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他竟然做出这等愚蠢之事,闯下如此大祸,他却只想着一逃了之。在场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沈尚书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求娘娘庇护烨儿,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啊。”

  沈皇后紧皱着眉头,更觉头痛欲裂,快要炸开,“兄长也知我在这宫里如履薄冰,日夜提心吊胆,刘淑妃和李昭仪处处紧逼,他到好,捅了这样大一个篓子,事发之后还躲了起来,现在已经过了三日四了,想要控制场面,不让此事传出去也已经不可能了。”

  “娘娘教训的是。”沈尚书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是兄长的儿子,如今有多少人盯着沈家,想将沈家拉下水,兄长难道不知?越是在三娘大婚这个节骨眼上,便越要小心行事,低调谨慎些,对了,兄长可曾到那地下赌坊善后。”

  沈尚书被雨水淋个湿透,雨水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满脸沮丧,不觉老泪纵横,“今日那苦主的家属已经报了官,此事也已经被传得满城皆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求皇后娘娘。”

  他匍匐在地,言辞凄切。

  一道炸雷从天而降,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而后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暴雨冲刷着屋顶的琉璃瓦,发出噼啪的声响,宫内沈皇后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始终紧皱着眉头。

  终于沈尚书的那声哀呼打破了沉寂,“求皇后娘娘救救烨儿,母亲大人已经哭得晕死过去了好几次了,若是烨儿出事,母亲大人只怕要随烨儿去了!”

  “兄长也莫要拿母亲来要挟本宫!”

  她又想到母亲那病弱老迈的身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便又软了软语气道:“母亲的身体可有大碍?”

  “娘娘不必担心,母亲只是伤心过度晕了过去,臣已经请太医来瞧过,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补药,太医说并无大碍……可娘娘也知道烨儿是母亲的命根子啊!”

  “好了,兄长不必再说了,容本宫再想想办法。”

  凤仪宫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外头却风雨交加,雷声轰鸣,沈皇后甚是心烦,头部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疼得快要裂开,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

  如今满城皆知沈尚书之子打死了人,她便是皇后,也堵不上这悠悠众口。

  沈尚书等得心急如焚,“娘娘,烨儿的案子最终会移送到刑部,只需娘娘一声吩咐,刑部的史大人势必不敢违抗娘娘的命令,只要能救出烨儿,臣定会将烨儿连夜送去幽州,再放出消息,说烨儿突染重病,不治身亡,阿弟如今为一军统帅,定能护住烨儿的性命。”

  沈皇后揉捏着眉心,嘴角泛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兄长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再来问本宫!”

  “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求娘娘救命。”

  “好了,你也别哭了,先起来吧,救烨儿之事,救交给本宫来想办法,母亲年纪大了,本宫也不忍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烨儿有个三长两短,母亲的身子只怕也熬不住,但经过这次教训,兄长也该好好管教管教烨儿,他再如此肆无忌惮,闯下大祸,本宫绝不会再包庇纵容。”

  沈皇后扶着额间,疼得直皱眉头,“我头痛得紧,兄长也先回去换身衣裳吧,仔细着凉染上了风寒,眼下还是素娥的婚事要紧,太子妃之位尤为重要,兄长也应当再谨慎些,莫要在大婚的节骨眼上出了事。”

  沈尚书这才抹去眼泪,赶紧叩头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下,也请娘娘多加休息,珍重自身,臣就先退下了。”

  沈皇后摆了摆手,对身后的未央道:“送沈大人从后门出去,每逢雨夜,太子必定会来探望,留心莫要撞见了太子殿下。”

  沈尚书悄悄从凤仪宫后门出去,顾不得擦拭额上淌下的雨水,慌忙坐上了软轿,却没有注意到魏宣正在暗处盯着他。

  “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沈大人会为了儿子失手打死人之事来凤仪宫求皇后娘娘。”

  魏宣的嘴角漾起了一抹轻笑,“那位尚书大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沈烨在地下赌坊打死人之后便一逃了之,那晚地下赌坊的人个个都是人证,由不得他抵赖,他打死人之后,慌忙逃窜,躲了起来,根本就没有给沈尚书机会让他善后,更何况现在全长安城皆知户部尚书大人的公子打死了人。

  而那苦主的家人听说打死他家儿子的是沈尚书的儿子,原是不敢报官的,还是魏宣暗中派人将此事透露给了长公主府,那家人当晚便被人保护了起来。

  沈尚书失了先机,局面失去了控制,他的处境已是极为不利。

  可偏偏沈烨是独子,沈尚书年近五十才得此一子,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贵。

  沈家得知自己儿子出事的当天,沈夫人和沈老夫人数次哭晕了过去。

  而就在两天后,长公主便让人写好了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状子,递送刑部和大理寺。

  而此时又有人举报沈烨躲进了沈家别院,一个时辰之后,刑部和大理寺便缉拿了犯人,而沈尚书见到儿子,是被大理寺的人从沈家别院带走之时。

  至始至终都没有给他机会送走儿子。

  此案本就简单,赌坊里的人证一抓一大把,但大理寺却并至今没有结案,毕竟沈烨是当朝皇后的亲侄儿,户部尚书之子,沈将军的亲侄儿,大理寺也不敢轻易处置,又怕人被送走了,只得先行收押在监牢,待禀告皇帝之后再处置,这样也不会冒然得罪了沈家。

  沈大人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这才不得不连夜进宫求皇后救儿子。

  魏宣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静静地注视着那顶软轿从雨夜中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茫茫雨夜的尽头。

  “殿下怎知皇后娘娘一定会救这位尚书公子?皇后娘娘早知道宫里刘淑妃和李昭仪虎视眈眈,也想要太子妃之位,这个时候置身事外,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吗?”

  魏宣冷笑道:“沈津云这些年戍守在外,而沈尚书只有沈烨这一个儿子,也只有沈烨在老夫人膝下承欢,沈尚书夫妇,尤其是沈老夫人,格外溺爱这个孙子。若是母后不救,沈烨出了事,沈老夫年老病弱,人只怕也要跟着去了。母后没有选择,她必须救。”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只是想要救出沈烨,哪能那样容易呢?日后母后说不定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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