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情所欲 第十一章 生死

小说:随情所欲 作者:桑玠 更新时间:2024-08-18 07:24:16 源网站:顶点小说
  她在律法申诉司工作将近三年,曾在a市最好的大学专攻法律专业,妈妈李莉从事法律工作几十年言传身教,她对法律上的事务和知识的掌握确实能够称得上是基本可以稳妥而全面地掌握。

  但正是因为这样,沈震千这短短几段话,却听得她更是胆战心惊。

  若是常人,犯下了罗家父子案例中的哪怕任何一例,必然面对的会是终身监禁,更不谈罗豪季强逼一名年轻女官员服食兴奋剂致死,被判处的将会是死刑。

  可是,罗家,在a市代表的是什么?

  “滋涵。”站在沈震千身旁的助理其中一个是年轻的女孩子,女孩子看着她低声道,“只要你和封先生没有参与任何刑事犯罪,是绝不会被牵连进这桩案子,而且你愿意不避嫌,更可以参与这一桩案子的审理,律法申诉司不会偏颇任何一方。”

  “不偏颇任何一方?我看这倒不见得。”另一个年轻男孩子皱了皱眉,“你别忘了上一次钟成的案子,你当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罗曲赫放任钟家自生自灭、我们会那么快把钟家全家收网?我不是悲观,在我看来,哪怕我们手里头有举报人提供的这些罪证,都不一定能够扳倒罗家,简直是痴人说梦,你当罗家是什么?罗家是a市的半边天!”

  “你才痴人说梦!”字字句句针锋相对,那女孩子也不甘示弱,和那男孩子两个人一声比一声高地吵了起来。

  容滋涵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在耳里,脸色越来越沉。

  是,罗家。

  a市千亿豪门,与a市多个行业都有关联,资金翻涌明暗皆有,或许连高层机构的内部都有与罗家有牵连的人。

  怎么扳倒?罗家那么多年犯下的滔天罪状,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就单单凭律法申诉司几个科室的律师的力量,或许连罗家身后的律师团都无法对抗。

  沈震千一直低头看着容滋涵,神色沉默而冷然,这时“咚咚”两声、伴着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怎么了。”封卓伦脸上神色懒散,他目光在沈震千身上停留了两秒,这时走到容滋涵身边,轻轻环住她的腰,声音闲适,“我在外面听到里面声音太吵,就进来了。”

  他的气息这样熟悉而安定,她一身的惶恐不安,在被他拥进怀里时都稍稍散去了些。

  “怎么了。”他语气虽是平常的散漫,但望着她的眼神格外专注。

  她没有停顿、便将手上的资料尽数递给了他。

  沈震千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抿了抿唇,眉宇间暗了几分。

  封卓伦一页一页翻看着资料,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环着她的手正越收越紧。

  “怎么?”他翻完最后一页,转过身看着沈震千,“恕他们的艳史我不知道更多。”

  他说的是a市语,却听上去语气比平时冷了好几分。

  “我们今天来这里,主要目的是想请你和滋涵回a市配合调查,她递交的辞呈还未审批通过,她还是律法申诉司的一员,并且律法申诉司上级倾向于让她回去继续工作。”沈震千面无表情地答。

  “她与那桩案子里的人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是否回去工作取决与她。”封卓伦浅浅一笑,“并且我也已经不再是罗家的一份子了。”

  “你属不属于罗家不是关键,而是你可以对他们提出控诉,你毕竟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这桩案子里的人。”

  两个男人都高大,这样的对话,明里公事公办,却总带着丝紧张的氛围。

  封卓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震千。

  “我将资料都给你们,希望你们最晚明天能够返港。”沈震千一字一句说完,转身拿起了公文包,“告辞了。”

  “我送你们出去。”容滋涵一直仔细看着封卓伦的侧脸,这时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转身朝前打开门,带着他们三人往玄关走。

  “谢谢你们,小沈。”李莉和容城在客厅里,也朝他们点头,“麻烦你们为了涵涵特地来这里。”

  沈震千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深深看了容滋涵一眼。

  容滋涵将沈震千他们送走,这时折返回书房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她正准备上二楼,却被李莉从身后叫住了。

  “是不是a市那边有什么情况牵扯到你们了?”李莉皱了皱眉,“我前面看小封上楼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容城也在李莉身旁,这时看着容滋涵道,“有什么地方需要爸爸妈妈帮忙吗?”

  两个长辈看着她的眼神关切,就像小时候她遇到任何困难一般,哪怕他们自己有再多的事情要忙,都会第一时间在她身后、做她最有力的后盾。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明天我和他就回a市。”半响,她朝他们笑了笑,“爸妈,如果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再回来找你们帮忙,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在那里、会每天给你们报平安的,好不好。”

  可是这毕竟是她的人生,再多的这些暗涌,都必须由她自己去面对了结。

  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舍得让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操心劳力。

  她走进卧室的时候,封卓伦正蹲在行李箱前整理衣服,见她进来了,他朝她笑笑,神色闲适的样子。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罗曲赫那么安静了。”他见她走过来,低声道,“原来是自己后院起火,被律法申诉司盯上了。”

  他一提到那个家的人,语气里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讥讽,她听得心疼,从后圈住他的腰,沉默地靠在他身后。

  “我今天一看到你那个面瘫上司,就有一种好日子到头的感觉。”他背对着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安逸得太久了,都忘了之前有多惨。”

  “我知道你很不想回去那里。”卧室里安静了好一阵,她这时开口。

  “还要你自己去回忆那个家,或许还要正面去面对他们,这些都是未来不可预知的。你知道之前那些都是很不好的回忆,其实我也有些害怕、我也很想逃避,可是你别忘了,你妈妈葬在那里。”她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有些事情,必须要你自己去面对,我也想当做那一切不存在,只沉浸在现下,可是不可能。”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目光闪烁,半响,他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怜惜,“你跟着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你永远不会吃到的苦,你看我的几个兄弟里,衫妹、锅子、哪怕那么喜欢炸毛的殷纪宏……更不提柯仔,我是他们中最没有用的一个。”

  她的性命曾被威胁、工作也被迫请辞,那么多的冲击与压力,他将她伤得遍体鳞伤、自己选择逃避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她独自支撑的,甚至到最后,他想放弃自己时,也是她义无反顾找到他。

  这么坚强的女孩子,比他勇敢太多。

  “嗯……你要知道没有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会是一样的,两个人如果都是雷霆万钧之势自然不一定会生活和谐,当然像尹碧玠柯轻滕那两个是异类。”她望着他的眼睛,扬了扬唇,“反正只要你以后告诉我的宝宝,他的妈妈有多勇敢就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这时垂下头用力亲了亲她的眼睛,将她抱进怀里,“一定。”

  从此以后他绝不会再说配不起她的爱,这将是对她最大最大的侮辱。

  他只能用自己余生所有的炙热和永恒,去回报这样一个人全心以赴的爱。

  飞机降落到a市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下飞机后封卓伦去叫车,容滋涵给尹碧玠打了电话、将发生的事情简短地与她汇报了一下,尹碧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容拒绝地说和柯轻滕当晚就过来。

  她打完电话刚走出机场,封卓伦就迎面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牵了她的手往机场侧门附近一辆车走去。

  “这是?”走到车旁才发现根本不是的士、而是一辆私家车,她有些疑惑地侧头看他,他淡淡一笑,开了车门示意她坐进去再说。

  等车门一关,车就起动了,封卓伦没有再说任何话,神色似乎有些疲倦、只环着她的肩膀闭目养神。

  车上只有司机,她坐在后座越看那司机越觉得奇怪――身材特别瘦小、似乎像是个女孩子,可帽檐压着极低看不清脸。

  她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你是milk?”

  车子速度稍稍一个停顿的减缓,前座的人半响“嗯”了一声。

  容滋涵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封卓伦。

  “我在a市除了唐簇外唯一信任的人。”他目含笑意,揉了揉她的肩膀。

  “你不要误会。”前座的milk这时稳稳地打了方向盘,声音平淡,“我是罗曲赫的女儿,他是我的小叔、我是他的侄女,他也是我从小长大唯一信任的人。”

  短短几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听得容滋涵浑身发毛,几乎不可置信。

  罗曲赫的女儿?罗曲赫竟然有那么大的女儿?他几岁生的孩子?!

  “其实当时罗曲赫对你确实是很好,至少要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好得多,后来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有一次还特地去会所偷偷看你,那时候我就知道罗曲赫为什么会对你有那么多耐心了,还不碰你。”milk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跟我妈妈长得很像,大概他这辈子把我妈弄成这样他自己还会受良心谴责,所以对你有容忍。”

  容滋涵越听浑身越凉,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了。

  封卓伦环着她的肩膀,这时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亲了亲她的眉角淡声说,“你听她说过就好,什么都别多想。”

  她攥了攥手心,这时抬头看他,只望得见他眼里沉海般的平静与柔意。

  “罗曲赫把我藏得很好,全世界应该除了罗家的人和我妈妈没有人知道。”milk声音愈加冷淡,“你放心,现在他不会盯上你们,因为他自己现在也自顾不暇,律法申诉司已经盯到罗家头上,他再嚣张跋扈也要让司长一个面子,并且……我妈妈前一阵在法国差点逃出别墅,他现在几乎一直呆在法国。”

  车里只听得到女孩子平静而透着丝凉意的声音,“不过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父女情深、唇亡齿寒之类的词,我恨不得他死得更快些,我连墓地都已经帮他买好了。”

  容滋涵在后座望着milk单薄的背影,心底浅浅有些发疼。

  “所以这一次你把资料整理得那么全交给律法申诉司,是早有准备了?”封卓伦这时突然开口,声音里是懒散的笑意,“这事做得太漂亮。”

  “啊?什么资料?”milk踩了刹车,回头看他,“你在说什么?我给律法申诉司什么资料?”

  封卓伦与容滋涵对视了一眼,又问道,“罗豪季和罗曲赫做过的那些丑闻劣事,不是你整理出来交给律法申诉司的?”

  “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milk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是谁做的?”封卓伦脸色越来越沉,蹙着眉道,“我昨天看到的时候就以为是你整理出来的,还有谁能对罗家了解到这种地步?”

  “真的不是你整理递交的资料?”封卓伦皱了皱眉,声音也不似一开始般慵懒,他挺直了背脊,倾身向前问驾驶座上的人,“这份资料上连你的生母被囚禁在法国这一条都罗列了出来,难道还有人会知道罗曲赫藏得那么好的事情吗?”

  “真的不是我。”milk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只有可能是罗家内部的人知道,你让我想想……会不会是石菁?”

  “石菁是?”容滋涵轻声问。

  “罗曲赫的妈,我的奶奶?”milk冷笑一声,“当时罗曲赫把我抱回罗家,她差点没把我掐死在阳台上,最后还是碍着罗曲赫让我在她眼皮底下生活到现在,在我看来,只是一个睡在金钱梦里可悲得不得了的女人。”

  “不可能。”封卓伦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疏淡,“把罗豪季和罗曲赫供出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像你说的,她可能把她的金钱梦毁了吗?”

  车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容滋涵望着他疲惫而又紧绷的神色,觉得心里像石头般的沉。

  这时她的手机铃忽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震千的名字,她接起电话轻声“喂”了一声。

  “到a市了吗?”沈震千声音低沉,“司长动的面子,当事人之一的罗豪季刚刚到了审讯室、他的夫人也在场,你现在能不能即刻就过来?做笔录,顺便可以请求重新开始回岗位上工作。”

  她眸光一沉,对着电话没有犹豫地说“好”。

  挂下电话,她侧头看着封卓伦,“罗豪季和石菁现在被请来审讯,我们过去做笔录,可以顺便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听到罗豪季的名字脸色沉了几分,半响却还是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点头答应。

  容滋涵他们到的时候,沈震千也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封卓伦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侧到容滋涵身上时,稍许柔和了几分。

  “会有专门的人给你们两个人分别做笔录,罗豪季做的笔录、之后会有警员提交到律法申诉司进行核实审查,你的复职报告我已经帮你准备好,如果你预备复职,我即刻会交给司长,全权取决于你的意见。”三人一同往里走去,沈震千边走边低声说道。

  “谢谢。”容滋涵沉默地听完,神色肃然地朝他道,“我会复职的。”

  沈震千听到她最后几个字,深邃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光泽,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封先生和容小姐对吗?请协助我们的调查。”走到审讯室旁时,两个警员迎了上来,开了一旁的门,示意封卓伦先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她紧了紧封卓伦牵着她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

  她眼眸里的神色安定而柔和,是只有面对他时才会毫无保留的神色。

  他的女人,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支撑和勇气。

  封卓伦看着她,半响轻轻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进去。

  容滋涵的笔录做得更快一些,等封卓伦从审讯室出来,已经将近一个半小时。

  “口供我们已经记录在案,会有人员进行专门核查。”九龙警署的高级督察告诉他们,“由于现在怀疑罗家涉及不合法交易以及具有违反安全的势力,你们两个作为重要证人,警方会对你们实施人身安全的保护。”

  “谢谢督查。”容滋涵点了点头,“我已经将公寓地址告诉了另一位警员。”

  “另外,我们刚刚对罗豪季进行了审讯。”督查领着他们往外,“事实上,那一份资料里提供的所有信息,口述出来的最大问题便是——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他逼迫女官员服食兴奋剂致死,没有任何人在场可以提供证明,尸体更无处可寻,女官员家人一无所知,而要去调查,需要花费长时间与精力,这些时间,他可以将事情掩埋得更好。”

  走到拐角的地方,容滋涵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脚步一顿,她抬头一看,就看见罗豪季和石菁迎面走来。

  “哟,看看这是谁。”石菁挽着罗豪季,她一看到封卓伦,立刻提高了几分音量,“我就知道是被驱逐出去的人开始落井下石了,一定是你为了报复罗家、所以才做那些伪证想要陷害豪季和曲赫的!”

  “罗夫人,请不要在警署大声喧哗。”督查抬手制止。

  容滋涵第一次见到石菁,只凭借这一句便能知道她是如何的为人,而她身旁站着的中年男人,面容阴沉,眉眼间与封卓伦看上去确有几分相似。

  “你想太多了。”封卓伦这时开口,面无表情的,“自作多情也是要有个限度,自己后院起火,枕边人永远摸不到,现在黄粱美梦要到头了,不要拖别的人下水,自求多福吧。”

  他一字一句,不紧不慢,没有一丝慌张。

  石菁被说中不可启齿的事情、听得脸色发青,雍容扭曲得面部肌肉都在颤抖,罗豪季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时开口道,“毕竟曾经是一家人,身上有血液传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为好,小瑜在天之灵看着,她也不希望这样,你说对吗?”

  “我拜托你,不要提起我妈。”封卓伦连目光都没有在罗豪季身上带一眼,伸手握住容滋涵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去,“你不配。”

  回到公寓,才顿时觉得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容滋涵一边将家里用来盖住家具的布收拾干净,一边心里叹息。

  当初她心灰意冷、觉得在a市的这几年过得如此失败,想将所有一切都抛却,跟着李莉回到s市,决心再也不要回来。

  可现在,她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与她曾报以绝望的心、而现在从今往后绝不愿再分离的人,一同去面对所有的未知。

  “在想什么?”封卓伦换了衣服出来,从后轻轻拥住她,靠在她耳边低声问。

  “在想……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把这套房子卖了,还是想回s市住。”她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

  他想了想,“你刚刚才说要回律法申诉司复职的,现在又说要回s市,是想解决这件事情后再离职吗?嗯……不过也好,还是不要回律法申诉司了,省得你那个面瘫上司看着我娶你之后心碎满地。”

  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丝调侃的慵懒,带着他一贯的风格,却少了从前那样直接赤裸缺乏安全感的语气。

  “你说千哥啊?”她转过身看着他。

  封卓伦不置可否,搂住她的腰,“每次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身上就会冒鸡皮疙瘩。”

  她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恶心,我们共事那么多年,除去工作上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交流的。”

  他没说话,神色似笑非笑的,这时微微低下头,从她小小的下巴往下、亲她的脖颈。

  皮肤上有细密的触感,又有些让人战栗的酸麻,她乖乖地被他抱着亲吻,以为他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谁知他吻到领口上方时,就停了下来。

  “嗯,可以了。”他望着她脖子上两小块鲜红的吻痕,“如果你以后还是要继续留在律法申诉司工作,每天去的时候,必须要有这个。”

  身侧就有一面镜子,她转过身望进镜子里,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两块某人的杰作。

  “很好看,别看了。”他把她重新拉回怀抱,抵着她的额头笑说。

  “罗豪季他为什么会对你这样的态度?”她想到了什么,这时便问他,“我从他的话语上来看,他似乎对你妈妈有感情,你既然是他儿子、罗曲赫也同是他儿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涵涵,你错了。”他这时稍稍放开她一些,目光一凉,“你知道为什么罗豪季的财富能累积到今天这样?商人、尤其是极其有城府的商人,就要给人一种错觉,罗曲赫随他,他们都最喜欢也最善于玩一点:给人错觉,让别人对他们死心塌地。罗豪季或许对我妈有一点感情,但更多的是他个人的牟利,当初他把我和我妈接回罗家,对外公众的宣称是自己兄弟的遗孀和儿子,为他树立了很多良好的形象,他和罗曲赫都最喜欢接受女人无条件的臣服,并且加以控制。”

  “所以我妈只看得见他面上的柔情似水的关心、一辈子宁愿活在错觉里、死心塌地陪着他死也要死在他身边。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十多岁、看到罗豪季背地里对我妈做的那些,我气到发狂,直接壮着胆子去找罗豪季,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做么?他拿枪对着我的太阳穴,差一点扣动扳机。”

  “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很简单,我没有一点像他,没他的手段没他的残酷、更不会像他们这样玩错觉,对一个没有一点像他的血缘,他会放在眼里么?在他眼里,女人是女人,而我只是个低贱的附属品。”

  一字一字亲口由他嘴里说出,她听得心脏几乎被揉成一团,扣着他的腰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口。

  “所以涵涵,你现在不需要同情我,这些对我来说就像上辈子的事情,我已经活过了、过了就过了,我从来没有期盼过他们的一点感情,我自己对他们也是亦然,所以现在他们是死是活真的与我无关,我做我该做的事情、配合法纪的安排,等这一切了结,我光明正大带着你一起去我妈妈的墓地。”

  瘦高的男人,好看的脸上神色里不再像是从前的彷徨、无谓、游戏人生。

  他在逐渐地以一种新的方式,开始真正地成为一个有担当与有责任心的男人。

  对她负责,对自己负责,对他们的未来负责。

  两人相偎着说着话,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容滋涵松开他,说着“应该是碧玠他们”,转身走到玄关去开门。

  天色暗下来,从猫眼里看不清外面的人,只听得到高跟鞋的声音,她握着门把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时怔住了。

  钟欣翌一身价值金贵的套装,提着包,可整个人却披头散发,满脸憔悴,几乎与从前的任何样子都不同,一双眼睛里甚至浅浅目露凶狠。

  “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她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

  封卓伦从厅里走出来,看到是她,神色也微微一变,伸手将容滋涵带到自己身边。

  钟欣翌关上了门,看着他们道,“给律法申诉司的资料是我整理的。”

  钟欣翌的目光苍凉而漠然,她步履有些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容滋涵淡淡撩了撩唇,“看到我现在这样,你一定很高兴吧,如果你看到我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你一定会更高兴的。”

  她伸手将头发往后挽了挽,“钟家的一切财产都被全部查封没收了,我在外租房子,变卖了所有昂贵的东西,过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甚至更糟糕的生活,名媛会里被除名、工作的地方被所有人嘲笑,我一无所有了。”

  “都是因为我是被罗曲赫放弃的人。”她笑容扩大,“我知道我从来就是一颗棋子,现在是一颗弃子,我早料到的啊。”

  容滋涵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滋味。

  精致的脸庞仿佛寸寸开始崩塌,从前一身的贵气与傲气,被击碎成苍白和憔悴。

  “我没觉得现在看着你有什么高兴的。”容滋涵平静地望着她,半响道,“从前我是讨厌你,和厌恶罗曲赫一样厌恶你,但是现在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何必因为看到你的落魄高兴?”

  钟欣翌身体颓然地垂了下来,眼角渐渐泛出些水光,“容滋涵,我还记得当时我实在忍受不了你在罗曲赫身边,我告诉你他和别的女人上床、告诉你我是他未婚妻,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也许连我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我也知道你对他来说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但是我最后忍受不了,我还是想把你逼走,那时钟家对他还有用,所以他默许了我。”

  她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可笑吗?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为之付出所有倾尽所有的人,他能给我的只有罗家主母的头衔,而我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亲眼看到他对你无微不至,清清楚楚知道他这辈子心里只有在法国的那个女人!”

  整个客厅里空空旷旷只回荡着她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与些微的抽泣声。

  现在的钟欣翌,看上去就如同一个被彻底击碎的雕塑、瓦不可全。

  她的一生,或许从前艳阳高天,现在,却是支离破碎。

  封卓伦从始而终一直沉默着,良久他垂了垂眸,淡声道,“所以就因为你的罗家主母破碎史,罗曲赫毁了你的一切,你也想毁了他的一切,那些资料辛辛苦苦整理出来以偏概全,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师从他,真的不一般。”

  这样毫不求颜面、句句证据揭发对方死穴的,心狠手辣的手段,绝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做到的。

  “你现在来找我们,意图是什么?”他紧了紧搂住容滋涵的手,不徐不缓地问。

  钟欣翌手有些发颤,她用指尖抹了抹眼角的泪,目光渐渐聚焦起来,“我能帮你们提供一切我能收集到的罗家犯下的罪证和资料,亏得从前他们整个罗家把我当未来主母,许多事情都没有在我面前避讳,如今我用这些来让他们如愿以偿,也不为过。”

  “我确实是背信弃义的人,但是是他们致我和钟家于死地在先。”她一字一句,“我不是帮你们,只是共同利益一致。”

  容滋涵看了一眼封卓伦,侧身对她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律法申诉司知道你是提供这份资料的人,你也会被进行立案调查,按照你对罗家所作出的贡献程度,不会比他们受到的惩戒少。”

  “我当然想到过。”钟欣翌冷笑了笑,“我都已经活成这样了,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客厅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封卓伦看着她,良久道,“不要玩无间道,这边说与我们利益一致,那边想帮着罗曲赫力挽狂澜。”

  “放心吧。”钟欣翌拿起包将包里的一叠东西拿出来放在柜子上,理了理头发,转身握着大门的门把向外打开,“说不定明天他就会派人来要我的命了。”

  a市的气温渐渐回暖,容滋涵睡在靠窗的那一边,晚上窗户没有关好,天刚蒙蒙亮就有风从窗外渗着吹了些进来。

  昨晚一直在看钟欣翌给的另一些罪证资料和沈震千传来的口供资料,她整个人是极倦的,闭着眼睛掀开被子想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

  谁知她人刚一动,睡在她旁边的人就也醒了。

  封卓伦半眯着眼从后靠过来,一手懒洋洋地从被子里探进去,轻轻见她拢进怀里。

  “困……”她闭着眼睛拿手肘顶顶他,小声不高兴地蹙眉,“累都累死了……”

  封卓伦依然笑着抱着她调戏,可谁知本来好好抱着他肩膀的人忽然一下子收紧了手臂,一手捂着嘴泛了一下恶心。

  “怎么了?”他稍稍退开一些,看着她捂着嘴犯恶心犯得眼眶都有些红了,连忙将被子重新往她身上一卷将她包住,低声道,“不舒服?”

  她头有些犯晕,只觉得一阵阵反胃,被他搂着顺着背拍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胃难受还是头不舒服?”封卓伦一心的绮念都没了,神情有些紧张起来,突然脱口而出道,“……会不会,会不会是怀孕了?”

  容滋涵听到了这两个字也是想到了,本来还浑浑噩噩的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脸庞,抱着她肩膀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你这次例假是不是晚了?晚了几天知道吗?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嗯?”

  某人一向以嘴贱为名,这个时候却近乎有些语无伦次。

  她看得好笑,算了算日子却又真的怕是被他说准了,心里也渐渐开始紧张起来。

  紧张兮兮的两个人眼对着眼睛看了一会,刚刚还想着巫山云雨的某人最终定了结论,“今天等你下班,我就接你去医院检查,无论是不是真的,都要确认才好。”

  罗家的案子已经被摆放在律法申诉司现在最紧要的当口,容滋涵复职后,司长直接越级向下,让沈震千带着她一起去会议室。

  “罗家在a市盘踞的根太深,连根拔起的后果的确很严重。”司长拿着资料,看着他们两个道,“但是如果再不根除,整个a市体系的内部就会被腐蚀得彻底一干二净,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开头的契机,多艰难都必须要凿下去,无论过程中碰到多少可能的隐患和问题。”

  “现在律法申诉司需要的就是最有利最直接的证据,只有握着有力的人证和物证,才能在法庭上获胜。”沈震千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办案人员的安全问题我已经与警署达成一致,你们所做的一切正确合法的行为都将得到律法申诉司的保护。”司长看着容滋涵,“你们两个是律法申诉司最年轻有为的律师,这起案子至关重要,你们现在需要我提供给你们什么帮助?”

  容滋涵想了想,这时认真地开口,“没有最充分的物证,那就只有靠人证取胜。被迫逼死的女官员,可以从她身边知晓她情况的人入手,还有被囚禁在法国的女子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突破口,我觉得可以与法国当局的警署以及驻法中国人员进行联络。”

  “好。”司长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这些我都会去帮你们联络到。”

  律法申诉司的工作结束已经很晚,容滋涵理了东西出来和沈氏兄妹一起走到楼下,就看到大门口站着封卓伦和唐簇。

  “老婆!”唐簇一看到他们出来,立马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接过沈幸手里的包,狗腿地道,“辛苦了辛苦了,老婆大人万岁!赚钱养家万岁!”

  沈幸看着他哼了一声,开口问,“我要吃的甜点呢?”

  “老婆大人饶命!”唐簇立刻后退一步,侧身指着一旁的封卓伦,“我买来了,让他给丢了!他说涵宝有可能怀孕了闻着甜点的味道说不定会觉得不舒服想吐!是他逼我的!不管我的事!”

  “涵涵,你怀孕了?!”沈幸也大吃一惊,立刻侧头看向容滋涵。

  沈震千本来拿车钥匙的手一顿,也侧脸看向容滋涵。

  “是啊!”唐二货在一旁得意地扬了扬眉,“我要当干爸了!我要当干爸了哦也!”

  “还没确定,别胡说。”封卓伦这时从后踢了他一脚走上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容滋涵,也不说话。

  容滋涵望着扭得像一朵喇叭花一样的唐簇无力地抚了抚额,这时走到封卓伦身边小声道,“有一点点不舒服。”

  “我和医院已经预约过了,我们先在就过去,嗯?”他伸手搂住她,嗓音低哑里带着轻柔。

  沈震千在一旁看着,眼眸暗沉无味,从来都坚强淡然的女孩子脸颊上挂着浅显易见的笑容,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时浑身上下都仿佛萦绕着依赖柔和的气息。

  那样的两个人,再也容不得任何一个人的靠近。

  封卓伦带着容滋涵和他们告别后刚想转身,沈震千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收回目光握起电话接了起来,听了几句脸色一下子变了变。

  “钟欣翌刚刚出车祸被送进医院了。”他挂下电话,神情严肃,“生命已经将近垂危。”

  医院的气息永远是如此,一个带着药物味道的,稍显沉闷的、苍白的地方。

  容滋涵一行人到的时候,抢救室的灯已经灭了,九龙警署的高级督察和警员都守在重症监护病房外。

  “督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沈震千沉声问。

  督察望了眼病房,摇了摇头,“医生刚才说,如果之后的情况没有再恶化、没有再出现生命危险,苏醒之后也会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变成植物人。”

  三个字落地置声、触目惊心,容滋涵侧头和封卓伦对视一眼,神情也都暗沉了几分。

  昨晚钟欣翌刚刚提出与他们共同利益一致、要帮他们去调集更多关于罗家的犯罪证据,今天就出了这种事情。

  曾那样不可一世的女人昨晚支离破碎的苍白表情还在眼前,如今却是躺在了病房,从今以后都只会是一副躯壳。

  一夜之间,一切突变。

  “督察,有没有找到肇事车辆的拍照和现场录像?”容滋涵想了想,这时开口。

  “录像已经提取。”督察点了点头,“我们怀疑是有人蓄意而为,因为肇事车辆没有牌照,在斑马线对准人撞了之后、还复又倒回来碾了一次,再逃逸。”

  阴森而冰凉的感觉从手臂上一点点蔓延上来,昨晚钟欣翌走之前最后一句“他或许明天就会派人来要我的命”,仿佛就在耳边。

  “毕竟还是在他的地盘,一切他还是尽在掌握的。”封卓伦这时搂紧她的肩膀,神情里带着丝冰冷的笑意,“估计很快就会轮到我们,再多的人身安全保护也没有用了。”

  “我好怕怕哦。”唐簇躲在沈幸身后,这时小声说道。

  “你怕个毛。”沈幸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对着他们正色道,“现在不是远古时代,不是强权和暴力能解决一切,a市法制体系一向完善,罗曲赫哪怕能做再多的动作,邪不胜正,他终究还是会被制裁的,我们现在失去了一个重要证人,就要在他们企图掩盖罪证前从其他地方入手。”

  “嗯。”沈震千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我现在就跟督察去警局看其他证人的审讯结果,滋涵你先暂时留下,我们那边有了结果再通知你会和商讨情况。”

  沈幸和沈震千跟着督察与警员去了警局,被老婆撇下的唐簇一个人在旁边紧张兮兮地嘤嘤,容滋涵垂着眸,神色难明地看着病房门。

  “涵涵。”封卓伦一直看着她,这时紧了紧她的手道,“在应对接下去的其他事情之前,先去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怀孕,现在,这是重中之重。”

  做了检验,容滋涵和封卓伦坐在长椅上等结果,唐簇一个人趴在墙上、像一只蜥蜴一样,伸长着脖颈探头探脑地看着医护窗口。

  “涵宝,你说到底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啊,我好紧张啊。”他趴了一会,这时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到底是你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封卓伦靠着椅子靠背,懒洋洋地抬眸瞥他,“你要生自己去生一个不就好了么?”

  唐簇悲愤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要孩子啊,幸幸不喜欢孩子!她想要做丁克,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情我们俩都吵了多少次了!我身上都是青的……”

  容滋涵看着唐二货在那手舞足蹈,刚刚沉闷的心情都稍许缓解了一些,这时开口说,“其实封卓伦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去生一个,不用麻烦阿幸。”

  “你们……你们……”唐簇泪眼汪汪,“以后你们的宝宝,千万不能像你们两个这样对我!我希望是个女孩子,又乖长得又好看,可以抱着我的脖子撒娇,千万不要像女王家的那个小混蛋,只知道欺负我!哼!”

  “你说哪个小混蛋欺负你?”医院走廊这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尹碧玠和柯轻滕一前一后朝他们走过来。

  尹碧玠走过来,便直接将柯印戚抱给了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的唐二货,柯小朋友不负众望,面无表情地直接一手利落地捏住了唐簇的脸颊,捏得某二货嗷嗷惨叫。

  “你们怎么来了。”封卓伦环着容滋涵的肩膀,抬头笑着看着他们。

  “某人要当爸爸了,当然要来看看热闹。”尹碧玠在长椅上坐下,淡定地拨了拨头发,“当年顾翎颜生孩子,单景川紧张得48小时没有说过一句话;当年严沁萱生孩子,陈渊衫直接把医院墙上砸出一个大洞;当年瑾末生孩子,殷纪宏一头栽进了医院的水池里;当年邵西蓓生孩子,傅政腿一软摔在了地上……那么多前车之鉴,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女王口若悬河、字字清晰,容滋涵听得都笑了出声,侧头看封卓伦,只见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熟悉的笑容,只说了几个字,“要不要我说当年你生孩子的时候,柯轻滕是什么表现?”

  一提到这件事情,一向面沉寡言的柯轻滕的面容都一僵。

  恰好这时,医生拿着单子走出来,看着他们道,“胎儿已经将近两个月,恭喜你们。”

  “哦也!”唐簇听后立刻一下子跳了起来,欢天喜地的,“哥要当干爸了哥要当干爸了!”

  “是干妈还差不多吧!”尹碧玠甩了他一个白眼,低头望着容滋涵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恭喜,准爸妈。”

  柯轻滕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朝他们道,“恭喜。”

  封卓伦刚刚先一步起身接过检验单,微微抖着手仔仔细细从头看了一遍,这时侧头看容滋涵。

  他的女人,乖乖巧巧地坐在长椅上,听了消息之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惊喜、又有些与他一样的近乎无措的惶恐,脸上的笑容却也越放越大。

  他真的要当爸爸了。

  从前好兄弟因为自己的妻子怀孕生子,做出的那些不符往常的行为,他当时听了还觉得好笑、认为他们大惊小怪。

  可是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才是真的只有己知。

  是连毛细孔里都透出那种难以严明的欢喜。

  从此之后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条小生命,十月怀胎来到人世、承载他和他最爱的女人的血液,继承他们的外表,陪在他们身边、由他们教导、享受这人世间的欢喜忧愁。

  从此他也会有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庭,妻儿在身旁,天伦之乐、一切完满。

  他真的、真的,很高兴。

  “你上次说,有了孩子我更不怕你会逃掉。”容滋涵被他从长椅上拉起来抱进怀里,脸上缀着漂亮的红晕,“现在真的有宝宝了,有效吗?”

  “有效。”他也笑、眼角渐渐有些涩然,低头亲她的眼睛,“涵涵……我真的,高兴得快要疯了。”

  容滋涵望着他的脸庞,心中涌动直至喉咙口般,声音也有些哽,“我等会就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告诉他们。”

  “嗯。”他手臂收得更紧,没有说话、只一遍遍亲她的发,脸庞微微有些发颤。

  容滋涵的手机铃这时募地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听,挂了电话看着封卓伦道,“楼上警员打电话来,钟欣翌刚刚清醒过来,有意识。”

  走进病房,铺面的消毒药物味道就串入鼻间。

  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片死寂。

  柯轻滕尹碧玠和唐簇等在门口没有走进来,容滋涵和封卓伦在一位护士的陪同下,走到了病床旁。

  钟欣翌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头上颤着白布、身上一眼望去皆是管子,如同一副空壳,静静地躺着、生息微弱。

  她的眼睛浅浅睁开着,看到容滋涵和封卓伦走进来,暗沉的眼眸浅浅泛出一丝的亮光。

  她认得他们。

  “你知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开车撞你的人是谁?”容滋涵微微俯身看着她,一字一句、轻而缓慢地问,“是不是罗曲赫的人,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我就知道了。”

  钟欣翌听到那三个字的名字,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被罩在氧气罩里的脸颊微微颤抖起来。

  “病人情绪不易太激动。”跟他们一起进来的护士这时在旁轻轻开口。

  容滋涵点头说了一句“抱歉”,直起身子仔细看着钟欣翌。

  作为直击证人与受害者,她现在这样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上不了法庭、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有力的供述。

  那个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狠毒,情面、情分,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怜一个金枝般的骄傲女人,如今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病房里没有人再说话,这时病房的门轻轻被打开。

  陪同他们的那个护士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进来的交接医生,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我先出去了,医生你再帮病人检查一下具体情况,有需要叫我便好。”

  房门又被关上,钟欣翌依旧一动不动、一句话都无法开口,容滋涵和封卓伦看了眼彼此,神色愈加凝重。

  走进病房的那个医生这时从侧方走到病床边,看不清脸、容滋涵和封卓伦两人往后退了几步,方便他进行检查。

  谁知那个医生一走近检查,床上躺着的钟欣翌一下子就浑身震了震、从外面看盖着被子的身体都是发颤的,医生背对着他们、封卓伦在后面看着,觉得有些奇怪。

  “呜……”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嗓音从病床上传来,容滋涵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时向前几步,开口叫了声,“医生。”

  可那医生连头也没有回,手上似乎还在弄着什么。

  “他不是医生!”封卓伦立刻将容滋涵往身后一拉,大步朝病床走去。

  病床上躺着的钟欣翌瞪大着眼睛、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身上插着的七七八八的管子都已经被拔出、氧气罩也落在一边。

  “别来无恙。”那个医生这时终于正面朝他们转了过来,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清雅淡然的笑容。

  是罗曲赫。

  病房里一片死寂、半点声响也无。

  钟欣翌的生命波线成为一条直线,在仪器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

  罗曲赫穿着白色的医生服站在床边,就这样笑容清淡地看着他们,像一个熟悉的、温和的老朋友。

  而不是刚刚亲手在他们面前杀了一个人的杀人犯。

  尹碧玠柯轻滕还有警员都守在门口,他却这样轻轻松松地直接进来了病房,无人知晓。

  “好久不见,看来你们过得很好。”他轻轻拍了拍手掌,闲适地向后靠在柜子旁,“而且马上还会有新的小生命诞生了,要做妈妈了,是吗涵涵?”

  容滋涵一动不动,站在封卓伦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生命的交替是自然规律。”罗曲赫这时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钟欣翌,“你看,刚刚有一个离开人世,也许一秒之内就会有几百条生命重新到来,所以,没有什么值得足惜的,不是吗?”

  封卓伦漠然地看着他,神情里是彻底的鄙夷与厌恶,“你已经随心所欲到这个地步了?怎么不叫你那些虾兵蟹将来动手,自己亲自在我们面前杀人,算是目无王法到极致了?我们亲眼看到你杀人,之后在法庭上做证人,你没有任何胜算。”

  “瞧瞧这口气。”罗曲赫笑了笑,“目无王法?你说错了,王法在我这里就和规则一样,完全失效,我能这样全身而进、就能这样全身而出,所以,你们以为靠你们这些律政的力量,就能够摧毁罗家?不要做梦了,法官、陪审团……一切,不听规则、只听我,我就是规则。”

  他说的语气那样轻松,仿佛就如茶余饭后的闲谈,容滋涵背脊一阵阵发凉,脑中飞速旋转着。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法国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下跪的、怎么把涵涵逼走的?从小到大,你又是怎么看到我就害怕,懦弱地离开罗家的摸样?都忘了么,弟弟?”他又说。

  封卓伦一动不动,良久尾音轻佻,“怎么能忘,倒是要谢谢你,没有你过去给予的那些,我也不会有今天。”

  罗曲赫耸了耸肩,“涵涵,真的想好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了么?他有什么能力保护你,他就像一只蚂蚁,我用一只手指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他边说着,边向前走了几步,离他们更近了一些,“想清楚,现在退后几步不要勉力抗争,回到我身边、也还是来得及的。”

  他的声音低柔优雅,与从前一模一样,容滋涵看着他,半响冷声开口道,“罗曲赫,像你这样歹毒、人性泯灭的人,这辈子应该没有后悔过的事情。”

  “可我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四年。”

  “后悔?”罗曲赫轻轻卷起袖口,脸庞上渐渐染上了一丝似笑非笑,“我真有一些不明白,你说,就这样一个人,出生卑微、毫无手腕、职业散漫,他样样不如我,你这样连命也不要的喜欢他、为了他连自己的职业都一度放弃、为了他生子,你从未真心对待过我,却这样待他,你让我怎么想。”

  “不需要你怎么想。”容滋涵平静地看着他,“你这样的人,活该下地狱、一辈子体会不到真情实意,你毁了多少个女孩子?钟欣翌说的被你囚禁在法国的女孩子,现在还活着么。”

  她话音刚落,罗曲赫的神色便微微一变,半响却又恢复如常。

  他的神色越来越难明,沉吟片刻,忽然从身后摸出了一把枪。

  “自作聪明的女人当然死不足惜。”罗曲赫将枪膛上弹,“弟弟,你前面说你们亲眼看到我杀人、是直击的证人、有能力与我对簿公堂,那么现在……”

  “你们还看得到吗?”他将枪慢慢举起,对准了他们。

  冰冷的、肃杀的真意。

  封卓伦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枪口,手慢慢握住容滋涵的手臂、将她往后推了推,“你希望我一生过得如同炼狱,你杀我可以,我可以如你所愿。”

  他漂亮的五官在枪口的映射下每一寸分明,甚至透出锋利的杀气,“我的女人和孩子,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三、二、一,没有半分声息的对峙。

  容滋涵双手和后背已经全部汗湿,紧紧地、用深入骨髓的力气攥着封卓伦的手。

  “咔嚓”一声,病房的门被一脚踢开,柯轻滕面无表情地举着枪,一分不差地对准罗曲赫的后脑勺,尹碧玠从门外拖进来两个已经被打晕的伪装成医护人员的罗家下属,狠狠往旁边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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