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将自己的倒影朝向河流,求诸它的无非是晦昧。秋季些许凋零的黄叶,挟裹流离云朵洒落的雨露,打湿了牡鹿的双角。

  在她留给我们的启示之上,晦昧是银河的边角,无名星辰的落埃。夜幕之下,唯独将水映亮的珍珠里,你见到了那个她,想必会将‘我爱你’寄存彼此之心。

  我曾见过他们的明天,他们也曾见过我的以往。或许,当你把倒影送入河溪,由它来决定长途,她才会赋予隐喻。我当停留在此,作为即将发生之事的见证、一个意义,等你而来。”

  我很少去海边的峭壁,双脚踩在罗密欧点的草皮上,让埋进土里的雹子冰渣时不时发出脆音。我点起一支烟,目视着脚下的大海,翻腾的巨浪扫过海岬礁岩上的灯塔,汹涌地冲入海湾。眼前一片漆黑,使人望而生畏。我能听见海的咆哮,低沉又阴郁,孤单地回荡在耳畔。

  与这苍茫天地相比,我实在太渺小了,三名血流如注的男女,工地上还未彻底凉透的残尸,以及他们间的尔虞我诈,都显得毫无必要。挑动天下群雄争斗的白银之风,究竟是件什么东西?当真值得搭上那么多条人命吗?这理应不会有答案。

  “过去我被卷入暗世界残酷斗争的漩涡,在最初,我曾咬牙切齿地认定他们是一群畜生。然而,随着生死与共,我的思想慢慢改观,哪怕他们再离经叛道,也是由人构成的世界。”

  “你何时又与暗世界的人勾搭上了?”豚鼠听得一愣一愣,问:“他们又是谁?”

  “他们是谁不重要,而且那也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我将烟盒丢在三人中央,任他们自取,惨笑道:“而在暗世界菁英口中提及的你们,泛世界以及极暗世界,简直无法被称为是人,是修罗场一般的存在。同样,Leeann你也轻蔑地说,他们是一群失败的人和一群失意的人。我带着这种偏见,又一次不幸沦丧在你们的争斗漩涡中。然后,我得出了体会,不论是什么世界,全由人构成,那么自然就有最纯粹的东西,最真的自我。这之中,包括了爱恋、痛苦、惆怅以及悔意。但这世上最残酷的东西,其实是时间。”

  断臂青年是其余两只老狐狸中阅历最浅之人,思索片刻问:“是以骁鸷的视角来看么?”

  “二十年间会有多少势力行将就木,又有多少组织拔地崛起?这是站在你们视角所无法想象的。”我打裤兜掏出茶花打火机,说:“One Buck你现在也许能买到打折的它,但在往后,你只能在99美分商店里买两卷擦屁股纸,它也成了低端流氓打劫时的口头禅。”

  “玛德兰,我。。。”女人仰起脸,伸手接过我提来的打火机,同时握住我的指尖,欲言又止。

  “leeann,哪怕你最终还是会将我谋害,但我相信,你生命中曾有过一刻,只属于自己的时刻,是爱着我的。我无需你的言语,库室里当谈起这段古老爱情时,你眼中流露出的,以及回忆时挂在嘴角的微笑,都足以证明这一点。我从你脸上,重新见到了焕发的苏菲。”

  “所以,你还是决定偏信这贼娘们,可想过后果么?”豚鼠开始目露凶光,手探向背后。

  “你说,骁鸷是无法获得自由的小鸟,自出生就被关在金丝笼里,或成为空中的标靶。我也曾说,我的愿望是飞向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天地,去整理羽毛和抚平受伤的心灵。在我眼中大家全是垃圾,是的,你们没有听错。而这具肉身,也许是最垃圾的一个。”我缓缓走向悬崖尽头,平坦双手望着苍天,流着热泪叹道:“我从未想过,探究未知年代会如此地叫人感伤。因此,我的决定就是化为漏洞,不论列支丹、通天塔还是金色阶梯,都将是痴心妄想。”

  “你冷静些,该死,这混帐打算要跳崖了,快阻止他!”青年急出一声冷汗,大叫起来。

  一声清脆枪响划破夜空,我连同飞舞的血末狠狠扎进汹滔的大海,随即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之外。伸手去摸,四周满是气泡,不知不觉已沉入了海底。多么令人感伤,这一幕似曾相似,住在女兵客房时发生的第一场魔魇。原来,冰寒彻骨的从来都不是海水,而是我的心。

  眼皮开始沉重,鼻腔开始进水,强烈的窒息感令我不停丧失意识,又不断挣扎地找回。最终,陷入了一片耳旁狂风大作却毫无体感的永恒黑暗。这里,也许就是吕库古小姐曾形容过的冥河长廊,周遭穿插着各种黑影,以及如蝙蝠般飞舞的虚幻。

  在某人竭力地摇晃中,我再度睁开疲倦双目,牵住她充满暖意的手,缓缓支起身子。

  “Besson,你刚才是怎么了?浑身僵硬冰冷,连脉搏也停止了,我真的被吓到了。”她说着紧紧抱住我,将脸庞贴了上来,说:“还好你没事,Besson,你是不是冻坏了?”

  “我去了一个自己还未诞生前的悠远年代。”泥地的彼端,那只浸透心脏的报丧鸟,正在眨巴着乏味的光芒。缓步而去的我,俯身捡起链子,端在掌心摩挲,在二十六年前,它曾挂在某人那白皙的脖颈上。伸手去翻底下衣物,果然夹杂着一只茶花打火机,用手去擦,滑帽掉了下来,早已朽烂的无法再用。我长叹一声,扭过脸望向池中沉浮的女尸。

  尽管飞梭的二十六年对我而言是片空白,但我已大致猜出整件事的始末。

  “它可以被打开,诶?里头居然塞着张纸卷。”迪姐打我手中接过链子,正想戴上自己脖颈时,注意到垂饰造型有些特别,信手扭开后取出它,念叨起来:“你使我腐烂之心被阳光照亮,我迫切希望能在阿辽硫再次见到你。Besson,底下还有个署名,可AC是什么意思?那是她吗?”

  “Ashley.Cleymans(艾什莉 克莱曼斯),这是她的名字。这些话是留给我的。”我满噙着热泪,转身抱住迪姐的双肩,抽泣道:“她不是邪恶的化身,而曾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见证了她最贴近真我的一刻,尽管,她就是那位十恶不赦的西兰花女士。来吧,为了打破逆流幻日的壁垒,我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你没我视野清朗,而且也不会游水,还是我下去比较好。”迪姐摆弄着衬衫裙边,自嘲道:“反正已烂成了抹布,就让它做些有意义的事好了。”

  我没有答她,从裤兜取出真正的人油烛台,挥舞着向着淤泥池子而去。之前我们来过这里许多次,不论是我还是Dixie下去,意义都不大,正因缺了这件东西,依旧无法打破诅咒。

  “原来下去了,便是指这个意思。”沿途我向迪姐大致说明,她听后果断地将链子戴上脖子,道:“既然她说会在阿辽硫等你,没准这条链子能起到作用,我建议还是带走的好。”

  “女人哪。”我苦笑地摇摇头,心想在瀑布前你就惦记挂着的伏琳沙,明明是自己想窃为己有,却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也罢,原本我就是那么打算的。

  说话间,我与她回到原地,攀着荆棘木开始缓缓下滑,很快半扇身子陷入流质层中,继续往前滑游,泥浆淹没了双肩,只剩脑袋还露在外面。这个池子很奇妙,丝毫没有淤泥的稠厚感,人像浮游在海中,却又感觉不到水的存在。就这样,半分钟后,我游曳到了池心。

  凑近了去看,这具沾满蓝色地衣的女尸仍叫人毛骨悚然,我依旧无法与活着的她联系起来。可真正到了骸骨身边,又该做些什么?我方才记起,似乎这关键问题谁都没告诉我答案。究竟是将她背上岸,还是将人油烛台塞到她残破的指间?恰在此时,女尸猛然睁开双眼,我全没提防,怪叫了几声,整个人一下子陷了下去。

  “Besson,怎么回事?这妖怪为何在动?她根本没死,是活的!”耳旁掠过迪姐尖利的呼叫,随即像被掐断的电流消逝得无影无踪。我努力睁开眼,见自己果然在水中,那底下是连绵不绝的冰窟,有个透着刺目光芒的巨大光斑,照亮了周边一切。

  女尸也随着我一起坠了下来,但那骨栉嶙峋的可怖外貌被荡除得一干二净,眼前又是奇美拉号上第一眼见到的她,只不过披肩黑发换回真正的棕色。只见Leeann嘴一张一合,既像在打招呼又像在倾述着什么。与此同时,返金线颤动了一下,我又听见那熟悉的语境。

  “确实,你比玛德兰长得帅多了,难怪会那样评价自己的老爸。不必回应我,你也回应不了。听我说,真正的麻烦即将会找上你,尽管他们对我施尽酷刑,而我牙关咬断也没招供出你的真实信息。所以,泛世界以及极暗世界的人全都在调查你这块盲癍。”

  这些话哪怕她不说,我猜也能猜到,但心电中接着传来的讯号,不仅叫我心头一凛。

  “正因为起初我们不信任相互揣测时,将部分私人信息泄露了出去,所以让他们找到了契机。你那个无比重要的人,就是这样被卷入漩涡的,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就好好保护那女孩的安危。所有的一切都有着关联,我没来得及说的话,就是磁带的下落,那是在你走后我才获悉的。H1-092,被安放在曼哈顿中城柏丽嘉商务楼地下室内,去找到它,它将解释给你知道,真正的玛德兰究竟是谁。”

  Leeann话说到此,忽然探向自己的胸口,揪出一只幼小的发光镯子,将之猛地塞入我体内。我只感到浑身像被通了电流,整个人痉挛不已,待回过神来,她已逐渐远去。

  “这是属于我那部分的阿辽硫,它不是实物而是波动的意识,当你成为完整的骁鸷后,才可以去阅读它,见证我所有的苦难和泪水。很快我将化为碎末,化为流苏,被这口泉眼彻底吞噬,从此将不复存在。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我又即将获得重生。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许多你预料不到的事接连发生,它们将从此打破你平静的人生,很抱歉,这全是由我所造成。戴上枷锁还是翱翔蓝天,由你来决定。永别了,我的金发男孩。”

  我发不出声音,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融入光斑成为一体。随后四周渐渐变得炫目,辣得人睁不开双目。当我伸手去挡,就感觉腕子被人拽住,跟着身子一轻,便脱离了这片汪洋,随后瞧见了滚动在Dixie胸膛前的汗珠。

  “Besson,这鬼地方快要塌了,你我得加快脚步,还能不能站起身?”见我双腿在淤泥中无力地打着拍子,迪姐将我驼到背上,然后掂了掂表示自己吃得住份量,快速往来路飞奔。

  “那种蓝色浆果,不会是Oppuland的保健丸吧?没想到你气力那么大!连我哥们也很难背上我跑那么远。”当闯进洞窟中段,我见自己缓过来了,便慌忙跃下,相互换手将气喘吁吁的她驮上飞奔,很快回到了挂着伏琳沙的怪树跟前。

  整座瀑布山崖行将崩溃,无尽的朽烂地衣自半空坠落,一经砸地便化为粉末。虽然如此,但Dixie依旧惦记着伏琳沙,要我将她放下,借口说我总不能光着膀子乱窜吧,再怎样嵯峨翼是问侦探借来的,总得还别人。趁我在摆弄掉落一地的破衣时,来到树下拼命采摘起来。

  见她正挥汗如雨的忙碌,我猛然发现天际变得透亮起来,一片瑰色薄光照射在洞窟周遭,令地衣加速朽烂。而再看向嵯峨翼上的羽毛,只剩得一株还是黑色。这亦表明,我们正在渐渐回到现实之中。由着这些,我想起件事,不仅忧虑起来。

  我是名不完整的骁鸷,一旦脱离了幻日的魔魇之后,将再也记不起这连番的苦难,自然也将与迪姐变得形同陌路。而因我的缘故,早在72年便已将她的讯息透露给了列支丹,那么自然打那时起,她就成了唯一能找到我真身的线索。而九频道让她中途改道来彩蝶家园播报,那名与她老板通话之人,多半与暗世界、泛世界或者极暗世界有染。

  Leeann在消逝前提起Dixie,显然也在为她的命运担忧,如果日后她发生任何不幸,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望着一无所知的她,我眨巴着眼,不由来了个主意。

  “72年?太遥远了,那时我还在上小学吧。”迪姐正攀在树上,猛地一激灵跌下地来,回首望着我,吃惊地自言自语:“是谁?谁在边上说话?难道,这里还躲着其他人么?”

  “不,说话的那人是我,这就是返金线。”我伸手将她拉起,咧嘴笑了笑:“在心电里,你分不出男女,也没有读音,对话却能直接摄入脑海。这是我刚才在做的一个试验。基于我俩实际并不存在,而是一种意识或幽灵这个原理,看来让我蒙对了。”

  “那你也好歹先打个招呼,猛地来上这么一下子,我差点早搏又犯了。”迪姐惊魂未定,又大感奇妙,说:“也许科幻杂志里常提到的桥段,当地球人被虏进飞碟就是这么沟通的。”

  “我在想着一个严酷问题,那就是一旦回到现实世界后,我俩将遗忘所有。因此,我打算以现在这种体质,先试试能否沟通。我曾听我哥们提起,尸魂一类的东西,是可以预先在他人身上开心种的,然后将各种讯息注入。”我见她恋恋不走,便帮着她采摘,说:“这鬼地方快塌了,拿差不多就行了。而且这东西能否带回现实,也是个未知数。”

  贪心不足的Dixie觉得也是,但仍是脱下衬衫将它们打包,随后穿着背心随我跳上蘑菇柔石,往瀑布悬崖顶端飞奔。我规避着高空坠下的残垣断壁,不断催着她快跑,就这样回到最初的石窟群前。这时,前方忽然亮起一束绿色强光,我顿时被照得晕头转向,待到这股光亮转向,我开眼一看,自己居然站在公园的喷水池里。果核酒店正矗立在面前百米之外,适才的炫目,原来是行人红绿灯。此刻天际微微透亮,远处的电视幕墙上显示出时间。

  4点58分,这是一个新的早晨即将到来前的黑暗。

  “原来,这个幻日的终点离果核酒店这么近,就在人工湖边上,我还以为被输导去了北极。Dixie,咱们。。。”我自嘲地笑笑,当回过头去,不由暗暗叫苦,迪姐已不知去向。

  盲目地高喊几声,四下也不见回应,我急得连连搓手,只得祭出返金线,哪知一连就连上了,从而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Dixie此刻也站在人工湖边,距离前些天我和女兵谈心的亭子很近,但她也同样瞧不见我。

  这个究竟是不是真实世界,还有待考量。因为附近既没车辆也不见行人,连枝桠上的晨鸟欢鸣也没有,仿若一座空城。而我与她能够看见的,正是0514仓库亮着灯。

  “没事,理应仍是真实的世界,我瞧见采访车了,就停在大门边侧。”返金线那头发来讯息,迪姐对我的先见之明表示佩服。她说她能感受到时间流逝,也许留给我们只剩下两分钟,一旦逾越了五点整,将再也回不去现实。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因为一轮日出已开始在商务楼边缘露脸,当它完全爬上云蔓,恰好应该是两分钟之后。

  “啥都不说了,你我来比赛,看看谁先冲上五楼,抵达终点。三、二、一!”

  我撩动双腿,不待一字数完,便向着酒店正门飞奔。沿途静谧得可怕,连零星的狗吠也没有,久而久之,我悟出这也许不是个活人的世界,而它却又真是现实世界。这么矛盾看官们是不是难以理解?其实很好解释。

  周遭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动,但凡起先不动的物件全都趴窝在原地,如车辆、树木、公园大门以及远处犀角餐厅蔚蓝色外墙。而流动的东西一件都不存在,好比行人、飞鸟还是电视广告MV。这种特殊视角,在往后的捕梦之手头音解释下,被称为“幽灵视野”。现实里不存在两个我,我的肉体仍在0514的小屋内,而正在狂奔的,是自己出窍的魂魄,因而是见不到任何活物的。而迪姐也是同样,身处在异世界中,与我物质结构一致。

  留给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时间,正是她瞎蒙的两分钟,这一系列怪诞的奇妙历险,都在之后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嘴里得到验证。就这样,我很快蹿到果核正门。

  “诶?两侧车引道何时被放上了AirDancer?我怎么就不记得有这些东西?”走得近了,我觉出停车场有些不同寻常,那里正摆着四只Tubeman在迎风招展。这件新鲜事物,是老艾在电视上看来的,最早出现在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闭幕式上。当Gloria.Estefan唱响主题曲Reach(登峰造极)时,充气人首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下。

  林锐出发去佐治亚后,老艾找人重新做了霓虹招牌,在果核商标旁落下彩蝶家园时,就曾设想在停车场置办几只充气人,因为这东西在空中舞动时很妖娆,夏洛特本地也没几人见过,具有一定的商业广告效果。但是,当头脑发热的他坐回办公椅上一合计,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原因就是缺钱。在98年,它们尚属稀罕玩意,每只底下都需配上风幕机往上不停灌气,光是需要的电力就等于餐厅昼夜营业,更别提每台设备价格都不菲。

  因此,这等奇思妙想只在老艾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最终也没有实施。而今,为何广场上会飞舞着四只充气人?我毫无印象,不由再度勾连上迪姐的返金线。

  “没有,我只瞧见咱们的车了,你专注些,别去胡思乱想,赶紧跑回起点。我明天请你到家来吃晚餐,再重新核对一遍。”现在的她,只关心现实世界,其余都心意阑珊。

  我当然也明白,空荡荡的酒店底厅,此刻必然是挤满围观的群众,我们妖瞳所见的环境与实际相违,但总不会无端出现不存在的东西,而且两人里,只有我会看见,这意味着什么?就这般思量着,我很快来到了三楼,便瞧见满地都盘着接驳的插头,那是九频道录制节目时,黑人小哥阿盖下楼从采访车里带上来的。这亦说明,此刻工作帮的人正在楼层之上。

  我加快脚步,向着终点飞奔,沿途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缺失了什么。当瞧见老戴丢在垃圾桶里的手套时,方才记起这件忘得一干二净的大事来。当时的侦探走到这里吐痰时,对我和女兵吩咐说,进屋后立即布置黑涡局,挂上返生铃!

  也许读此书的看官们,未必看过前传1黄金之骰,那么我有必要说明一下它们是什么。黑涡局是古代某个死而复生的僧侣,在领略冥河长廊的壮美后自创出来的阴九局之一。它针对的不是活人而是死者,当魂魄类的物质闯入它有效范围内,就像跌入炼狱般痛不欲生。这种折磨程度,可以堪比黑曼巴正在作祟。那么,若依旧傻呵呵乱闯,我与迪姐都将误入返生铃困阵被荡得魂飞魄散,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Dixie!千万别鲁莽地直穿大门,该死,我居然忘了起居室里布满了返生铃!”

  我立即用返金线射发出讯息,但是心电平静如水,纹丝不动,那头的迪姐没有任何回应!

  “该死,闯下大祸了!”我不由暗暗叫苦。这种事谁能想到?起先做这些时,我们是为了提防蓝色女鬼。而今真相大白,0514问题房已被破了,自然Leeann随着幻日一起消失。那么到头来,要结结实实挨这顿板子的,就是苦命的我和迪姐!

  “Dixie,你倒是答我一句啊。”我急地手足无措,从决然踏上骁鸷这条亡者之路起,我所流淌的血泪,就是为了保全她能平平安安回来,而如果因这个疏忽,导致她的魂魄被震碎从此消亡。这种后果,我简直不敢继续设想下去!

  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我必须争分夺秒,赶在她冒失地冲进问题房门前拦住她,再重新计较该如何绕进那座化妆间!就这样,我加快脚步回到最初的起点,0514的破木门前,见摄像器材和反光板都堆在原地,四下冷风穿梭,一个人影都不见。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我竟吃惊地发现,迪姐正笃悠悠站在起居室大窗前,背对着我望着对面民居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产生了些许偏差,黑涡局后来被撤下了么?我快速伸头再快速缩回,什么感觉也没有。见返生铃不存在,我长吁一口气向她走去,当手搭上她柔软的长发,身后传来一阵哨响,悬在中央的吊环(水钟摆)无端摆动起来,Dixie感觉到我,缓缓转过身来,当四目相对,我不由惊愕地瞪大双目!

  面前之人,哪是迪姐,她是Krys,正吃惊地看着另一侧。这俩人都是淡金色长发,身高也接近,从背面看很难分辨谁是谁!

  老天,这一幕不就是最早来0514踏点时的遭遇么?当时Krys长发无端飞扬起来,我从中瞧见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抚着她!而谁能料到,那时的鬼爪其实就是现在我的手!当回忆起这些后,我自是震惶不已,冷不防的,忽听隔壁屋子传来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霎那间一股漆黑如墨汁般的狂涛喷涌出来!

  时隔不久,一个浑身沾满油污的胖子被无形怪力拖拽到大门前,又伸手把住门框跳将起来,重新回到大卧室内。

  范胖拍到的冰窟照片,剧烈大爆炸,牙燎癍,范胖成了个人臼!

  当这些信号联系在一起,我惊得面色煞白,如果此刻有面镜子,我想自己的容颜必将十分恐怖,所有综合起来的片段,顿时令我明白当时的胖子将自己轰爆,炸毁的是什么了!那根本不是幻日的一部分,而是如今的Dixie!

  这不会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幻象!我竭力告诉自己要心怀乐观,迟迟疑疑走向大卧室,惨不忍睹的一幕彻底击碎了我自以为坚强的心。卧室厕所墙头犹如被无数六零迫击炮集体轰炸过,在悬挂镜子的位置,显出个烤焦的人形。而在满地碎瓷地砖间,掉落着一片红色指甲。

  我抱着这片仅存的碎末,跪倒在地哭得死去活来!多么残酷啊,苦苦挣扎,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那个无比温柔的声音,轻抚我脸庞的双手,都被范胖这架人臼毁得荡然无存!

  “Besson,你为什么在哭?”返金线猛烈颤抖了一下,传来迪姐焦虑的信号:“拖不起时间了,还剩下最后一分钟,我才跑上两楼,你人现在在哪?”

  “诶?这怎么回事?”睁开双眼,我发现自己正停在三楼楼梯上,适才的一切,似乎根本没发生过,唯有挂在脸颊的泪滴是真的。无论怎么看,它仍是幻日的一部分,这个节点,没准能让我和Dixie无限续命。想到此我慌忙回应,那就是不论怎么赶时间,都别贸然去闯问题房正门,我无法釐清这种混乱的时空穿插,它们是被打乱的,难保黑涡局又被架设了!

  “不,我现在没在原来的走梯上,不知为何,我回到了你所说的那条不存在的火警梯上,就是瀑布公寓形成后,我俩不停被淹死的走道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也许连0514的结构也跟着变了,Dixie,且先别管有多怪异,总之你要避开起居室,其余随便你怎么走都成!”说完这些,我抹了把臭汗,开始加快脚步攀楼,很快又回到问题房正门。

  这里和半分钟前一模一样,当推开破门,依旧见到适才的那一幕,一个淡金长发的婀娜背影站在窗前,失神地望着四眼家的窗台。这是幻觉还是哪里出了错?我照例是探头探脑一番,迷茫地推门直入。

  “Dixie?是你吗?”我缓缓凑近她,无法分辨是真是假,恰在此时,对方一个转身,长发甩了我一脸,我方才辩出,这果真是迪姐。苍天有眼哪,不亏我一番苦心,终于找回了她!我紧紧搂住她双肩,叹道:“这太好了,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

  哪知,迪姐起先还温润可人的脸,忽然抽搐扭曲起来,她就像当初见到蓝色女鬼的那一刹,张大了嘴想要呼喊什么,然而还未叫出口,整个人就在我面前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撕成了碎片!满目的漆黑油腻,将整间起居室喷溅得不见半寸原貌!而在我身后,正滚倒着个龇牙咧嘴的范胖,口中仍在喋喋不休叫骂:

  “既然我是那种真空炸弹的投射器,轰烂自己也等于涤荡干净了,废那些麻烦事干嘛?现在救人要紧!全给老范我边去!”

  所有残酷现实都在总结出一个真理,那就是不剪除死胖子这架人臼,Dixie任何机会都不存有,他的牙燎癍灭不了我,但想炸碎普通幽魂轻而易举!我眼前所见的各种奇景,都产生在闯0514之后,所有发生的,起先无法解释的,在这最后冲刺中获得了说明。然而,有一件事还未开始,这件事就是胡子叔Lott回播影像时发生的事。

  他们的二号摄像机,无意间拍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只有在慢放三十六倍速时才能看清。在原本阴暗的五楼楼底,慢慢凝聚起一团乌黑的油腻,它是个模糊人形,停在现在过道气窗的位置,并忽然飞窜上来。带动的风让围观群众头发跟着一起飘起,现场至少有二十余人感觉到有东西从身边跑过!

  而这件东西,就是现在的我,此刻正怀着冲天怒火盯着范胖的我!这家伙依然在悠哉游哉抽着Weed,并将于十多分钟后忍不住好奇闯进起居室,牙燎癍再次炮击,随后造成迪姐被幻日卷走这一系列的悲剧!是的,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千古罪人!若要保住迪姐的小命,我必须得在惨剧发生前,掐灭所有燃烧的信引,将他作为第一目标消灭!

  摄像机边角闪烁的报时为49分50秒,换言之,留给我最后的时刻,仅剩十秒钟。

  “死胖子!要炸就炸碎我好了,既然你那么好奇,就由我带你去领略什么叫畜生道!”

  我狂吼一声,如脱弦之箭向他扑去,这家伙随即就有了反应,正吃惊地瞪大双眼,不妙两字呼之欲出。然而,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耳边泛起洪亮的钟声,无限扩散。。。

  一束耀目的阳光打在脸上,我惺忪地睁开眼帘,便见到自己正躺在六楼客房内,身旁坐着侦探,正剥着橘子喂给幼儿。在他身后,有个呼呼大睡的女人,身上披着我的外衣。

  我向窗外探了探,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结果见到停车场前飘着四只充气人,正在迎风招展。不由挠了挠头,问老戴今天是几号,我为何会躺在客房?它们又是何时被安上的?

  “八月十八号,你难道忘了凌晨时大家一起去冲击了问题房?闹鬼仓库已被彻底搞掂了,现在你们就可以搬家具进去住了。那两对充气人,是早上果核老板找人来安装的。”

  “老戴,怎么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会睡在咱们的宿舍内?她不是九频道的花旦吗?”

  “嘿嘿,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实在是有趣。原来传说中的骁鸷,竟然那么厉害。虽然不完整,但魔魇里发生了的一切,都被当事人保留下记忆了。”侦探狡黠地眨眨眼,立即冲出门,去喊死胖子、Krys以及女兵一干人等进来。高声疾呼惊醒了这个女主播,她睁开丽眼,瞧见我正一脸迷茫地瞪着她。

  “谢谢,Besson,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可警告你啊,这名字不该你叫。”我做了个噤声,苦着脸叹道:“要叫也别当着女兵的面叫,她正愁没机会能宰了我呢。”

  “没关系,她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件事。你才刚醒仍很虚弱。既然你丧失了全部记忆,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吧,我叫迪克西.温蒂。让我将所发生过的一切,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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