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军中将俘虏关押,明玉珠让师父着手与蚩然谈判,用俘虏交换被蚩然抓走的禹城百姓。

  “这一仗打的真他娘的痛快!”戚有生脱了铁皮做的头盔就大声狂笑:“痛快!痛快!”

  副将给他递上一碗烈酒,他咕嘟咕嘟灌了,还将碗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明玉珠笑了笑,拒绝副将送来的酒。

  “不对啊大将军!”旁边有将士打趣:“大将军虽然不胜酒力,但以前跟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喝!怎么现在滴酒不沾?”

  明玉珠晃晃脑袋,一侧头,耳朵里哗啦啦倒出不少沙砾。

  “以前是行军太苦,喝酒暖身提神,现在打了胜仗还喝什么,喝多了反还误事。”

  “不喝酒算什么爷们啊!”

  明玉珠一乐,指着旁边的袁珂道:“袁将军不才说了吗,谁规定有些事就一定要爷们才能做,不做的就不是爷们了?”

  “就是!谁规定的!再说,咱大将军也不是爷们啊!”

  “哈哈哈哈!”

  将士们笑的前仰后合。

  明玉珠赶忙叫董天知帮她看看耳朵里还有没有沙子:“我一晃头,还觉得耳朵眼里咚咚乱响。”

  董天知捏着她的耳朵仔细看了看:“看不见,一会我用棉花沾水给你擦擦。”

  “好!”

  “此行还算顺利?”

  明玉珠应道:“顺利!师父你是不知道,蚩然一点提防都没有,我还当这图索多了不得呢!跟格鲁尔简直没法比!”

  “这图索是你走后才受器重,在关外打了多次胜仗正是骄纵的时候,哪知道你的厉害。”

  董天知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一个个群情激昂,非要乘胜追击,叫图索知道知道他们郡主的厉害不可。

  董天知却又补充道:“此般境地就行了,我们这次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所有人都以为郡主才回军中,算上整饬兵马,粮草补给,最快也得一两个月后才能作战,他们说不定正盘算着哪天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却不想被我们捷足先登。”

  明玉珠点头:“正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出来,我与诸位将军如同手足一般,配合无间,与自己的手足作战,哪还需要什么磨合!”

  众人听闻大受感动,纷纷表示愿为郡主肝脑涂地!

  “我们既是郡主的手足,郡主指哪我们便打哪,郡主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哪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要兵器甲胄!不要后方补给!也要给郡主胜仗!”

  “没错!”

  “还叫郡主呢!要叫大将军!”

  “对!大将军!”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待热闹过后,明玉珠终于能有自己的时间沐浴更衣,脱了铠甲,光是里衣和裤管里抖落出来的沙子都得有两三斤。

  洗了个澡浑身舒坦,她出来找董天知给她抠耳朵,却见水溶和水清正站在外间等她。

  “你们怎么来了?”

  “董师父叫我们来的。”

  明玉珠不解的眨眨眼:“师父呢?”

  正问着,董天知从外头进来,拿了些处理伤口的布条和伤药。

  “郡主如今已经成婚,我总在旁照应也不像话,所以特意把她二人从王府叫了过来。”

  “这里是军营,带着婢女才不像话呢,明日都给我回去。”

  那二人听闻噘着嘴虽一脸不乐意,却也不敢驳郡主的话。

  明玉珠拢了衣裳坐在榻上,水溶水清一左一右帮她清理耳朵里的沙子。

  董天知注意到她小臂上有伤,赶紧为她上药包扎。

  明玉珠笑着问两个婢女:“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王爷听闻郡主打了胜仗可高兴了,”水溶抢着回答:“打发二公子和三公子来为郡主祝贺,但二公子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去了,三公子又怕的紧不敢过来,王爷这才作罢,说改日郡主回去好好张罗一桌好菜!”

  明玉珠看向董天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拿一桌好饭来打发我,只字不提军需粮饷。”

  “郡主既明白,还这么在意做什么?”

  “我以为他会变,”明玉珠又拍拍耳朵:“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对了,世子传了消息,这两天就要到禹城了。”

  “真的?”明玉珠终于来了精神,险些从榻上蹦起来。

  董天知拿了布帛给她包扎伤口,其实这伤口包不包已经没多大意义,该流的血早就流完了,才洗完澡,泡的裂口有些泛白。

  不过好在是小伤,否则董天知又要自责自己没有随军出征。

  “若是快的话,后天就能到禹城。”

  “后天?”明玉珠暗自算了一下,后天好像没什么事。

  “后天好,我亲自带兵去接他!”

  董天知道:“用得着带兵去吗?”

  “师父不懂,我带兵去接,显得我重视,我既重视,禹城岂敢低看了他?再者说来,当初是我送他离开的,如今我再把他接回来,如此才算圆满!”

  后者点头:“是我想的不够完善,如此势必还要昭告整个禹城?”

  “那就麻烦师父去写通告文书!”

  “好。”

  董天知收拾了东西起身,临走之前又将怀中的一沓信笺拿了出来。

  明玉珠不解:“这是什么?”

  “咳,靖平世子的信。”

  后者讶然,几乎不可置信的伸手接过。

  不多不少,她出关五天,顾飞扬送了五封信来。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些信,又看看董天知。

  “我……没让他给我写信。”

  “嗯,”董天知点头:“我知道,这种事只有那位世子爷做得出来。”

  “对对对!小孩心性!”明玉珠不屑一顾的将信丢到一边去。

  董天知道:“郡主看吧,看过之后再写回信,我留了一个信使在军中住下。”

  “有什么可看的,有空再说!”明玉珠没好气道:“将人打发走吧,再者说来,说不定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信使过来了!”

  董天知点头:“也好……”

  水溶和水清给她清理完了耳朵,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师父你先回去歇着,明日还有要事要与你磋商。”

  “好。”

  董天知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她:“你明日不必起的太早,女将遴选的差不多了,只等你拍板就行,关隘防务虽未开始整顿,但也已做了细致的排查。”

  明玉珠连连点头:“好,师父您辛苦了!”

  “无妨……倒是你……”

  董天知看她坐在灯下榻上,才沐浴过的头发尚未干透,沙砾刮红了面颊,一双漆黑的眸子星子一般明亮,他竟生出几分悔意。

  若当初不管不顾,让她随顾飞扬回靖平多好,便也不会再有这些血雨腥风,杀伐来去。

  “师父?”

  “没事,郡主早些安歇。”

  “好。”

  待董天知一走,明玉珠赶紧招手,叫水溶把烛台端近一些,叫水清给她找个靠枕来垫着腰下。

  “顾飞扬搞什么,一天一封信?他也真是闲得慌!”

  如此抱怨着,已经摆好了姿势,就着灯烛拆了信。

  拆开之后又回头去看信封,未在上头找到具体的日期,只得凭感觉胡乱拆开。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信上都是些回靖平途中的见闻。

  越是往南走,新奇事也就越多。

  说什么,人家多年未回家乡,是乡音未改鬓毛衰,他倒好,乡音改了不说,连家乡话都听不懂了。最可笑的是,路上遇一老妇请他们饮酒,众人毫不知情,饮酒之后却被那老妇留下,说是他们村的规矩,饮了他们的酒就要留下做村子里的姑爷。

  世子爷说他有皇帝的赐婚在身,结果在这个村,皇帝都不好使!

  最后还是连夜爬墙头才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明玉珠笑的在榻上拍腿,眼泪都笑出来了。

  水溶水清一头雾水,明玉珠把信给她们看,她二人看了也都忍俊不禁。

  “这位靖平的世子殿下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要我说,不仅不聪明,还笨手笨脚的,怎么想的,居然爬墙?要我们郡主,能从墙这头,飞到墙那头!”

  明玉珠擦擦眼泪,收起了信:“许是不想惊动旁人吧,人家除了想留他做姑爷也没什么坏心。”

  又拆开一封信,结果开头就是:‘阿姐,可把我吓死了!’

  感情这封信是接了上一封的,他们虽逃了,但还是被那村子里的人追上,万般无奈,只得以回靖平报信为由先拖着他们。

  没曾想对方一听他是靖平世子,立刻改了副嘴脸。

  ‘早知靖平世子的身份比皇帝的圣旨好用,小爷当初何必去爬墙?!’

  “哈哈哈哈哈!”

  不止明玉珠,水溶水清也笑的前仰后合!

  由此,水溶水清更加认定:这位世子爷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明玉珠擦擦眼泪,去看下面的信,下一封字数不多,却又从寥寥数语中透露出他的焦虑和不安,想是近乡情怯四个字真的不止是说说。

  剩下两封信便是在靖平写的了,字也出奇的多,写到他回到靖平王府,竟依稀还能寻到幼时记忆。

  爷爷让他找自己住的房间,他还鬼使神差的找到了,别提多高兴了。

  一番感慨,愁肠难诉,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阿姐,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家了。’

  明玉珠也感慨万千。

  是啊,靖平的狼崽崽独自北上,十几年后,幼狼长成,他,终于回家了。

  而她的小弟,也要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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