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命。

  于是他选择离开。

  他原是潘家的公子哥,享尽荣华富贵,应一世无忧。潘家新一代的独苗,全家的心头肉。老太太常说,这么兄弟几个,诞下的清一色女儿生,唯有这么个宝贝,潘家唯一的香火。

  他出生的时候,老太太把自己关在房里,高香早已烧了三天,任凭房里烟雾缭绕,也未皱过一次眉,只是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门嘭的一声被打开,外面刺眼的阳光和混着花香的空气让老太太一时不知所措,呆在原地发愣。

  梅姨冲了进来:“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在哪,在哪呢?”老太太慌了手脚。

  “医院!”梅姨大喊道。

  “管家呢,开车来,快!”

  “管家早就在楼下了,就等您了。”

  “那还在等什么,快走吧。”

  老太太陈氏,多年前下嫁到了潘家,祖上是末代赫赫有名的陈昆,陈家多骁勇将士,在一片乱世中屹立,一直到现在都是远近闻名的军官世家。而当时的潘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支离破碎中的小家族,但陈氏一眼相中了当年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潘启博,也就是“他”的爷爷。

  这么些年来,陈氏在潘家吃着他当大小姐时从未吃过的苦,不离不弃地陪着潘启博,育下三儿两女,后来啊,条件慢慢好了,可是一起受过累的老爷子却来不及交代后事便匆匆撒手人寰,只留下孤单的陈氏一个拉扯几个孩子们长大。

  当亲眼看着最小的儿子也成家的时候,陈氏总算是欣慰地笑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实属不易,现在也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可是,看到几个孩子都让他抱上孙儿的时候,老太太慌了,因为几个孙儿都是女儿生,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难道自己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的潘家要断了香火吗。

  都说人老迷信,老太太觉得是报应,怪自己这几年光顾着劳作,忘了祖宗,忘了佛祖,忘了陈家的家训——孝,想来多年未去给老父上过香了。小时候也就父亲最疼自己了,当家族里同辈人成年了都去当兵入官时,只有自己抱着一腔热血要去当老师,也只有父亲不顾族里老一辈人的反对将自己送进了师范,而自己为了报复,毕业后未曾回过几次家,就连嫁到潘家也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而父亲只是叹叹气,感叹女大不中留。自己这么任性,从小到大只有父亲一个一直在包容,为自己遮风避雨。

  老太太感慨万千,觉得自己也该是还债了,开始烧香拜佛,听说汉州法理寺很灵,二话不说就要前往,还不许家里人跟随。儿子们慌了,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要是有个闪失。但老太太执意不肯,她坚信自己前去才是心诚,几个儿子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老太太是一步三磕头,只求菩萨能续了潘家香火,留个男儿生。这菩萨还是灵啊,没多久,小儿子媳妇李莉便怀上了,这让原本没了希望的老太太更加诚恳地拜佛,家里光老太太的各色各样佛珠佛像就堆了不少。

  这次,老太太咬定了,不论是男儿还是女儿,取名为潘听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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