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 喝酒——”齐老头是个酒鬼,其他人也多少想喝一杯,大家都高兴, 一是裴炀顺利出院, 二是他的阿尔兹海默症有了希望。

  裴炀只能看着馋, 却不能碰,医生的意思是他最好一年内都别碰酒, 避免对阿尔兹海默症造成催化影响。

  大家都在倒酒的时候, 傅书濯在榨果汁, 裴瑜吉喊了声:“我们买了!”

  傅书濯垂眸按着榨汁机:“刚出院喝点新鲜的。”

  裴思微失笑地摇头:“你就惯着他吧。”

  裴炀在一众揶揄的视线中红了脸, 心里的小小虚荣倒被满足了彻底。

  傅书濯给他榨的西瓜汁, 没放冰块:“西瓜冰了一下午, 已经很凉了。”

  裴炀乖乖抿了口:“好甜。”

  傅书濯:“今天限定两杯, 喝多了拉肚子。”

  两杯听起来很多, 但裴炀感觉这杯子他三口就能喝完。

  家里真的头一回这么热闹,他们朋友虽然不少,但裴炀和傅书濯都不喜欢往家里带, 觉得“家”是私人的、独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一桌子菜都迁就了裴炀刚出院的口味,较清淡,重口味的菜就两三道, 一个辣油肥肠,一个爆炒海鲜,还有剁椒鱼头。

  大家谈天说笑, 聊东聊西,从家庭琐碎聊到天文地理到国/事, 无所不提。

  裴炀掺和不进去, 就一直盯着菜吃, 住院这么久终于能放肆一次了。

  傅书濯陪他们喝酒的同时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干什么用,但很快就知道了。

  “想吃?”傅书濯夹了块肥肠。

  裴炀殷勤点头。

  傅书濯压低声音说:“叫声好听的。”

  裴炀厚着脸皮喊:“老公,求求你。”

  “……”

  自从手术醒来叫多了后,裴炀就觉得“老公”这个称呼也没什么,叫了就能得到好处,有时候傅书濯听着还会克制不住,有何不可呢?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又不会少块肉。

  主要是他不敢自己夹肥肠吃,里面漂满辣油,不说别人,裴知良肯定会瞪他。

  傅书濯夹倒是夹了,但还放到一旁的白开水中涮了涮。

  裴炀看着就心痛:“留点味~”

  傅书濯忍笑,勉强留了一点辣味放到他碗里。换作平常可能就直接喂,但现在有长辈在场,多少得注意点分寸。

  裴瑜吉跟大家道了罪:“我少喝点,明天得去见个当事人。”

  裴知良点点头,半晌闷声说:“小傅胃不好,也少喝点。”

  傅书濯应允,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多喝,毕竟还要照顾裴炀。

  裴瑜吉的意思是他出钱找个护工或阿姨来帮忙,被傅书濯拒绝了,一是他能照顾得来,二是裴炀不喜欢被外人触碰。

  酒过三巡,其他人都喝趴了,就剩下齐老头越喝越兴奋,逮着醉迷糊的裴知良吹牛逼。

  傅书濯在收碗,裴炀便在走廊和客厅练习操控轮椅,灼灼就趴在他怀里咕噜咕噜。

  “找你爹去。”

  “喵~”

  裴炀哼笑:“别看我现在半残不残的,那你也不许勾.引他。”

  “喵~”灼灼在他身上摊开肚皮,像是在撒娇。

  裴炀伸手摸了摸,软乎乎的,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怕弄坏了猫。但灼灼很是享受,呼噜打得跟拖拉机一样。

  裴炀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胃敏.感从小就有,吃得太杂就容易不舒服,但他又爱吃,每次吃难受了,妈妈就会用那双并不宽厚的手摸摸他肚子,掌心热腾腾的,慢慢就不难受了。

  如果他真的是只猫,那时候应该也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现在的灼灼一样。

  面前突然多了张纸。

  裴炀一怔,才感觉到脸上有泪水划过。

  裴思微推着到他露台上,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想妈了?”

  裴炀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有时候也很想她,想妈抱我的感觉,想妈说话温温柔柔的样子。”裴思微笑了笑,“还想她做的面条,妈走后,我再没吃到过类似味道的。”

  裴炀没发出一点声音,可早已泪流满面。

  裴思微也没哄他:“后来我想啊,其实可能不是面条的味道有多特殊,再好吃它也就只是碗面条而已,只是因为做它的人是妈妈,所以我们给它赋予了特殊的味道。”

  “别的也是。”裴思微托住下颌,回忆虽布满伤感,但她是笑着的,“死后,妈对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拥抱,每一个温柔的瞬间都变得不再普通,死亡给它们赋了予神圣的意义,让你每次想起的时候都觉得怀念……想哭。”

  就像现在的裴炀一样,一直深陷在这个阶段,怎么都走不出来。

  裴思微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裴思微的脸似乎和母亲年轻时候有一瞬间的重合。

  “裴炀,人都是会死的,有一天,我会死,爸和哥也一样,傅书濯和你也是。”

  裴炀心一颤。

  裴思微:“死亡不代表结束,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就永远活着,我们要做的不是一直陷在过去里悔恨,而是要带着已经死去的人一起向前走。”

  “裴炀,妈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当下身边还活着的人也很重要,爸,我,大哥,还有你那么喜欢的傅书濯,你活得好一点,妈才能放心一点。”

  裴炀坐在轮椅上,腿骨折,头上还有伤口,看起来狼狈不已,除了满面的泪水还有喉咙里不知是克制还是忍不住的、像小兽一样的悲鸣。

  “我,我……”

  裴思微:“妈刚去世的时候我觉得特别不真实,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工作也很不顺利,怕你们跟着我一起伤神,我就没说。”

  “于是我就经常去看妈,每次坐在墓前跟她说说话,我就感觉轻松很多,因为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像从前那样笑着看我。”

  裴炀扯了扯嘴角,想说当然,遗照上的人自然永远是笑着的,甚至裴母都找不出一张严肃的照片。

  “你要是想妈了,就跟我一样多去看看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是个妈宝了。”裴思微开了个玩笑,“顺便把那些没来得及诉之于口的心意说出来,妈会听到的。”

  “妈来不及去到的未来,你要带她去看看。”

  傅书濯找来的时候,裴炀还在哭,裴思微看见便起身,拍拍他肩膀就擦肩走了。

  傅书濯在裴炀面前蹲下身,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裴母的事。

  裴炀哽咽地问:“你看什么?”

  “看我们小猫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傅书濯摸摸他戳手的脑袋,“哭起来也帅,奶帅奶酷。”

  裴炀:“……你走。”

  “我走了小猫不是要哭得更凶?”

  裴炀盯着他,要不是头上有伤估计都想撞死傅书濯。

  傅书濯亲亲他眼睛:“哭完了我们洗个脸,送送他们?”

  裴炀在嗓子里憋出了一个嗯。

  齐合月父子还有程耀都是要回家的,距离不远,傅书濯让司机送他们回去。

  裴瑜吉和裴思微都在这边留宿,家里虽然是大平层,但房间少,只能裴瑜吉跟裴知良住一屋,裴思微住一屋。

  把喝醉的裴知良抬到床上,精气神十足的齐老头摸了把裴炀脑袋:“养伤要是无聊,就多到我那边晃晃,陪我这个老头子下下棋。”

  裴炀吸吸鼻子,嗯了声:“你路上慢点,少喝点酒。”

  “知道了,怎么现在也跟小月似的唠唠叨叨。”齐老头啧了声,“走了走了,别送。”

  程耀忍一顿饭了,摸了下裴炀脑袋,在他恼怒前及时收手:“明天给你送猪蹄汤,店里新品,超鲜。”

  齐合月笑着跟上,也摸了把裴炀脑袋。

  “……”圆寸是真超人喜欢。

  傅书濯把裴炀抱回到浴室,因为提前给他买了个残疾座椅,所以洗澡还挺方便,腿和脑袋不碰水就行,当时车祸内脏也动了手术,当都是微创,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不要一直冲洗就行。

  傅书濯含笑:“小小猫很有活力呀。”

  裴炀耐不住,想扭:“你碰碰它。”

  傅书濯按住他的腰:“怎么碰?手…还是嘴?”

  裴炀一呆,脸红得要命,磨磨蹭蹭地说:“前者就很好,能嘴就更好了……”

  傅书濯忍了半天笑,满足了小猫的小小猫。他抬眸一笑,在被伺候到迷瞪的裴炀眼中就像只狐狸:“乖乖,我的信写多少字了?”

  裴炀倏地清醒:“忘、忘了……”

  “明天写好不好?”

  裴炀有点委屈:“说什么信,就是想哄我写情书,我都给你写过一封了……”

  “我知道,爸给我看了。”

  裴炀一呆。

  “虽然它被撕成了碎片,但我拼起来了,用胶带黏着,应该能保存到老。”傅书濯吻着他,温声哄着,“要是不放心,我就去找个文物保存师,托他照看……”

  “这算什么文物……”

  “那找个保险柜存着,等我老了,走不动路了,你再去取出来读给我听,好不好?”

  “好……”傅书濯的声音比烈酒还醉人,裴炀很早前就知道,他甘之如饴地一头栽进这浓郁的酒缸,从到到尾都不曾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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