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臣带着桃卿回到了神梦山。

  神梦山一如往昔, 景致一成不变,万物皆如雪色,唯有天穹格外澄明清润,象征着神梦道主极佳的心境。

  一路上桃卿一言不发, 安静地垂着眼睛, 看起来十分乖巧, 莫不臣领着他回到神殿, 唤来神女为桃卿梳洗更衣。

  神女们捧来色泽艳丽的红裳,服侍桃卿穿上, 桃卿微微发怔,目露疑惑地看向莫不臣,似是不明白喜爱白色的莫不臣为什么不继续让他穿白衣, 反而要换上红色的衣服。

  莫不臣说:“既然你喜爱穿红, 那就随你心意, 不必迁就我。”

  除了不准桃卿喜爱别人,其他事情他都不会拘着他, 他想要的是鲜活灵动的桃卿, 而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否则他大可以洗去桃卿的记忆, 将他完全变成自己喜爱的模样,可是那没有意义。

  他就是想要现在的桃卿喜爱他。

  莫不臣凝视片刻,挥退神女,亲手为桃卿穿衣服,仔细地为桃卿系好腰带,抚平面料上的细微褶皱, 又捋顺微乱的玉佩流苏。

  鲜艳的明红将桃卿的眉眼衬得越发艳丽清媚, 莫不臣低下头, 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啄吻一下:“你还是这般穿戴更好看。”

  桃卿的睫毛颤了颤,没说什么,莫不臣摸了摸他的头发,嘱咐他想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则离开神殿外出修炼。

  哪怕飞升无望,他不再继续修炼无情道,却也不会放弃神道,神道是他执掌天下的依仗,他深知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自己就会一无所有,更遑论守住桃卿。

  他的修炼持续到深夜时暂时告一段落,接待前来向他禀告要务的巳神使,巳神使退下后,莫不臣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想到桃卿可能已经睡下了,便回到神殿,掀开幔帐,果然看到了熟睡的桃卿。

  一时间莫不臣的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为桃卿睡在自己的床上感到愉悦,这可以让他确信桃卿果然不再属于裴之涣了,而是他的所有物。

  过去的上千年里,莫不臣几乎从不休息,认为睡眠对他无用,会将全部时间都投入于修炼中,但现在他很想陪着桃卿一起睡,时间花在桃卿身上便不叫浪费,只要能和桃卿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他脱靴上了床榻,钻进桃卿充满桃花香的被窝里,将他搂进自己怀里,他动作很轻,但桃卿还是被他转醒了些,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之涣……”

  下一刻,桃卿如同被泼了盆冰水,骤然清醒过来,翻身对上了莫不臣冷沉的双眼。

  叫错了人,桃卿脸色苍白,嗓音发颤地嗫嚅着:“九……九郎……”

  莫不臣抬起他的下颌,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再叫一声。”

  “九郎!”

  桃卿红了眼睛,捉住他的袖子央求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刚才我睡糊涂了。但我真的没有想着之涣,求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不会再犯了,你别去杀之涣……”

  莫不臣其实没有多生气,但他不喜欢桃卿为裴之涣说情,便说道:“想求我饶过他的性命,全凭你的表现。”

  桃卿张了张嘴,意识到什么,主动靠过去贴上莫不臣的身体,攀住他的后颈,吻上那双淡色的唇。

  当被他主动吻住的那一刻,莫不臣的身体轻轻一震,呼吸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桃卿眸中水光盈盈,用柔软的唇瓣摩挲他的嘴唇,在他张开牙关后,更深入而甜蜜地纠缠,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极尽所能地讨好他。

  这是莫不臣尝过的最甘美清甜的滋味,好似口中含了柔软的桃花糖,轻咬一口就会流出蜜一样的甜汁,顺着喉咙流淌进心房,将他的心也一并融化成甜蜜的甘露。

  他的心跳变得急而重,伸手搂紧了桃卿的腰,起初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后来渐渐懂了,就把桃卿压在枕席间,更深地吻他,将桃卿吻得满面绯红的。

  桃卿呼吸不畅,开始推拒着莫不臣,莫不臣便放开他,将湿润的双唇落在他的耳尖和颈侧,轻缓地吻过每一寸如白瓷般雪腻的肌肤,汲取着桃花的清甜香。

  是他的入骨相思、他的魂牵梦绕。

  原来拥有桃卿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他甚至想不起从前的自己为什么要隐忍,为什么没有早早地占据他,反倒要洗去自身的记忆,令自己险些和桃卿失之交臂。

  好在桃卿终于是他的了。

  莫不臣再想不起惩戒裴之涣的事,心满意足地抱着桃卿睡去。

  他怀中的身体又香又软,如若抱着一团云朵,比他想象中的触感还要好上许多。

  此后,莫不臣养成了夜夜休息的习惯,每晚都要抱着桃卿睡觉,桃卿很沉默、很顺从,无论莫不臣对他做了什么,他都逆来顺受。

  莫不臣吩咐十二神使布置他和桃卿的结契大典,而且在结契当日,不仅限于神梦山,他要整个上界乃至全天下的人都必须观看到这场大典。

  为此,十二神使发动了天下信众,以神力制作了无数留影石,放在每一座神祠、每一间寺院的门前,能够在大典那一天播放出神梦山的景象,令万众瞻仰到莫不臣和桃卿的风华。

  神梦山中,成百上千的神女夜以继日地采撷天地精华和最精纯的神力,在三个月后织就了两套华贵奢丽的大红婚服,由未神使奉献给莫不臣。

  莫不臣先试穿了自己的这身婚服,他的婚服比桃卿的那身相对简洁,却也是层层叠叠,繁复厚重,每一层都以金银线绣出精致的花纹,堪称流光夺目,华美绝伦。

  莫不臣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勾起了唇角,这还是他入主神梦山以来首次穿上白色之外的衣服,倒也不差,只是不知桃卿会不会喜欢。

  他去找桃卿试婚服,十数名神女捧着婚服、珠冠、丝履、玉饰等物,娉娉婷婷地随同在他身后,但并未进屋,而是停留在门口等待着莫不臣的命令。

  莫不臣无声地走进屋中,想看看桃卿在做什么,走了几步,他听到里面传来了细小的说话声,几乎就是耳语,也只有他这般修为高深、耳目灵敏的人才能听清。

  “九郎,我真的好想师尊和之涣他们啊……”

  桃卿趴在床上,揉搓着幼兔软软的兔耳朵,对它倾诉着自己的心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可是我根本不敢和道主提起来,哪怕只是传音和他们说几句话,这肯定会惹得道主不高兴的,我真怕他杀了他们……”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在我们的大婚当日。”

  莫不臣打断了他的低语,缓步走入内间,桃卿有些惊慌地将幼兔藏到身后,正欲对莫不臣行礼,却被他不同于以往的服饰吸引了视线,一时间忘记了动作:“这是……”

  意识到这是婚服,还有方才莫不臣说的话,桃卿脸色微白,喃喃重复道:“大婚?”

  “对,就在十日之后。”

  莫不臣命神女们进屋放下衣饰,待她们退出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桃卿身上,语气不含起伏地说:“脱衣服。”

  桃卿咬着下唇,不敢不从,乖巧地脱得一丝不挂,肩头微微瑟缩,任由莫不臣打量他,而这已经不是莫不臣第一次命令他这么做了,甚至他的身上还被莫不臣留了不少吻痕。

  莫不臣将他抱到怀里,一件件地给他穿衣服,先从中衣穿起,桃卿如同布娃娃似的任由他摆布,听从指令抬起双手,将衣袖套了进去。

  衣襟拢到一半,莫不臣低头将轻吻落于桃卿的肩头,咬出斑斑红印,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期盼着能和你成婚的那个人是裴之涣?”

  “不,我没有……没有这么想,我自然只会和你成婚,心里也只有你!”

  桃卿矢口否认,脸上布满了惊慌之色:“我如今只把他当成朋友,如果惹你不悦,我就彻底和他断绝关系,只和他做陌路人……”

  莫不臣神色不辨喜怒:“方才你还说你想见他。”

  桃卿无助地摇摇头,转回身将他抱住,吻住他的双唇,莫不臣永远不会拒绝他的投怀送抱,才穿上去的中衣很快被脱了下来,丢在了椅子上,桃卿被按在桌前,呜咽着哭出声来。

  烛火映照着晃动的影子,桃卿的泪一滴滴地掉落在桌上,莫不臣轻咬他的后背,呢喃问他:“你的眼泪是为谁而流的?是为了裴之涣,还是为了我?”

  桃卿啜泣声甜腻,十指紧扣着桌子的边沿:“是为了你,九郎,求你再别作弄我了……”

  莫不臣这才将他抱回榻上,幔帐自行滑落下来,遮住他们的身影。

  直到红烛熄灭,屋中融满夜色,莫不臣坐了起来,将酥软无力的桃卿揽入怀里,拨弄着他汗湿的额发,对他低语:“只是这样还不够,还不足以让我放过裴之涣。”

  桃卿的身体蓦地瑟缩一下,湿润的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恨意,哀声说道:“我什么听你的话,什么都给了你,你还想从我身上要走什么?我已经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了。”

  “你有,卿卿。”

  莫不臣凝视着桃卿的双眼,指尖划过他的眼梢:“我想要你的爱,我要你爱我。”

  面对他的要求,桃卿沉默地闭上了眼睛,似是无法回答他。

  莫不臣吻了吻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说道:“我会等你回心转意。”

  但他等不了太久。

  倘若这一天始终无法到来……他就让裴之涣死无葬身之地。

  ……

  十日之后,大婚当日。

  无数绚烂的烟花在上界的天穹升腾绽放,盛开出巨大而斑斓的神力之花,在瞬间的光辉璀璨后,又星星点点地坠落而下,如若一场壮丽的流星雨。

  无论是上界还是众生界,是人间九州还是妖界魔域,只要是神智已开的生灵,全都聚集在神祠寺院的留影石前,观看着神梦道主的结契盛典。

  阵阵仙乐缥缈奏响,数百对神女和神君手捧各色法器,打着浩浩荡荡的仪仗,步入神梦山。

  仪仗队伍的中间,十二匹雪白的蛟龙拉动着垂铃玉辇自阶梯之上飞跃而过,微风吹拂起淡红的软纱幔帐,一张绝艳生光的面容自缝隙间一闪而过,刹那的芳华就已不知惊艳了多少世人。

  莫不臣长身玉立在神殿的玉阶前,注视着玉辇由远及近地飞来,停留在了他的面前。

  他迎了上去,在幔帐前伸出手,一只素白的手自幔帐后探了出来,轻轻搭上他的掌心,随着玉石清脆的碰撞声,桃卿从辇车下走了下来。

  他身着华丽的大红婚服,珠冠垂落的红玉珠朦胧地遮住他的雪肤红唇,却依旧美得勾魂摄魄、艳得不可方物。

  莫不臣牵起他的手,两人相携着走过漫长的神道,来到祭坛前点燃神香、祭拜天地,又共同发下了甘愿同生共死的结契誓言。

  整个仪式的流程并不复杂,一来他们两人皆是双亲俱亡,而桃卿的师尊顾雪庭又是莫不臣自己的化身,根本无须敬拜;二来莫不臣乃是天下最尊贵的神梦道主,无人有资格主持他的婚典,一切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进行的,是以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仪式便结束了。

  仪式过后,筵席开场。

  此次莫不臣邀请了众多修士前来神梦山入宴,尤其是合欢宫和紫霄派两派,凡是门中稍有名姓者,都被请至宴席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裴之涣。

  莫不臣和桃卿以新婚道侣的身份向来宾敬酒,来到裴之涣这一席时,年轻的道君低垂着眉眼,辨不清表情,修长的五指紧扣杯盏,指节攥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莫不臣饮尽杯中酒,就要离去,桃卿泪眼朦胧,在经过裴之涣身边时,他不敢低头同昔日的情郎对视,不得不欲盖弥彰地扬起雪颈,顿时露出了衣襟边缘靡艳的吻痕。

  「啪」的一声,玉质的杯盏在裴之涣手中应声而碎,将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漓。他正要起身,却同门死死按住,而莫不臣早已拉着桃卿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后,宴席结束,莫不臣和桃卿进了洞房,自然无人敢阻,神女悄然退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莫不臣为桃卿摘下珠冠,露出他娇美的容颜,桃卿眼中的泪早就没有了,冲着莫不臣笑了一下,轻柔地唤了他一声「夫君」。

  虽然他的笑容中难免有几分强颜欢笑,却也足以令莫不臣满意,至少在敬酒时,桃卿当真没有看裴之涣一眼,否则哪怕只是匆匆一瞥,此刻裴之涣就已血溅三尺了。

  两人同饮过合卺酒,结契的仪式就彻底结束了,莫不臣低头亲了亲桃卿的唇瓣,就抱着他上了床榻。

  他脱下两人繁复的婚服,只剩下中衣,对桃卿说道:“你我既然已是道侣,从此以后就应当心中只有彼此,我会全心全意对你,希望你对我亦是如此。”

  “九郎……”

  桃卿轻声唤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胸膛,落在了心脏的位置上:“你今晚开心吗?”

  “自然开心。”

  莫不臣说着,目光放柔些许,能与挚爱之人永结同心,纵使是他也难免情动。

  “我知道了。”桃卿摘下发簪,放下乌黑如瀑的长发,“安置吧。”

  他躺在床上,柔顺地解开中衣的衣襟,露出绮艳的春光,莫不臣翻身过去,低下头亲吻他,品尝着熟悉的甜美。

  红鸾帐暖,春色旖旎,莫不臣的心仿佛也被这半夜的欢愉融化了,整个人如泡在温热的水流里,为舒适的暖意所充盈。

  桃卿软声叫着夫君,主动地扑进他怀中,莫不臣接住他,重重心绪皆已化为春水,不由开口说道:“卿卿,我——”

  忽然,他感到心口剧痛,一瞬的凝滞后,他垂眸往下看,只见胸膛被一支尖锐的发簪狠狠刺中,血荫不断扩大,伤得极重,显然已穿透了心脏。

  桃卿染了满手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中哪还有半分温情,莫不臣意识到不对,四周的虚假景象如若破碎的镜面般剥落了,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眼前还是白川河的荒原和裴之涣的洞天,原来自桃卿走出洞天的那一刹,他就已经陷入了奇绝的幻阵,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而就在离他不到两丈的距离,一座巨大的幻阵正闪烁着殷红的光芒,在幻阵中心的阵眼上,摆放着一小堆破碎的赤石,正是他送给桃卿的心脏。

  原来是桃卿利用他的心脏制成了威力强大的幻阵,充作杀死他的利器,而他何其愚蠢,将自己的命门交给了桃卿,却换不来他的分毫真心。

  莫不臣蓦地吐出一口血,捂住不断涌血的心口,脸色苍白地对阵法之后的桃卿说:“原来你这么恨我。”

  桃卿心弦一颤,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清玄仙尊目光微凝,指尖凝聚仙力,对准莫不臣的心口,弹指出去,一股滂湃的仙力直冲而去,一瞬过后,猝然爆发出了猛烈的强光。

  “轰隆——”

  仙力冲击四散,炸出一个丈余深、三丈余长的大地穴,无数白色的土石飞溅蹦碎,却不见莫不臣的身影。

  莫不臣躲开了清玄仙尊的攻击,站在桃卿身边的裴之涣察觉到不对,立刻展开洞天,将桃卿送了进去。

  清玄仙尊示意裴之涣也一并进入躲避,又在洞口施加了一层仙力,这样就可以保证莫不臣无法从外界撕裂洞天闯入其中,自己则留在外面,专注地捕捉莫不臣的气息。

  莫不臣受伤不轻,且无法用神力或丹药治愈,身上的血腥味难以遮掩,他自己同样知道这一点,因此没有逃脱或躲藏起来,反而以攻为守,主动向清玄仙尊出了杀招。

  巨大的六道轮回降临荒原,天人道中,漫天星辰明灭不定,化作众多圣洁的天女。

  一半的天女拨弄琴弦丝竹,弹唱出渺渺的仙乐,乐声婉转动人,实则却是魔音入耳,凡听闻者,皆会血液沸腾,爆体而亡。

  另一半天女洒落无数雪白的花瓣,花瓣蕴含着磅礴的神力,如流星坠落,砸在地上,发出隆隆巨响,四周顿时地动山摇起来。

  清玄仙尊封闭听觉,运转起遁法,以鬼魅般的速度躲过散落的花瓣,再一弹指,甩出一道仙术。

  天人道最明亮的十数颗星辰化成了十二把仙剑,冲天而起,剑鸣声不止,冰寒的利刃自天女胸前贯穿而过,瞬息间就已将她们屠戮殆尽。

  仙乐止息,四周寂静得可怕,莫不臣的伤口附着仙力,致使伤口无法愈合,血流不止,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得腥红,衣摆下沿不断地滴落着血珠。

  每一滴血落下去,就会化作一道血色的溪流,很快地,这些溪流越聚越多,汇聚而成了声浪滔天的滚滚洪流,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掀起遮天蔽日般的骇浪,向着清玄仙尊头顶重重拍了下来。

  这些巨浪高达百丈,散发着极重的血腥气,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清玄仙尊无法躲避,便抬脚一踏地面,足下雪白细软的绒草转瞬间变成参天巨木,变成了一片广阔的森林,为他遮挡洪水。

  “轰隆……轰隆……”

  巨浪轰然落下,瞬间将森林夷为平地,浪潮退去之后,凡是洪流波及之处,大量的泥土被携裹卷走,地面至少低矮了十丈有余,形成了断崖式的截面,情形甚是可怖。

  清玄仙尊轻轻落在地面上,在这般恐怖的浪潮中,他大体算是安然无恙,却难免沾染上几滴血水,被腐蚀出了几个细小的窟窿。

  他不愿浪费仙力在自己身上,便没有修补,任由窟窿里流出汩汩鲜血。

  莫不臣捂着胸口,漠然望着他片刻,琉璃般的眼眸中终于浮现出淡淡杀意。

  毫无疑问,此人乃是他此生以来所遇到的最难缠的敌手,他冰冷言道:“我观你气息神韵,你既是裴之涣,却又不是裴之涣……你到底是谁?”

  清玄仙尊沉默不语,再一次抬手释放充满杀机的仙力,莫不臣方才暂得喘息的时机,已从众生界汇聚了海量的愿力,同样瞬息释放,以此作为抵挡。

  “嘭——”

  两股力量凶狠地撞击在一起,扩散出的余波惊天动地,乃至数百里的山峦尽数崩塌,而崩解的山体在这股力量的碾压下全然不堪一击,一瞬间化成了飞灰和齑粉。

  ……

  三日后,上界早已变得一片焦土,疮痍满目。

  若非上界灵气充足,地层厚重坚固,其早就会因洪大浩繁的力量冲击而崩塌破碎,即便如此,上界也已变得岌岌可危,随时会有自天域坠落的风险。

  每一寸洁净如雪的土壤都燃烧着神力形成的白色火焰,一切都是纯白色的,便显得洒落在地上的鲜血刺目无比。

  莫不臣单膝跪在地上,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颌骨滴落下来,一身道袍被染成了血衣,黑发散落下来,形容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清玄仙尊的衣裳同样被血浸透了,只是他要略胜一筹,居高临下地站在莫不臣的面前,将剑横在了他的颈边。

  他持剑的手抖动着,指尖隐隐泛着透明,此战令他耗费了太多仙力,如今的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今日不死,不出三年,他也会消散于人世,从此不复存在。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他胜了莫不臣,只这最后一剑下去,莫不臣纵使不死,至少五百年内无法醒来,待裴之涣证道有成,就可以一举消灭莫不臣,重新打开通向仙界的大路。

  清玄仙尊已经虚弱到了双唇毫无血色的地步,但他的眸光依然清明而坚定,一剑砍下了莫不臣的头颅。

  头颅掉落下来,滚了几滚,却不如清玄仙尊所想的那般喷出满腔热血。

  这不是莫不臣的真身,而是他的一具化身!

  清玄仙尊瞳孔微缩,骤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而与此同时,洞天中的桃卿忽地听到幼兔的哀鸣,不由心中一紧,将它从御兽袋里放了出来。

  幼兔叫得十分撕心裂肺,当它被桃卿捧到手心里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大口地吐出鲜血,将柔软雪白的毛染得腥红。

  “九郎!”

  桃卿哭着叫出声,不知为何幼兔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立刻为它输入神力救治,丝毫不曾注意到被幼兔吐出的血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微微蠕动起来,冒出了几个气泡。

  裴之涣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将桃卿拉了过来,护在自己身后,而同一瞬间,一股袅袅烟气自这一小滩鲜血里冒了出来,化成了朦胧的人形。

  人形根本无法看清五官,浑身散发出危险至极的气息,裴之涣刚要将桃卿送出洞天,下一刻,人形的手洞穿了裴之涣的胸膛,震碎了他的心脉。

  温热的鲜血溅到了桃卿的面颊上,他呆立在原地,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大脑停止了转动,全然无法思考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不超过一息的功夫,人形扣住桃卿的手腕,身形一阵长高拉扯,将桃卿整个包裹在里面,两人就这么在洞天中消失无踪了。

  作者有话说:

  是屑兔狂兔病发作,把大小猫猫和幼兔狂咬三口,然后把桃桃掳进了他的兔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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