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哥┄┄萧大哥┄┄”萧何和刘邦几人正在田间干活,听见雍齿在田头扯着嗓子喊他。

  “这家伙怎么又来啦!”刘邦道。

  “大哥啊,你不拿个主意,他有得来烦呢!”卢绾道。

  “走走走,歇会儿去!”萧何道。

  几人到了田头,卢绾一见雍齿道:

  “以后那鼎就归你了,别老来烦萧大哥!”

  “你说了算吗?呸!”雍齿随即又对萧何道:

  “萧大哥,不是我心急,眼下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不┄┄上顿吃不饱,下顿没着落!你说我不指望那东西,还能指望什么?”

  “坐下,坐下!”萧何边说边在地上坐了下来。

  “大哥说了,这事急不得,你老来老来,什么意思啊你?不放心大哥和我们呐?”卢绾道。

  “这乡邻乡里的,谁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你说我家就那么点儿地,那么多兄弟姐妹,能吃得上饭吗?前番大哥说了,那东西是无价之宝!咱也不求它是无价之宝,能换个千儿八百个钱,大家分了,不好吗?”雍齿道。

  “放屁的狗屁!少了一千金,老子不卖!”刘邦道。

  “那好啊!一千金一万金,你以为老子不想啊!”雍齿道。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萧何瞪了瞪二人,接着道:

  “只要能出手,那必是大钱!”

  “当真,大哥?”卢绾道。

  “当真!这鼎我也摸索了一两年了,断不是凡物!”萧何点了点头道。

  “大哥!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雍齿高兴道。

  “那能出手吗?”刘邦疑道。

  几人都看着萧何,萧何挪了挪身子,淡淡道:

  “可以试试!”

  “怎么试?”刘邦急问道。

  “萧大哥,只要你说句话,我雍齿绝不后退半步!”雍齿连忙表态道。

  “这鼎究竟是卖给楚王、齐王、还是秦王?我仔细想过,还是只能卖给秦王!但秦王是什么人?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如何将鼎卖给秦王,能拿到钱,又能保住命呢?”萧何看了看几人,停止不语。

  “大哥看我干嘛,我能有什么主意?”卢绾道。

  “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雍齿道。

  “不是我卖关子,这事弄不好啊,不光我们几个没命,说不定九族都没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跟着倒霉,所以不能不小心啊!”萧何道。

  “大哥有主意了?”刘邦问道。

  “有一个办法!”萧何道。

  “大哥你快说啊!”卢绾也急了。

  “我们卖鼎可以,绝不能暴露身份!只要鼎在我们手里,见钱交货,又不暴露身份,我们大家就都没事!”萧何道。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卢绾喜道。

  “那是当然,能这样最好了!”刘邦道。

  “能吗,大哥?”雍齿疑道。

  “所以说我们要先试试,也只能先试试!”萧何道。

  “我听大哥的!大哥拿主意,我雍齿去冲锋陷阵就是了!”雍齿道。

  四人又商量了半天,定好了行动的时间、地点,分配了任务,各自散了。

  嬴政两年间灭了两个国家——韩国和赵国,而魏国和燕国也似乎唾手可得,咸阳城中有人开始议论奖赏功臣,分封封邑之事,而嬴姓宗室的人更是翘首以盼。这一日,嬴政叫来了李斯,对李斯道:

  “你的《集权论》我看过了,写得很好!”

  “谢大王夸奖!”李斯拜谢道。

  “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很好、很好!李斯啊,你有大才!”

  “眼下不光咸阳城中,就连朝中也有人不断提议分封之事,不知大王是怎么想的?”

  “要想集权,必须是郡县制,要想实现书同文,车同轨,就必须要集权!”

  “大王所言极是!”

  “君明道,官知法,民修儒,这句话你怎么理解?”嬴政突然问道。

  李斯一惊,他知道这句话的来源,故而试探着道:

  “以道治君,以法治官,以儒治民,其中颇有深意,微臣以为,不仅仅局限于此其表面的意思!”

  “你是法儒大家,你的老师荀子先生集道、法、儒于一生,深谙帝王之道,志在救世安民,你应该能说出一二来吧?”

  “仲父为政多年,其境界自是微臣不能比的!所谓君明道,是指君王要重道轻术,不拘小节;所谓官知法,是指官员要严守法度,以身作则;所谓民修儒,就是说儒学可以使平民百姓安分守己!这些只是表面的意思,然细细想来,仲父所指,远不尽于此!”

  “你说得不错,天下要想实现无为而治,光有这三点远远不够!这句话寡人琢磨了好久,每次都有不同的理解,觉得这其中所蕴藏的道理,远远超过了其表面的意思!我秦国向来以法治国,实际上就是以法治民,而仲父以为,法是用来治官的,不可加之于民;凡士大夫者,多有修习儒学,而仲父以为,为官的士大夫不该修儒,儒学只适用于平民百姓。李斯,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斯才疏学浅,一时间难以领悟!”

  “是啊┄┄仲父之论,旷古绝今啊!”嬴政叹道。

  萧何和刘邦等四人带了些干粮,一齐来到了楚国的旧都陈郢。四人在城中闲逛了一日,访到城中有一户姓郭的大户人家,为人刻薄,仗势欺人,就在他家附近绕了几圈,熟悉了一下环境。第二日一早,雍齿和刘邦就启程去了新郑。

  二人到了新郑,也先在城中逛了一阵,随后分开两路行事。刘邦找了一个闲人,给了他一个钱,对他说道:

  “在下是从陈郢来的,我家主人姓郭,是陈郢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我家主人在黄河中得了一鼎,这鼎什么样子呢?你记好了,待会儿不能说错!这鼎又大又重,两个人抱不过来,四个人抬不动,浑身是龙纹,凤鸟是浮雕,有四只脚,外加两只耳朵。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那人应道。

  “我家主人想将这鼎卖个好价钱,因此就让在下来这三川郡里问问,看看何人能出多少钱?兄弟啊,要是能买个好价钱,我家主人一高兴,赏你个十金八金的也说不一定!”

  “乖乖不得了!这鼎能卖多少金啊?”那人疑道。

  “少于一千金我家主人不卖!你也别到处跑,就在前面的茶肆中问问,告诉人家我家主人是陈郢的郭公,看到像个有钱人的样子,你就上去问问,没事就跟茶肆中的人当作闲话家常聊聊,听明白没有?”

  “这事容易,兄弟你就放心吧!”

  “在下今天有点急事抽不开身,明天你还到这里来,我再给一个钱你,你也别到处跑,就在这茶肆中说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兄弟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那人暗喜道。

  刘邦交待好了,躲在旁边看了一阵,找了个地方,呼呼睡了一觉。刘邦所做的事,萧何本也吩咐好了雍齿照着做,但雍齿舍不得花那一两个钱,就自己找了个茶肆,在其中跟人说着大鼎的事。到了晚上,二人碰了头,找了个地方将就了一宿,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早晨,太阳出得老高了,二人还是分头行事,各自往老地方去了。刘邦到了昨日的茶肆旁,见那人来得比他还早,心中暗笑,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那人见来了二位衣着华丽的客人,遂上前搭话,不想就在此时,来了三四个人,刘邦感觉不对劲,觉得该来的来了!果不其然,三四个人一来就将那人摁住了,一人进去问了店家几句话,就将那人带走了。

  “兄弟啊,对不住了,来日再报答你啊!”刘邦自言自语道。

  刘邦到了和雍齿约定好的碰头的地方,不见雍齿人影,遂往雍齿办事的地方走去。约摸一炷香功夫,刘邦到了目的地,却依然不见雍齿身影。刘邦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异常,遂壮起胆子,走进了茶肆中。

  刘邦坐了片刻,四下环顾一番,没什么问题,遂对店家问道:

  “店家,你可曾见过一个黑脸的壮汉,约摸二十五六,今日可曾来过?”

  店家看了刘邦一眼,想了想道:

  “莫不是刚刚被抓人走的那位?可是穿着煮青布衣,光着一双大脚?”

  刘邦一听,心中有数了,也不答店家的话,立即离开了茶肆。刘邦出了新郑,立即上了小路,不敢走大路,靠着两条腿连夜赶往陈郢方向而去。到了楚国地界,刘邦困乏得不行了,找了个草堆眯了一阵,爬起来继续赶路。

  秦国的间子抓住了雍齿和刘邦雇请的伙计,立即带了人赶往陈郢。间子和官差有马,走的又是大路,自然比刘邦的两条腿要快得多,当日就到了陈郢。

  萧何和卢绾守着郭家大宅一阵到夜晚,将近戌时时分,二人打起了瞌睡,正欲离开之际,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从院外翻墙而入。二人一惊,没想到秦人来得如此之快。黑色的身影很快翻出了院墙,二人看见他们扛着一个麻袋,匆匆离开了。

  郭府上下随后乱成一团,府中灯火通明,萧何和卢绾知道,黑衣人抓走了郭公。二人回了和刘邦、雍齿说好的碰头地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只等着他二人回来。

  次日傍晚时分,刘邦回来了,却不见雍齿身影,萧何一问,才知道雍齿出了事。

  “这小子定是为了贪那几个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萧何气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活该!”卢绾也生气道。

  “大哥你先别急,先把这事给好好捋捋!”刘邦一路上想了很多,故而道。

  萧何原本是想通过这次行动试试秦王会有什么反应,如何反应,从而确定秦王是否有诚意掏钱买鼎,他们的交易是否安全;如果秦王果真愿意掏钱,他们就隐身在背后,通过郭家进行交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钱拿到手;但雍齿却把自己搭了进去,打乱了他的计划。萧何知道刘邦鬼主意多,听他这么一说,遂道:

  “兄弟你且说说看!”

  “雍齿既然已经搭进去了,想把他救出来,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是靠他自己了!如果秦人将郭公带到了三川郡治所,下一步肯定就是审人了。我那伙计肯定是如实招供,就看雍齿怎么交代了;如果雍齿和那人说辞一样,说是受人指使,自己毫不知情,秦人肯定咬定郭公无疑,雍齿和那人就成了无足轻重的角色;如果雍齿不这么说,那就说不好了!”刘邦道。

  “秦人会不会把雍齿给杀了?”卢绾问道。

  “不管他怎么说,秦王没拿到鼎之前不会杀他!如果雍齿是个怂货,一一如实说了,不光那鼎保不住,我等一个都活不成!如果雍齿不说是受人指使的,那他可就有罪受了!”刘邦道。

  “兄弟你分析得不错,那郭公自是说不出个一二来,但秦人未必会信他,必然想着他把鼎藏了起来,所以这罪可有得他受了!”萧何道。

  “郭公是楚人,即使他藏了鼎,秦人也没法抄他的家,要不就只能打下陈郢了!如果秦人威胁他的家人,让他的家人把鼎交出来,这时候我们可以按原计划行事,一是让秦王放人,二是让他掏钱,大哥你说是不是这样?”刘邦道。

  “不管怎么说,绝不能让秦人得到鼎,一旦秦人得了鼎,不光雍齿性命不保,大家都完了!”萧何道。

  “那萧大哥的意思,是将那鼎移了?”刘邦问道。

  “移了,移了!万一雍齿那小子靠不住,说了实话,鼎丢了事小,命没了可就什么都完了!”卢绾道。

  “我觉得雍齿这小子没那么怂,至少眼前不会说!”刘邦道。

  “这小子看上去是个莽夫,实际上粗中有细,是个滑头!不过万一鼎丢了不是小事,还是移了好!”萧何道。

  “那眼下是先移鼎,还是先继续盯着郭府?”卢绾问道。

  “这里有我盯着就行了,你们兄弟俩去移鼎!”萧何道。

  三人商量定了,又是兵分两路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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