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朱由校才又高声说道:“既然你们不明白朕的心思,那朕就在这里亲口给你们说一遍,近卫军骑兵中,凡四十岁以上的老兵,全部编入训教营,负责军中后勤以及少年营的操练,军饷不变,凡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全部编入少年营,学文习武,操演兵法,军饷减半,余者编为战营,由大汉亲军负责操练,你们听清了吗?”

  那些闹事的老兵一听成了辅兵军饷也不减,自然没了怨气,不过一帮不满十八的少年兵见自己的军饷少了一半,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垮了!

  更有一个调皮捣蛋的,猫在人群中喊道:“凭啥那帮老油子军饷不减,俺们的军饷要减?”

  听到这声喊,再场的众人都是倒吸口冷气,面前的可是皇帝,竟然敢这么说话,当真不怕死吗?

  朱由校却没有生气,端坐在战马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道:“敢说话却不敢露面,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朕看这就是个地老鼠!”

  朱由校话音一落,便有人窃笑起来,那喊话的少年兵实在受不的嘲笑,猛地把手举起来喊道:“话是俺牛二狗说的,万岁爷要砍要杀随便!”

  那个叫牛二狗的少年兵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倒是高壮,只是脸上稚气未脱,在加上一副梗梗着脖子,涨红着脸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二狗子,你胡咧咧啥?还不赶紧给万岁爷磕头认错!”为首的老兵深知厉害,立即喊了一句!

  可是牛二狗却是狗咬骨头不撒嘴的脾气,把脑袋一歪嚷道:“万岁爷要减俺们军饷,总要给个道道,要不然俺不服!”

  为首的老兵气的差点儿从地上蹦起来,可他面对朱由校,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压着嗓子喊道:“二狗子,你不要脑袋了?赶紧给万岁爷请罪!”

  牛二狗还要再说话,朱由校却是一挥手止住了他,然后摇着马鞭道:“老兵进了训教营,不但要负责军需还要养马,还要教你们这些奶娃子习武,他们的军饷自然不会减少,可你们进了少年营,不但没什么用处,老子既要管吃、管穿、管住,还要给你们找先生,教你们识文断字,更要找老军伍教你们行军打仗,还得给你们半饷,你小子满大明地界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娃子给主家学徒做工,主家能给这些好处?也就是老子这个皇帝,钱多的烧手,才做了这个冤大头,你小子还敢喊冤枉?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踢出军营,这些人没一个说老子的不是!”

  朱由校一口一个老子,虽然粗鄙不文,但却极对这帮兵痞的胃口,顿时校场之上便哄笑了起来,牛二狗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害怕真被赶出去,而喏喏的不敢再言语了!

  朱由校用马鞭指着牛二狗道:“老子记住你小子了,日后在少年营习文练武若是不用功,别人抽一鞭子你小子就抽两鞭子,若是不成才就给老子当一辈子马夫去!”

  牛二狗见朱由校不赶他出军营,一颗心也放下了,嬉皮笑脸地道:“万岁爷您老放心,俺保准儿用功上进!”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马前跪着的几个老兵,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几个老兵连连道:“万岁爷爱兵如子,小的们没有不满意的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又看向李如柏,问道:“按军律聚众闹事该如何处置?”

  李如柏知道今天的事情算是压下去了,自然也轻松了不少,听朱由校问话,连忙躬身道:“回陛下,按军律聚众闹事,为首者斩,悬首示众,从者杖五十!”

  李如柏话音一落,那为首的几个老兵脸色顿时变了,不过他们也是从军多年的老行伍,知道李如柏所言没有任何偏颇,而且还当着皇帝的面犯了军律,想来脖子上这一刀怕是逃不掉了!

  朱由校看向校场中的军兵,高声道:“今天朕要告诉你们,一支军队之所以百战百胜,最重要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纪律,只有万众如一,令出如山,这支军队才能战无不胜!”

  说到这里,朱由校看着跪着的几个老兵问道:“你们可知罪?”

  带头闹事的老兵一共五个人,相互看了看,都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不禁神色更加黯淡,沉默良久还是为首的那个老兵叩头道:“万岁爷,今天这事儿,都是小的闹出来的,若说为首便只有小的一人,请万岁爷取了小的这颗头,以正军法!”

  另外四个老兵见他将罪责全揽下来了,顿时有人叫道:“秦大哥,这事儿是咱们商量后才鼓噪起来的,怎么能算你一个人的罪过,要死咱们也一起死,免得路上孤单!”

  又有人跟着道:“这话没错,咱们虽然是粗人,但义气二字却不能丢,既然咱们一起做了这事,就一起上路吧!”

  说到这里,朱由校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今日之事首先是主将传令不明,其次是军兵纪律不严,既然主将先有错,那么必然先罚主将,李如柏传令不明杖二十!”

  李如柏心中一松,知道这件事自己算是滑过去了,,连忙躬身谢恩道:“罪臣谢主隆恩!”

  随后由大汉亲军上前,将李如柏倒剪双手押了下去,很快行刑官高亢的报数声和军杖的击打声便传了过来,听着那啪啪的击打声,所有的军兵都忍不住眉头微微跳动!

  朱由校又看向那五个为首的老兵,随着朱由校的目光射来,那五个老兵已然是面如死灰,虽然他们不畏惧死亡,但不管是谁在面对死亡时,都难以泰然自若!

  良久之后,就在五个老兵神经都要崩断了的时候,朱由校才沉声道:“虽然这件事主将有错在先,但尔等聚众闹事,依然是罪责难逃,不过这件事朕也有过错,所以你们的罪由朕代为受之!”

  言罢,朱由校摘下头顶棉盔,一手捋直了头发,一手拔出雪亮地钢刀,唰拉一刀下去,一头长发齐颈而断!

  朱由校高举手中断发喝道:“军法无情不能懈怠,朕亦不能私自赦免,不过今日之事朕亦有过,如斩你五人却又是让你们代朕受过,所以朕以发代首,斩了朕之发便算斩了你等之头,你等五人犯错,朕便五年不蓄发!”

  接着朱由校又喝道:“曹陵何在?”

  曹陵虽然被朱由校的举动惊的目瞪口呆,但听闻朱由校叫自己,当即提马上前,以右手握拳捶胸高喊道:“末将在!”

  朱由校将手中断发向前一递道:“即日起你便是近卫军骑兵的宪兵官,执掌军中法度,朕的这束头发,你将它挂在旗杆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军法无情,即便朕犯之亦不能免刑!”

  曹陵激动的有些微微发颤,但他还是极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提马再次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朱由校手中断发,喝道:“末将遵旨!”

  随即曾凡带马后退数步,一转马头朝着点将台疾驰而去,到了点将台前,曾凡翻鞍下马,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紧接着他又几步越上点将台,将李如柏的帅旗降下,用皮带将朱由校的断发扎紧,系在李如柏帅旗之上!

  当帅旗再次升起时,除了李字大旗迎风招展,一束漆黑的断发,更是引人注目看着自己的断发挂在旗杆上,朱由校又高声喊道:“有人会说朕这是邀买人心,朕可以告诉你们,这就是邀买人心,朕就是要用最丰厚的军饷,最坚利的器甲收买你们,不但你们活着的时候要为朕卖命,哪怕你们死了,你们的灵位也要供在朕的皇陵之中,等朕百年之后,还要率领你们挥旌旗,斩阎罗,涤荡黄泉,不知诸君愿与朕同往否?”

  铮——

  说到这里,朱由校再次拔出腰间佩刀斜指向天,或许是因为受到朱由校气势感染,他胯下战马爆叫一声人立而起。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怎么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骤然就裂开一道缝隙,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正好照在朱由校的身上!

  少年天子立马抽刀,一头断发迎风飞舞,在那一缕阳光的照耀之下,竟然有说不出的威严和气势!

  首先是那一千大汉亲军,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杆,右手握拳击胸,发出一声整齐的闷响,紧接着便是如雷的吼声:“吾等愿随陛下斩阎罗,涤荡黄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的沉默之后,校场上所有将士,也都有样学样地握拳击胸,高呼道:“吾等愿随陛下斩阎罗,涤荡黄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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