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句话,裴梁却怔在了原地。这些话,他并不知情。原来不管他如何挣扎,结局都已经是注定的了。在青罗的心里,他已经无可挽回地,是一个叛臣,辜负了她的信任,用她所给的权力,给了她最不可逆转的背叛。原来在他还不曾举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澎涞脸上的笑容,带了难以察觉的一丝嘲讽,“多年前我就曾对你说过,你之于我,之于南安王府,之于朝廷,就像是一柄利剑。可以锋锐,甚至可能无意间割破我的手指,却绝不能违背我的命令。我也早就对你说过,思虑太多,牵绊太多,只会毁了你。当初之所以选了你来,也是因为觉得你心思单纯,却不曾想还是我看错了。”

  澎涞拍了拍裴梁的肩膀,“好在你到底悬崖勒马,并没有行差踏错。至于你心底里想的是什么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问,你也不必说,也再不会有旁的人知晓。你只需记住你应做的事,再不要有别的无谓的念想,我也就不再追究。”

  澎涞不曾对裴梁说的是,其实自己也从不曾相信过什么人。即使是已经举足轻重如裴梁,也不曾得到他全部的信任。他还有其他的棋子,或明或暗地布置在各处,互相声援,也互相监视。如果裴梁真有什么异心,不等他有所举动,就已经会被其他的棋子斩杀。

  这自然有些可惜,毕竟好容易才有了这样一枚棋子,正处在最要紧的地方。可忠诚,才是一枚棋子最应该做好的本分。澎涞清晰地知道,人绝不会真正断性绝情,所以尽管从小训练,他仍旧留着最后的底牌,那就是防范与牵制。当初将润玉送到西疆,也是想让他兄妹二人,互相有个牵挂,才好有所牵制。

  这些话,澎涞都不会对裴梁说,永远也不会。如今,他已经借助裴梁的力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里应外合,敦煌已经在他的手中。而这一颗曾经举足轻重的棋子,如今已经发挥了最大的效用。裴梁固然能征善战,然而有这样能耐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可以随时把裴梁替换下来。如果澎涞还有什么作用,不过是在这乱局中稳定情势,免去自己善后的一些麻烦罢了。

  澎涞忽然笑起来,自己到底也还是开始心软了。若是以前,这样已经动摇了,随时可能会背叛的棋子,在完成使命之后,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就斩杀才对。如今,他却愿意费这样多的心力,去监视这个人。看着像是冷酷,其实与以往早已不同。

  澎涞在此刻,忽然想起了遥远的京城,南安王府中属于自己的那个院落。此时梅花香气清幽,不知那个人,是否正在床下,替自己仔细拣选花瓣,缝制一个香囊?当初她曾经允诺过自己的,等梅花开了,就做一个最精巧的,让自己日日戴在身上。

  裴梁见澎涞神情变幻,也不知为了什么,便也神思恍惚地退下了。走到一半,不经意抬头一望,只见隐园重重楼阁之上,一位女子站在一处飘拂着轻纱的廊亭中。越过轻纱,那冷凝的眼神,像是利剑一样地穿透了出来。在那样的眼光力,裴梁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匆匆便离去了。

  此刻站在楼台之上的怀蕊,的的确确是在看着裴梁。只是她想看的人并不是裴梁,而是想要看穿这个人,看清楚他背后的人。方才她心系文岄的安危,却忘了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裴梁身后的人,到底是谁?是澎涞,是南安王府,是朝廷,也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是不是还有青罗呢?当时的怀蕊,竟不曾想到这个问题。

  怀蕊发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只把青罗当作嫂嫂,当作永靖王妃,所以她才在那一刻不假思索地问裴梁,他的背叛,青罗会怎么样想。可是怀蕊却几乎忘了,青罗是京城来的公主,是南安王府的女儿,甚至一样也是澎涞的主子。也正是青罗,在一众人中选中了裴梁,给予了他跻身西疆权力中心的机会。如果这一切,都是南安王府早就预谋好的,如果青罗一样是裴梁的主人,那上官氏一族现在的困境,就绝不止是敦煌一处。

  怀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在她看来,二哥怀慕对于青罗,早已到了无所保留地地步。如果她真的是朝廷地细作,且不说上官一族危殆,二哥自己只怕也承受不住。自己的这一番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青罗并不是细作自然是好,可若是,这消息是不是已经被封锁,无法传到二哥耳中?

  怀蕊只觉得心急如焚。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三郡主,请跟我来。”

  怀蕊正想着心事,不知是那个婆子丫头唤自己,嗯了一声却并不答话,忽然却又响起另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三郡主,请跟我来。”声音比方才微弱许多,却清晰地传到了怀蕊耳中。

  怀蕊一惊,转过脸去一瞧,眼前只有一个低眉顺眼的陌生婆子,可那第二次声音,分明是男子的,那样熟悉,可被这容貌的反差衬托,竟然叫她想不起来了。

  那婆子一笑,开口又是寻常老妇的声音,“三郡主,起风了。这里风大,你身上的伤还未愈,还是快些跟我进去歇息。”

  怀蕊只觉得方才男人的声音像是一场幻觉,看着婆子的面孔只觉得惊诧莫名。

  眼前的人见她愣神,忽然叹了口气,“这屋子里闷着这么多日子,散一散也是好的。只是时气寒冷,三郡主身上又有伤,四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这话这样熟悉,尽管不敢相信,怀蕊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惊怔不过刹那,便含笑道,“听卉玉说新做了些糕点,只是我如今还吃不得呢,正好拿来大家尝尝。”

  那人听她的话,知道她心里已经明白,微微颔首,引着怀蕊就离开了廊亭,拂开飘拂的纱幔,不知消失在深深楼台的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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