或许是日积月累的痛苦,早就将她内心的白塔侵蚀得只剩黄沙。

  那只是吹散黄沙的最后一缕风罢了。

  “疯了”的霍青宜,成了晏家的丑闻,成了晏绥章那金质玉章的外表下的一桩抹不掉罪证。

  霍家的处理方式是讳疾忌医,讳莫如深。

  直到霍济衷和戴树芳将女儿接回了楚城。

  霍济衷有一次酒后吐真言,说他余生都将在后悔中度过。

  后悔将女儿嫁给了晏绥章,更后悔自己轻信了晏绥章的巧言令色,认为所有一切都不过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他也是生意人,很能明白个中的身不由己。

  晏绥章还对他说:您的这个女儿,性格您应该比谁都了解,她这么强硬,一点点都不肯向我服软。哪一次吵架以后,不是我低声下气地前去求她?您还给她买了套房子,我们稍微一有口角,她就跑过去躲起来。我次次吃闭门羹,“三顾茅庐”,周围邻居都看我笑话。

  是以,霍青宜向他咨询的时候,他总是劝说,晏绥章那样的男人,放到外头去当然不缺人惦记,不必要太过计较。况且,年轻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难道真的要吵到这个家散了?

  久而久之,霍青宜就不再向他倾诉任何了。

  他以为是情况好转,但后来才知道,或许他的这番迂腐言论,才是最后捅向她的那把刀子。

  光买房有什么用,他最终也没能给女儿真正的庇佑。

  到最后,晏斯时的声音依然平静:“有时候宁愿自己没有出生,或许她就能无所顾忌。”

  那炭盆里的炭已经彻底烧了起来,将向火的这一侧皮肤烤得发烫发紧。

  但夏漓仍然觉得冷,心里像是结了冰凌的河水缓缓淌过,她抓住了晏斯时的手,轻声说:“……戴老师说你总是自省,宁愿你更自私一些。我也是这样想。”

  晏斯时没有说话。

  而夏漓站起身,两步到了他跟前,一只膝盖抵住石凳的边沿,俯身去拥抱他,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晏斯时伸手,搂住了她后背。

  她以很是别扭的姿势低下头来,将脸埋在他的肩膀。

  那声音有种潮湿之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名字。”

  晏斯时无声地偏过头,嗅了一下她垂落的发丝的气息。

  她低声说:“我父亲也精神出轨过——就是高中时候,我们逃掉晚自习的那一天我知道的。我那时候好恨他,但是后来渐渐地也就漠然了,因为觉得我没有那个审判的资格,要怎么过日子,得由我妈自己决定。如果她愿意离婚,我肯定百分百赞成;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行去劝,更加不会拿我父亲的错误来折磨我自己。我只会想,他已经不是我的依靠了,今后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看,我就是这么世俗折衷,自私冷漠——而你是我见过,精神最纯粹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晏斯时说:“我已经知道了。”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现在好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她不知道他光风霁月的背后,是这样一身风雪。

  那样的日子,以他的性格,他夹在中间,会是何等的难捱自责,无能为力。

  她甚至一度还因为他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而心生退意。这样的事情,旁人听来都觉沉重,当事人又如何能够轻易坦然地提及。

  晏斯时自己也觉得奇怪。

  实则大部分的事,他连心理医生都不愿倾诉,却在此刻几乎全都告诉给了她,没有太多的心理挣扎。

  这里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踏足。

  回忆太多的地方,对心觉自愆的人是禁地。

  今天临时起意带她过来,大抵是因为今日节日,气氛太好。

  他想带最重要的人,来见一见最重要的人。

  “你不是已经在安慰我了吗?”

  “……这算什么。”

  晏斯时低头亲一亲她的额角,“已经足够了。”

  静静的都不再做作声。

  直到一阵寒风扑来,吹得炭盆里白灰翻飞。

  “冷吗?”片刻,晏斯时手臂收紧两分,“冷的话我们进屋。”

  夏漓摇摇头,仍旧这样别扭地抱着他,不愿松开。

  晏斯时似觉得好笑,温热气息贴着她耳畔:“我们换个地方,让你抱个够好不好。”

  跟阿姨打过招呼以后,两人便准备离开了。

  晏斯时跟阿姨说,下回或许会过来吃饭,到时候会提前打招呼。

  阿姨在这儿只做一些洒扫的工作,又拿那样高的工资,心里一直很不安,听晏斯时这么说,简直求之不得。

  出了门,两人回到车上。

  待车厢里空调开起来,被那暖风包围,夏漓才觉方才真有几分冷。

  天已经很晚了,车直接开到了晏斯时的公寓。

  交往以来,夏漓曾有三四次来晏斯时这儿留宿,都是加班加到十一二点的情况。

  他的公寓里额外给她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和换洗睡衣。

  进门之后,夏漓先去洗澡。

  待她洗完了,晏斯时再去。

  出来时,却见夏漓抱着一个抱枕,斜倚着沙发扶手,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刷朋友圈或是微博。

  “wifi密码改了吗?”夏漓问,“我好像连不上了。”

  “改了。621的二进制。”

  “……”夏漓笑了,手机递给他,“帮我输。”

  晏斯时走过去,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她的手机。

  夏漓嗅到他身上两人一模一样的沐浴露与洗发水的香气,想到上次来他这里加班,笑说:“你故意的吧。”弄一个她必须要百度才能知道的密码。

  “你说是就是。”

  她往屏幕上瞧,1001101……他输得很快,她还没记住就完成。

  她盯着他的手,像是情不自禁:“……你的手真的好好看。”

  “是吗。”

  “没人跟你说过吗?”

  “可能说过。没印象。”

  晏斯时将连接上wifi的手机递还给她,伸手捏捏她的后颈,起身,去吧台那儿倒水。

  夏漓说:“可以给我也倒一杯吗,也要加冰的。”

  晏斯时端了玻璃杯过来,夏漓锁定手机,接过。

  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瞥见晏斯时正在看她。

  他穿棉质的灰色t恤做睡衣,领口露出明晰的锁骨。

  墨色头发刚洗过,有种柔软的质地,衬得眉眼清净。

  照理说,那小半杯的红酒早已代谢掉了,此时她却无端仍有一种上头的感觉,那微醺的恍惚支配她的行动,等她反应过来,已然凑到了晏斯时唇边。

  她嘴里还衔着一小方冰块。

  晏斯时显然也没想到。那冰块渡过来时,他顿了一下。

  随即伸手,毫不犹豫地夺了她手里的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放,手臂搂住她的腰。

  那冰块很快融化。

  夏漓觉得缺氧,与晏斯时交换的呼吸,有烧开一样的热度。

  晏斯时退开,她睁眼一瞥,看见他目光幽深,随即,他低下头。鼻息沿着颈间血管的走向蜿蜒而下,到锁骨处稍停。

  夏漓已有预期地屏住呼吸,而睡衣领口被拉下,大片皮肤接触到微凉空气的一瞬,她还是忍不住睫毛颤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不知怎么办。

  她甚而不敢低头,手指攥住了放在一旁的抱枕,只让目光越过晏斯时的肩头,去瞧那明净的吧台。

  水龙头、咖啡壶、玻璃杯……

  每一样都在灯光下显出一种叫人心喜的洁净感。

  不,没有用,注意力丝毫未被分散,反而越发鲜明。

  好在,没多久晏斯时便抬头来吻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得救。

  但并不是,他不是来救她的。

  这个吻不同以往,有种极为明确的掠夺感,她伸手轻推他的手臂,没有推开,反而手被捉住,往身后一个反扣,挣脱不得。

  夏漓思绪一片混乱。

  天花板上吊灯的灯光都变成了细碎的钻光,像是实质的尘粒,洒进她的眼里。

  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被一片热茫茫的白雾遮蔽,流泪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

  这一片混乱中,她还能想象他那只好看的手。

  手指修长均匀,骨节清晰,皮肤白皙。

  手背有并不夸张的青色脉络,延伸至几分嶙峋的腕骨。

  /

  空气尚未彻底安静。

  当然,或许是夏漓的错觉,因为心脏仍在鼓噪,脑中还有一湃一湃的回响。

  她呼吸不匀,此刻所有的害羞情绪一齐反刍。

  而害羞的原因不单单是这件事本身,还因为这是晏斯时。

  她将脸紧紧埋在晏斯时怀里,久久不肯抬起来,声如蚊蚋地控诉:“……你故意的。”

  “什么?”

  “因为我说你手好看……”

  晏斯时觉得好笑:“我可没这样想过。”

  她小声说才不信你。

  方才晏斯时理智得过分。

  那只手像在做什么实验一样,精准地探索,再一点点控制变量,直到找到最为准确的坐标与力度。

  就那么冷静地,一寸一寸瓦解她的意志。

  空气过分干净,她甚至还能嗅到那一点清咸的气息,就像刚刚空间安静,连外面的风声都听不见,那么任何细碎的呜咽与水声,都似被放大,以至于格外明显。

  晏斯时低头,亲亲她湿润的眼睛。

  见她始终躲着,干脆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夏漓一落在主卧的床上,立即翻个身,拉起被子,整个蒙住自己的脸。

  晏斯时洗了手再回来,坐在床沿上,伸手尝试性地拽一拽被子,没拽开。

  听见她声音闷闷地发出来,“……也没多余的睡衣让我换。”

  晏斯时起身去了衣帽间,找了件自己的t恤,走过来说道:“将就一下。”

  夏漓探出半颗脑袋,耳后皮肤还是一片薄红。

  伸手,接了那t恤。

  清洁之后,夏漓换上t恤,抱上换下的睡衣走出主卧浴室,也不看晏斯时,往房间外面走去。

  晏斯时不解地跟过去。

  夏漓叫他:“别过来——我用一下你的洗衣机。”

  她去了次卫那边,不敢看睡裤湿得多厉害,直接一股脑地塞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启动,发出闷沉的轰响,好似仍在她身体里起伏不停的海潮声。

  经过吧台,夏漓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再回到主卧时,总算已然稍显镇定。

  晏斯时已经躺坐下来,正在翻一册杂志,抬头看一眼,看见那黑色t恤的长度,只齐她腿-根,便收回了目光。

  夏漓自另一侧爬上来,躺下。

  晏斯时见她半晌没动,伸手,轻轻地碰一碰她的肩膀,“不跟我说晚安吗?”

  “……晚安。”

  夏漓听见揿下开关的声音,灯光灭了。

  清冽的气息靠近,微热手指来轻按她的下巴。

  有吻轻落,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好听得像是往静潭里投下玉石:“这样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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