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屿”是朔州城西南方向十几里处的一个山谷。说是“鹰嘴”,实际上山谷的后半段像是一个大型葫芦的一半,而真正是“鹰嘴”的,却是葫芦口处向外延伸着的山峰。

  许锦笙靠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禁不住身心俱疲,便睡着了,眼看她就要从石头上滑落,一个身影飞快地靠了过去。

  陆恒及时地用手托住了她,一时却放也不是,捧着也不是。

  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有些憔悴的面容,明明不像往日那般光彩照人,陆恒却觉得胸口处的心脏在抑制不住地狂跳。

  一声一声,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了一般。

  鎏月发现这一幕,急忙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坐在一边,示意陆恒将许锦笙的脑袋放在她肩上。

  两人靠在一起,鎏月也闭目养神。

  远远的,还有许多慕家军在出口处巡逻,随时提防着外面的人攻进来,这个地形只要有人站在那鹰嘴处,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这样就是,敌人进不来,他们出不去,就像是从朔州城挪到了一个露天的地方罢了。

  季青靠在山壁上不知在想什么,即使慕夙此时失踪不见,但好像只要有季青在,慕家军就不会乱。

  待季青看见陆恒朝自己这边走近,他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季先生,咱们为何要来到此处?”

  他一直不明白,本以为是许锦笙与季青要出去与东楚的人拼了,可没想到只是虚张声势了一波,扭头就跟着往此处跑了。

  那朔州城怎么办?他甚至有些愧疚于自己作为一个校尉却丢下了自己的兵,跟着许锦笙他们来了这里。

  季青竟这样都还能挤出一丝笑意,“陆校尉的弟弟,令季某刮目相看。”

  “你的意思是?”陆恒懵了。

  “这是陆小兄弟与季某商量以后下定的主意。”季青轻叹了口气,“镇国大将军的大军迟迟不来,难道你就没有丝毫怀疑?”

  陆恒迟疑一瞬,猛地一抬头,“他难道不怕延误军情?!这可是大罪!”

  “他在逼我们慕家军低头,要么低头,要么……死。”季青视线追随着一只飞鸟远去,“而这次,换成是我们在逼他来,要么朔州城失,要么,他来领这份功劳。”

  单旭舟也早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为了朔州城才会同意许锦笙与季青这几乎是豁出去了的办法。

  先是佯装大军赶到,以鼓声搅乱敌方心神,再主动打开城门出击;当东楚大军看见原本固守不出的慕家军,突然倾巢而出时,又见自己后方大营被烧,定然不疑有他,只当朔州城的援军是真的来了。

  而慕家军就趁他们军心大乱,冲散敌方阵型,佯战,实际拉扯;利用两方传令官传递消息的时间差,成功了骗了东楚的人,再及时向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退,退入鹰嘴屿。

  尽管如此安排,慕家军仍是有所伤亡,只是尽量降到了最低。

  “若是左康武还不来,朔州城丢了,就是他指挥不当……”陆恒喃喃低语。

  他有些气愤,直呼其名。

  完全没有想到,堂堂镇国大将军,为了打压曾经的慕家军、为了让慕夙低头,竟然能置朔州城的军民百姓不顾。

  陆恒一朝醒悟,急忙又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季青听见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只轻轻说了一个字。

  “等。”

  ……

  “哈哈哈……此次追击敌军,让东楚损失惨重啊!”左江城抚掌大笑。

  一旁单旭舟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左康武扫了他一眼,沉声开口:“单参将,击退了敌军,你难道不开心吗?”

  单旭舟皱了皱眉,才抱拳道:“还要多谢大将军您带着大军‘及时’赶到,不然朔州城危矣。”

  他的“及时”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左康武父子恍若未闻。

  单旭舟只好咬咬牙,又接着道:“大将军,这次多亏慕家军引开敌军注意力,降低了他们的戒心,不然很难如此顺利。按季先生和陆小公子的计策,他们此时很有可能已经被困在鹰嘴屿了,还请大将军即刻派兵救援!”

  左康武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

  “是么……可是大军马不停蹄地赶来,又与东楚大军酣战了一场,恐怕需要好好休整一番才是。

  闻言,单旭舟猛地抬头看向他,一对上他的视线,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深夜,单旭舟偷偷写了封折子封好,暗中派人想将其送入京城,交到皇上手里。

  送信的人已经离开,他却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陆家两个兄弟,季先生,还有那数万慕家军,他答应他们的,绝不能食言!

  “咚咚咚。”他的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他站起身问,门外却没有回应,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把剑来,慢慢打开了门。

  左江城的脸露了出来。

  单旭舟稍稍放松了些许,却依旧疑惑不已,“左副将,您这么晚了有事吗?”

  左江城嘴角勾起,慢慢将指尖夹着的一封折子抬到他眼前。

  单旭舟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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