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一天,天还冷得没有化开阴云,风嗖嗖地尖叫苦啸,但我却满怀热情情绪高涨心情亢奋。真的,即使我昨夜又是一夜无眠。

  我特意借了同学的红格子衬衫,穿上刚洗的牛仔裤,新买的运动鞋,打了三盘子水洗脸n次,照了5分钟的镜子,还神经质地拿着牙膏擦鞋,提前半个小时第一个来到校门口。

  我又去买了两份报纸,说不定她会来借看的(我要主动创造机会)。

  左等右等,她几乎是最后一个姗姗而来,穿着茉莉花色的软肩,背着石栀花色的书包。

  我在大巴车的倒数第二个座位坐下,一个人坐着。

  越是人多热闹的场合,我越是喜欢孤独,其实这次我也是希望身边空位留给她。

  但她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与我相隔2排位置。

  她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一路上她有说有笑,把空气渲染得轻松欢快,车子里荡不尽她的笑声。

  到了风景区,大家三三两两地结伙搭伴边走边说。

  她似乎和每一个男生都挺亲密(除了我),笑声希甜风脆,一会儿和这个男生齐笑,一会儿又和另一个男生并肩。

  我气愤地要发疯,不是妒忌,而是悲哀。

  一种彻骨的凉意从心底泛滥,蔓延全身,冷,好冷啊!

  原来是我彻底地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多情了。

  她一个媚眼一个微笑,我便如获珍宝,而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平常的“消费”罢了,不是特意对我才有的奢侈。

  热情、活泼、开朗,原来是她的天性。槐花不单单是为我开放,我不过是平常的过客。

  我在她的眼中不过如这天上的浮云、路边的花草,如她身边的每个须眉般普通。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爱情,哪有什么天生注定的缘分?那些质量完全合格的爱情不过是小说电影上骗眼泪又骗钱的谎言。

  我喜欢她,可她并不喜欢我,而现在我连喜欢她这一点也感到了怀疑。我喜欢的是真实的她吗?还是心中的“她”,我喜欢的也许不过是些水中花镜中月罢了。

  我越想越悲哀,万念俱灰。

  那天,虽然我也有几次机会可以接近她。甚至中午吃饭时,我和她几乎是背靠背地坐在一起近半个小时。

  虽然有时我还是忍不住拿着望远镜偷偷看她,我注意到,她独处的时候却是一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样子。

  但每当听到她和男生谈笑风生时,而且好像是故意笑给我看的,我就感觉那笑声非常刺耳。

  我的心一阵阵悲凉,原来她就是这样的,这就是她的本相、原型?

  我向来看不惯那种特什么的女生,说好听一点是“活泼”,说客观一点是“轻浮”。女生嘛,应以静为本!真的,恕我直言了。

  太阳已经露出了那份鲜美献媚的笑脸,风也轻柔粘着每一个人,我却感到了寒冷,无言的寒冷。

  孤独、寂寞、悲哀、忧愁紧紧缠着包裹着我,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它们摆脱不去的阴影。

  ——————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爱更是一种奇怪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喜欢?明明知道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还是偏偏忘不掉她?爱一个人好难,想不爱一个人更难。

  后来,我强迫自己去忘却,拼命地看书疯狂地玩游戏来麻醉自己。

  但是这些麻醉剂丝毫无效,一方面那些甜蜜的回忆不甘沉没总要浮上来,另一方面那日血粼粼的现实如石头般沉重地压在我心底。

  是不是“感觉即是存在”的作用?我对她的感觉在下意识里压抑着,她在我眼中的上镜率也迅速下降。

  ————————

  一个星期四的晚上,我在装模作样地上着自习。

  学了没学那是能力问题,学不学那是态度的问题。所以即使我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背着书包回到宿舍我也心安理得。

  在我两眼空洞地看着桌子上那生动形象的课桌文学(上书“大一兔子不吃窝边草,大二好马不吃回头草,大三疾风知劲草,大四天涯何处无芳草”)时,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我习惯地抬头。

  上自习时,有人开门,我总是习惯地抬头,看进来的是不是她。

  是她!她竟然对我抿嘴一笑,然后拎着书包走到了我的身后,我却不知为什么连笑的勇气、力量都没有,嘴唇只是干裂了一下。

  我继续埋头“读书”,假装那不过是和一个普通同学打个招呼罢了。

  可是,我的心却早已飞到了身后,呼吸急促,一个字也不能入我的眼。

  我在潜意识里闪了自己一耳光,不要这么贱,她不是我的真爱,然后拿出了《南方周末》想吸引自己目光,平静心中波澜。

  但是依旧无用,那种强烈不可敌挡的欲望迫使我悄悄地回头窥了她一眼。

  “不好”,她正不偏不倚地坐在我的身后,抚着柳发峨嵋轻锁读着书。

  心里浊浪排空,惊涛拍岸,不是说忘记就忘记的,那是我做了整整两年的梦啊。

  它依旧占了我的上风,刚刚起步就要退却吗,眼前的机会就看着它被自己扔掉吗?

  也许那只是我的偏见,也许那只是我的误会,也许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

  我不能遇到小小的苦难就放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要把计划坚持到底,至少死也要死个明白死得瞑目。

  何况她刚才对我微笑,作为一般的朋友和她说几句话也属正常吧。

  于是,我放着胆子侧过身说:“于雯,看什么书呢?”

  她好像早已做好准备似地仰头笑答:“英语,快考专业四级了。”

  那口气,好像我是个老朋友般自然。

  我也不再拘谨,顺口应道:“我们也是,考四级,整天背单词,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英语学的连汉语都快不会说了。”

  “那怪不得你学习好呢?”我的嘴一不小心露了缝。

  “谁学习好?”她稍稍一顿,饶有心趣看了看我,“你是孟浩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久仰大名了,你是研究生吧?”

  她这奇奇怪怪的问吓了我一大跳,第一次有人说我不像高中生,还连胜三级成了研究生,不是笑话讽刺我吧?

  “哪里,大二,和你同级。”(后一句简直是废话)

  “呵,你写的文章挺有才气,很大气,还以为你是研究生呢。”

  我心里一阵窃喜,不过口头上还是谦虚一番:“哪里,不如你写得好”。

  我们聊得很投机,很愉快,换句话说是很有共同语言,真的,这就叫一见如故吧。

  我们的距离在一步步靠近,笑声频率加大,直到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向我们“横眉冷对千夫指”,我们才“俯首甘为孺子牛”。

  我吐了吐舌头,转身去看报纸,但依旧一个字也跑不进自己的眼中,只是把报纸铺满了桌子,好让她看见我读的是《南方周末》。

  嗯,当年有思想的人才读这种有思想的报纸。

  那晚走出教室,黑色无限地铺展开去,心静如水在空旷的夜里超然洒脱地流淌着,不再沸腾,不再打着漩涡,甚至不再有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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