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奾惊讶声未出口就被吞下,她来不及反应,浑身僵硬,一时竟任由他动作。

  刚沐浴过的香膏味道与他身上清冽的冷香融合,让她混在其中,分不清状况。

  他动作逐渐加重,箍着她腰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上一回这般亲密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太清了,记忆里全是他凶蛮入侵的味道以及毫不怜惜的动作,以及事后空荡荡的床榻与那冰冷的汤药。

  不要,她再也不想喝那药了,也不想再与他发生关系。

  唇齿微张,他猛然闯入,而宋奾刹那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微翘的睫毛此刻正动情颤动着,额间有些细密的汗,顺着眼角滑落。

  宋奾偏过头,他的亲吻落到脖颈、耳后,激起一阵阵涟漪。

  脑子却十分清醒,宋奾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可他不放,她便用了十分的力气,艰难地颤颤出声:“二郎。”

  卫凌终于松开,双眼朦胧地看着她。

  姐姐曾说过,若是一个人心里有你,那眼睛是会发光的,眼里也全是你。

  他没有。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里,散去那些模模糊糊的情.欲,他眼里依旧清冷一片,什么都没有。

  宋奾垂了眼,脸上现出几分羞涩,“......二郎,这几日不方便。”

  卫凌闻言,双手从她腰间滑落,后退一步,随后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好好歇息。”

  宋奾听着听着心里莫名泛起酸来,为着他这难得一见的柔情。

  他何曾这样过。

  “白亦。”卫凌走至门口,“备水。”

  宋奾一愣,脱口而出:“你要在这里睡?”

  卫凌应了句,自顾往衣柜那边去,宋奾未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拉开柜子,目露疑惑,随后向她转过头来。

  他没记错的话,她这里应当是有他换洗衣物的,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些她给自己做的衣裳,从里到外,一一具备。

  可眼前这衣柜里哪还有半件男子衣物?

  宋奾避过他的眼光,道:“二郎的衣服放得久了,有霉味,这两日让人洗了,还没收回来呢,二郎不若回......”

  话还没说完,卫凌已经朝门外喊:“白亦,去拿套衣服来。”

  宋奾没办法,任由他进了净室。

  她都说了这两日身子不方便,怎么还要留下来?

  夫妻床笫之事于她言更像是例行公事,他兴致上来了哪还顾得上她的感受,第 一回圆房是被迫,后来的每一次不都是他或情绪不佳或喝了酒,总之两情相悦不存在在俩人中。

  一想着那人只是受了身子欲望的支配而与她亲密,就算自己身体再怎么愉悦,而心里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宋奾听着净室里的水声,胸中烦闷愈加沉重,唇上额间仿佛还残留着他触碰过的余温,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还没做好再与他同卧一榻的准备,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宋奾看了眼拔步床,思考一瞬便移步过去。

  先装睡好了。

  还没躺下,宋奾又皱了眉,这灯,是熄还是不熄?

  她这几日都是全熄了灯才睡的,每晚都睡得格外舒适,常常一夜无梦到天明,要是亮着灯怕是不习惯了。

  可他偏偏又要亮着灯才能安睡,宋奾叹一口气,这人平白无故地来祸害她做什么。

  净室水声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阵悉簌声,宋奾来不及再想,三步并作两步将里间的蜡烛全熄了,外间的还是给他留着,可床帐必然是要放下来的。

  他要是觉得不适那回书房去睡好了,她乐意至极。

  于是当卫凌拉开净室门时直接怔住,虽然外面的灯亮着,可是里间还是一片昏暗,只能勉强辨清方向。

  他捏紧了手心,胸口瞬间剧烈跳动起来,净室氤氲水雾从他身后飘出来,影影绰绰光线下的脸庞已是黑得不行。

  再看向密闭的拔步床,里头甚至隐隐有平稳呼吸声传出。

  她这是睡着了?这么快?

  卫凌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那种恐惧顿时被气愤代替,他还在这,她睡着了?

  他虽与她同房不多,可她哪回会不等自己先睡?

  她从来都是端庄贤惠的,他知道母亲不喜欢她,可她从来没有因此不满,也不曾出过差错。

  若是换了别人,那说不定三天两头就拿后宅之事来烦他,他哪有心力去管这些。

  他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也不想懂,可他知道她是他的妻,他满意于她的听话懂事,也真心实意地愿意维护她的脸面。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宋奾给他的感觉变了。

  是了,应当是从他从城外回来那一回起,她眼里他不再是唯一,甚至没了自己。

  她明明带着笑意跟他说话,可他却感觉不到她的真心,虚得探不到低。

  卫凌眉头越来越皱,白亦说她那几天摔了一跤,然后昏了一日,他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是不是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母亲与她说了什么?

  明明母亲今日那样作为,换做正常人家妻子谁会高兴,为何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卫凌边想边走到妆奁前,伸手欲重新点燃蜡烛,恰好这时床榻上的人发出细微动静,卫凌转头看过去,看了一会,那蜡烛最终还是没点上。

  罢了,也不是全黑,无碍。

  母亲那边的事她应该多多少少会不舒服,她这样懂事,不吵不闹,这两日顺着她些也无妨。

  卫凌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撩开床帐,里面被子拱成一团,宋奾背对着他,露出半个背部和一头乌黑长发。

  呼吸均匀,看来已是睡熟。

  卫凌轻手轻脚上了床,拉过一半被子盖在胸前,小心地不碰醒她。

  等一切做完,卫凌在黑暗中无声笑了笑,他怎么还变成这样了。

  他静了下来,一直装睡的人也终于得了安稳。

  宋奾试着入睡,可背部一直僵着,不能乱动,哪里都不舒爽,闭目好一会都还异常清醒。

  过了一会,腰间忽然横跨过来一条手臂,大掌落到她小腹上,宋奾霎时一惊,却还是一动不敢动。

  他睡觉还算规矩,通常都是平躺着,不会有多余动作,也从来不会碰她,他今晚是抽的什么风?

  宋奾十分不喜,也顾不上装睡不装睡,借着翻身的动作离开他的手臂。

  这样一来,宋奾已是面向他而侧卧。

  又过了几瞬,边上的卫凌突然出声:“吵醒你了?”

  宋奾:“......”

  “你睡着时习惯嘴巴微张,可现在双唇紧阖。”卫凌好似一定要确认她没睡着这件事,又补充,“你的眼珠还一直在转动。”

  宋奾没法,睁了眼,紧接着被近在咫尺的脸吓一跳,他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怪吓人。

  待缓过神便往后挪了些位置,柔声道:“二郎,今日累了,早些睡吧。”

  “阿奾,我今晚去了银安堂用饭。”

  怎么又说起这个,她已经不想再听,遂躺平了,淡淡应了声:“我知道。”

  “奕娴......”

  宋奾打断他,“二郎,我真困了。”

  宋奾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是过了一会又听到他说话,就像自言自语:“你与你姐姐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姐姐......俩人很少谈起宋璇,有时候不小心说起都是一笔带过,没有人会主动提起,仿佛宋璇就是隔在俩人中间一条透明的鸿沟,揭开来就会有人掉入。

  宋璇与自己不一样,她与卫凌是相识的。

  而她知道,宋璇多少心慕于他。

  他呢?

  宋奾不敢再细想他今晚突然提起宋璇的缘由,也不知怎么接他的话。

  她与宋璇本就是两个人,怎会相同。

  宋璇自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性情温婉良善,待人接物面面俱到,怕是秦奕娴在她跟前也只会黯然失色。

  宋奾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她与宋璇哪里不同。

  抛开身份性格不谈,大概是她所愿一世一人,而宋璇所愿,家宅和睦。

  少女心思总是难猜,可也最容易显露。

  那时候肃清候府就姐妹俩人,而宋璇也未曾因她是庶女过多疏远,反倒因她年纪小些而格外宠爱,更甚于父亲肃清候。

  姐妹间自然会说些体己话,大部分时间是宋璇在说,她在听。

  宋璇曾言,若是她将来成了婚,那她一定会做好嫡母应该做的,孝敬父母、教养子女、伺候郎君,所有事都得妥妥当当,让夫君在外拼搏无后顾之忧。

  那时候宋奾就想,那她得多累啊,忙里忙外都是为了别人,可她转念一想,兴许这些都是姐姐让自己快乐幸福的事情,那它就是对的。

  可是她不愿,小时候的宋奾只希望未来的那一人永远站在自己这边,俩人相互扶持,而不是永远只靠自己付出。

  但是现在她好像是按着宋璇的路走了,走得一塌糊涂,最后离自己的路越来越远。

  书上说,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她还有往回走的时间。

  宋奾知道自己这一晚不会睡得好了,索性也不再强迫自己,开口问那个留下一句话就不再言语的人:“那二郎觉得,我与姐姐哪里不同?”

  卫凌应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接话,诧异了一会才说:“宋璇喜怒哀乐都会表现出来,可你不会,你会藏着,别人若是不问便什么也不知道。”

  这回倒是换宋奾愣了,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个。

  确实不错,这一点也是她渐渐长大才知晓,许多事她习惯了藏起来,只因其实说出来也是无用。

  宋奾又是一阵静默,卫凌侧眼看过去,斟酌几下,道:“阿奾,你应该向宋璇多学学。”

  “嗯,我知道了。”宋奾随口答了一句。

  卫凌淡淡叹息一声,“我明日入宫,不用等我用饭。”

  “好。”

  虽然他平日很少会回后院用饭,她也不明白他突然跟她交待明日的安排是为何,可她还是应了下来。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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