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慢聊。”袁彬退开，骑过顾长溪带来的其中一匹马，“呵”的一声扬尘离去。
沐秋水还是僵在那里，袖管中的双手攒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出来。
“你去我府邸找过我？”顾长溪又问了一次。
她背对着他，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你听到他们的，想必是我的大嫂。”
沐秋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端庄秀丽的妇人。
顾长溪接着道：“她家中为她择了一家好人家，想她改嫁，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但对方品性很好。大嫂为了我侄女不受委屈，守这么些年不容易，如今我侄女也不了，她不该再守这份孤寂。那日她来，就是与我商量这事的。”
竟然是这样。
她听了，心中震动不已，胸口闷闷的不上是什么感觉。“你还愿意接受我吗？”这话萦绕在唇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秋水，回头看看我，我也想看看你——我实在……是很想念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再不能让她离开了，假使她一定要走，他愿跟随到天涯海角。
他的手搭到她肩头的一瞬间，她全身所有的力量和矜持都溃不成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一转身就扑到他怀里哽咽不止，良久才抬起泪湿的脸仔细凝望他。
快十年了，他们相识已经这么久，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还是这样俊朗，反而更显卓尔不群、气度不凡。
顾长溪也端详着她，这几年的奔波，她比过去更加消瘦，更加惹他心痛。他轻轻搂着她，嘴唇沾着她脸上的泪珠，最后贴到她柔软的双唇上。
尤记得第一次相逢时，那时她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他，脸上同时含着倔强和羞怯。
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女，云鬓浸漆、香腮冰洁，掩不住的风姿和柔弱，却又是那样刚毅。那一夜起，她就化为他的绕指柔，缠在他心尖，解不开也离不开。让他痛苦让他疯狂，最后甘愿沉沦在这没有尽头的爱中。
他想保护她，让她再不用独自苦苦支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送上奉献给她。他只要她，世上再无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顾长溪另一手从衣襟内取出一根簪问：“你还记得这么吗？”
沐秋水当然记得，是那支美丽的白玉簪。
顷刻之间，二人之间多年断裂的时光在这一刻重新衔接起来，听他喃喃地倾诉对她无尽的思念，语气中充溢着掩藏不住的深情。
末了，他将簪轻轻簪到她乌发之间低声问：“秋水，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生离有多痛苦，她已尝尽，此刻努力点点头，泪珠断开落下道：“不走了，从此以后富贵清贫，繁华落寞，都永不分开。”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比海深，比天高的思念就融化在这怀抱之中。
顾长溪实践了当年的诺言，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沐秋水带入了顾家的大门。
全京城的权贵之间都炸开了锅。位高权重的顾大人多年不曾婚配，视全城的流风回雪为无物，却忽然大操大办迎娶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女。
有好事者好意劝他，婚姻是强强联盟最有效的手段，他不应该将这种机会浪费在一个普通女的身上。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不需要卖身和别人达成合作。”他果决地反驳了这一切，力排众议与心上人终成良缘。
婚后不多久沐秋水有了身孕，顾长溪心花怒放，终日眉眼含笑。也许是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相比之下，沐秋水却显得不那么兴奋。
夜里二人相依相偎在廊下纳凉，院里静谧一片，偶尔响起一阵虫鸣声，生动而愉悦。沐秋水的长发铺散在夫君的肩头，发间清幽的茉莉花香弥漫在鼻尖。
顾长溪望一会儿朔月，又侧头嗅一下她的香气，嘴角无时无刻不含着醉人的浅笑。世间神仙眷侣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长溪，我们离开京城好吗？”身侧的人忽然这样问。
“等你生下孩，你想去哪游玩我就陪你。”
她轻轻抚着隆起的肚，漫不经心地：“不，我是想永远离开这里。”
顾长溪愣了一下问：“你是要我辞官？”
她心中一动，听出一丝犹豫：“你不想，是吗？”
“倒也不是……只是怎么提的这样突然？”
“我不喜欢京城。”
“从前怎么没？”
沐秋水直起身，将一边的长发勾到耳后。月光使她的脸上蒙上一层别样的光辉，宛若星辰。她浅浅一笑：“没什么，我随口一，你也就随便一听吧。”罢，她径自起身往屋里走去。
顾长溪还想问她些话，她却推脱精神不佳先躺到了床上，背过身不再理他。
顾长溪看得出她不是随口的，必然已经过深思熟虑，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呢？是不是和她有孕后郁郁寡欢的原因有关？那究竟她心里藏了什么事，竟不肯对自己直言？
翌日他再问时，她却无论如何不肯透露半句，顾长溪无奈，只得不再逼迫。
他私下考虑了半个月，私心想着自己本来就不是想要步入仕途的，如今既然一切尘埃落定，沐秋水又不喜欢京城，不如携了她归隐也是美事一桩。
可是一时也不能走就走，他便将这一想法同礼部尚书李原德提了。李原德当年与他同去曹州，结下了一段友谊。朱祁钰在时，他被逐出权利中心，如今朱祁镇登基，他倒又被重用了。
李原德听了顾长溪的话，也觉太过突然。当下倒没有什么，回去想了半天觉得甚为不妥，只恐拖得越久他去意越决，于是急急忙忙赶到顾府，什么也要劝住他。
先是一番“利诱”，陈述在朝为官的诸多好处，又劝他要想着父亲的遗愿，不该太过任性。
顾长溪笑笑：“富贵权柄不过是把搓骨刀，伤了别人也终是伤了自己，原德大哥且看前朝多少血般的前车之鉴就知道。我本无心权术，终不过庸碌之辈，与其如此，还不如过过自己的烟火人生。”
李原德一拍大腿哀声叹气半日，最后摇摇头：“其实我素来知道你的品行，知道顾老弟你其实不在意那些，何况如今娇妻在侧，更不会眷恋朝堂之事。只是你一走倒容易，怎能不会天下人想想？怎能不为你即将出世的孩儿做个榜样？”
顾长溪听他得这样郑重，倒不觉吃了一惊，收敛笑容静静听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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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还是僵在那里，袖管中的双手攒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出来。
“你去我府邸找过我？”顾长溪又问了一次。
她背对着他，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你听到他们的，想必是我的大嫂。”
沐秋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端庄秀丽的妇人。
顾长溪接着道：“她家中为她择了一家好人家，想她改嫁，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但对方品性很好。大嫂为了我侄女不受委屈，守这么些年不容易，如今我侄女也不了，她不该再守这份孤寂。那日她来，就是与我商量这事的。”
竟然是这样。
她听了，心中震动不已，胸口闷闷的不上是什么感觉。“你还愿意接受我吗？”这话萦绕在唇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秋水，回头看看我，我也想看看你——我实在……是很想念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再不能让她离开了，假使她一定要走，他愿跟随到天涯海角。
他的手搭到她肩头的一瞬间，她全身所有的力量和矜持都溃不成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一转身就扑到他怀里哽咽不止，良久才抬起泪湿的脸仔细凝望他。
快十年了，他们相识已经这么久，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还是这样俊朗，反而更显卓尔不群、气度不凡。
顾长溪也端详着她，这几年的奔波，她比过去更加消瘦，更加惹他心痛。他轻轻搂着她，嘴唇沾着她脸上的泪珠，最后贴到她柔软的双唇上。
尤记得第一次相逢时，那时她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他，脸上同时含着倔强和羞怯。
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女，云鬓浸漆、香腮冰洁，掩不住的风姿和柔弱，却又是那样刚毅。那一夜起，她就化为他的绕指柔，缠在他心尖，解不开也离不开。让他痛苦让他疯狂，最后甘愿沉沦在这没有尽头的爱中。
他想保护她，让她再不用独自苦苦支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送上奉献给她。他只要她，世上再无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顾长溪另一手从衣襟内取出一根簪问：“你还记得这么吗？”
沐秋水当然记得，是那支美丽的白玉簪。
顷刻之间，二人之间多年断裂的时光在这一刻重新衔接起来，听他喃喃地倾诉对她无尽的思念，语气中充溢着掩藏不住的深情。
末了，他将簪轻轻簪到她乌发之间低声问：“秋水，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生离有多痛苦，她已尝尽，此刻努力点点头，泪珠断开落下道：“不走了，从此以后富贵清贫，繁华落寞，都永不分开。”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比海深，比天高的思念就融化在这怀抱之中。
顾长溪实践了当年的诺言，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沐秋水带入了顾家的大门。
全京城的权贵之间都炸开了锅。位高权重的顾大人多年不曾婚配，视全城的流风回雪为无物，却忽然大操大办迎娶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女。
有好事者好意劝他，婚姻是强强联盟最有效的手段，他不应该将这种机会浪费在一个普通女的身上。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不需要卖身和别人达成合作。”他果决地反驳了这一切，力排众议与心上人终成良缘。
婚后不多久沐秋水有了身孕，顾长溪心花怒放，终日眉眼含笑。也许是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相比之下，沐秋水却显得不那么兴奋。
夜里二人相依相偎在廊下纳凉，院里静谧一片，偶尔响起一阵虫鸣声，生动而愉悦。沐秋水的长发铺散在夫君的肩头，发间清幽的茉莉花香弥漫在鼻尖。
顾长溪望一会儿朔月，又侧头嗅一下她的香气，嘴角无时无刻不含着醉人的浅笑。世间神仙眷侣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长溪，我们离开京城好吗？”身侧的人忽然这样问。
“等你生下孩，你想去哪游玩我就陪你。”
她轻轻抚着隆起的肚，漫不经心地：“不，我是想永远离开这里。”
顾长溪愣了一下问：“你是要我辞官？”
她心中一动，听出一丝犹豫：“你不想，是吗？”
“倒也不是……只是怎么提的这样突然？”
“我不喜欢京城。”
“从前怎么没？”
沐秋水直起身，将一边的长发勾到耳后。月光使她的脸上蒙上一层别样的光辉，宛若星辰。她浅浅一笑：“没什么，我随口一，你也就随便一听吧。”罢，她径自起身往屋里走去。
顾长溪还想问她些话，她却推脱精神不佳先躺到了床上，背过身不再理他。
顾长溪看得出她不是随口的，必然已经过深思熟虑，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呢？是不是和她有孕后郁郁寡欢的原因有关？那究竟她心里藏了什么事，竟不肯对自己直言？
翌日他再问时，她却无论如何不肯透露半句，顾长溪无奈，只得不再逼迫。
他私下考虑了半个月，私心想着自己本来就不是想要步入仕途的，如今既然一切尘埃落定，沐秋水又不喜欢京城，不如携了她归隐也是美事一桩。
可是一时也不能走就走，他便将这一想法同礼部尚书李原德提了。李原德当年与他同去曹州，结下了一段友谊。朱祁钰在时，他被逐出权利中心，如今朱祁镇登基，他倒又被重用了。
李原德听了顾长溪的话，也觉太过突然。当下倒没有什么，回去想了半天觉得甚为不妥，只恐拖得越久他去意越决，于是急急忙忙赶到顾府，什么也要劝住他。
先是一番“利诱”，陈述在朝为官的诸多好处，又劝他要想着父亲的遗愿，不该太过任性。
顾长溪笑笑：“富贵权柄不过是把搓骨刀，伤了别人也终是伤了自己，原德大哥且看前朝多少血般的前车之鉴就知道。我本无心权术，终不过庸碌之辈，与其如此，还不如过过自己的烟火人生。”
李原德一拍大腿哀声叹气半日，最后摇摇头：“其实我素来知道你的品行，知道顾老弟你其实不在意那些，何况如今娇妻在侧，更不会眷恋朝堂之事。只是你一走倒容易，怎能不会天下人想想？怎能不为你即将出世的孩儿做个榜样？”
顾长溪听他得这样郑重，倒不觉吃了一惊，收敛笑容静静听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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