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上古风伯之祀地,此时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堆砌的瓦砾,断裂的雕梁,一切都在暗示这里逝去的繁华与战争的残酷。

  “这里也是被那开天法宝给破坏的?”夏恒咋舌道。

  “当然不,丘主变身后不小心给损坏的。”石然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丘主对风伯氏族还是很尊敬的,作为上古妖族中声望卓著的一个族群,他们和人族的关系一向处的不错。禹王陛下治水时也曾得到过他们大力的帮助!”

  “可还是毁掉了!”

  “大名鼎鼎的风氏一族毕竟有些底蕴的,若非丘主突然发难,只怕那几个老东西真有可能成功!”石然轻声一叹,显然他和口中那几个老东西相互之间不仅熟识还有些交情,可惜政治上没有情感只有选择。

  几人言语之间,一座巨大的白玉石雕赫然在望。孔雀的头部、猎豹的身体、背后长着一对硕大的翅膀,狰狞之中还透着一抹灵动与轻盈。

  “这就是风伯的本相,天生掌控风之元力的大妖!”石然在一旁解释道,随即引领他们来到雕像脚下。那里一座向下的门户被清理出来,身着重甲的禁卫将军还是夏衡的老相识。

  石然出示玉符后,几人才被获准通行。沿着硕大的地底通道前行半晌,才见到荆州鼎的传送石台。

  “法阵对面是什么境况?”夏衡稍有些紧张的问。

  “不清楚,不过据说风氏一族派去探路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石然风淡云轻的说。

  “老头儿,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当然不会,你可是我们青丘的未来的希望不是么!”老狐狸哂笑道,“放心吧,对面没有危险,有大好机遇倒是真的!”

  “这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占卜!”老狐狸一本正经的说道,“焚烧耆草产生的草灰……告诉了我关于未来的答案!”

  夏衡忽然觉得,如果一拳打碎这老狐狸的鼻子,可能让自己好受一些:“那您老还算出什么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石然言语之间便一步踏上石台,一道光影之门缓缓开启,他的身影随即消逝期间。

  “故弄玄虚的家伙!”夏衡摇了摇头,还是无奈的一步踏入光门之中。

  ……

  大商时代的南疆,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丛林、蛮荒、沼泽、毒气以及……九黎遗族。蚩尤阪泉一战阵亡咸池,九黎八十一部不愿服从轩辕统治,举族南迁。竟被他们在这穷山恶水之间硬生生的扎根生存下来,还开创出了属于自己的文明。

  时过境迁,黄帝与蚩尤之间的恩怨早已经化为远古传说,但九黎与中原之间的隔阂却依旧牢固。这里是整个大商统治最为薄弱的地区,盘桓此间的,大多都是流犯之类的存在。堂堂南伯候鄂崇禹,名下虽号称统领南域二百镇诸侯,但实际势力却不过一城之隅,茫茫多的丛林与十万大山,即使是大商骁锐也不敢进入。所以在整个封神世界当中,这鄂家父子也是四大诸侯中存在感最低的。

  此时的南域象城,刚刚从朝歌返回驻地的鄂崇禹正愁眉不展,帐下诸将亦是人人噤声。

  “父候,那九黎诸部欺人太甚,我鄂家也是大商汤王亲赐的一地诸侯之长,经略南域千载,岂可与那山林野人结亲!”鄂顺义愤填膺的说道,却是那九黎大部相柳氏逼婚鄂崇禹之女。这鄂顺乃是急性子,听闻那相柳氏喜好生食人肉,哪儿还敢将妹子送入虎口。本在校场练兵,刚刚闻讯便直愣愣的闯入议政殿。

  “吾闻那相柳氏先祖乃是当年蚩尤麾下大将,出身上古妖族,生具六首,擅使毒水,性情极残虐。此代相柳氏族长继承先祖名号,据说身躯有返祖之像,蚕食九黎诸部,势力扩展极快!若是君侯不依,以吾城之军势,只怕难有胜算!”一名满脸刺青的老人淡然道,看他座次,在南伯侯府的地位显然不低。

  “老师怎可如此无情,小妹可是您老看着长大的,竟全无一丝人心否?”鄂顺见老人如此说道,不由大惊失色。这老人名摩伦奴,乃是九黎大巫。随着中原文明对南疆的不断渗透,有一部分九黎族人重新走出大山,依附于大商城邦,重新过起种植五谷、男耕女织的日子,这摩伦奴便是其中一族之长。这些归化蛮族向来过的便是墙头草的日子,大商强盛的时候便是良顺之民,大商衰弱的时候,这些人便转而变为带路党,最先在曾经的盟友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阿顺不可对上师无礼!”鄂崇禹怒斥其子,手指却不经意的勾动一下。

  鄂顺眼见父亲手势,心中顿时清明,当下便忍气吞声的朝摩伦奴拱了拱手,“徒儿一时义愤,乱了心智,还望老师莫怪!”

  “无妨,小侯爷也是兄妹情深。云姑乃是吾从小看大,如此决断心中又岂能不痛。但那相柳氏势大,每每临战便是毒水滔天,人力概莫能当。就算我九黎族内,有识之士也无不带族人远去深山祖地,避其此僚锋芒!”老巫师轻阖双眼,面目上不见丝毫的波澜。

  “敢问上师,若是我等将小姐送出,以其狼子心性,难道就肯放过象城不成?”鄂崇禹帐下大将雷焕闷声问,瓦亮的光头上竟有一条蜈蚣样的疤痕。

  “吾亦有此一问?”身材矮小宛如侏儒般的副将林狰也冷声朝那巫师责问道,“某生于山林之间,从小便知与那野兽畜生交手时万不可露怯,你若退后一步,对方必前行一尺,退到胆气尽丧也即是败亡之时。那相柳凶性犹胜虎狼,只怕今朝送的是大小姐,来日便是这满城百姓了。”

  “虎狼饱食亦不伤人性命!”那大巫对众人责难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吐出数字。

  “以肉餧虎岂不滑天下之大稽!”雷焕闻言直愣愣的挺身立起,怒视老巫师,“莫说是大小姐,就是这城中山野村妇亦我一族同胞,若凭献女方能苟活,此男儿之耻!”

  “将军之耻可胜过这一城百姓!”摩伦奴冷冷哼道。

  “君侯若战,某必死于百姓之前,自可心安!”雷焕怒喝一声,不再搭理摩伦奴,转而直愣愣的看向鄂崇禹。

  “雷将军所愿亦林某之所愿尔!”林狰闻言亦站起,虽然身高如顽童一般,但在场之人却无不心折。

  “崇侯还请拿主意吧,不过老朽有言在先……”摩伦奴缓缓睁开浑浊的老眼,斜视鄂崇禹道,“若君侯欲行莽夫之愿,弃满城苍生于不顾,吾自会率信众离去!”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要挟了,南疆毒痢横行,百姓疯狂崇信巫蛊之术。可以说,若这摩伦奴以大巫之名振臂一呼,整个象城必会大乱。

  “上师拳拳护民之心,吾又岂能不知趣!”鄂崇禹沉默半响,才艰难的开口道,“然婚姻媒娶,乃是娲皇当年一举所立,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应遵循礼法操办。以上师大巫之尊,全权操办此事如何?”

  “这……”摩伦奴闻言不由一愣,他倒是未曾想到鄂崇禹竟有如此说辞,思索片刻才起身应承下来。

  ……

  于此同时,十万大山深处凤凰岭,一片绿意盎然的包围之中,平地出现一片黑褐色的焦土。灼热的活火山散发着凶戾的热气,翻腾的岩浆偶尔从山巅流淌而下,一股远古洪荒的味道充斥其间。

  凤凰岭火山口的核心当中,夏恒几人出现在一处同北海类似的锥形石台上。石台如孤岛一般漂浮在岩浆当中,随着岩浆波动上下轻颤。

  “老头儿,要被你害死了!”夏恒体表的法术护盾已然启动,将四周的滚滚热浪隔绝在外。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火海,空气在高温炙烤下扭曲,若是凡俗之人来此,只怕片刻便会化为灰烬。

  “嘘,噤声!”石然小心意义的示意道,手中还抓着一根火红色的长长翎毛。见众人到齐,随即从背囊中掏出一个竹叶编的小船,轻吹一口气,小船闻风见长,很快变为一叶能乘坐四五人的轻舟。石然小心谨慎的踱步上去,随即才招呼夏恒几人。

  夏恒回顾身边的洛兮,见她脸上也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只能强忍心中好奇,按照石然的安排去做。众人方才登舟,四周熔岩便开始疯狂涌动起来。石然不敢怠慢,口中默念口诀,凭空生就一股狂风,小舟飞快的乘风而起,跳出火山口的藩篱。

  “隆……”小舟刚刚离开火山口,身后便传来一声如雷鸣般的爆吼。夏恒转而望去,发现身后岩浆池中竟出现一个硕大的漩涡,涌动的熔岩竟如池水一般变得清澈起来,露出岩浆之下的景象。

  “荆州鼎……”夏恒心下闪过一抹疑惑,体内的冀州鼎元之力疯狂颤动起来,与岩浆之下的鼎形器物心生感应。岩浆漩涡猛的停滞下来,一张硕大的脸庞忽然出现在岩浆池中,修长的双眼缓缓睁开,直视夏恒一行。

  石然手中的火红色翎羽忽然爆发出一团火焰,石然见状不由大惊失色,随手将翎羽抛弃,全力催动坐下飞舟向远处丛林飞去。火山中的无尽熔岩似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化作一条狰狞的火龙,自火山之中伸出长长的头颅,向着竹叶小舟撕咬而去。

  夏恒见状哪儿还不知道其中危机,众人各显手段,纷纷将法术不要钱的朝身后释放。只为让小舟速度快上半分。巨大的熔岩巨口轰然合上,小舟在须臾之间逃出了火龙的范围。不待众人高兴,火龙鼻中喷出一道烟柱,石然大意之间被烟柱蹭道,随即整个小舟便迅速燃烧着向下方坠去。好歹几人都有浮空只能,这才避免一个机毁人亡的结局。

  “厌恶的味道,大禹小儿的血脉,我看到你们了……我看到你们了……”火龙重新化为岩浆落入火山口中,逐渐聚敛为一个英俊倜傥的中年男人半身像。火焰巨人从岩浆中抽出一杆火焰长枪,随手朝着夏恒几人掷去。

  “什么东西?”夏恒聚敛万千剑气,缺无法夯动火焰长枪半分,不由大惊失色道。

  “还能是什么东西,那是荆州鼎中泄露出来的祝融残魂!”石然不由分说便化为本体,驼上夏恒几人便发足狂奔。也不知他在青丘有什么机遇,身后此时竟然飘荡着四条长尾,虽然恢复到全盛时期,但依然改观许多。

  “残魂就有这般威势……”夏恒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没有了九鼎守护千年的镇压消磨,这些上古巨神和那北海禹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荆州鼎如此,其余七鼎只怕也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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