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走是路 第九章 村里的人 城里的梦

小说:往哪走是路 作者:沉默风筝 更新时间:2024-08-05 08:14:57 源网站:顶点小说
  项飞在燕都找到了工作,交到了朋友,有着固定收入,学着各种本事。在他看来,自己生活是有保障的。

  但是他的母亲张秀娥却不这样想,认为他一个人来燕都,无亲无故,生了病、出点什么事都没人照顾,连给家里传信的人都没有。七转八弯,联系上在燕都做汽配生意的表弟,让项飞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一趟,说毕竟是自己人,沾亲带故。项飞却不那么认为,就像作家路遥说的:“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亲戚不少都是势利眼,你有钱有势了才往你身上贴,穷困潦倒时他们只会躲着你走”。像项飞家这样纯种地为生的家境,没几个亲戚瞧得上。

  但是认为归认为,项飞还是不得不听母亲的话,毕竟自己离家出走来的燕都,见一下亲戚起码能让他们安心。

  项飞很少请假,20天来除了回地下室睡觉几乎全在网吧待着,所以向钱落梅请假时也没费周折,但是网吧只有他一个清洁工,所以他上午还是早早过来把该打扫的地方打扫干净,和老优、董璐打了个招呼就出了网吧,他这次的目的地是西郊汽配城,虽说路有点远,但是仍然准备着下午早点回来!

  项飞手持找工作时买的那张地图,根据上面标注的交通指示,他第一次坐了地铁。花三块钱在售票口买了张票进了地铁站,却发现有两趟地铁。

  他不懂这是两条环线,以为上哪趟车也能到达目的地,便在地铁开门的瞬间迫不及待地想上车。谁知道被下车的人流挤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被旁边的站务员瞥了一眼:“着什么急呀,先下车后上车,请注意文明礼貌!”。

  好不容易上了车,项飞左瞧右看,新奇地打量着地铁车厢的具体环境。

  坐地铁的人很多,座位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很多人都站着,拽着拉手,搭着扶手来保持身体平衡,这一点和公交车很类似,谁让它们都是城市公共交通工具呢!不过蓝白相间的色调倒显得很干净和雅致,相比公交车来说,也没那么挤。

  想到自己正在地下随着地铁列车各种穿梭,项飞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奇妙,好像一下回到了孩童年代,季节却换成了寒冷萧瑟的冬天,自己正在家乡上冻的河面上溜冰,坐在小板凳上被小伙伴们拉着刷刷地往前走着,河岸光秃秃的柳树、杨树快速往身后跑去,手舞足蹈地笑着、闹着……。

  “列车运行前方是崇文门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一声响亮的报站打断了项飞的诗意想象,相比眼前这些乘客的冷漠、沉静,项飞更愿意看到小时候玩伴的亲切笑脸。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回不去了,项飞只好附着在这个地底穿行的交通工具上,继续丰富着自己的认知,斜眼右上角瞥到一张运行线路图,便走过去仔细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却找不到自己打算转乘公交的军事博物馆站,这是怎么回事呢?

  项飞本能想到了农村最基本的生存本领——向人问路,扭头向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开了口。

  “叔叔,我们这趟地铁到不了军事博物馆吗?”

  “叔叔?我有那么大岁数吗?我今年刚37,劳驾您别那么客气行吗?”听到叔叔这个称谓,中年人显然不是很乐意,眼神上下打量着项飞不客气地说道。

  “对不起,大哥,我说错了,刚出学校不会说话!”项飞自己也不好意思,尽量赔罪。

  “行吧!”中年男人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趟地铁是到不了军博,你得换线路,前面下车吧!”

  “我怎么换线路呀?下去做下一趟车,还是出地铁站从其他入口进?”项飞看了看中年人不耐烦的表情,继续解释着:“我第一次坐地铁,啥都不懂,麻烦您了!”

  “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来燕都干嘛?回农村好好种地不行吗?农民嘛,不愁吃喝就得了,来城市捣什么乱哪!农村包围城市呀?”中年男人好像害怕自己的形象不够鲜明,拿出一片口香糖填在嘴里,活脱脱上海话中老瘪三的样子。

  “问个路嘛!知道就说,不知道闭嘴,哪引出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农村人来燕都吃你家的了?还是喝你家的了?”没等项飞反驳,旁边坐着的一位老大爷站起来接上茬:“倒数三辈,你以为你就是地道燕都人了?真是混账东西!”

  中年人被骂自然不甘心,和自己的同伴带着一副孬种的样子向老大爷走来,斜着脑袋,手指着老大爷做发狠状。

  可是没等他们发话、动手,老大爷上去就掰住了中年人的一根手指,让他疼的嗷嗷乱叫,同时指着那位同伴平静地说:“小伙子我不是吓唬你,你们只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话说完,抬手放开了那位中年人。

  中年人握着自己的手指如获大赦,看着这位老大爷也是不好惹的主,哪敢再说其他话,带着自己的同伴向车厢的另一边走去。

  一时,车厢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老大爷满脸平静地笑着,举手向大家致意,也请大家停止鼓掌,转身看向正在发呆的项飞:“小伙子,怎么了?被吓着了?”

  “不,不是,老大爷您太帅了!我还想帮您揍他们呢,谁知道您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解决了,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英雄好汉”项飞因为过于激动,竟语无伦次。

  “哈哈哈哈,行啦,别夸我了,这么大岁数还成偶像、英雄好汉了,你说的我这老朽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的是真话嘛!您以前是不是黑社会老大?这么有派头,几句话就能把人吓走?”话说出口项飞又后悔了,哪有这么问话的,还是帮助过自己的老人,不过这样的话题倒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老大爷。

  “行了小伙,我还黑社会老大?你别瞎猜了,要不然还不定把我猜成啥呢!以前当了几年兵而已!”

  “哦!你那掰手指是不是一招制敌?太厉害了,下次有人欺负我,我也用!……”

  “列车运行前方是磁器口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行了,小伙子,收起你的好奇心,别耽误时间了,赶紧下车换1号线,就是对面的列车,别再坐这边的了!还有就是别老想着和别人打架、起冲突,要与人为善、文明谦让!”

  “恩,我记住了!”

  列车缓缓停下,项飞走出地铁车厢,向着窗口的老大爷深深鞠了一躬,老大爷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他便快步向对面一号线跑去。跑到对面等了一会,又上了另一个环线,等在环线上看到“军事博物馆”几个字的时候才安下心来,很顺利到达军事博物馆站,项飞出了站口换乘了三趟公交车,中午12:30终于来到位于西四环边上的西郊汽配城。

  按照老娘给的地址,项飞在偌大的汽车城里四处打问,终于在西北面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表舅的店铺——旭阳汽配,很朝气蓬勃的名字。项飞走到旁边的一个小超市,买了一些桔子才走进去,店铺里除了货架上的商品却看不到一个人,倒是里间传出来一些声响,好像还有小孩的吵闹声。

  “有人吗?”

  “来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和项飞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半个馒头,嘴里边还在嚼着东西:“您好,要点啥?只要是大众汽车的配件,我们应有尽有……”

  “我不要配件,我找人!找我舅王志强,我是三河县项家屯的,叫项飞,我妈让我来找他!”

  “王叔,老家来人了!”

  话音刚落,从里间走出来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人,板寸头型,黑色背心,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只有生意人才有的精干,这就是十几岁就出来独自闯荡,白手起家的王志强。

  “你是飞飞吧?娥姐姐的大小子?昨天你娘和我打电话了,只是没说你哪天来,都这么大了?来来,进里面,正好吃饭呢!一起来!”项飞被表舅亲切地抚着肩膀就进了里间。

  “二东,你去,再去旁边熟肉店买只烧鸡,买点猪肝,看看还有啥凉菜都买点回来,另外再提两件啤酒,把钥匙拿上开车去!”王志强和刚才出来的小伙交代着。

  项飞偷偷瞄了王志强两眼,回忆并加深着脑中表舅的印象,以前他对这个表舅并不熟悉,只是小时候过年在姥姥家见过几次面,而且一直被他带的零食吸引,哪里还管表舅长啥样!来之前使劲回忆也只有一个模糊的面容,五官怎么也清晰不起来,这会才算真正认识了亲戚中间传的神通广大、很能挣钱的表舅。

  里间是一个库房,铁架子上摆着项飞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汽车配件,空气里蕴含着钢铁和油污混合起来的独特味道。项飞跟着表舅穿过库房来到后院,一株石榴树旁撑着一张很大的长方桌,有五六个人正在上面吃饭,看到项飞不约而同把目光丢了过来。

  王志强热情地把项飞介绍给大家:“这是二姨家娥姐姐的儿子,叫项飞,也来燕都了!”中间顿了一下,用手拍了拍项飞的肩膀:“飞飞,以后认识地方了,多来,有事没事都来,一家人嘛!”

  “好的,舅舅!”项飞但凡遇到这种既应认识却又缺乏交往的陌生亲戚,嘴都会比较笨,不知道说啥好,总在害怕那句话不得体留下不好印象,所以只好少说话。

  坐在里面的那个女人走过来,拉着项飞坐在了里面,挨住了两个小朋友:“来,飞飞是吧,别客气,就当自己家,给你筷子,吃饭吧!”

  项飞嘴再笨这时也该说话了:“妗子吧?第一次来,也没带啥好东西,旁边有卖橘子的,就买了一点,给弟弟妹妹吃吧!”

  大人还没说话,两个孩子却高兴地跳了起来,直接从项飞手中把袋子提了过去,一人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柑橘,用小肉手举着就要走出小院。

  “先吃饭,吃完饭再出去吃橘子,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王志强横在过道那隔断了两个小屁孩出去的路。

  “妈妈我吃饱了!”大一点的男孩叫东东,看到爸爸拦路,撇开挡在前面的爸爸不理,看着妈妈说道。

  “我也吃饱了”小一点的女孩也附和着。

  “好了吃饱就出去吧,别走远了,就在门口玩听见没,还有橘子只能吃一个,谁要是把另外一个也吃了,我就把他关进小黑屋!”表妗煞有介事的说道,两个孩子得到母亲的允许便跑了出去,表舅王志强无奈地说道:“你就惯着他们吧,孩子小时候惯,大了管不住!”

  “行了,孩子才多大,我心里有数!”

  王志强不接媳妇的话茬,过来坐下和项飞两个人喝起啤酒来,开始问了一下项飞来燕都后的生活、工作,知道项飞在燕都已经站住脚后便转移到了其它话题上,亲戚或者同乡到了一起总会有共同的话题,挨个捋一遍亲戚的家长里短,说一下家乡的方方面面,反正不愁冷场。

  项飞本来打算待一会就走,有个过场让老娘放心就好,却没想到表舅那么热情,狠不下心来一走了之,便干脆和他们拼起酒来。坐在一起聊天项飞才发现王志强的三个员工不仅是老乡,说起来还能攀上亲戚,于是两个人的对酌变成五个人的推杯换盏。

  项飞初来乍到受到贵客似的优待,便比他人多喝了些。等到项飞热情高涨、嘴皮不利索地举起酒杯,一次又一次主动给大家敬酒的时候,王志强知道项飞喝多了,便吩咐两个伙计出去看店,自己起身扶起项飞走出小院上了门外的黑色小轿车。

  项飞上车后直接睡在了后座,睡意朦胧中记着他们开车来到附近的一个城中村,进了一个二层楼小院,被扶进房间后不知道打没打招呼就直接在床上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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