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工智能AI……有点傻啊。”
东海市，国家安全署，下属网络技术科。
一位戴着厚圆眼镜的胡茬大哥，滑动鼠标，检查林弦笔记本电脑上一行一行划过的代码：
“这东西你要它干嘛呀，你随便网上下载一个开源的AI……甚至手机能运行的那种，都比它聪明一百倍。”
……
两小时前，在荒郊野岭复活VV无果后，林弦决定求助一下专业人士。
上次一起去米国参加世界黑客大赛的队友中，就有一位国内人工智能领域技术大拿，属于国家安全署下属人员，平时在东海这边的分局工作。
于是林弦直接联系上他，来到这边分局，让他帮忙看一下VV是哪里出了问题。
结果胡茬大哥打开VV的代码，越看越皱眉头：
“太傻了，你这个AI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大学生的课后作业一样，虽然逻辑上大体说的过去，但是功能性近乎没有，非常傻。”
对于VV的代码。
这位胡茬大哥连续说了好几個傻，让林弦很意外：
“很傻吗？我一直以为这个人工智能的代码很先进呢。”
VV的原始代码是林弦从第三梦境一个字符一个字符背出来的，是人类最顶尖科学家数百年智慧的结晶……怎么到胡茬大哥嘴里，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具体有多傻？”
林弦继续问道：
“和天猫精灵一样吗？”
胡茬大哥摇摇头：
“比天猫精灵傻多了……天猫精灵至少正常沟通交流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让它放个歌、唱个曲儿、定个闹钟、查个资料，都可以听懂和响应。”
“但是你看伱这个人工智能AI，给它说话，就得和机器人一样交流，少一个字、语速稍微快一点就听不懂。”
胡茬大哥对着笔记本电脑喊道：
“VV，随便放一首歌。”
“抱歉。”
笔记本电脑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没有查询到随便这首歌曲。”
胡茬大哥被逗笑了。
转过身，对着林弦摊摊手：
“你看，这东西不够气人的，它拿什么和天猫精灵比？简直就是一丁点逻辑都没有，这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
“额……我一个同学送我的。”
林弦编了个理由：
“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原本很聪明、很智能的AI，变成现在这种智障状态呢？”
“那是不可能的。”
胡茬大哥摇摇头：
“电脑程序这东西，要么永远不变，要么越变越好，哪有说你什么都没碰它，它还能越变越笨的？”
“你这个人工智能的源代码我看了，着实没有任何一点可取之处，甚至修改的空间都没有……堪称【屎山代码】的集大成者。”
“屎山代码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绕来绕去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全是BUG的代码，结果却神奇的能运转起来。这种时候你最好一个字母都别动它，稍微改任何一个符号……可能程序就瘫痪了。”
林弦直起腰。
有些无奈看着笔记本电脑，还想抢救一下：
“按你的意思，这个人工智能AI是彻底没救了，但是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挺重要的，即便它很笨……我也不舍得丢掉它。”
“你说就以它现在这个【人工智障】的状态，它能干点什么呢？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还有没有其它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
胡茬大哥沉默了。
他搓着下巴上的胡茬，思考了一段时间，缓缓说道：
“如果你真的一定要使用它的话……我感觉在沟通交流方面可以放弃了，它真的不太擅长这方面。但是这个AI的逻辑性还可以，放进一些逻辑简单的家用电器中，还是勉强可以工作的。”
“比如……”
他左看右看，看到办公室柜子上，一个还没拆封的扫地机器人：
“对，用你电脑里这个人工智能AI，来驱动扫地机器人还是挺不错的，逻辑简单，也不需要交流，按照既定程序打扫卫生就行。”
扫地机器人？
林弦听着胡茬大哥的话，想到了第三梦境里的垃圾桶机器人VV，以及在自己家里时，VV最喜欢附身的两个家用电器——
一个是电冰箱、
另一个，就是扫地机器人。
这就是宿命吗？
VV天生就是扫垃圾的命？
不管怎么说。
林弦还是不太想再把VV关在没电的电脑里，哪怕它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傻了……是因为病毒的侵蚀？破坏了它的大脑？所以让它变成了智障？
但总归。
林弦还是把VV当作好朋友，还是希望他能活过来。
“那……”
他挠挠头：
“那要不我出去买一个扫地机器人，然后你帮我把VV的程序移植进去可以吗？反正扫地机器人也就那回事，能扫个地、捡个垃圾就行，也不需要它太聪明。”
“还买什么呀，这个扫地机器人送给你得了。”
胡茬大哥直接起身，拿起柜子上扫地机器人的包装箱，放在桌面上打开：
“这个扫地机器人也不是什么高级货，我都忘了是买什么东西顺带送的赠品了……我要它也没用，我本身也不喜欢扫地机器人，你既然想要那就直接送给你吧，我帮你把AI移植进去。”
说罢。
胡茬大哥非常利索的拿出扫地机器人，接上电脑连接线，一顿操作猛如虎，用了十几分钟就把移植工作搞定了。
然后把扫地机器人VV放在地面上，往前踢了踢：
“好了，现在你那个人工智能，已经进入扫地机器人体内了，它可以按照逻辑和既定程序对房间进行打扫。”
林弦点点头，对着扫地机器人喊话：
“VV，扫地。”
然而……
毫无反应。
胡茬大哥摇摇食指：
“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在沟通交互方面，就不要指望这个扫地机器人能配合你了。你要是想控制它，就通过手机APP操作，现在这个扫地机器人已经处于【联网】状态，哪怕你不在家，也可以用手机远程控制。”
“直接沟通对话就别想了，它这种智能做不到的。不过在打扫卫生和发现垃圾方面，还算是比较机灵，你看。”
说着。
胡茬大哥抽了一张面巾纸，揉成一团，随手一扔。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扫地机器人对着纸团直线扫过去，轱辘轱辘噪音很大，然后像是贪吃蛇一样把纸团吞进肚子里，又杵在原地，不再动弹。？
林弦眯起眼睛。
疑惑看着这个似曾相识、有点不对劲儿的扫地机器人……
“大哥。”
林弦指着扫地机器人VV询问胡茬大哥：
“这个扫地机器人有点吵啊……它每次发现垃圾，都要喊几嗓子吗？”
“刚才那句‘垃圾！垃圾！发现垃圾！’的台词，是你给它设定的吗？”
胡茬大哥轻笑一声：
“我哪有这种闲情雅致，我刚才就说了，你电脑里的人工智能AI，完全就是屎山代码，碰都没法碰。所以我什么都没有改动，直接把它移植进去了。”
“至于这个提示语音……确实很烦人哈，我觉得应该是扫地机器人原本的自带语音，要不我再给你看看，看能不能把这段提示语音删掉。”
“不用不用不用。”
林弦摆摆手，轻笑一声：
“就这样挺好的，至少……也算有个互动了。”
……
随后。
林弦把扫地机器人VV重新装进包装盒，出门坐上专车，让司机小李送自己回莱茵公司大厦。
来到办公室。
他把扫地机器人VV重新拿出来，放在地板上，狐疑看着这家伙……
不对劲儿。
太不对劲儿了。
市面上不可能有任何一款扫地机器人，会给发现垃圾时设定如此蠢笨的提示音……除非这个公司不想干了，或者是设计师单纯为了报复老板。
这太傻了。
傻的过分了。
当初在第三梦境里，初次见到那个锁自己脚踝的垃圾桶机器人时，林弦这么好的脾气都被它破防了。
原因就是这忍无可忍的语音。
林弦从办公桌笔记本上撕下半张纸，揉成纸团，对着地板随便扔去。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扫地机器人VV像是兔子一样，径直朝纸团移动，然后轱辘轱辘把纸团吞进去，又死了一样停在地板上。
目前来看。
VV身上，有两个疑点：
【第一，它的构成代码发生了变化。】
林弦虽然不太懂代码这些东西，但是他用了好几个月时间，一行一行代码把VV从第三梦境抄出来……
他能感觉到VV的代码很简洁、很美。
你让他分析怎么简洁怎么美，他当然说不出来，毕竟他也是死记硬背的，但就是感觉VV的代码像诗一样，行云流水。
可是到了胡茬大哥口中，却成了屎山代码、大学生课后作业、一无是处。
是谁改动了VV的代码？
总不能是那个来自未来的超级病毒吧？
必然不可能。
那个病毒的目的是要杀死VV，并且攻击力极强，VV面对强大的病毒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下。
病毒大可以直接秒杀掉VV，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多此一举、把VV变成智障呢？
况且。
林弦很清楚。
那个笔记本电脑从米国带回来后，就一直处于没电状态，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它。
所以……
理论来说，除了VV自己之外，没有人有机会更改它的代码！
然后。
是第二个疑点：
【第二，VV捡垃圾时那句台词，是第三梦境里垃圾桶机器人VV的台词。】
自己曾经给VV讲过第三梦境的事情。
为了让VV知道它的出身来历。
林弦讲的很仔细。
包括赵英珺的往事、那个锁自己脚踝的垃圾桶机器人、烦人的台词、解锁密码等等……讲述的事无巨细。
当时VV的表述是：
“即便你给我讲这些，我也没什么共情呀。你说的那些事情又不是我经历的，包括天空城、赵英珺、垃圾桶机器人，我听着就和听一样。你要硬说我是赵英珺的狗……其实我更想当楚安晴的狗！”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就是这样说的。
但是。
那句“垃圾！垃圾！发现垃圾！”真的很让人在意。
林弦又捏了一个纸团，往更远的地方扔过去。
扫地机器人动如脱兔：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又是熟悉的吞咽动作，把小纸团吞进肚子。
“呵呵。”
林弦冷哼一声。
看着远处的扫地机器人：
“你不会还在演吧？要一直演到奥斯卡颁奖典礼为止吗？”
然而。
没有任何反应。
搞的林弦也有点没自信了……
“算了算了。”
他觉得这种事情，在意也没必要。
如果VV真的在演，就一定有它演的理由，自己说什么它都不会回应。
如果VV没有在演戏，是真的被病毒把大脑搞坏了……
那喊再多遍也没有用。
不管怎说。
哪怕现在回归的，是一个大脑残缺、小脑萎缩、脑干缺失的扫地机器人VV，这也是他曾经的好朋友。
也是好战友。
战友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还管它残疾不残疾干嘛。
“嗯？”
忽然。
林弦想起一个好主意。
他端起地上的扫地机器人，重新放进包装盒里，拍了拍：
“VV，既然你变成傻子了，那我就送你去一个你该去的地方吧。”
“说不定相处相处，你就能明白你到底是谁的狗了。”
说罢。
他拿起包装盒，下楼，走向对面的MX公司大厦。
好久没来这里了。
公司里的前同事们看到他，都热情打招呼：
“哎哟林总！好久不见！这么长时间才想着回来看我们啊！”
“来找赵总的吗？她今天就在22楼，你直接上去就行。”
“拿的什么呀这是……扫地机器人？你是懂送礼的！赵总办公室就需要这个！”
……
一路寒暄，林弦坐电梯来到22楼赵英珺办公室。
上次来这里，差不多正好是一年前。
那时，他来这里给赵英珺递交辞呈，结果却在赵英珺的劝说下，接受她和楚山河的投资，成立了属于自己的莱茵公司。
命运的齿轮从那时开始转动，一直转到现在。
咚咚咚。
林弦敲响房门。
过了一会儿，可视门铃里传来赵英珺略显惊讶的声音：
“林弦？你怎么来了。”
她直接按开密码门，厚重的双层门打开。
看见林弦走进办公室，赵英珺抬起头：
“你不是知道我办公室密码吗？不会是这么久没来，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会忘呢。”
林弦向着办公桌走去：
“我怕打扰到你工作，所以就先敲敲门，也怕里面你正和别人谈事情，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英珺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在椅子上坐直：
“以后你要是来，直接按开密码锁进来就行，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说着。
她留意到林弦手中提着的包装盒：
“今天难得一见……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林弦笑了笑，指指手里提着的扫地机器人：
“你还记得我前一段，自学人工智能AI、计算机语言的事情吗？”
赵英珺点点头：
“那都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吧，我记得某一次去你办公室，看见你办公桌上放的都是计算机相关书籍，那时候你说你对人工智能AI比较感兴趣，想研究研究。”
“没错。”
林弦把包装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拿出里面的扫地机器人，晃了晃：
“在那之后，我自己研究了一些东西，写了一些程序……虽然都是比较简单和低级的东西，但是驱动一个扫地机器人没什么问题。”
他将扫地机器人放在地面上。
然后搓了一个纸团，从茶几扔到赵英珺办公桌旁。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扫地机器人大喝一声，马力全开，旋转着十字刷朝小纸团笔直滑去，然后轱辘轱辘将小纸团吞进肚子，杵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样。”
林弦抬头看着赵英珺：
“是不是挺聪明的？”
“……”
赵英珺有些无语。
槽点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整理了一下思绪，她缓缓说道：
“怎么说呢，考虑到你是从零开始自学编程，能写出来这样一个驱动扫地机器人的程序，确实算是很了不起了。”
“但是……你是不是没有用过扫地机器人这种产品？一般而言这东西是不用跑这么快的，慢慢打扫扫的更干净一些。而且……它一定要这么大喊吗？有没有静音模式？”
“倒不如说，扫地机器人本来不就应该是静音模式吗？难道它捡个垃圾还需要告知天下不成？”
看得出来。
赵英珺不是很理解这款扫地机器人的工作思路。
“额……这也算是一种特色互动功能吧。”
林弦解释道：
“毕竟一般人也不会整天往地上扔东西，所以除非是特意想和它互动，不然它也不会这么吵闹。”
“正常打扫卫生时，它还是很安静的。”
赵英珺若有所思点点头。
和扫地机器人互动……
“有趣的功能。”
她如实说道。
然后抬起头，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人生中第一个独立完成的智能程序，还是值得庆贺的。”
“谢谢你愿意把它送给我，我感觉这个东西非常有纪念意义，或许莱茵公司未来人工智能布局的腾飞，就是从这个呆萌呆萌的扫地机器人开始的。”
“所以……作为你辉煌未来的见证者，这份礼物我就很荣幸的收下了。话说，你不打算给它起个名字吗？这样会更有纪念意义一点。”
林弦轻笑一声：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VV】。”
嗯？
赵英珺挑挑眉毛：
“VV？我那条博美犬吗？”
“是的。”
林弦点点头：
“你不觉得它们俩很像吗？都小小的，很可爱，而且都是白色。”
忽然。
赵英珺恍然大悟：
“哦……”
她想到了今年年初，自己生日隔天，林弦在迪士尼城堡给自己放烟花时，讲的故事。
那时候林弦说，他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
梦到博美犬VV变成了一个垃圾桶，然后自己变成了一座白玉雕像，说是垃圾桶和白玉雕像彼此守护，度过了数百年的时间。
“是你之前做的那个梦，给你的灵感吗？”
赵英珺感觉逻辑对上了：
“当初我们两个去迪士尼那个晚上，你给我讲你做了一个梦，梦里面VV就是变成了一个垃圾桶。”
“是因为这件事……你才打算把这个扫地机器人命名为VV吗？”
虽然两件事毫无关系。
但此时竟然巧合般的圆上了：
“差不多吧。”
林弦敷衍过去：
“就让它平时帮你打扫打扫办公室，会节约你很多时间。”
“说到迪士尼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答应闫巧巧的事情。
抬起左手腕，看了下智能手表：
“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之前答应巧巧的事……去迪士尼乐园游玩，巧巧有什么变化吗？”
谈及巧巧。
赵英珺好像瞬间温柔了很多，合上笔帽：
“巧巧呀……她每天都期待的不行，天天算着日子呢，还给我抱怨，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还不到6月1日。”
“门票的话我已经买好了，也已经提前预约过，而且VIP通道也没有问题……你那边也没什么事情吧林弦？巧巧现在每天都要念叨你好几遍。还说……还说……”
她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
“她说待在你身边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真的父亲一样。”
“是嘛。”
林弦笑了笑：
“那我还挺荣幸的，这种称赞和认可，我还是人生中第一次收获。”
“我想了想，既然那天是儿童节，那我是不是给巧巧准备一份礼物比较好？毕竟小孩子……应该都喜欢收到礼物吧？”
赵英珺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
“何止是小孩子，任何人都不会讨厌收到礼物。”
林弦歪歪头。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于是试探道：
“要不……给你也准备一份？”
赵英珺被逗笑了，揉揉太阳穴：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准备什么。”
“而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意味深长笑了笑：
“我已经收到一份【大礼】了啊。”
林弦眨眨眼睛。
回头看着办公室一角，开始自动扫地模式的扫地机器人VV。
这……
一个扫地机器人而已。
应该算不上什么大礼吧？
……
回到家。
时间才只是下午四点半。
既然复活VV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也算是没解决，不过先在赵英珺那里放着吧。
毕竟以自己现在的水平，也帮不上VV什么忙。
更何况。
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其一，是尽快制定自己的《历史修正计划》，如天才俱乐部第二道试题要求的那样，表演一场尽可能伟大的历史修正，来通过第二道测试、直面最后一道试题。
其二，赶紧睡觉，入梦，去看一下梦境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既然时空钟上的数值发生了变化，从0.0000042变成0.0000084。
那自己的梦境。
也必然会从第五梦境变成第六梦境。
本来昨天晚上就迫不及待想进去看一下，但因为各种杂事没来得及，现在总算可以一探究竟了。
简单吃了点饭填饱肚子。
林弦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在傍晚夕阳落下之前，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
……
咚咚咚噼里啪啦咔咔轰轰！
别说是什么熟悉的夏风了。
风不了一点！
林弦直感觉全身上下火燎一般炎热冒汗，更加折磨的是耳朵旁边不断传来叮叮当当、各种机械石头泥土碰撞的声音。
太吵了。
耳膜都有些受不。
是谁家在装修吗？
林弦睁开眼睛——
果然。
梦境世界如约变化。
可是！
这到底是哪？
怎么这么多人！
而且……
周围这些人，一个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身上的衣物只能用褴褛破布形容、衣不遮体。
“这是在干嘛？建筑工地现场吗？”
林弦转过身子，看向四周。
发现这里确实像是个工地。
但是。
不是建筑工地。
而是【挖掘工地】！
他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深坑中，目测至少有十个足球场大小……
这个土坑实在太大了。
没事挖这么大的坑干嘛？
而且这个坑不但很大，还很深。
林弦像是井底之蛙一样抬起头，除了头顶上一大块长方形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地面上的景色。
他所在的这个巨大深坑，目测深度有四五十米。
“干嘛啊这到底是？”
之前无论是出生在城市里、森林里、还是天空之城下方的粪坑里，他都没这么迷茫过。
至少之前的梦境，他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会慢慢知道自己在哪、该干什么。
可这次入梦太突然了。
感觉直接就被迫进入了角色，身边全是忙碌的工人。
有的在搬运工具；
有的在清理石块；
更多的人是在用铁锹向下挖掘。
集结这么多人挖坑……
到底在挖什么？
正当林弦疑惑之时。
呼啸之风，一个泥泞的巴掌打在林弦背上：
“还敢在在这发呆呢老弟！抓紧干活啊！一会儿该挨鞭子了！”
这熟悉的声音……
林弦扭头。
果然看到一个吊打时空蝴蝶、傲视千年桩、独断时空长河的伟大存在——
“脸哥？”
“啊嗷！！”
大脸猫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身后一个腰挎枪械、身穿整齐制服的干瘦男人，骂骂咧咧抽了大脸猫一鞭子：
“快特么去干活！谁让你闲着了！”
“遵命！遵命！”
大脸猫点头哈腰道歉，然后拉着林弦到一旁，硬塞给他一把铁锹，呲着牙骂道：
“都特么怪你，害老子挨了一鞭！快挖快挖！今天不把这一块挖下去，晚上全都没饭吃！还得挨打！”
说罢。
大脸猫一刻不敢耽误，立刻吭哧吭哧开始挖土。
林弦也入乡随俗。
跟着大脸猫一起挖土。
顺便问道：
“脸哥，你们这是挖什么呢？而且你这次怎么混的这么差，跟个奴隶一样……你穿着的这是裤衩吗？根本什么都遮不住啊，晃晃悠悠的。”
“嘘————”
大脸猫吓得脸色苍白，左顾右看，厉色看着林弦：
“还敢大声说话呢！被看到还得抽你！”
林弦暂时安静。
环顾四周……
他发现这里面所有挖掘工，几乎都是大脸猫差不多。
每个人都累的筋疲力竭，却完全不敢停手，咬着牙硬干。
他们的皮肤完全是被晒黑的。
甚至大多数都已经晒破皮。
更加触目惊心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疤痕，皮开肉绽，显然是被鞭子处罚过。
难怪大脸猫如此害怕。
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可不就是苦工和奴隶吗？
但凡敢休息一下。
立刻就是一鞭子抽上来！
要是再过分一点。
可能就是打个半死、甚至直接打死！
林弦意识到了这个【挖掘工地】里的规矩森严，于是靠近一些，小声问道：
“脸哥，你们这是在挖什么呢？不不……是我们在挖什么呢？”
林弦意识到。
他也是这群奴隶中的一员。
这个出生点确实不太好，一入梦，阶级就被锁定了。
“鬼知道挖什么！”
大脸猫擦擦额头上的汗：
“挖就是了呗！”
“是在挖微型核电池吗？”林弦猜测道。
“那东西至于这么费劲嘛！”
大脸猫哼哧一声：
“微型核电池遍地都是，要是挖那玩意儿好了，我们也不至于过这么惨！”
林弦想不明白了：
“那这里到底是在干嘛？”
“我不道啊！”
大脸猫眼神无辜又清澈：
“他们叫我们挖，我们只能挖啊！”
“行吧行吧。”
林弦摆摆手。
看来，从大脸猫口中是问不出来什么来了。
军师呢？
这个梦境里，军师还在吗？
林弦又铲了一捧土，靠近大脸猫一些：
“阿壮呢？”
“哟，你还记得阿壮啊，不是早就被工头打死了吗？”
“二柱子呢？”
“嗨……别提了，要不是他多瞥了工头老婆几眼，我们还不至于全体挨鞭子。”
“那二柱子人呢？”
“早被工头切碎喂狗了！还人呢……屎都没了！”
“三胖呢？”
林弦摊摊手：
“三胖这么老实憨厚的人，总归不会犯什么错误吧？”
“哼。”
大脸猫冷哼一声：
“三胖在工头处理二柱子的时候多嘴，也被跟着喂狗了。”
“……”
林弦有些同情。
看来，脸帮近乎全军覆没。
已经只剩下大脸猫一个光杆司令。
“黎成、黎宁宁，你认识吗？”
大脸猫不耐烦摇摇头：
“那特么是谁啊！老子只想挖土吃饭！你能不能别给老子说话了！鞭子抽的是老子不是你啊！”
“我这不是在挖嘛！”
林弦感觉自己已经很配合大脸猫了。
这是他数次入梦以来，进入角色最快的一次，这一会儿都铲好多土了，曾经五星好市民的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完全就是套情报而已。
“那这一块到底有没有个明白人啊？”
林弦也很无奈，大脸猫这三句问不出一个屁：
“有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再挖什么？”
“在挖【图灵】。”
忽然。
旁边一位同样皮肤黝黑，但身材高大，五官冷峻的壮年男子轻声说道：
“这都已经换了好几个挖掘地点了，他们在挖【图灵】，据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东西，全世界各个部落都在寻找它。”？
这个男人，好像很懂世界观。
林弦刚想凑过去询问。
大脸猫轻蔑一笑：
“哎哟，这不是倒霉蛋嘛，懂得还不少！”
被叫做倒霉蛋的男人皱起眉头，看向大脸猫：
“大脸猫，我希望你礼貌一点，不要叫我倒霉蛋，我有名字。”
“哟呵！”
大脸猫嚎叫道：
“你特么都叫我大脸猫，还让我喊你名字，你这人讲不讲理！”
说罢。
他看笑话一样，给林弦哈哈讲述：
“老弟，你都不知道这个倒霉蛋多倒霉。”
“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们在上一个挖掘工地挖土的时候，好巧不巧，挖到一个冬眠舱地下存放基地！”
“里面绝大多数冬眠舱都在2400年超级大灾害中毁掉了，就剩他一个人的，还运转完好！”
“然后你猜怎么着？哈哈哈哈……工头就直接把它绑过来干活了，你说他倒霉不倒霉？还不如和那些人一起死了算了！”
“而且工头搜刮东西的时候，把倒霉蛋的储物箱也拿走了，他看不到冬眠前留下的笔记，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仅仅知道的名字……还是工头抽他的时候骂出来的！”
“你说你这么倒霉了，还不愿意别人喊你倒霉蛋……啊嗷！！”
又是一鞭子抽来。
大脸猫嗷出猪叫。
“干活！挖土！！”
穿着制服的监督人员放声大吼，又对着大脸猫耍了两鞭离去。
大脸猫呲着牙。
红着脸。
不敢吭声。
低头挖土。
林弦凑到那位被称作“倒霉蛋”的男人面前。
看年龄，比林弦要大一些，大个十几岁。
很明显头脑比大脸猫好的多，知道的情报也多。
于是礼貌问道：
“大哥，请问怎么称呼？”
“高文。”
男人铲走一捧土，看着林弦：
“我没有任何冬眠之前的记忆，也没能看到留下的笔记本，不清楚这个名字是否真实。”
“但比起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倒霉蛋，我显然更希望你们尊重我，喊我这个名字——”
“高文。”
东海市，国家安全署，下属网络技术科。
一位戴着厚圆眼镜的胡茬大哥，滑动鼠标，检查林弦笔记本电脑上一行一行划过的代码：
“这东西你要它干嘛呀，你随便网上下载一个开源的AI……甚至手机能运行的那种，都比它聪明一百倍。”
……
两小时前，在荒郊野岭复活VV无果后，林弦决定求助一下专业人士。
上次一起去米国参加世界黑客大赛的队友中，就有一位国内人工智能领域技术大拿，属于国家安全署下属人员，平时在东海这边的分局工作。
于是林弦直接联系上他，来到这边分局，让他帮忙看一下VV是哪里出了问题。
结果胡茬大哥打开VV的代码，越看越皱眉头：
“太傻了，你这个AI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大学生的课后作业一样，虽然逻辑上大体说的过去，但是功能性近乎没有，非常傻。”
对于VV的代码。
这位胡茬大哥连续说了好几個傻，让林弦很意外：
“很傻吗？我一直以为这个人工智能的代码很先进呢。”
VV的原始代码是林弦从第三梦境一个字符一个字符背出来的，是人类最顶尖科学家数百年智慧的结晶……怎么到胡茬大哥嘴里，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具体有多傻？”
林弦继续问道：
“和天猫精灵一样吗？”
胡茬大哥摇摇头：
“比天猫精灵傻多了……天猫精灵至少正常沟通交流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让它放个歌、唱个曲儿、定个闹钟、查个资料，都可以听懂和响应。”
“但是你看伱这个人工智能AI，给它说话，就得和机器人一样交流，少一个字、语速稍微快一点就听不懂。”
胡茬大哥对着笔记本电脑喊道：
“VV，随便放一首歌。”
“抱歉。”
笔记本电脑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没有查询到随便这首歌曲。”
胡茬大哥被逗笑了。
转过身，对着林弦摊摊手：
“你看，这东西不够气人的，它拿什么和天猫精灵比？简直就是一丁点逻辑都没有，这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
“额……我一个同学送我的。”
林弦编了个理由：
“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原本很聪明、很智能的AI，变成现在这种智障状态呢？”
“那是不可能的。”
胡茬大哥摇摇头：
“电脑程序这东西，要么永远不变，要么越变越好，哪有说你什么都没碰它，它还能越变越笨的？”
“你这个人工智能的源代码我看了，着实没有任何一点可取之处，甚至修改的空间都没有……堪称【屎山代码】的集大成者。”
“屎山代码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绕来绕去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全是BUG的代码，结果却神奇的能运转起来。这种时候你最好一个字母都别动它，稍微改任何一个符号……可能程序就瘫痪了。”
林弦直起腰。
有些无奈看着笔记本电脑，还想抢救一下：
“按你的意思，这个人工智能AI是彻底没救了，但是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挺重要的，即便它很笨……我也不舍得丢掉它。”
“你说就以它现在这个【人工智障】的状态，它能干点什么呢？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还有没有其它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
胡茬大哥沉默了。
他搓着下巴上的胡茬，思考了一段时间，缓缓说道：
“如果你真的一定要使用它的话……我感觉在沟通交流方面可以放弃了，它真的不太擅长这方面。但是这个AI的逻辑性还可以，放进一些逻辑简单的家用电器中，还是勉强可以工作的。”
“比如……”
他左看右看，看到办公室柜子上，一个还没拆封的扫地机器人：
“对，用你电脑里这个人工智能AI，来驱动扫地机器人还是挺不错的，逻辑简单，也不需要交流，按照既定程序打扫卫生就行。”
扫地机器人？
林弦听着胡茬大哥的话，想到了第三梦境里的垃圾桶机器人VV，以及在自己家里时，VV最喜欢附身的两个家用电器——
一个是电冰箱、
另一个，就是扫地机器人。
这就是宿命吗？
VV天生就是扫垃圾的命？
不管怎么说。
林弦还是不太想再把VV关在没电的电脑里，哪怕它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傻了……是因为病毒的侵蚀？破坏了它的大脑？所以让它变成了智障？
但总归。
林弦还是把VV当作好朋友，还是希望他能活过来。
“那……”
他挠挠头：
“那要不我出去买一个扫地机器人，然后你帮我把VV的程序移植进去可以吗？反正扫地机器人也就那回事，能扫个地、捡个垃圾就行，也不需要它太聪明。”
“还买什么呀，这个扫地机器人送给你得了。”
胡茬大哥直接起身，拿起柜子上扫地机器人的包装箱，放在桌面上打开：
“这个扫地机器人也不是什么高级货，我都忘了是买什么东西顺带送的赠品了……我要它也没用，我本身也不喜欢扫地机器人，你既然想要那就直接送给你吧，我帮你把AI移植进去。”
说罢。
胡茬大哥非常利索的拿出扫地机器人，接上电脑连接线，一顿操作猛如虎，用了十几分钟就把移植工作搞定了。
然后把扫地机器人VV放在地面上，往前踢了踢：
“好了，现在你那个人工智能，已经进入扫地机器人体内了，它可以按照逻辑和既定程序对房间进行打扫。”
林弦点点头，对着扫地机器人喊话：
“VV，扫地。”
然而……
毫无反应。
胡茬大哥摇摇食指：
“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在沟通交互方面，就不要指望这个扫地机器人能配合你了。你要是想控制它，就通过手机APP操作，现在这个扫地机器人已经处于【联网】状态，哪怕你不在家，也可以用手机远程控制。”
“直接沟通对话就别想了，它这种智能做不到的。不过在打扫卫生和发现垃圾方面，还算是比较机灵，你看。”
说着。
胡茬大哥抽了一张面巾纸，揉成一团，随手一扔。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扫地机器人对着纸团直线扫过去，轱辘轱辘噪音很大，然后像是贪吃蛇一样把纸团吞进肚子里，又杵在原地，不再动弹。？
林弦眯起眼睛。
疑惑看着这个似曾相识、有点不对劲儿的扫地机器人……
“大哥。”
林弦指着扫地机器人VV询问胡茬大哥：
“这个扫地机器人有点吵啊……它每次发现垃圾，都要喊几嗓子吗？”
“刚才那句‘垃圾！垃圾！发现垃圾！’的台词，是你给它设定的吗？”
胡茬大哥轻笑一声：
“我哪有这种闲情雅致，我刚才就说了，你电脑里的人工智能AI，完全就是屎山代码，碰都没法碰。所以我什么都没有改动，直接把它移植进去了。”
“至于这个提示语音……确实很烦人哈，我觉得应该是扫地机器人原本的自带语音，要不我再给你看看，看能不能把这段提示语音删掉。”
“不用不用不用。”
林弦摆摆手，轻笑一声：
“就这样挺好的，至少……也算有个互动了。”
……
随后。
林弦把扫地机器人VV重新装进包装盒，出门坐上专车，让司机小李送自己回莱茵公司大厦。
来到办公室。
他把扫地机器人VV重新拿出来，放在地板上，狐疑看着这家伙……
不对劲儿。
太不对劲儿了。
市面上不可能有任何一款扫地机器人，会给发现垃圾时设定如此蠢笨的提示音……除非这个公司不想干了，或者是设计师单纯为了报复老板。
这太傻了。
傻的过分了。
当初在第三梦境里，初次见到那个锁自己脚踝的垃圾桶机器人时，林弦这么好的脾气都被它破防了。
原因就是这忍无可忍的语音。
林弦从办公桌笔记本上撕下半张纸，揉成纸团，对着地板随便扔去。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扫地机器人VV像是兔子一样，径直朝纸团移动，然后轱辘轱辘把纸团吞进去，又死了一样停在地板上。
目前来看。
VV身上，有两个疑点：
【第一，它的构成代码发生了变化。】
林弦虽然不太懂代码这些东西，但是他用了好几个月时间，一行一行代码把VV从第三梦境抄出来……
他能感觉到VV的代码很简洁、很美。
你让他分析怎么简洁怎么美，他当然说不出来，毕竟他也是死记硬背的，但就是感觉VV的代码像诗一样，行云流水。
可是到了胡茬大哥口中，却成了屎山代码、大学生课后作业、一无是处。
是谁改动了VV的代码？
总不能是那个来自未来的超级病毒吧？
必然不可能。
那个病毒的目的是要杀死VV，并且攻击力极强，VV面对强大的病毒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下。
病毒大可以直接秒杀掉VV，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多此一举、把VV变成智障呢？
况且。
林弦很清楚。
那个笔记本电脑从米国带回来后，就一直处于没电状态，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它。
所以……
理论来说，除了VV自己之外，没有人有机会更改它的代码！
然后。
是第二个疑点：
【第二，VV捡垃圾时那句台词，是第三梦境里垃圾桶机器人VV的台词。】
自己曾经给VV讲过第三梦境的事情。
为了让VV知道它的出身来历。
林弦讲的很仔细。
包括赵英珺的往事、那个锁自己脚踝的垃圾桶机器人、烦人的台词、解锁密码等等……讲述的事无巨细。
当时VV的表述是：
“即便你给我讲这些，我也没什么共情呀。你说的那些事情又不是我经历的，包括天空城、赵英珺、垃圾桶机器人，我听着就和听一样。你要硬说我是赵英珺的狗……其实我更想当楚安晴的狗！”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就是这样说的。
但是。
那句“垃圾！垃圾！发现垃圾！”真的很让人在意。
林弦又捏了一个纸团，往更远的地方扔过去。
扫地机器人动如脱兔：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又是熟悉的吞咽动作，把小纸团吞进肚子。
“呵呵。”
林弦冷哼一声。
看着远处的扫地机器人：
“你不会还在演吧？要一直演到奥斯卡颁奖典礼为止吗？”
然而。
没有任何反应。
搞的林弦也有点没自信了……
“算了算了。”
他觉得这种事情，在意也没必要。
如果VV真的在演，就一定有它演的理由，自己说什么它都不会回应。
如果VV没有在演戏，是真的被病毒把大脑搞坏了……
那喊再多遍也没有用。
不管怎说。
哪怕现在回归的，是一个大脑残缺、小脑萎缩、脑干缺失的扫地机器人VV，这也是他曾经的好朋友。
也是好战友。
战友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还管它残疾不残疾干嘛。
“嗯？”
忽然。
林弦想起一个好主意。
他端起地上的扫地机器人，重新放进包装盒里，拍了拍：
“VV，既然你变成傻子了，那我就送你去一个你该去的地方吧。”
“说不定相处相处，你就能明白你到底是谁的狗了。”
说罢。
他拿起包装盒，下楼，走向对面的MX公司大厦。
好久没来这里了。
公司里的前同事们看到他，都热情打招呼：
“哎哟林总！好久不见！这么长时间才想着回来看我们啊！”
“来找赵总的吗？她今天就在22楼，你直接上去就行。”
“拿的什么呀这是……扫地机器人？你是懂送礼的！赵总办公室就需要这个！”
……
一路寒暄，林弦坐电梯来到22楼赵英珺办公室。
上次来这里，差不多正好是一年前。
那时，他来这里给赵英珺递交辞呈，结果却在赵英珺的劝说下，接受她和楚山河的投资，成立了属于自己的莱茵公司。
命运的齿轮从那时开始转动，一直转到现在。
咚咚咚。
林弦敲响房门。
过了一会儿，可视门铃里传来赵英珺略显惊讶的声音：
“林弦？你怎么来了。”
她直接按开密码门，厚重的双层门打开。
看见林弦走进办公室，赵英珺抬起头：
“你不是知道我办公室密码吗？不会是这么久没来，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会忘呢。”
林弦向着办公桌走去：
“我怕打扰到你工作，所以就先敲敲门，也怕里面你正和别人谈事情，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英珺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在椅子上坐直：
“以后你要是来，直接按开密码锁进来就行，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说着。
她留意到林弦手中提着的包装盒：
“今天难得一见……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林弦笑了笑，指指手里提着的扫地机器人：
“你还记得我前一段，自学人工智能AI、计算机语言的事情吗？”
赵英珺点点头：
“那都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吧，我记得某一次去你办公室，看见你办公桌上放的都是计算机相关书籍，那时候你说你对人工智能AI比较感兴趣，想研究研究。”
“没错。”
林弦把包装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拿出里面的扫地机器人，晃了晃：
“在那之后，我自己研究了一些东西，写了一些程序……虽然都是比较简单和低级的东西，但是驱动一个扫地机器人没什么问题。”
他将扫地机器人放在地面上。
然后搓了一个纸团，从茶几扔到赵英珺办公桌旁。
“垃圾！垃圾！发现垃圾！”
扫地机器人大喝一声，马力全开，旋转着十字刷朝小纸团笔直滑去，然后轱辘轱辘将小纸团吞进肚子，杵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样。”
林弦抬头看着赵英珺：
“是不是挺聪明的？”
“……”
赵英珺有些无语。
槽点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整理了一下思绪，她缓缓说道：
“怎么说呢，考虑到你是从零开始自学编程，能写出来这样一个驱动扫地机器人的程序，确实算是很了不起了。”
“但是……你是不是没有用过扫地机器人这种产品？一般而言这东西是不用跑这么快的，慢慢打扫扫的更干净一些。而且……它一定要这么大喊吗？有没有静音模式？”
“倒不如说，扫地机器人本来不就应该是静音模式吗？难道它捡个垃圾还需要告知天下不成？”
看得出来。
赵英珺不是很理解这款扫地机器人的工作思路。
“额……这也算是一种特色互动功能吧。”
林弦解释道：
“毕竟一般人也不会整天往地上扔东西，所以除非是特意想和它互动，不然它也不会这么吵闹。”
“正常打扫卫生时，它还是很安静的。”
赵英珺若有所思点点头。
和扫地机器人互动……
“有趣的功能。”
她如实说道。
然后抬起头，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人生中第一个独立完成的智能程序，还是值得庆贺的。”
“谢谢你愿意把它送给我，我感觉这个东西非常有纪念意义，或许莱茵公司未来人工智能布局的腾飞，就是从这个呆萌呆萌的扫地机器人开始的。”
“所以……作为你辉煌未来的见证者，这份礼物我就很荣幸的收下了。话说，你不打算给它起个名字吗？这样会更有纪念意义一点。”
林弦轻笑一声：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VV】。”
嗯？
赵英珺挑挑眉毛：
“VV？我那条博美犬吗？”
“是的。”
林弦点点头：
“你不觉得它们俩很像吗？都小小的，很可爱，而且都是白色。”
忽然。
赵英珺恍然大悟：
“哦……”
她想到了今年年初，自己生日隔天，林弦在迪士尼城堡给自己放烟花时，讲的故事。
那时候林弦说，他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
梦到博美犬VV变成了一个垃圾桶，然后自己变成了一座白玉雕像，说是垃圾桶和白玉雕像彼此守护，度过了数百年的时间。
“是你之前做的那个梦，给你的灵感吗？”
赵英珺感觉逻辑对上了：
“当初我们两个去迪士尼那个晚上，你给我讲你做了一个梦，梦里面VV就是变成了一个垃圾桶。”
“是因为这件事……你才打算把这个扫地机器人命名为VV吗？”
虽然两件事毫无关系。
但此时竟然巧合般的圆上了：
“差不多吧。”
林弦敷衍过去：
“就让它平时帮你打扫打扫办公室，会节约你很多时间。”
“说到迪士尼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答应闫巧巧的事情。
抬起左手腕，看了下智能手表：
“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之前答应巧巧的事……去迪士尼乐园游玩，巧巧有什么变化吗？”
谈及巧巧。
赵英珺好像瞬间温柔了很多，合上笔帽：
“巧巧呀……她每天都期待的不行，天天算着日子呢，还给我抱怨，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还不到6月1日。”
“门票的话我已经买好了，也已经提前预约过，而且VIP通道也没有问题……你那边也没什么事情吧林弦？巧巧现在每天都要念叨你好几遍。还说……还说……”
她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
“她说待在你身边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真的父亲一样。”
“是嘛。”
林弦笑了笑：
“那我还挺荣幸的，这种称赞和认可，我还是人生中第一次收获。”
“我想了想，既然那天是儿童节，那我是不是给巧巧准备一份礼物比较好？毕竟小孩子……应该都喜欢收到礼物吧？”
赵英珺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
“何止是小孩子，任何人都不会讨厌收到礼物。”
林弦歪歪头。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于是试探道：
“要不……给你也准备一份？”
赵英珺被逗笑了，揉揉太阳穴：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准备什么。”
“而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意味深长笑了笑：
“我已经收到一份【大礼】了啊。”
林弦眨眨眼睛。
回头看着办公室一角，开始自动扫地模式的扫地机器人VV。
这……
一个扫地机器人而已。
应该算不上什么大礼吧？
……
回到家。
时间才只是下午四点半。
既然复活VV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也算是没解决，不过先在赵英珺那里放着吧。
毕竟以自己现在的水平，也帮不上VV什么忙。
更何况。
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其一，是尽快制定自己的《历史修正计划》，如天才俱乐部第二道试题要求的那样，表演一场尽可能伟大的历史修正，来通过第二道测试、直面最后一道试题。
其二，赶紧睡觉，入梦，去看一下梦境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既然时空钟上的数值发生了变化，从0.0000042变成0.0000084。
那自己的梦境。
也必然会从第五梦境变成第六梦境。
本来昨天晚上就迫不及待想进去看一下，但因为各种杂事没来得及，现在总算可以一探究竟了。
简单吃了点饭填饱肚子。
林弦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在傍晚夕阳落下之前，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
……
咚咚咚噼里啪啦咔咔轰轰！
别说是什么熟悉的夏风了。
风不了一点！
林弦直感觉全身上下火燎一般炎热冒汗，更加折磨的是耳朵旁边不断传来叮叮当当、各种机械石头泥土碰撞的声音。
太吵了。
耳膜都有些受不。
是谁家在装修吗？
林弦睁开眼睛——
果然。
梦境世界如约变化。
可是！
这到底是哪？
怎么这么多人！
而且……
周围这些人，一个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身上的衣物只能用褴褛破布形容、衣不遮体。
“这是在干嘛？建筑工地现场吗？”
林弦转过身子，看向四周。
发现这里确实像是个工地。
但是。
不是建筑工地。
而是【挖掘工地】！
他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深坑中，目测至少有十个足球场大小……
这个土坑实在太大了。
没事挖这么大的坑干嘛？
而且这个坑不但很大，还很深。
林弦像是井底之蛙一样抬起头，除了头顶上一大块长方形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地面上的景色。
他所在的这个巨大深坑，目测深度有四五十米。
“干嘛啊这到底是？”
之前无论是出生在城市里、森林里、还是天空之城下方的粪坑里，他都没这么迷茫过。
至少之前的梦境，他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会慢慢知道自己在哪、该干什么。
可这次入梦太突然了。
感觉直接就被迫进入了角色，身边全是忙碌的工人。
有的在搬运工具；
有的在清理石块；
更多的人是在用铁锹向下挖掘。
集结这么多人挖坑……
到底在挖什么？
正当林弦疑惑之时。
呼啸之风，一个泥泞的巴掌打在林弦背上：
“还敢在在这发呆呢老弟！抓紧干活啊！一会儿该挨鞭子了！”
这熟悉的声音……
林弦扭头。
果然看到一个吊打时空蝴蝶、傲视千年桩、独断时空长河的伟大存在——
“脸哥？”
“啊嗷！！”
大脸猫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身后一个腰挎枪械、身穿整齐制服的干瘦男人，骂骂咧咧抽了大脸猫一鞭子：
“快特么去干活！谁让你闲着了！”
“遵命！遵命！”
大脸猫点头哈腰道歉，然后拉着林弦到一旁，硬塞给他一把铁锹，呲着牙骂道：
“都特么怪你，害老子挨了一鞭！快挖快挖！今天不把这一块挖下去，晚上全都没饭吃！还得挨打！”
说罢。
大脸猫一刻不敢耽误，立刻吭哧吭哧开始挖土。
林弦也入乡随俗。
跟着大脸猫一起挖土。
顺便问道：
“脸哥，你们这是挖什么呢？而且你这次怎么混的这么差，跟个奴隶一样……你穿着的这是裤衩吗？根本什么都遮不住啊，晃晃悠悠的。”
“嘘————”
大脸猫吓得脸色苍白，左顾右看，厉色看着林弦：
“还敢大声说话呢！被看到还得抽你！”
林弦暂时安静。
环顾四周……
他发现这里面所有挖掘工，几乎都是大脸猫差不多。
每个人都累的筋疲力竭，却完全不敢停手，咬着牙硬干。
他们的皮肤完全是被晒黑的。
甚至大多数都已经晒破皮。
更加触目惊心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疤痕，皮开肉绽，显然是被鞭子处罚过。
难怪大脸猫如此害怕。
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可不就是苦工和奴隶吗？
但凡敢休息一下。
立刻就是一鞭子抽上来！
要是再过分一点。
可能就是打个半死、甚至直接打死！
林弦意识到了这个【挖掘工地】里的规矩森严，于是靠近一些，小声问道：
“脸哥，你们这是在挖什么呢？不不……是我们在挖什么呢？”
林弦意识到。
他也是这群奴隶中的一员。
这个出生点确实不太好，一入梦，阶级就被锁定了。
“鬼知道挖什么！”
大脸猫擦擦额头上的汗：
“挖就是了呗！”
“是在挖微型核电池吗？”林弦猜测道。
“那东西至于这么费劲嘛！”
大脸猫哼哧一声：
“微型核电池遍地都是，要是挖那玩意儿好了，我们也不至于过这么惨！”
林弦想不明白了：
“那这里到底是在干嘛？”
“我不道啊！”
大脸猫眼神无辜又清澈：
“他们叫我们挖，我们只能挖啊！”
“行吧行吧。”
林弦摆摆手。
看来，从大脸猫口中是问不出来什么来了。
军师呢？
这个梦境里，军师还在吗？
林弦又铲了一捧土，靠近大脸猫一些：
“阿壮呢？”
“哟，你还记得阿壮啊，不是早就被工头打死了吗？”
“二柱子呢？”
“嗨……别提了，要不是他多瞥了工头老婆几眼，我们还不至于全体挨鞭子。”
“那二柱子人呢？”
“早被工头切碎喂狗了！还人呢……屎都没了！”
“三胖呢？”
林弦摊摊手：
“三胖这么老实憨厚的人，总归不会犯什么错误吧？”
“哼。”
大脸猫冷哼一声：
“三胖在工头处理二柱子的时候多嘴，也被跟着喂狗了。”
“……”
林弦有些同情。
看来，脸帮近乎全军覆没。
已经只剩下大脸猫一个光杆司令。
“黎成、黎宁宁，你认识吗？”
大脸猫不耐烦摇摇头：
“那特么是谁啊！老子只想挖土吃饭！你能不能别给老子说话了！鞭子抽的是老子不是你啊！”
“我这不是在挖嘛！”
林弦感觉自己已经很配合大脸猫了。
这是他数次入梦以来，进入角色最快的一次，这一会儿都铲好多土了，曾经五星好市民的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完全就是套情报而已。
“那这一块到底有没有个明白人啊？”
林弦也很无奈，大脸猫这三句问不出一个屁：
“有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再挖什么？”
“在挖【图灵】。”
忽然。
旁边一位同样皮肤黝黑，但身材高大，五官冷峻的壮年男子轻声说道：
“这都已经换了好几个挖掘地点了，他们在挖【图灵】，据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东西，全世界各个部落都在寻找它。”？
这个男人，好像很懂世界观。
林弦刚想凑过去询问。
大脸猫轻蔑一笑：
“哎哟，这不是倒霉蛋嘛，懂得还不少！”
被叫做倒霉蛋的男人皱起眉头，看向大脸猫：
“大脸猫，我希望你礼貌一点，不要叫我倒霉蛋，我有名字。”
“哟呵！”
大脸猫嚎叫道：
“你特么都叫我大脸猫，还让我喊你名字，你这人讲不讲理！”
说罢。
他看笑话一样，给林弦哈哈讲述：
“老弟，你都不知道这个倒霉蛋多倒霉。”
“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们在上一个挖掘工地挖土的时候，好巧不巧，挖到一个冬眠舱地下存放基地！”
“里面绝大多数冬眠舱都在2400年超级大灾害中毁掉了，就剩他一个人的，还运转完好！”
“然后你猜怎么着？哈哈哈哈……工头就直接把它绑过来干活了，你说他倒霉不倒霉？还不如和那些人一起死了算了！”
“而且工头搜刮东西的时候，把倒霉蛋的储物箱也拿走了，他看不到冬眠前留下的笔记，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仅仅知道的名字……还是工头抽他的时候骂出来的！”
“你说你这么倒霉了，还不愿意别人喊你倒霉蛋……啊嗷！！”
又是一鞭子抽来。
大脸猫嗷出猪叫。
“干活！挖土！！”
穿着制服的监督人员放声大吼，又对着大脸猫耍了两鞭离去。
大脸猫呲着牙。
红着脸。
不敢吭声。
低头挖土。
林弦凑到那位被称作“倒霉蛋”的男人面前。
看年龄，比林弦要大一些，大个十几岁。
很明显头脑比大脸猫好的多，知道的情报也多。
于是礼貌问道：
“大哥，请问怎么称呼？”
“高文。”
男人铲走一捧土，看着林弦：
“我没有任何冬眠之前的记忆，也没能看到留下的笔记本，不清楚这个名字是否真实。”
“但比起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倒霉蛋，我显然更希望你们尊重我，喊我这个名字——”
“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