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天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北稳南难

小说:我来自天朝 作者:但丁的手 更新时间:2024-08-05 11:13:16 源网站:顶点小说
  “啊!”

  吊绑树上的练首吴老三惨叫一声,光上半截身的他在半苏醒中,被苏狱狠轮抽一鞭子。

  这声惨叫声,也打开了苏狱对树下聚集一众残存悲哀、着焦烂衣服的数百村人的训示。

  “我是太平天国恩赏夏丞相麾下前锋将军——苏狱!”

  苏狱说着从村头磨盘上站了上去,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恐惧、不安的平头百姓,他语气不善言道:

  “是我,昨晚带军烧了你们的房子,我知道,你们在心里可是恨我是不是?”

  他看着这些被勾起恨意的百姓,百姓也颇低着头,眼神里流露着温恨之色,悄看着他,但脸上多充满无可奈何般,有些认命。

  “你看你们这个鸟样子,就活该被烧房子,低眉顺眼,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堂而皇之对骂出,不少人恨意更怒,鼻子有些喘粗气般看着磨盘上年纪轻嫩的小个子“长毛”。

  “你们看来还有些救,知道些羞辱与廉耻。你们说说,现在天下,是个活人的天下么?

  不说天灾烂税,像这种王八蛋,进到你们村来勒索钱财,欺凌妇孺,读书的私塾变成了淫乐窝。手下兵丁随其入村,一样德行,祛除村民,霸其屋而夺其妻,举刀挟身来搜箱刮财,男子汉被驱于街上,只能当活王八。”

  苏狱指着吊着的吴老三,毫不留情的辱骂着眼前这帮残活下来的可怜百姓。

  “搜去钱财尤可忍,妻女被这帮人轮番糟蹋,你们村一个个的男子汉大丈夫也能忍?呸!端的辱没先人!”

  他年纪轻轻,往日里话虽不多,但心里对人心的顺逆可是知道的,自己夜袭烧掉了别人的屋子,可能还连带烧死掉过他们的亲人,你施再多仁德,他们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恨你入骨的。

  得揪住他们的错误,让他们觉得自己自愧活该,得经受此劫才行。

  “你们没有本事,所以受了这样罪,但匹夫岂可轻辱?我想那样,上天也是不长眼的。

  故而,我,太平军先锋,苏狱,受上天蒙召,今日替你们扫灭了这帮王八蛋。”

  苏狱说着开始看着众人,有些人情绪有些松动,他的这话里有两个逻辑,烧了你们房子的是他,替你们这些人挽回面子报了仇的,也是他。

  本质上,清军糟蹋的是你们的脸,而我苏狱烧房子,是要你们老百姓以后过生活日子的命,虽然我要了你们的命,但我也挽回了你们的脸。

  (这儿苏狱用面子问题,来掩盖他战斗时的凶狠策略。)

  “我再告诉你们,这样的罪,你们从今以后,大可不用再受了,我们的大军马上就要北进,太平天国兴盛,已是必然。

  同理,我们太平天国能起来,就是因为这种清妖朝廷里,这种王八蛋太多。

  而且这种王八蛋玩女人,搜民财,他个顶个!论打起仗来,他们比个女人还不如。

  所以自天王一纸檄文,我们便群起而攻之,自广西杀官造反起,两年以来,我天国攻无不取,战无不胜。

  如今天朝大军,共计水陆一百四十万,广西留有二十万,天王亲御精锐六十万攻长沙,湖南此时已成了天国腹地。

  受天王诏令,我家丞相自提军十万,特来经略江西,今赣南即将荡平,不日即去攻克南昌及赣北诸城。

  尔等需识天数!

  另尚有四十多万大军,被天王分为多道,如我家丞相一样,受命袭取云贵、川南、粤北等。

  天地翻覆,就在近前。尔等无需害怕,我们天国法令严明,治下百姓,莫不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做人,只待兵灾一过,你们只要老老实实,这种王八事,以后不会再有!”

  苏狱手一挥的训完话,顾不上村民脑袋怎么想,押着吴老三及四百多人的捆绑俘虏,就离开了这个满目疮痍的村子,残存村民,目光涣散,或似有仇,亦不知向何人去报。

  苏狱对着村民吹嘘如此多的兵力,不是吹牛瘾犯了,他向来都是个冷静、甚至有些冷血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更懂得平常人的人心些。

  不光是对村民潜在的抵触做某种心里上的压力施加。

  而更多是某种对北面城池、尤其是南昌城的威慑,两百多人的一个夜袭杀伤并不算多,更多是让人在没有命令下手足无措,只能无从抵抗的慌乱逃散。

  混乱中被烧死的团练兵卒也不足两百人,他放火的作用只是增加慌乱与众人的夜里恐惧,弥补巨大的人数差,除去烧死的,被苏狱等当街砍杀的兵卒也不足三百,加上被俘获的,总共怎么算,不到千人。

  此番前来援救的军兵,尚有千余人的团丁乘夜间命大的逃散了去,大部分四散这乡村周围,多数想着劫掠些钱后回家去,沿途不由得将这消息辐散开来,也有一些没处吃饭活命,只能重回南昌城里的,这个消息同样被带了回去并二次发酵。

  官员们不是蠢的,苏狱说着的这数字一听就有大水分,但老百姓不光深信不疑,反而不断的又在这之上再加上数目,谣言是最恐怖的,很快南昌及附近各地出现了各种版本。

  一些是夏诚手上有兵二十万,明天就能打到南昌来,有的是夏诚即将让苏狱引兵十万,要踏平南昌,有的则更有鬼神色彩,说太平“邪匪”会邪法,个个以一顶百,刀枪不入,两百人一经施咒后,可敌清军五六千。

  救援军队的被消灭,也有了神秘色彩。

  说是夜间拜坛拘来火神,直接将吴老三两千余人一夜之间烧了个精光。

  …………

  如是种种,三人成虎的群众效应不断在南昌城里壮大,大到不少人弃了城池住所逃到乡下,大家的疯传,很快自下而上的将这种恐惧也传种到了上层衙门官员的心里,说的越多,大家越信,有些人从全而不信,到存有怀疑,再到相信一部分、相信大部分。

  发展到最后,亦有好几个官儿丢下印信,乔装逃出城,士兵也有不少的逃亡。

  最后,巡抚张芾不得已下令暂时关闭城门,严查谣言细作,同时南昌戒严十日,以防太平军大队真的来袭。

  …………

  长沙城下,苏狱嘴里吹嘘的“六十万”围攻主力大军,此时陷入僵局之中。

  长沙城内此时各种清廷大军云集,毕竟洪杨大队作为太平军主力,大军及随军妇孺人数更近二十万,怎么看都要先紧着消灭他才行,大清南北各地能拉出来的战斗部队,在咸丰旨意下,全尽力往这边紧着用。

  但人一多就有江湖,官员也莫不如此,大家也都是本各有署地,受旨差遣,与这湖南官场上本互不统属。

  增援虽然很快,各种派遣来帮忙的官员也多了起来。

  城内两巡抚、一帮办、两提督,城外十总兵,莫相统率,令出多梗,通常是你指挥他,我指挥你,他再指挥我,各有想法,体系乱七八糟。

  向荣等一班人从太平军刚杀来时,为保长沙城的拼命同舟共济,到现在好容易完成对太平军的隐约半包围。

  使得太平军产生严重粮食危机,太平诸王会议后,石达开临危受命受命,不得不强渡湘江,并搭设浮桥,强割湘江西岸稻谷来补充物资,同时保持撤退后路。

  看到太平军攻城态势一弱,长沙城暂有喘息之机,这以向荣为例的一班人等的想法都各自冒了出来。一个个都又想着自己做剿灭头功,并想着指挥别人来辅助下手,但又各自不服,最后都想坐看着别人先去拼去太平军锐气,自己再下手。

  这样下,太平军大部从容调动,再派兵渡上湘江,占领江中的夹江小岛——水陆洲(即桔子洲)等要隘,并在江上水陆洲两岸加固搭起浮桥,使东西两岸声势联络。

  10月31日,向荣为分割太平军,亲率劲兵3000余人,进袭水陆洲,结果遭到大败,石达开太平军埋伏洲南树林之中,并派出轻骑诱敌。向荣中伏,被痛歼死伤千余人,向荣骑马逃脱。

  这一败,反倒熄灭了太平军暂时放过长沙城撤退的想法,助长了攻城决心。

  经此一战,湘江西岸清军再也不敢妄动,东岸城中敌军也惊骇不敢出战,他们再次确认这太平军真与他们互战起来,他们未必干的过。

  双方继续耗持,如果不是太平军仍派人在营地暗地挖掘爆墙用的地道,看上去“清”、“太平”几乎都陷入了静坐战。

  …………

  “城下长毛听着,我家大人送你一些礼物,带上来!”

  随着泰和城头小队目的一声令下,一筐筐血淋淋的人头被人抬带上,从城头倒了下来,滚动在墙根地上。

  “就是入了城池,他们的下场也是你们的榜样!”

  受到夜袭损失的夏诚在射程之外,骑马望着城头大恨,他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恨自己的两个猪队友。

  天明后,一切都清楚了起来,东面农军神棍邹蒽隆,他明显知道傍晚会有大雾天,那么下午的急雨,他一定也是清楚的。

  虽说夏诚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要发生的天气情况的,但肯定不是他所谓的神神鬼鬼,如果邹蒽隆能将天气情况对自己及早通报,那他下午攻城就不会功亏一篑,夜袭也不会受这么大的损失。

  而且最为可恶的是他偷偷摸摸的夜里偷城行为,没有金刚钻,就揽瓷器活,没有通知自己不说,手下废物无能的死伤一片,就是攻入城里,反倒让人又撵了出来。

  如今让人拿这些废物人头来羞辱自己,更兼助长了城里这群人的抗拒气焰!

  自己大队经过昨天的攻城失败,加之被夜袭,虽有防备,但天亮收拢部队清点之下,再次减员去了达五百多人,总共算起来,这座城下,前前后后,夏诚几乎搭去了近千条人命去,这还不提刘得添与邹蒽隆死去的手下,就这,城池尤攻未下。

  北面大成寨伤亡最惨,刘得添与白驴儿翻出关帝庙后院,不光大成寨在夜袭后,近千人死伤的只余一两百,不少人已经彻底溃散逃回了老寨。

  刘得添本人在逃往夏诚营地的路上,被又来袭击夏诚营地的罗部前锋团丁追上,差点成了刀下鬼,刘再三表明身份,便被当场抓了起来,成虎看了一眼,让人将他押入了城里。

  白驴儿则见机行事,脑子活的忙说他知道夏营布置,对夜袭有用,千万不要杀他,被成虎勒令带路,匆忙间也没有个绳子绑他,结果他路上见机,直接窜进附近雾气里。

  如果团练当下开始四下细下寻他,那是能寻抓见的,但带头的哨官觉得夜袭要紧,直接带兵放弃搜寻。他也幸运的逃脱一命,天亮后逃到了夏诚营垒里。

  他本前番被刘得添派来打探夏诚援兵攻城情况时,就与吴公九有些互相勾勾搭搭,吴公九介绍了夏诚后,也就收留了他。

  邹蒽隆同样损失惨重,东城外剩余农军余下不足九百人,多属老弱残兵,攻进城里的有十几个亲信弟子,只剩三四个逃了出来。

  “如今兵卒士气尽泄,苦于承接上命,攻城已是不能,搜征来的食粮不多,夏帅,咱们还是退兵吧!”

  看了一会儿城头扔人头,营地周围残存士兵的眼神都有些麻木萎靡,望着百米开外的城头,都有畏荏之色。

  夏诚顾看左右,狠狠的抽马鞭子转身,眼不见心不烦的回到了庙舍里。

  众人在夏诚的带领下回到娘娘庙内以后,吴公九再也忍耐不住,故而再次劝谏,夏诚闭上了眼睛,口里权衡了半天,到底是觉得自己陷入困境。

  “不能退!”

  于贵却站起身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他道:“我昨天晚上同样给了罗妖头极大的杀伤,他的手下回去城里的,决对要大大少于本出城的,如果他底气十足,没必要的今天丢死人头来吓唬人!

  况且咱们死了这么多人,岂能没有结果,泰和城在我手中丢失,所谓有始有终,你们要走,我却不走!”

  “既然当初你都没有占住,那凡事岂能尽如人意?”

  吴公九一拍双手,摊开对着于贵,有些别有意味的反对他道。

  于贵又气又怒,也有些臊得慌,他上前两步,一把拔出半截剑来,直接吓得对面吴公九面无人色。

  “够了!”两人面前传来一声暴喝。

  夏诚睁开半眯着的眼睛,他怒看于贵与吴公九刚才举动,还没有再说话,堂门口却闯进来了李天成,他禀道:

  “庐陵(吉安)城守将朱灿将军有信到!”

  “让他进来!”——“是!”

  突来的来人正好打破了庙内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来人是个老派的拜上帝教徒,他跪行完太平天国礼仪,起身搜出带来了的信,递上并介绍道:

  “小夏丞相,庐陵(吉安)城昨夜受到了外面乡间土兵偷袭,所幸我们把守严密,未曾懈怠,没能酿出事来。因祸得福,我们逮捕到了城里内应——原知府陈宗元的儿子陈世济及几个原清军兵丁及逃亡仆从。

  朱将军让我告诉您,蒙天父天兄庇佑,我们又从这几个人顺藤摸瓜,晓得了罗子璘老婆、女儿、老娘的藏身之处,抓获了她们三个妇孺后,朱将军觉得对小夏丞相你可能攻破泰和城有用处。便派我带人把她们及陈世济一伙内应带了来。”

  说着对外喊了一声,“带上来!”

  外面在押进人的过程中,夏诚则抖开了信封,看着朱灿对附近土人趁雾袭击城池的说明,及里面抓获众人的供状言辞。

  看了半响,看着看着,他就有些皱起了眉头。

  原来自数日前太平军攻破庐陵城后,因接下来的闭城戒严,陈世济自他老子陈宗元破城殉死后,一直没有离开城池,躲藏在城里,心里总想着复仇。

  整个人一天到晚的在城里到处悄然窥视,机缘巧合下,连找到了十几个破城后的认识残卒及府衙家仆,不久又听到罗子璘逆袭夺回了泰和城的消息,这为他盲目的复仇点亮了方向。

  有了榜样的示例,陈世济不由得也想找人将庐陵城夺下来。与几个残存手下日夜谋划,又派他们到城外到处打探拉人。

  这几日却与西边远处安福县一个叫赵砚香的举人勾搭上了。

  安福县西面就是武功山,属罗霄山岭支脉,那儿在当今天下下,使得如今盗匪很多,当地皆有乡兵,安福当地的举人赵砚香手上就有一支三百人的宗族家佃户兵,他见泰和城轻轻松松被罗子璘率团练夺了下来,夏诚虽率了军,迟迟打不下来,早有些羡慕神色。

  这番陈世济派人来请他攻打吉安府首府,如果成了,心里明白,那绝对对他日后仕途大大的有利。

  赵砚香虽说是个举人,并不死读书,文本科考不行,却也想封妻荫子,头顶个红玛瑙顶子来。如今机遇来到,既有城里“内应”,又有榜样在前,他决心也搏他一搏!

  但又感觉自己力量还是有点弱,毕竟庐陵(吉安)城里,夏部夺下城后,兼出了泰和被夺这事。离城时,夏诚光留给朱灿守城的,就有其旧部六百多人,于是赵砚香又邀请了附近的一支外号“靖安军”的队伍。

  这“靖安军”实际是当地几个土财主、地绅头面人士联合组成的一支祛匪保境的乡兵,带头主事的人是两个分别叫王鸣盛、欧承的。

  二军汇合后,可近千人。而王鸣盛、欧承互相商议后,最终在欧承的提意撮合下,两股乡兵暂时合军,取“势如雷霆之意”称“雷霆军”,三人无分大小,共同领军,以学罗子璘般夜袭夺城,夺回庐陵(吉安)城。

  在与城里的陈世济约定好半夜打开城门的时间后,其部昨夜运动到了城下,但朱灿毕竟不是于贵,有鉴于前,他则早先下令打造了七八把巨大锁子,用以将城门自夜里用铁链串锁起来,锁子钥匙全在他的手里,傍晚关门守兵上锁,其队官要入衙交还钥匙,天亮时再到他这儿来取。

  陈世济好容易带着十几个残余兵卒仆从,突袭杀散了南边聚魁门的守兵,结果跑到门洞里望着门闸上粗粗的铁链子和大锁傻了眼,他隔着门缝可以看见门外的熊熊火把,门外安福县的赵砚香、王鸣盛、欧承几个没有失约,他们一样能听到里面刚才的喊杀声。

  他们让兵卒拍叫着门,叫着里面陈世济赶紧开门,但陈世济望着铁链巨锁,只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般的呆坐地上,被惊动的附近后续涌来的太平军,抓了起来。

  城头很快冒出激烈的火铳声,将城下这一帮来袭乡兵也都击散了去。

  至于罗子璘家眷,是陈世济开始打探罗子璘夺城的事情时,也不由得通过旧的关系网得知了他一家老小于银楼的藏匿地点。

  此番城里抓清军残余势力时,有人招供,清廷势力基本上被一扫而空。

  夏诚丢下信,看完后的他心里却下了死决定,从现在态势上看,一定要把眼前的泰和城夺下来。这罗子璘对泰和的逆袭夺城及抗拒,简直把村镇乡下猫猫狗狗都勾引出来了,都想着从他头上摸一把,搏个功名展现才能。

  不解决了眼前城里的罗子璘,对外展现出足能够把持住占住赣南的力量,这赣南他决占不安稳。

  “这赵砚香、王鸣盛、欧承几个,和他们手下的乡兵,是个什么情况?”

  对于新冒来的威胁,夏诚他不能不打探清楚,一问之下,来的信使却说的有些不太清楚,夏诚忽想到这刘得添的大成寨,不就在武功山上附近吗?

  眼神瞄向了早上刚来投效的白驴儿,白驴儿被看的一个机灵,忙出来自介绍着:

  武功山根盘八百里,上面不光多有大成寨这样的土匪武装,还有活不下去的饥民、躲佃租子的农民、无业游民,寺庙也多,大小势力十几股。

  近山根下附近的安福县,乡间就主要有两支防御乡兵,王鸣盛、欧承的靖安军,和举人赵砚香的飞虎军,各自都有几百人。

  王鸣盛是安福县附近最大地主,联合大小地主组成了这股人,欧承是个城里有钱的监生,他与知县交好,负责替队伍打点官面关系。

  因此靖安军人很多,有六七百人,不过都是些草包,不怎么顶用。

  “唯一可虑的是举人赵砚香,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三百“飞虎军”,都是他自己家的佃户亲族,我们寨主刘得添带我们劫掠时与其交过几次不大的手,有赢有输。

  他后来通过“中间人”和我们寨子约定,互不下手,下山后只要不动他的地和佃户,他就不带人掺乎罗子璘组织的剿匪,大当家答应了。……”

  “跪下!”

  白驴儿正说着,几个人被押带了进来,有男有女,握刀的李天成对其几个捆绑的男子喝道,其他几个抓获俘虏都跪了,独前一个带头的怎么都不跪,被夏诚亲兵强自压倒,这人又强挣站起。

  “你是谁?脾气这么厉害!”

  夏诚皱着眉看着他,而那年轻人则怒冲上来,看样子简直想咬死夏诚,忙被亲兵死押住,那人尤大骂:“小长毛,你得意什么?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原吉安知府陈宗元的儿子陈世济,如今天意不成,使我不能亲手替父报仇,今日纵死,亦化厉鬼迟早杀汝!”

  “是个汉子,有个性,有子如此,你父九泉倒可慰!”夏诚看着他,倒夸了一句,有些欣赏般劝慰道:

  “战场厮杀,死伤难免,你父为清尽忠,自缢身亡,实不怨我。天朝将兴,能否从我手下做事,必有高用!”

  夏诚看着这样的年轻人,心里有些佩服,敢爱敢恨,倒令他多少有些不想杀了他。

  “你没有听过俗语道:父母之仇,不共日月也!”

  (像父母大仇,不能与敌人在同一片太阳与月亮下!意思是必须要死掉一方。)

  “没有回转么?”

  “伍子胥为了报父兄族仇,带吴国兵回灭了自己的母国,就为鞭楚平王尸体三百!以雪此恨,其恨意几何?如能量之,然吾之恨,亦当如此!”

  夏诚看着他言词确定的模样,知道终不肯为自己所用,心里有些不忍,他有些感叹,便对自己的面前手下道:

  “果然厉害,非烈丈夫,孰能至此忽?你们要是有了老婆妻子,如果要生儿子,一定要生下这样的英雄。

  天成,不要用刀了,押下去枪打了吧,亦不要让他受罪!”

  或许想到了远在汝城怀自己“孩子”的乌瓦儿,夏诚叹了口气,对要押下去的陈世济说了最后一句话。

  “真希望我以后的儿子,像你这般英勇!”

  陈世济却恨咒了一句,“小长毛,你不会有的!”

  不久,门外传来一声枪声,夏诚再看着下面三个幼、轻、老年纪般靠跪在一起的后面妇孺。

  “你们三个是罗子璘的家眷吧,我如果没猜错,一个是他老娘,一个是他妻子,那这个小的是他的女儿了!放心,我们决不碰你们,只让你们劝劝你们城里的那个分别是作儿子、老公的人,早日献城投降于我,你们什么事也不会有,如果不成嘛……那就以后再说!”

  或许是夏诚年纪轻轻,只十七八岁不大的样子,让人难生敬畏之心,刚才其对着陈世济说话,看起来也多少讲些道理的。

  那个穿着有些富贵的老妇捏着左右一大一小的手,不卑不亢跪说道:

  “今陷入你们这些贼寇手里,我等罗氏妇孺本应自缢才是,尚苟活已有些辱没神灵贞节,我为其母,如为苟活,说子不忠,儿媳为其妻,说夫不节,献城于你,我母子虽保全,然于天地何存?”

  “有其母方能识其子!”夏诚先露了一个算你们一家都厉害的忍耐表情,赞叹说道,接着翻了脸。

  “但是你们给我老实点,你们的儿子耽误了我很多的功夫,我的心里也是有火的,别逼极我了,这城,我夺定了!

  你儿子的生死,在破城前,也在你们这些家里人的决定中,别把你们的儿子想得太能干,也不要把我夏诚想得太窝囊!”

  骂训完后,夏诚对李天成道:

  “给我带下去,这三个人关在一起,让人仔细门口把守着,不许侮辱!其余人发配各营,去做搬运苦役。”

  那个精致的小女孩被夏诚刚才的断喝吓得哇哇哭,她的母亲同样无措的流泪,老太婆抱起小孩子,脸上倒有不怕般的倔强。

  …………

  仿佛自他下了决心后,老天便要玩他夏诚般,及到中午时分,南路的周罗二人兵败文书和北面苏狱战胜情况一起传了来。

  “把筐子放下!”

  苏狱指挥手下,将装着大量缴获来腰牌的两个半满筐子放在庙门,自己押带着半残、光上身的吴老三,进堂跪禀道:

  “启禀夏帅,我无令擅动,现特来请罪。”

  看着南路书信郁闷的夏诚勉笑了一下,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只有二百多人,我料想防守北面的吉水一城实是难,特地派遣刘成鼓六百多人北上去救援,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临机应变,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苏狱脸上稍有放开些,但夏诚又加了句,“以后做事前,多少要派个人来讲明情况,事有个万一,附近也好应对。”

  “是!”

  “你既击败了北面来的妖军,这对于继续对泰和的攻城,算是让我心里踏实了些,你看看这个!”

  夏诚说着将南边来的书信给了苏狱,苏狱早死去的爹本是秀才,故而也是识字的,信里道周、罗二人率军一路南下,附近土匪、天地会、饥民武装纷纷来投,声势浩大,几乎没费什么力,所过城池皆破,守军望风而逃。

  但一度占领梅关的他们,并不停歇,几乎都杀进了广东境内,于前天上午在未攻克南雄州的情况下,绕行攻取了始兴县的太平圩,正要进攻县城,在听到身后留下的蓝世恩被刺杀、周玉衡接降纳旧,复在他们后路做起怪来时的消息。二人决心留守一部分人马,挥军回去消灭了这伙因他们疏忽而起的敌人。

  而周彪伍、罗三炮他们的军队膨胀到了有两万多人左右,对自己胜利信心十足,毫不怀疑,周、罗二人稍一回军,梅关那边广东清南雄都司陈纶率南雄练勇出兵在马子坳打败了留守太平军,收复始兴县城太平圩。

  周、罗二人再度决心回军迎战,但手下各家寨主、首领、堂主等纷纷表示并不愿,他们一路随之而来,攻取城池中获得了大量财宝富贵,早不是当初愿意依附手下求食的模样,不少股人都想着北返回“家”,在自己原本的山岭寨子里称王称霸,一个个心里的心态,早已是宁当鸡头,不做凤尾。

  周彪伍、罗三炮强自下的决定,说要迎战,自己两万多人,敌人只有三千不到,怎么都是胜仗,无论如何也要打。

  但有些人不服,当即说要带队告辞,周彪伍、罗三炮也并不在意,自己两万多人,也不差你这几支小几百人的队伍。

  傍晚一开战,战场形势直接恶化,不少人乘着混战,直接开始带队离开,心里都一个态度,别人走得,我凭什么不走,大量的队伍不战而退。

  刚交手的队伍见别人都走了,心里也更是不平衡,当即纷纷溃退,两万多人的队伍哗啦啦四分五裂,战场成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溃退战争!

  周彪伍、罗三炮懊悔的无以复加,只得赶紧收拢部队一路逃亡,南雄都司陈纶一路追击,越往赣南北上逃,部队逃亡越多,梅关、大庾城、新城相继丢失,最后一口气逃到了南康,勉强算占住了脚。

  但队伍精气神算全垮了,他们不由得写信给尚围赣州城的卢、崔二人,希望其能做个接应,互相合军一处。

  卢、崔将书信原封寄来,一扫去了夏诚早上捏住罗子璘小辫子的某种兴奋心情。

  赣南的情况现在危难非常,又大幅度的在动摇了夏诚攻克泰和城的决心,但恰到好处而来的北面苏狱的胜利,反让夏诚开始有些沉下了决心来,决定豁出去了。

  他给自己心里打气:

  “泰和城的北面援军被灭,现在南昌因援军的被灭而惶恐一片,等闲不会出兵,罗子璘的夜袭,自身也死伤许多,又差点被偷了城,城里情况绝不比他好多少。现在他的母亲、妻子、女儿三个人都在自己手中,更何况他还是个病篓子。

  没道理战胜不了他。”

  吴公九可能瞧出夏诚算是要死耗在城下不动了,赶紧得拍起了马屁。

  受了早上于贵抽刃一吓,他便老实小心起来了,既然都不愿撤退,他何必做个恶人。

  “兵圣孙子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是故,圣人之饯国攻敌也,务在先服其心。

  大人可以在城里罗妖的家人身上下点文章!”

  此话一出,众将鄙视其人,心道:“这货就会干些下三滥,怪不得贩鸦片膏子出身!”

  夏诚则看着被押来一侧的被俘清军援军头目吴老三,对众人补充道:“光这样,是不够的,他早上给我送人头,来而不往非礼也!下午我得给他送点好东西。

  一会儿除了随我观阵的,余下的你们吩咐下去,以队为单位,每队都需赶制旌旗、火把!”

  “是!”众将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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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资料如海,查起来真费功夫,安福的这几个人赵砚香,王鸣盛、欧承都是历史上当地的豪强首领,手里的团练也叫飞虎军、靖安军和称过雷霆军,他们一直与进入占领江西的太平军交手多次,后面又辅助过曾国荃率领的湘军攻取吉安,曾国荃因此建立了后面湘军中闻名的“吉”字营。详细资料出自“太平军攻占吉安城始末”,“江西武功山反清复明基地考”两篇文章。

  南雄都司陈纶历史上确有其人,咸丰四年八月(1854年),大平军由江口攻入始兴县城太平圩,清县令逃遁,太平军占据县署,催小城周边各乡村缴纳粮米。八月下旬,清南雄都司陈纶率南练勇在马子坳打败太平军,收复始兴县城太平圩。

  详细资料,出自“稽古钩沉小城春秋“一文。

  写陈世济为父报仇即是个文章的引子,又对夏诚后面的孩子埋下伏笔,同时也是我对张扣扣案的思考,中国人的基因与文化里,就有复仇的原始密码,从春秋的齐纪两国的“九世之仇,尤可报也!“,再到伍子胥的“倒行逆施“,一直到近代奇女子施剑翘枪毙孙传芳,舍身为父报仇,五千年里,这种文化长久不衰。张扣扣是个悲剧,有人说他是匹夫之怒,但我还是用司马迁评价伍子胥的一句话:非烈丈夫,孰能至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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