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的死寂。

  曹喜和宋国公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止是他们,澹台熠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然宋普言语间有些含糊黏连, 但澹台熠耳力绝佳 ,不至于他说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正因为听得真切, 澹台熠连糊弄自己听错了都做不到。

  他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 只感觉羞恼、不可置信, 质疑等情绪交织成了一团浓烈的怒火, 在他胸膛里熊熊的燃烧。

  宋国公顿时跪了下来, 声音微颤道:“陛下, 犬子醉得不省人事,他现在说的话,陛下万万不能往心里去!”

  澹台熠呼吸略显得急促, 脸皮紧绷, 削薄的唇因为怒火好像越发显得红艳, 他听了宋国公的话, 讥笑道:“宋国公难道不知,酒后才能吐真言吗?”

  宋国公呼吸一窒, 将头埋了下去,“请陛下恕罪!犬子对陛下忠心耿耿, 如今只是失态失言, 还望陛下看在以往的情分, 饶过犬子!”

  澹台熠捏紧了宋普的下巴, 金色的双眸像是要在宋普脸上剜下一块肉一般, 带着几分狠意, 声音却又柔和了起来,带着几分诱哄,“宋卿,方才你叫孤什么?”

  宋普被他捏得疼了,双眼泛出了泪光,“疼……你松手。”

  澹台熠略微低头,因为姿势,他肩头的几缕发丝掉落,若有若无地扫在宋普脸颊和脖颈上,“宋卿再喊孤一次,孤便放手如何?”

  我儿,万万不能再叫了!

  宋国公心惊胆战地朝床上看去,后背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狗、狗皇帝。”宋普泪汪汪地又叫了一声。

  完了!

  宋国公冷汗如瀑,心如死灰。

  澹台熠再次听见宋普喊他狗皇帝,胸膛里怒火烧得更甚,他捏着宋普下巴的手无意识地松懈,反而慢慢往下,停在了宋普那纤细的脖颈上,微微收紧……

  宋国公急促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可!犬子当真将陛下放在了心里,此次只是意外,他、他醉得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澹台熠暴怒,他起身随手操起青梅放在床案上的碗,朝宋国公砸了过去,“闭嘴!孤有耳朵!给我滚!都给我滚!再不滚孤诛宋家九族!”

  宋国公低伏着身子,不肯走,曹喜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硬拉着他出了门。

  “国公爷,陛下待宋公子不薄,宋公子何故如此?”曹喜实在想不明白,谁都可以骂皇帝,但宋普不行。

  宋国公哪还有精神去听曹喜说些什么,澹台熠那一下直接砸在了他脑门上,力道又不曾收敛,他此刻已是脑袋嗡嗡作响,连耳朵都听不太清楚了。

  室内,澹台熠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那白皙通透的脸皮已经涨得红彤彤,金眸里因为浓烈的怒火而显得越发炽亮,他垂眼看着半眯眼睛醉得昏昏沉沉的宋普,一字一顿问道:“宋卿,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喊孤什么?”

  宋普实在醉的糊涂,澹台熠方才那么大仗势都没有让他清醒,听了澹台熠此番话,更不可能做出反应。

  澹台熠见他不说话,便伸手去掐他的下巴,很快叫让他有了反应,“疼,好疼,你松手,不要掐我。”

  澹台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松开了手。

  宋普晃了一下脑袋,睁开了那双黑亮的眼睛,澹台熠的脸清晰地映在了他的眼瞳之中,他嗅了嗅鼻子,呢喃道:“好香啊。”

  他说着,手指撩起脸边澹台熠垂落的长发,放在鼻间嗅了嗅,脸上露出了点笑,嘟哝道:“这味道好香。”

  宋普看着眼睛清明,实则因酒色而视线模糊,连眼前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晰,不过也知道眼前有个人,他伸手摸了摸澹台熠的脸,含糊道:“好滑,哈哈。”

  澹台熠被他这般打岔,心里的怒火倒是消了几分,他定定地看着他泛着潮红的脸,声音轻柔了起来,“宋卿,是不是一直在骗孤?”

  宋普大着舌头,“宋卿?哦哦,我是宋卿。”

  他说着便笑了起来,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前方,又扭头,看向了澹台熠,忽然傻笑起来,“我是宋卿,你是……你是陛下。”

  澹台熠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不是狗皇帝吗?”

  说着,他的手慢慢扶上了宋普的肩头,往脖颈那边挪去,若是他再敢吐出那三个字……

  宋普却嗅到了澹台熠身上的香,他抓住了澹台熠的手,嘀咕道:“臣对陛下痴心一片……”

  “但是为何陛下身上这么香?和陛下的衣物一个味道,即使放在柜子里,锁到了箱子里,房间里还能闻到香气……”

  说罢,还要嗅嗅澹台熠的手指,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深嗅,轻轻蹭动,嘟囔道:“好香啊。”

  澹台熠见宋普这番痴态,金眸中的怒火又消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床上,静静地看着宋普越靠越近,逐渐和他贴在了一起。

  一双手摸上了澹台熠的脸,宋普跪坐在澹台熠身边,眼睛仿佛清明地看着他的脸,犹疑道:“难道我对陛下当真如此思念,只是一日未见,就做梦梦见陛下了?”

  宋普盯着澹台熠的脸,嘿嘿傻笑起来,含糊不清地嘀咕:“我长到二十岁,都没有见过比陛下还好看的男人,陛下是吃盛世美颜长大的吗?”

  澹台熠见他又改口叫陛下,一时怀疑他清醒了,又怀疑他没有,权衡再三,没有动作。

  宋普也察觉到了眼前人一动不动,好像任他作为一般,那双黑眸顿时泛起了晶亮的光彩,含着喜悦的笑意,欢快道:“果然是梦,若不是梦,狗皇帝怎地不说话!”

  又听见那三个字,澹台熠金眸顿时流出了火气,他正要发怒,却被宋普突然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见宋普双手往下,扒了他的衣襟!

  澹台熠有些错愕,却仍然没动,垂眼看着他将自己的衣服扒了一半,而后,他腹上便感觉到了一双柔软又温热的手。

  宋普道:“做梦嘛,怎地连腹肌都这么漂亮!身材真好哦,让我数数有几块腹肌,嘿嘿嘿。”

  他说着,当真数了起来,“一、二、三……八?八块腹肌!狗皇帝身材这么好的啊!”

  他嘴里一口一个狗皇帝,澹台熠眼皮跳了几跳,拳头握了握,又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便看见宋普低伏在他腿间,手越来越往下,最终握住了他的命脉。

  “我看看你唧唧大不大!”宋普说。

  澹台熠心脏跳得厉害,压抑着怒气道:“松手!”

  宋普抬脸看他,迷瞪瞪道:“竟说话了……不准、不准说话!难得梦见你,我要看看你本钱有多大。外边说你阳衰,你怎地不澄清?你长得高,鼻子那么挺,手指又长,怎么看都有一柄绝世宝剑!那群俗人,不如我慧眼识鸡!”

  手上摸了摸,有些迟疑,“石更了啊?”

  又撩开了澹台熠的外袍,拉开他的亵裤,脑袋低伏下去,眼睛都快贴到了跟前似的盯着看。

  澹台熠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心如擂鼓,后背激上一层酥、麻之意,怒火不知何时已经消了个干净,转而变成了另一种火气,又因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宋普像是在给他做那什么……不禁又刺激到了他。

  “……阳峰傲立、一柱擎天,日破苍穹!一个字,好大,巨、根,我输了。果然是一柄绝世宝剑,出鞘即能伤人……”

  宋普嘴里嘀嘀咕咕,皆被澹台熠听在耳里,白皙漂亮的脸颊顿时泛起了一层浓重的红色。

  澹台熠见宋普要松手,咬牙切齿地握住他的手,恨声道:“宋卿,你若松手,孤就诛你满门!”

  宋普愣愣地道:“诛我满门?”

  澹台熠一字一顿道:“对,诛你满门!”

  宋普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这四个字却像是雷霆一般将他劈得浑身一颤,口齿顿时结巴起来,“不要,不能诛臣满门,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使得,臣都愿意做!陛下不能诛臣满门啊!”

  澹台熠见他这般,倒是忍不住笑了,只是笑了一会儿,又收敛住了笑意,声音沙哑起来,“宋卿若不想孤发怒,便……便给孤摸摸……”

  宋普愣道:“摸?”

  澹台熠压低嗓音,恐吓道:“宋卿不愿?果然宋卿一直骗孤,还叫孤狗皇帝,想来早有谋反之心,孤不但要诛你满门,还要诛你九族!”

  宋普吓得一哆嗦,“臣知道了,臣给陛下摸,臣当真对陛下忠心耿耿,狗皇帝……狗皇帝是臣对陛下的爱称,臣只在心里叫,不曾对外人说,陛下,臣知道错了,饶了臣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听从澹台熠的话,两只手奋力为他效劳。

  澹台熠呼吸急促起来,他如愿享受到了宋普那双柔软温暖的手,这叫他头皮发麻。

  “手疼。”宋普可怜兮兮的嘟囔。

  澹台熠却不留情面,“……继续,若停下,孤诛你九族。”

  宋普听了,吸了吸鼻子,只得继续,只是时间太久,他手是真的很疼,手心隐隐都破皮般的刺痛,叫他眼泪都出来了,“……真的疼,陛下,我不用手了,用嘴可以吗?”

  澹台熠光是听他这番话,金眸都喷出火来,他抓紧了被褥,低声道:“随宋卿喜欢,只要、只要别停……”

  宋普听了,便欢喜地换了一个地方为澹台熠效力。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宋普着实疲惫地倒在了床榻之间。

  澹台熠穿好衣服,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宋普的脸,伸手为他盖起了被子,听见了他软乎乎的抽气声。

  宋普如今已睡熟了,只是那双丰润的唇红肿十分,连嘴角都有裂痕。澹台熠望之,心里有几分复杂,然而想起宋卿满口的狗皇帝,心绪又平复了下来。

  待他走出门,见宋国公和曹喜都还在门口待着。

  澹台熠脸上露出笑来,若无其事般地道:“孤待宋卿如知己,未免失了几分理智,宋国公放心,今日之事,孤当没发生过。只是孤暂时不想见到宋卿,若是再见宋卿,孤怕会忍不住砍了他,毕竟当着孤辱骂孤的,全天下只有宋卿一个。”

  宋国公冷汗泠泠地道:“是臣教子无方,陛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是犬子之幸,待他醒后,臣一定好好教导!”

  澹台熠说:“宋国公看着办罢。”

  言罢,抬脚就走,曹喜连忙跟上,宋国公送澹台熠离了宋府,又赶紧跑回宋普院子,见宋普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不禁松了口气。

  他也没仔细看,将青梅叫进来,组织了一下言语,竟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艰难地嘱咐道:“等少爷醒来,立即告诉我。”

  青梅擦着眼泪,怯生生地问:“老爷,奴婢还能在少爷身边伺候吗?”

  宋国公顿了一下,道:“夫人院子里缺人,你去那儿吧。”

  青梅抹了抹眼泪,委屈地应下了。

  这一番波折,宋普都不知,他睡得香甜,再次醒来,已是翌日中午了。

  宿醉的苦楚,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挣扎着从床铺里爬起来,正要喊青梅,却被嘴角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弄得生抽了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嘴角,“嘶”了一声,差点哭了出来,他对疼痛实在太过敏感,若普通人,只嘴角上一点撕裂,断断不会多疼,但于他而言,却像是有无数根又密集连绵的针扎一样持续又成倍的疼,一时连说话都不太敢了。

  除了嘴角的疼痛,他还感觉鼻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浓重又好像随时要飘散一般,若有若无地勾着他,他略加思索,便能想出来这股味道是什么了,他下意识地扒开自己亵裤,果然有些痕迹。

  他有些羞赧,正要褪下裤子,青梅捧着水盆进来了,见他醒了,脸上露出笑来,道:“少爷醒了?”

  宋普因为嘴角的伤痕,只能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青梅道:“少爷来洗漱吧。”

  宋普因为身上的不便,只缩在床上,微红着脸,细声细气道:“青梅,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青梅看他这番模样,略一思索,明白了,她脸也微微泛起了红,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奴婢去给少爷拿干净的裤子,少爷将脏裤子挂在屏风上便好。”

  宋普:“……”

  你怎么这么懂!

  她这般坦荡,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接了她给的干净裤子,又见她人离开了,他才换好裤子,下床洗漱。

  只是手捧起水去洗脸时,宋普又闻到了那股味道,他呆了一下,犹豫地嗅了嗅手掌心,果然有一股浓重的麝香气味,不止是手,他甚至感觉满头满脸都有那股味道,怎么洗都洗不去,好像被那股味道兜住了一般。

  他到底多淫、荡,才能搞得满头满脸!

  宋普实在受不了,又让青梅给他准备了热水,打算洗个澡。

  青梅站着没动,对宋普道:“对了,老爷让奴婢叫少爷去他那里一趟,还有……”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奴婢以后不在少爷这儿伺候了。”

  宋普嘴角有伤,说话也实在是艰难,听了她这番话,只疑惑地盯着她看。

  青梅也注意到了宋普嘴角上的伤痕,她紧张道:“少爷嘴角怎地了?您先别动,等奴婢去拿药膏。”

  说罢,扭头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药膏回来,要给宋普上药,宋普拿过她手里的伤药,示意自己涂。

  青梅便松了手,看着他摸索着给自己上药,“还有,奴婢忘了说,昨天傍晚,陛下过来了。”

  宋普一愣,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陛下来了?”

  青梅垂眸,低声道:“少爷醉成那样,想必不知,但奴婢在院子外头,都听见了陛下的怒吼声,应当是谁惹他生气了。”

  宋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此时他实在不便,就没有多问。

  等洗了澡,终于将那股味道驱散,他才起身前往宋国公的院落。

  宋国公此时心情不佳,他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却偏偏要留胡须,平白显得老成了几分,此时皱着眉,额头上又挤出了几条皱纹,显出了几分憔悴。

  他见了宋普,压着嗓音道:“逆子!”

  宋普愣住了,格外茫然,“爹?”

  宋国公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他朝旁边伸手,旁边的丫鬟立即送上来一支竹鞭。

  宋普眼皮一跳,“爹你要干啥?”

  宋母立即上前阻拦,“算了算了,陛下都不计较了,又何必为难阿普!”

  宋国公推开她,“这是陛下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宋普再这般行径,整个国公府都要毁在他手里!”

  说罢,他丢了竹鞭,喊了人,“开祠堂,请老夫人和老太爷过来。”

  宋母脸白了,“宋靖容!你当真要如此!?阿普才几岁,你让他去祠堂!?”

  宋国公道:“他已十七岁,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以为他懂,没想到他竟还是这般模样,没半点长进,若不是陛下恩典,传出去说我们宋家有谋逆之心,砍头都少不了去!”

  宋母垂泪,道:“那……那阿普是喝醉了,醉话哪能当真?”

  宋国公冷笑道:“陛下还道酒后吐真言,醉话当不了真,难道平常他那花言巧语能当得了真?”

  宋普终于慌了,不再顾忌嘴角的疼痛,嘶哑道:“我、我到底说了什么了?”

  宋国公道:“你自个想!你心里应当有数!”

  宋普的心七上八下,见如今这副场景,其实心里也的确有了些底子了,然而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过分到了哪种程度。

  他也不算太笨,若自己当真说了什么,澹台熠又不计较的话,宋国公肯定也是要表个态的,因此这顿责罚极大可能逃脱不了。

  他想到自己的体质,腿都软了,那竹鞭还没打到身上,眼眶就红了。

  宋母也是心疼他心疼的紧,当即搂住他道:“我不管!陛下都不计较了,你又何必紧盯着不放,阿普从小娇气,夫子教他读书他不会读,打手心都能让他哭背过气去,你若是开祠堂,让人来打他,你不怕打死了他!你若要怪他,打他,你怪我、打我好了!是我没生好,将他生得病了,娇了,一点疼都受不住。”

  “我们阿普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讨好人的性子,你送他进宫去伺候陛下,你也不心疼,我去求老太爷,你也不帮我,赵氏欺我辱我,你也不在意,你何曾在意过我和阿普!你眼里只有国公府,就只有兄弟的那些孩子,你顾得了他们,你顾不了我们儿子?”

  宋母说到委屈之处,泪珠子当真不要钱似的掉落。

  宋普也红了眼眶,伸手抱了抱她,将脸抵在了她肩头处。

  宋国公被她的指责弄得十分窘迫,“清绫,此事不能不了了之,陛下当时盛怒,都说要诛九族,你觉得他的性子,真能咽下这口气吗?他说不计较,你以为他便真的不计较么?若此番不表态,以后被陛下视为眼中钉,到时候当真满门覆灭……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宋母一哽,说不出话来。

  宋国公道:“阿普是我儿子,我能不心疼?只是他错了便错了,错了便该受罚……开祠堂后,我会让他们轻些,顶多再卧床一个月。”

  宋普也不想让宋母感到为难了,他挣脱了宋母的怀抱,道:“虽我没印象了,但爹如此生气,想必是我闯了大祸,爹,你开祠堂吧,我不怕疼,你别让他们省力,让陛下知道了,难免觉得你有包容之心,反而又生了芥蒂。”

  宋国公见他如此懂事,也觉得酸楚,“阿普,你这……你以后别喝酒了,若是再喝酒……再有下次,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你。”

  宋普惶惶然,都有些心神恍惚了。

  而后便是跟着宋国公去了祠堂,因为宋国公早有吩咐,因而祠堂里聚集了不少人,在这些刺探、幸灾乐祸的目光之中,宋普褪了衣衫,露出白皙光洁的脊背。

  仔细看,他的肩头都在微微发抖。

  宋婉玉愤愤的声音传到了宋普耳里,“我就道二哥无甚本事,还能叫陛下送这送那,如今倒好,惹恼了陛下是小,要是牵连到我们,那真的罪该万死了。”

  宋渐啐道:“读书也没见他考个秀才举人,惹祸的本事倒是不小,打,合该好好打一顿,若不是生在国公府,陛下岂能饶他!”

  宋少谦立在他们身边,听见他们恶毒的话语,皱了皱眉,往旁边站了站,远离了他们。

  随着老太爷的一声令下,两个小厮上前,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根圆润的粗大的棍子。

  宋普余光里只瞥了一眼,心里都恐惧了起来。

  很快,小厮一棍子重重地打在了宋普脊背上,剧痛袭上他大脑,顿时让他软倒在地,浑身都抽搐起来。

  宋母泣不成声,立即上前挡住了他,“够了,他哪儿受得了疼,别打了!”

  老太爷摇摇头,“还有二十九棍,不能不打。”

  来祠堂受罚,意义非同小可,既对他人有训诫之意,也有叫受罚之人牢记今日,不可再犯。

  宋母道:“那便打我好了!”

  宋国公要去拉她,宋母怒道:“别拉我!你也给我跪下!子不教父之过,你也有错,为何只有阿普受罚!”

  宋普疼得一直抽气,若是细看,他脊背上那一道红痕已红肿起来,渗出了鲜红的血,足以看出,打他的人没有收半分力道。

  只打这一下,他就疼到意识模糊了。

  老太爷差人拉开了他们俩,见宋普当真快晕了,犹豫了一下,给了小厮暗示,叫他们轻些力,继续打。

  俩小厮便又在宋母的哭声中打了他十来棍,正要继续的时候,宋凌云到了。

  他拨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厉声道:“陛下对阿普那般恩宠,你们若是想打死他,叫陛下动怒,就尽管打,若不想再惹陛下动怒,剩下的我来领罚!”

  他疼爱弟弟是出了名的,甚至都有些疯魔了,老太爷见他双眼泛红,流动着怨恨的怒火,便知他心里不满,也知他满身逆骨,心下已是十分不喜,然老夫人也疼爱孙儿,一直扯他袖子,叫他如何都开不了下面的口。

  最后还是老夫人上前一步,道:“智云如此有心,那便替普哥儿受罚罢。”

  这一番闹腾,到了快中午才算结束。

  宋凌云身子骨比宋普强健太多,受了剩下的十几棍,还跟没事人一般,抱着宋普回房。

  宋普此时已经昏迷,脸色惨白一片,脸颊脖子都是凉凉的汗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宋母双眼红肿,早已差人带来了大夫,给他把脉开药。

  宋凌云问宋母:“阿普被罚,到底因为何事?”

  宋母哽咽道:“昨日他喝醉了,陛下来探望,结果、结果他见了陛下,说了胡话,喊陛下为‘狗皇帝’。”

  “……”宋凌云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难怪,我以为阿普为何改变心意,原是心里计较。”

  他裸着上身,后背虽也血淋淋,却也觉不出疼痛,丫鬟给他上药时,他又道:“阿普那般纯良性子,被他蹉跎,心里有怨气也实属正常,又何必怪罪他如此。”

  宋母道:“陛下也道不计较了,你爹满嘴的大道理,硬是拉他去受罚。”

  宋凌云自言自语道:“无非我们是臣子,总要揣测上意罢了。”

  他说罢,眼里已有戾气,他闭了闭眼,心里暗自计较,总该做些部署,若那昏君当真要对他们下手,不若覆了他,另寻明主。

  *

  澹台熠自国公府出来,重返太庙。

  只是来太庙静守,他却静不下来。

  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宋卿。

  那句“狗皇帝”,他是暴怒的,当时就想掐死他,然而……发展到最后,他也不知怎会发展到那番境地。

  他不仅用了宋卿柔软嫩滑的双手,还用了他红艳艳的嘴,还逼他全都吃了下去。

  醉酒后的宋卿格外乖巧,讨饶时湿润的双眼也格外好看,嘴里发出的声音也软乎乎的,仿佛乐章一般,轻易地拨动他的心弦。

  若他故意恐吓他,他便会做出十倍的诚意,将他当做世上绝无仅有的珍馐一般从上到下左左右右伺候周到,即使弄破嘴角,疼得眼泪汪汪,都恳切地趴着,拉都拉不走,格外卖力。

  事后,还会仔细地用嘴继续给他做清洁,怕弄脏他的衣服,被他“诛九族”。

  怎会如此……如此令他着迷。

  澹台熠光是想到那番情景,脸色泛红,身体也火热起来,底下也有了几分抬头的趋势。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那股热气压了下去,在列祖列宗面前想这些事情,当真大不敬!

  只是,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继续想。

  狗皇帝那事,他如今已不在意了,酒后吐真言是没错,但酒后都能那般卖力伺候他,将自己的男子尊严折在他脚下来为他效力,这样的宋卿,又能不是表里如一吗?

  澹台熠想到此处,心境已是豁然开朗,有种说不清的得意,宋卿那些夸奖之词他还记得。虽然显得很放浪形骸,却也无比真诚,对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夸奖。

  酒后的宋卿,没有君臣之礼,对他倒是显得亲近了许多,连夸奖都那般大不敬,深得他心意。

  越想,心思越荡漾,唇角也翘了起来,流露出几分愉悦来。

  曹喜为他端来茶水,见他唇角含笑,看着心情不错,一时犹疑起来。

  澹台熠注意到曹喜打量的目光,心里不喜,露出了几分不耐。

  曹喜察言观色,连忙道:“陛下可是在想宋公子?”

  澹台熠微微眯眼,虽没有看他,却也不怒自威,曹喜心惊胆战地道:“宋公子那般冒犯陛下,陛下宅心仁厚,不予计较,已是天大的恩典,只是陛下不罚他,叫别人知道了,难免心生轻视,久而久之,岂不是纵容了此等风气?”

  澹台熠终于看向他,唇角微微挑起,道:“你的意思是,让孤罚他?”

  曹喜小声道:“毕竟宋公子犯了大不敬之罪,陛下应当稍稍惩戒,以示警告。”

  澹台熠道:“孤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孤需要你来教孤怎么做吗?”

  虽他声音柔和,但那语气和内容散发出来的不悦的味道却叫曹喜汗毛都竖了起来,当即跪下告罪。

  澹台熠道:“曹喜,你若一直乖乖的办事,孤倒能容忍你几分,如今你胆子也大了,敢对孤指手画脚?”

  曹喜忙不迭的告罪,“是奴僭越,陛下恕罪!”

  澹台熠道:“你近日心思倒好像不在正事上,孤忍你一次两次,你竟全然不知。让孤想想,你是听宋卿说话好听,也想效仿,博孤欢心?”

  曹喜心惊肉跳,浑身发汗,脸色惨白如鬼,“是奴异想天开,是奴异想天开,求陛下宽恕奴罪过,奴必定尽十二分的心来伺候陛下!”

  澹台熠轻声细语道:“你若想博孤欢心,见孤时不要这般害怕,孤倒还能信几分,毕竟宋卿与孤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笑,无畏也无惧,一言一行皆像孤表明仰慕之心。”

  “而你,于孤并无仰慕,有的无非是害怕,怕孤杀你。”

  曹喜冷汗泠泠,耳朵轰鸣,心知今日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然而澹台熠并没有动怒,虽不喜曹喜,但身边也的确没有伺候的人了,他也懒得再计较,因而曹喜逃过一劫。

  他敲了一下桌子,忽然道:“你去国公府一趟,为孤送去伤药,孤的国库里,这类伤药总要多许多,宋卿受了苦,孤也该怜爱心疼几分。”

  曹喜呆愣,未曾想过澹台熠这般重拿轻放,顿时有劫后余生之幸,忙不迭地应下,重重磕了几个头,下去了。

  只是退到了门外,曹喜才回过神来,他竟也没问陛下是要送何种伤药!不过想起来陛下离开国公府说的那些话,心里也有了些计较,带人去国库库房,取了不少外伤药膏,亲自送去国公府。

  果然,宋公子被打得下不了床,至今还在昏迷之中,没能醒过来。

  若陛下亲自施下惩戒倒还好些,陛下不罚,这不是逼国公府表态,事态就变得严重了起来。

  只是陛下这般恩典,又送来了药膏,应当没有再计较的意思了。

  曹喜见宋普被打的那样惨,心里多少有些怜惜,回去复命时,便也小心翼翼地提了提。

  澹台熠听了,错愕道:“你是说,他如今还在昏迷?”

  曹喜小声道:“听闻宋国公开了祠堂,带宋公子领了三十家棍,如今宋公子至今还在昏迷,陛下赏赐的药膏正好有了用处。”

  气氛忽然死寂了几分,过了一会儿,外头伺候的小太监,便又听见了皇帝暴怒的声音——

  “该死!谁让他们打的!孤说不计较了都听不懂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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