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后,主座上默然片刻,陷入到不可追溯的回忆之中,圣天子阖上眼,良久后才再睁开。

  圣天子沉沉一叹,道:“两千年累累血仇,诸天残灵仍不忘十世之仇,此恨之深,可不是言语能简单解释,罢了罢了,不提这个。”

  陈易听罢就更明白了,瞥了那泰杀剑一眼,原来是在比烂的环境下选不烂的一个。

  泰杀剑心虚地移开的剑身。

  陈易也不追究,论迹不论心的道理他是懂的。

  圣天子回过神来,目光掠过,无意间又扫过一眼陈易背上的后康剑。

  陈易抓住机会问道:“这把剑…你知道来历?”

  圣天子一顿,呵呵笑了声,随后道:“跟寅剑山当代剑甲想必极有关系。”

  果然…陈易眸光微敛,旋即道:“这么说来,你与剑甲相识?”

  “是有几面之缘,当年她找首山铜铸剑造访过此地,问我有没有余料,但那种天财地宝,我也没见过多少回,”圣天子停顿片刻,凝望着陈易道:“她既然把剑给你,意味着你对她很重要,容我冒犯,你跟她是何关系?”

  “…师徒。”陈易想把“夫妻”二字说出口,但话到喉边还是变了。

  “师如父母,恩重如山。”圣天子点了点头,赞赏道:“那你肯定很孝顺。”

  陈易停顿片刻,诚实而不谦逊道:“我不敢当。”

  说什么都好,陈易自知无论怎么样,自己的行径都当不得“孝顺”二字,哪怕自己前世确实因她而去补天,也为此而死,但一码归一码,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当然师如父母,如果真非得要说“孝顺”,也不是当真没有角度,那小黑屋里天天想给她添个孙子孙女,能不叫孝顺吗?

  只要想孝,什么角度都可以。

  圣天子凝望后康剑,叹息一声道:“可惜此剑不在剑甲之手,不能见全貌。”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陈易自觉如今剑道境界已不下周依棠,甚至更胜前世之妻一筹,圣天子难道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不太可能,念及此处,陈易微敛眼眸。

  自己的剑意虽然有活人剑的影子,但终究不是活人剑,她为此耿耿于怀,而之前她也屡次想把自己拉回到活人剑的道路上。

  既然如此,这把她专门为自己铸造的剑,一直以来都承载着她的期许。

  饮得微醺的圣天子见陈易眉头微蹙,下意识道:“你不明白吗?”

  陈易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还不待他开口,圣天子却回过神来,忙止住话头,打个哈哈便过去,举杯向众人:“饮胜。”

  无数酒碗高高举起呼应。

  ………..

  宴席散去,陈易不想在和神国多停留,便携众女寻了个机会就要离开。

  圣天子亲自相送,彩霞等人也一并送行,他们把陈易等人引向一处门扉,推开之后,景象恍然变化,炼魔渊死寂的空气再度扑向鼻腔。

  枯槁尖锐的树木在远方宛若一条条伸向天空的手臂,一连已过去数日,寂静重新笼罩炼魔渊的上方。

  这么长时间过去,炼魔渊中的白莲教众及其他魔道中人大概都死的死、逃的逃,围剿已将近尾声,陈易不知白莲教人们达成真实目的没有,但显而易见的事,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而现今的炼魔渊流露着一股寸草不生的荒芜,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想来那些除魔卫道的江湖客们大都也已撤离,回英雄会上论功行赏。

  临走前,陈易还问过圣天子,先前那一众以贺泰雄为首的江湖客们的安危,圣天子则告诉他,这群人并没有进入和神国,随后为他们简单卜卦,死伤甚重,仅有少数人安然无恙。

  至于储意远等白莲教人的下落,陈易没问,圣天子也没回答。

  森森死木簇拥着狭长道路,若隐若现的阴翳团在一边,冷冽的阴风吹拂耳畔,殷惟郢下意识往陈易身边缩一缩。

  不过,陈易没有理会。

  他仍在深思周依棠的事,近些日子以来,不,自见面以来,这师尊的行事愈发怪异蹊跷,已到了难以用常理解释推断的地步。

  即便二人有时相处得僵硬,但以周依棠的性情,如无必要,她绝不会这般隐瞒自己,自己是逆徒不错,自己好色也不错,可是如果真有事,自己真上,为之一死也未尝不可,这点他明白,她也明白。

  陈易举目远眺,所站的地太低,两侧山峦耸立茫茫遮蔽,天空也格外高企,所见所望都不清晰,他想站高一些,再上龙虎山一回。

  有风险就有风险罢,总要看看周依棠到底想做什么。

  炼魔渊无论是从龙虎山进入还是出去,道路都很稀少,仅仅只有三条路,这点陈易事先了解过,虽然手里没有地图,但靠着地上江湖豪客们留下的脚印,找出一条路上龙虎山不算太难。

  只是沿途说不准会遭遇突发状况,所以陈易决定先养精蓄锐再做行动。

  在耸立如壁的山峦处寻了处山洞,陈易噼啪敲响火镰,四溅的火星一下一下烁着三女的脸。

  殷听雪、东宫若疏、殷惟郢但是东宫若疏的身体。

  陈易寻回了一丝久违的惬意,哪怕是在这种山洞里,生了篝火都像是一个小家。

  既然如此,那便歇息一下,吃点东西。

  陈易当然也能辟谷不食,可是有些时候,口腹之欲总能叫人别样温馨,他从方地里摸出些熏肉、馕饼,木棍一插就放到火上烤。

  一边烤着,他一边觉得缺了些什么。

  女冠心思敏锐,一瞧就知道他想跟谁搂搂抱抱蹭一块,陈易的心思总不难猜。

  她没主动过去,陈易跟她分别日久,应当极想她,静静侯着便是了。

  陈易伸出了手,朝她的方向伸去。

  殷惟郢暗道果然,噙笑摇头,似是无奈,身子已微微前倾。

  接着,小狐狸凑过去,迎着陈易的臂弯乖巧坐到边上。

  殷惟郢一滞,身子都已半顷地僵在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狐狸把脸蛋贴到陈易身上。

  “暖和吗?”陈易柔声问道。

  殷听雪蹭了蹭他的臂弯道:“暖的。”

  “暖就好,你身子骨这么弱。”

  陈易说着就跟她黏的更近,这一切殷惟郢都看在眼里。

  她暗暗咬牙,只得尴尬地坐回原位,历经艰辛,本想与陈易亲近,正如地府时一般,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向来安分的小狐狸捷足先登,女冠敛了敛眸子,念及过往情谊,琢磨片刻后还是不跟她计较。

  陈易用眼角余光扫了下殷惟郢的反应,刚才他确实想搂一搂殷惟郢,但毕竟是东宫若疏的身体,人家就在一边看着。

  许久不见,他倒是很想跟殷惟郢卿卿我我一番,然后好好算账、算总账,虽然殷惟郢最近好像没使坏,无故欺负让人良心不安,但陈易总能昧住自己的良心。

  火焰燎起,烤灼着馕饼熟透微焦的边,热乎的饼皮加上熏肉的香气,殷惟郢侧眸一扫,身边的笨姑娘都已经快流口水了。

  殷惟郢略一琢磨,这回还是开口明言为好,不然又被捷足先登,她轻抚袖口,不以为意道:“嗯,我有些饿了。”

  东宫若疏回过头,认认真真道:“我更饿。”

  女冠不理会这笨姑娘,只是把目光投向陈易。

  陈易正准备说什么,殷听雪扯了扯他袖子道:“我也有点饿。”

  陈易一阵沉默,合着三个人都饿得这么凑巧是吧。

  他深吸一气后轻声道:“要不大家一起分?”

  “不要。”

  几乎异口同声。

  陈易愣了一愣。

  三个女子的眼神都一样坚定,东宫姑娘确实是真饿了,她生得大食量本来就大,眼下是魂魄但总要食气,而食过气后的食物也能吃,只是滋味大减,所以她没必要分,而大小殷的话,则是二女各有心思。

  殷惟郢微不可察地扫了小殷一眼,这听雪…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反倒跟她争起来了。

  以前小狐狸总在一旁打辅助,为自己保驾护航,迎接陈易的狂风暴雨,殷惟郢也一直念着这份情,可是不知她跟陈易经历了什么,竟然比以前更粘陈易了。

  小狐狸坐在陈易边上,发现殷惟郢扫了一眼,下意识低了低头,她可能确实有一点点争宠的心思吧,也可能没有。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她陪在陈易身边,眼下见有别人,就想他跟自己更亲昵一点。

  无论三女如何作想,但是最终,压力都给到陈易身上。

  陈易没想到吃点东西都这么麻烦,一碗水难端平,不过幸好他还有些应对经验便道:“东宫姑娘,你忍一会行吧。”

  “为什么,我真的好饿,最饿就我了。”东宫若疏语气委屈。

  “待会给你烤两个。”

  “那好啊!”东宫若疏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成功分化掉一个,陈易再扫了扫互不相让的大小殷,琢磨起如何处理。

  殷惟郢览视着小殷,出乎意料的是,后者也板着脸回望她,女冠暗暗冷笑,当下虽是小事,但不能退,一退,势就弱了。

  要服软总是性子软的人,殷听雪低垂脸,想想这样争来争去也不好,惟郢姐跟陈易很久没见了,还是体谅体谅她好了。

  “我没那么饿,再等一等吧。”

  听到这句,女冠收起眸光,听雪这二夫人到底识趣,以后暗里赏些什么吧。

  退出竞争的小狐狸看了看空旷的山洞,忽地想起什么事道:“说起来,飞剑姐姐去哪了?”

  殷惟郢定了一定,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大度道:“罢了,不跟你争了,那还是你先吃吧。”

  小狐狸不明就里,还是喜滋滋地从陈易手里接过馕饼卷熏肉。

  确实…那柄青穗飞剑去哪了,陈易回忆起那飞剑,印象犹新,当时这飞剑无缘无故地帮自己,又无缘无故地不见踪影,而且灵动得非同一般,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火焰仍在扑腾,不消多时,馕饼接二连三地烤好,东宫若疏在那边大口大口地吸气,殷惟郢颇为不屑,接到手里慢慢用手帕捻着撕开。

  滋味算不得太好,闻着香但干涩之余还有点卷,可这是陈易烤出来的饼,还有别的女人想要,免不了小争小强。

  时间流逝,天色比暗沉更暗沉,三女都歇息下了,陈易跨出洞口。

  他迎着黑压森冷的景象,忽然对侧边道:“出来吧。”

  一缕青烟倏然而起。

  风吹烟散,显出了狐仙娘娘的身形,她朝陈易福了一礼。

  “你一直跟着我们跟过来的?”陈易问道。

  “对。”狐仙娘娘回答得直截了当。

  陈易一路上也感知到,只是看破不说破,等她自己出现,眼下问道:“说起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认识这么久,只知道你跟龙虎山有仇有怨,不想让他们得逞。”

  狐仙闻言面色犹豫,一时不言。

  陈易道:“你之前不想说一是担心我的能耐,二是怕我出卖,但我的能耐,想你也猜得出来,至于出卖你,我跟他们就不可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狐仙闻言心动,但欲言又止。

  “爱说不说,大不了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易摆手不屑道,转身就要离开。

  狐仙琢磨一会,忙叫住他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要上龙虎山?”

  陈易止住脚步,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为你的安危,还是不上龙虎山为好。如果你在龙虎山死了,我告诉你也没意义,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顿了顿,狐仙吐字道,“溅上一脸血。”

  陈易垂下眼睛,再抬起远眺,少有地心平气和道:“可我不去不行。”

  狐仙抿了抿嘴,看上去有些失望,道:“我不知你偏要上龙虎是为什么,但昭熥既然见过你,知道你手有泰杀剑,哪怕不为剑阵,为了开山之宝重回龙虎,也会出手杀人夺宝。何况你与白莲教为伍,天下通缉,已经人尽皆知,龙虎山想杀你,江湖客们更想杀你,人人都想啃你一块肉,谁叫你出名.…..”

  其中道理几句就能掰扯明白,陈易的身份在和神国已经暴露,先不说有没有泰杀剑,他这样恶名昭彰之人落到英雄会上,跟羊入虎口没有区别,狐仙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足以劝住他去送死。

  没成想那人听到这话,竟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么说来,我跟项羽没什么区别,人人都想要个部件。”

  狐仙一下没话说,许久后,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上龙虎?”

  陈易知她为何困惑,他要上龙虎,主要是因周依棠,从此前寅剑山送剑南下,到现在从和神国归来,没有一处脱离得开周依棠的踪迹,陈易感觉到她对龙虎山的剑阵很看重,却不知为什么。

  不止是如此,周依棠的行动愈发蹊跷,其中最让陈易起疑的是她对陆英的态度,前世她对陆英这首徒很宽纵,像是女儿般看待,这一世反而想让陆英完完整整传承她的衣钵,为此不惜让陆英变得不再像以前的陆英。

  龙虎山必然是她计划的关键一环,所以陈易必须要上去把一切都问个究竟。

  这些事说清楚很复杂,陈易简简单单道:“…冲冠一怒为红颜。”

  “冲冠一怒为红颜,就这么简单?”

  “对,为的红颜,怒的是红颜,只怕…”陈易顿了顿,“打的也是红颜。”

  他背过身去时,狐仙仍在原地,面上愕然疑惑久久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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