龅牙男名叫细狗,是矿区华工圈子里有名的混混,平日里欺软怕硬好吃懒做,没少欺负之前的林肆。

  “傻......傻子?哦不,大爷,我......我只是路过这里,什么都没看到!我......我承认自己以前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请......请大爷别跟我一般见识......”

  细狗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以前被他当做烂泥随意蹂躏的傻子,今天却用石头把比利的脑袋砸成了烂西瓜,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就像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哼哼......你什么也没看见?”

  林肆一边问着,一边走过去将手臂搭在细狗肩膀上。

  “是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

  细狗坚定的回答道。

  “不,你看见了,你不但看见了,而且这两个白鬼其中一个还是你杀的。”

  林肆说着指向晕倒在地的汤姆和奥利弗。

  “啊......啊?”

  细狗被林肆说懵了,正想挣扎,却被对方铁闸一般的手臂揽住肩膀,半胁迫着来到臭嘴汤姆身边。

  “对,就是他,他就是你杀死的,我看见了,用的就是这把刀。”

  林肆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在细狗耳边,他拿过本属于奥利弗的匕首,掰开细狗手掌,将匕首放进去,又帮忙握紧刀把,动作极慢但却坚决的捅进了汤姆脖颈里。

  “啊......啊——!别......别这样!”

  细狗看着咕咕冒出的鲜血,脸色吓到煞白,浑身都在颤抖。

  “看,你就是这样杀死他的,这下我们算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

  “啊——呜呜呜......大爷~大爷您饶了我吧~~~我以前不是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细狗非常没有骨气的跪在地上,对着林肆“梆梆”磕头,尿都快吓出来了。

  林肆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像变戏法似得将其收入袖中,如同一名劝人向善的传教士,轻声道:“你已经杀了白鬼的人,哭也没用,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知道后果,所以......想活命吗?”

  “想,想!想活命,细狗想活命啊~~!”

  “很好,那么现在收起你的眼泪,拖着这两个废物跟我来,听我的包你能活命。”

  林肆说完看向其他几名还在发愣的华工道:“那边那个是你们杀死的,谁都别想置身事外,告密者将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另几名华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其中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走至昏迷的奥利弗身边,顿了顿,随即一咬牙,搬起一块比他脑袋还大的石头,猛地砸了下去。

  此人名为洪十三,愣头愣脑一根筋,基本上谁也不服,属于茅房里的石头,所以华工营的大家都喜欢叫他“石头”。

  “就......就是他们几个放的火吧?他......他们烧死咱们那么多人,就......就应该偿命!”

  石头虽然嘴巴比较笨,激动的时候说话还容易结巴,但遇事之后主意还是挺正的。

  “石头说得对,这些白鬼就应该偿命!”

  赛华佗和另两名华工此刻也回过味来,红着眼睛扑上去,对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奥利弗拳打脚踢,直至其彻底断气。

  林肆看了眼众人,平静道:“这么大的火别浪费......把他们都烧了吧,只要不留下证据,其他白鬼就不知道是我们做的。”

  众人抬着比利三人的尸体,往还在燃烧的窝棚里一扔,不一会就传出股股烤肉的味道。

  “唔......呕~~~”

  一名华工直到这时才弯腰呕吐起来,而他的行为似乎也刺激了其他人,现场除了林肆和哑巴,所有人都开始干呕。

  林肆环视了一圈,找了处不显眼的岩石缝隙,将比利的那把火帽枪埋好,沉声道:“围过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记住我的话,你们今天在后山隐约看到这三个人鬼鬼祟祟往远处走,去哪不清楚,都明白了吗?”

  “明......明白。”

  众人虽然回答“明白”,但其实他们一点都不明白,如果有人问起直接说没见过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又等了一会,林肆见火势已经逐渐缩小,看向众人道:“现在开始救治伤员,顺便搜寻还能用的物资,我们需要另选一处地方撑起帐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火,众人早就没了主意,现在林肆说什么他们就机械的照做。

  等到火势彻底熄灭了,另一边山谷中驻扎的白人矿工才姗姗来迟。

  “见鬼,这些黄皮猪在干什么?怎么搞出这么大的火,人都快烧死完了,真臭。”

  “太恶心了,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有谁来把这里清理一下?”

  “哦上帝啊......太惨了。”

  一些看热闹的白人矿工说着风凉话,少数还心存良知则在胸前画着十字。

  原本居住着数百人的华工营地,此刻被焚烧殆尽,一片狼藉。

  被大火吞没没来得及逃掉的人,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地上,浑身焦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而更多死者则是由于吸入了过量的浓烟,被活活呛死。

  一顶挨着一顶的窝棚本就燃点极低,现在更是只剩下骨架。

  侥幸逃生的华工们颓然的坐在地上,两眼木然,似乎都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烧伤。

  一名年纪较大的华工行走于废墟之间,呼喊着自己亲友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很快,华工营的大火引来了矿坑的高层管理者。

  负责这片矿区的经理名叫康纳德,他留着串脸胡,戴着副眼镜,双手插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火灾现场。

  “真该死......怎么烧成这样?这得耽误多少工作?见鬼......”

  康纳德说着从胸前口袋里取出条手帕,一脸厌恶的捂住口鼻。

  “先生,您放心,廉价的华工有很多,耽误不了工作。”

  站在康纳德身边的,是矿区监工头目麦尔斯,此人长着一个巨大的鹰钩鼻,阴狠暴力,对华工们下手极黑。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倒是负责这里的监工呢?我记得是会说些汉语的驴脸比利,他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露面?”

  康纳德说着视线扫过身后人群,众人面面相觑,耸肩摇头,都表示没有看到比利。

  “你们几个,去给我把比利找出来。”

  麦尔斯脸色阴沉,恶狠狠的吩咐手下现在就去找,完后转向林肆等华工,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你们,有没有人......看到比利?”

  刚刚得到林肆授意的几名华工交换了一下眼神,由赛华佗站出来道:“那个......我似乎看到比利先生在后山出现过。”

  “我,我也看到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石头迫不及待的跟着说道。

  “我看到他们似乎很着急,东张西望的,我喊他们也不理我。”

  细狗还自己添加了一些细节。

  “我们也看见了。”

  “等等,不要急,一个一个说。”

  麦尔斯的汉语很一般,说话的人一多他根本听不懂。

  “先生,他们是说在后山看到比利三人,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林肆抄着一口纯正的美式发音,将大家所说总结翻译了一下。

  “嗯?你会说英语?说的不错,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经理康纳德注意到了林肆,颇感兴趣的走了过来。

  “先生,我之前由于重病在身不太方便,这两日才痊愈。”

  “嗯......”

  康纳德上下打量林肆几眼,招手叫过麦尔斯,与后者耳语一阵。

  “那么这件事就先这么办,不管发生什么工作都不能耽搁,一旦被罗文先生发现,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

  “是,康纳德先生,我一定办好。”

  麦尔斯看了林肆一眼,转身招呼了几个手下匆匆离开,方向正是后山。

  康纳德扫了眼极为狼狈的华工们,对林肆道:“你叫什么名字?”

  “Joker·林,先生,我以前跟随过一位神父,还在他那里受洗。”

  “哦?你还是上帝的信徒?很好,我记住你了,现在带着你的人找地方重新搭建帐篷,对于死者我们会给出相应的赔偿,你告诉自己的同伴们,好好工作,其他的不用想。”

  “是,先生,我们会好好干的。”

  林肆恭敬有礼的低下头,嘴角却下意识翘起,眼睛里也带着冰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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