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署走不通,林诺那边走不通。

  又借不到钱。

  卓诗琴彻底绝望了,她慢腾腾的回到周问灵家待了两天,又去香火铺子,借口有同学家里出事了,要去吊唁,找卓母拿了一些香烛纸钱,想着就让赵忠海走得富裕点吧,别到了地下也没钱。

  行刑那天,卓诗琴来到警察局门口。

  何平看到她,呸了一声,骂道:“晦气。”

  卓诗琴又不敢反驳,只能忍下,想走过去询问赵忠海在哪里行刑,结果还没开口,何平不耐烦的说道:“领人去东南那边的小门。”

  卓诗琴愣了,“阿海没事了?”

  “呵。”

  何平走了。

  卓诗琴带着满腹怀疑来到了小门,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甚至还有纪行昭先生和周问灵先生。

  不一会儿,门内放出了许多学生。

  这些学生都穿着各种各样的校服,并不只是师范大学的学生。

  很快,师范大学的学生也放了出来,周老师和纪老师将人领走了。

  赵忠海在最后,拄着一根木棍,艰难行走,他看到周问灵和纪行昭不敢打招呼,躲着,一直等师范大学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这才从小门里出来。

  卓诗琴拿住一个被放出来的学生打听了一下,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说赵忠海的运气真好。

  左联的几个先生被抓了,许多学生自发的组织起来去政府门口抗议,最后被抓了。

  这几日纪行昭和周问灵和其他各界学者一直在忙这个事情,让教育厅厅长向警察厅抗议,要求释放所有被抓学生。

  最后警察厅扛不住压力给警察署下达了释放所有这几日被抓学生的命令。

  刚好赵忠海也是学生,也是这几日的被抓的。

  于是,阴差阳错,他也成了被释放学生中的一员。

  赵忠海废了一条腿,拄着一根棍子出来,那条废腿就跟没骨头似的晃动着。

  卓诗琴流着泪,去扶赵忠海,两个人就这样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出租屋。

  深夜,纪行昭给潘如云念书。

  纪行知偷偷的趴在窗边往里偷看。

  纪行昭和潘如云两个人相距一米远,相对而坐。

  还是和他以前无数次偷看时一模一样的情况。

  哥哥在念书,念一些浅显的故事。

  潘如云如同一个精美雕刻的雕塑一样,面带微笑,如同一个母亲看着顽皮不堪的孩子一样耐心的盯着纪行昭。

  仿佛纪行昭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孩子在闹脾气,而她伟大,圣洁,宽容的在陪着他胡闹。

  好烦人。

  纪行知皱着眉头走了。

  过了一会儿,纪行昭走了,纪行知拿着弹弓回来了,他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石头,放在弹弓上,对着潘如云的肩膀将弹弓拉到了最大,然后右手放开。

  啪。

  石头打在了潘如云的肩膀上。

  潘如愿啊的一声惨叫。

  趁着潘如云还没来得及喊人,纪行知哼哼两声走了。

  这个女人太讨厌了。

  明明跟他哥又没什么关系。

  娶她的是娘,哥又没跟她登记,没睡她,更没有和她拜堂,也说了认她为妹妹,送她去读书,养着她,鼓励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结果,她就跟吸血虫一样,死赖着哥,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哥的妈妈,哥给她将道理,念书,讲故事,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是她在包容哥。

  明明哥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好吗?

  气死他了。

  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哥哥,他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哥哥,凭什么因为她这么累?

  现在假期,哥去和其他先生们一起商讨营救学生,四处奔波,跟教育厅厅长,市长拍桌子谈判。

  晚上还要给她念书,潘如云又不是不识字,她自己不会看吗?

  说白了还不是仗着哥善良,拿自杀威胁哥,绑住哥,期待让哥爱上她,然后这个包办婚姻就成了,她就再也不用离开纪家了。

  哥心疼这个女人,所有人都心疼这个女人可怜,会自杀,那谁来心疼他的哥哥?

  白天四处奔波,晚上回来只吃了一口饭,又要给她念书,念完书,还要挑灯写文章,隔三差五还要去夜学查看学生给力工农民上课的情况。

  以前学校开学的时候,哥白天要教书,晚上要批改作业,要准备教案,要和其他学校,民主革1命联盟联络,中间还要给她念书,还要带她去拜见各种优秀的女先生。

  她日子倒是过得舒坦,天天在家待着,有丫鬟家丁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哥陪着,踩着一双小脚走不动路,还要哥浪费时间陪她等。

  然后,哥一天二十四小时就睡三四个小时。

  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过得这么舒坦,像吸血虫一样附在哥的身上让她吸血,凭什么哥就要这么苦?

  娶她的是娘,逼她去死的是封建思想,是她娘家人,他和哥谁让她去死了?

  给她留了那么多条活路,她不选,她偏要去死。

  那就去死啊。

  跟哥哥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给哥下1药,逼哥顺从,这跟逼良为娼,迷1奸有什么区别?

  照潘如云的做法,那他拿只鸡拜堂,然后去路边上抓一个漂亮女人,说你是我老婆了,对方就必须一辈子当他老婆,不然他就去自尽,对方如果善良,就必须妥协一辈子是不是?

  这个女人就赖着哥,偏赖着哥,自己不敢走出去自己活,偏要赖着哥。

  浪费哥的时间,浪费哥的生命,还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觉得自己是一位包容不听话孩子的母亲,那些知识从哥嘴里说出来,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如果他是哥,早把这个女人赶到乡下农庄去自生自灭了。

  对,让这个女人去种地,看看她拿着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的时候,还能不能说喜欢她那双小脚。

  气死了。

  纪行知感觉自己都快气炸了。

  这半年多,他天天看着哥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无力,越来越精疲力竭,都快憋屈死了。

  这个女人就这么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活着,她有心疼过哥吗?

  以哥的性格,哥以后若是有喜欢的嫂嫂了,那嫂嫂也必定是一个有主见,独立自强的女性。

  这样的嫂嫂怎么可能接受哥家里有一个死赖着他,自诩为哥的正牌大夫人的女人。

  这女人不就是在葬送哥一辈子的幸福吗?

  不行,他要打她。

  还要再打她。

  纪行知拿起弹弓,回头,又给了潘如云一石子。

  他好恨自己年纪小,还无法反抗娘。

  等他长大了,谁也别想逼他。

  谁敢给他也找一个这样的吸血虫封建女人,他就把那个谁,哪怕是娘也不例外,和那个吸血虫一起扔进农庄里天天下地干活,省得他们在那边唧唧歪歪地折腾。

  又打完了潘如云一石子,纪行知去厨房拿了一些吃的,去丹尼尔家送给纪行昭。

  他没有敲门,是直接进去的。

  一进去,触目惊心的红色。

  “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纪行知放下东西,冲了过来。

  快满九岁的他,已经有纪行昭半个多高。

  纪行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一点。”

  “那你腰上怎么受伤了?”

  纪行知压低声音问。

  纪行昭也无奈,他去见教育厅厅长,厅长推卸责任,让他去找警察厅厅长。

  去了警察厅厅长,又让他去找国民警卫队,去找中统,中统让他去找警察署。

  一圈找下来,他担心被关押的学生在狱中遭遇不测,直接跟警察署署长拍桌子,加上其他学校抗议抓捕学生的人群太多,然后引发了冲突。

  警卫员开枪示警。

  这一开枪,本就激奋的人群更加激奋,现场一片混乱。

  不知道是哪里的枪子射进了他的腹部。

  他纪行昭声望还算有一些,警察署那些人也怕真的闹出事,担不起责任,送他去了医院,他要求释放学生,不答应就不开刀,不治疗。

  警察署的人又打电话去警察厅。

  最后终于答应释放学生。

  然后他开了刀,取了子弹,包扎了就出去盯着警察署的人释放学生。

  他的伤其实他觉得还好,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需要定时换药就行,所以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他就什么都没说。

  纪行知眼眶一红,“那你还去给那个姓潘的念书,以后让她自己看呗。”

  “行知,不要用姓什么的这样不礼貌的称呼来称呼别人。”

  纪行知一噘嘴,拿起一旁的药,“哥,我给你换药。”

  “嗯。”

  纪行昭是个文人,又因为天赋过人,家里宠爱,从小到大,其实没吃过什么苦,更别提受伤了。

  这一枪,拆了绷带,上药,那药水滴在伤口上,疼得他眼冒金星,脸色都青了,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见自己哥哥那么痛苦,纪行知滴药的手都忍不住发抖。

  “哥,你忍着点。”

  “没事,你继续。”

  许久后,换药结束了,纪行知眼泪吧啦吧啦地往下掉。

  纪行昭虚弱的一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我不管!我还小!我就哭!”

  纪行知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叫。

  “嘘。丹尼尔和林小姐,还有你光复弟弟都睡了。”

  纪行知哼了一声,擦干净眼泪,将自己端过来的山药粥给纪行昭端过去,“哥,你吃点。”

  “咱们行知长大了。”

  纪行昭摸了摸他的头,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纪行知忍不住问道:“哥,其实你已经登报澄清了和潘如云的关系,你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一再纵容她留在家里,以纪夫人自居,那以后,你碰到你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办?难道为了潘如云,你要就此放弃吗?还是让我未来嫂嫂就因为潘如云,给你当妾,当小三,还是当平妻?明明你跟潘如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你根本没有必要为她负责。”

  纪行知只是考虑到了这种可能。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纪行昭手里的勺子叮的一声不受控制的撞在了粥碗的内壁上。

  纪行知愣了愣,愕然看向纪行昭,“哥,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纪行昭眼眸垂下,“这些事情是大人该考虑的,你是小孩子,现在用心读书就是。”

  “哥,是谁?是你学校的老师?还是一些聚会上的同友?还是你最重视的那个笔友?”

  “好了,快回去吧,很晚了,马上又要开会了,教育司那边又改版了教学,你哥我还要调整教案。”

  “你不说算了,那我陪你。”

  纪行知不愿意走。

  “好吧,一会儿困了就自己上床睡。”

  “嗯。”

  烛光微影,一直摇曳到深夜。

  第二日,纪行昭带潘如云出门,林诺特意从屋内出来,将装有一些钱的信封交给潘如云,“潘小姐,上次我请教了你一下绣法技巧,你又绘制了一些绣样给我,我依法绣了一些布料,卖了一些钱,这是分成。”

  说完,林诺走了。

  潘如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个大洋。

  潘如云皱眉,她不明白林诺给她这一个大洋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继续给她绘制绣样吗?

  可是绘制绣样也很辛苦啊。

  纪行昭垂眸,沉沉的目光落落在信封上。

  这就是女子独有的细腻敏感吗?

  还是林小姐个人才拥有的观察入微?

  一个人要立身于世就需要本钱,可以是资本,可以是赚钱的本事。

  潘小姐害怕自己一个人无法存活,又也没有傍身的东西。

  现在林小姐就想办法带着她去赚钱,给她安全感。

  纪行昭开口道:“潘小姐,如我以前所说,有一日,你想通了,结束我们两人莫须有的名分,我可以认你做妹妹,也会送你去读书,给你一笔安身立命的本钱并且供养你到自立赚钱为止。”

  “不。”潘如云说道:“相公,我是你的妻子,一辈子都是。我不会离开纪家的。”

  纪行昭深深的看了潘如云一眼,没有说什么,抬腿往前走。

  这之后,林诺偶尔得空,会邀请潘如云和她一起绣花。

  纪行知和赵光复在一旁一起玩耍或者练字。

  纪行知扫了一眼旁边和潘如云介绍绣花能赚多少钱,自己在照相馆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洋人,华国人,看见外边街道上的乞丐,破败旅馆里卖身的女人每天要将赚来的嫖资中的三分二交给警察署当保护费。

  告诉潘如云,学生前不久才被警察署的人抓走。

  跟她说,可怜的女人抱着才三个月的孩子在战乱中四处逃跑,好不容易进城,耗尽最后一滴奶给孩子,孩子最后还是死在了她的怀里。

  等她发现时,孩子已经硬了,女人就此疯了。

  说百年华国,路光明的未婚妻的父母为了钱,将女儿嫁给了麻风病的男人,两个人完全没有反抗的资本,最后未婚妻在怀孕时感染了麻风病,一尸两命。

  说大红灯笼下,女人生了七个女儿,生不出儿子去山里求神,回去后没多久生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大没多久被发现和老和尚长得一模一样,女人被处死的前一夜放火烧死了全家。

  乱世之下,众生皆苦。

  “呵!”纪行知嗤笑了一声,对正在堆雪人的赵光复说道:“小光。”

  “什么事呀,行知哥哥?”

  “我跟你说,道理这种东西是给能听懂的人听的,你可别学你娘和我哥,对着个茅坑里的石头浪费心血。”

  赵光复头歪了歪,显然根本没听懂。

  纪行知也没指望赵光复能听懂,他就是觉得憋屈,感觉全天下都在为潘如云一个人而努力,都在可怜她,但是就没有人可怜可怜他的哥哥。

  好像潘如云的悲惨是他哥哥造成的。

  好像他哥哥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都是应该的。

  而潘如云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只因为她可怜,所以不管她多臭多硬,别人都必须怜悯她,同情她,帮助她。

  他委屈,他憋闷。

  而且哥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那以后呢?

  以后未来嫂嫂怎么办?

  未来嫂嫂介意,哥就只能放弃未来嫂嫂,孤苦一辈子。

  未来嫂嫂不介意,哥介意,要和潘如云划清界限,潘如云就去上吊,就去死,哥只能放弃未来嫂嫂。

  未来嫂嫂不介意,哥也勉强不介意,那他未来嫂嫂成什么人了?小三,还是妾?未来嫂嫂一辈子都名不正言不顺。

  百年以后,别人怎么看待哥,怎么看待嫂嫂?

  潘如云死赖着哥,霸占着纪夫人这个名号,天然的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以后别人会不会一提起这段三角关系,就骂哥是渣男,是混蛋,骂未来嫂嫂是小三,是妾,不要脸?可是和和姓潘的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那可是他从小最崇拜最崇拜的哥,潘如云到底算什么,凭什么让他的哥哥受尽委屈?

  好气好气好气。

  真的就没办法把这个女人赶出纪家吗?

  换了他,他才没哥那么善良,他管她去死啊。

  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乎,他凭什么帮她在乎?

  她日子过得惨,那是她命不好,跟他哥有什么关系?

  “行知哥哥。”

  赵光复的声音唤醒了纪行知,“你看看,我堆的是一个兔子雪人,他可不可爱?”

  “可爱。”

  纪行知走过去,伸出小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日落黄昏,潘如云告别林诺,从丹尼尔的家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数着手里的钱,最近和林诺一起刺绣卖绣品,赚的钱越来越多了,这让她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潘如云正想着,一个脏兮兮的人突然冲了过来,扑倒在她怀里。

  她吓得花枝乱颤。

  “姐,是我。”

  女人抬起头。

  潘如云惊问:“随雨?”

  潘随雨点头,“姐,我来看望你,结果路上钱被人偷了,呜呜呜,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潘如云有点迷糊,“娘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门?”

  “大娘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见潘如云还是不信,潘随雨说道:“大娘买错了票,在后面一列火车上,我们走散了。”

  潘如云还是迷糊,但是很快也接受了潘随雨的这个说辞。

  她和潘随雨不一样。

  她是正房嫡女,潘随雨是小妾生的女儿。

  娘对她的教养是大过其他人的。

  潘随雨从小也比较任性。

  不过好在运气比较好,没闯出什么大祸,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买错了票,潘随雨闹着要先来也说得过去。

  潘如云要带潘随雨进纪家。

  潘随雨拉住潘如云,“姐,你带我从小门走吧。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进男人的宅子不合适。要不,我先在你屋里住一阵子,等娘来了,再和娘一起正式拜访。”

  “可是……”

  “你别多想了,就这么定了。”

  “你姐夫……”

  “你在你房间隔壁给我找个屋子呗。”

  “那……好吧。”

  潘如云总觉得潘随雨这么考虑好像有点问题,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也只能先暂时按潘随雨说的做。

  两个人从小门进去了。

  桃红看到,潘如云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桃红也就不问了。

  潘如云让桃红让人送一些热水过来,也顺便拿些吃的。

  随雨比她小一岁,来的路上钱又被偷了,也是怪可怜的。

  潘随雨泡在热水里,又吃了一块糕点,感觉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这一路逃命,又是冷又是冻的,她差点以为自己快死了。

  不过,这里也不能多待。

  最多休息个两天,她就找潘如云要点钱然后赶紧跑。

  潘随雨一想到爹爹和大娘收了钱,把她嫁给那常年流连妓馆抽大烟,得了花柳病的王家小少爷,全身上下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那可是花柳病,而且快死了的烟鬼。

  她才十六啊。

  健健康康,干干净净一个小姑娘,跑去给花柳病的老烟鬼生孩子。

  那王家还说什么生了孩子不会亏待潘家的。

  是啊,潘家家道中落,负债累累,就靠一个面子撑着。

  可是爹和大娘要撑面子凭什么找她撑?

  想到这里潘随雨就一肚子火。

  逃跑前,本来她都快认命了。

  因为媒婆说,王家小少爷的花柳病已经控制住了,她只要生一个儿子,以后吃穿不愁,她不会被感染的。

  结果她偷听到大娘和爹爹说话。

  原来当初本来王家看中的是嫡女潘如云。

  人家觉得嫡女才配得上他们的儿子。

  没想到纪老夫人突然横插一杠子,看中了潘如云,把潘如云要走了。

  爹和大娘既想要王家的钱又舍不得纪家的钱,于是和王家商量,聘礼折半,让她代潘如云嫁过去。

  凭什么?

  凭什么潘如云就能那么幸运的躲过去,而她就要嫁给花柳病的男人?

  同样都姓潘,她潘如云是嫡女就更高贵一些吗?

  家里都没钱了,还嫡女?

  呸!

  要嫁让大娘自己嫁,反正她不嫁!

  洗干净了身体,潘随雨换上干净的衣服去见潘如云。

  桃红对潘如云说道:“夫人,二小姐为什么会忽然过来啊?”

  “她说来看看我。”

  “夫人,我瞧二小姐的样子不像是特意过来看你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逃出来的?”

  桃红这么说,潘如云也觉得有点像了。

  随雨小时候可没少闯祸。

  当初裹脚,她是实在扛不住了才拆开了一次,潘随雨是每天晚上都自己偷偷拆开,最后让娘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的绑在床上,让嬷嬷每天喂她稀粥,这才把脚裹好。

  “你这丫鬟,在我姐姐面前挑拨离间,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潘随雨走了进来,径直在椅子上坐下,“姐,你这丫鬟可没教好啊,过几日大娘来了,看见丫鬟这般没规矩,又得说你了。”

  一听到娘这个字,潘如云浑身一抖,身子都坐正了几分,“桃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没把姐你放在眼里。”

  潘随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大娘来了,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潘如云害怕,立刻一拍椅子扶手,“跪下。”

  桃红跪下,“夫人,我知错了。”

  “口口声声你呀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潘随雨斜睨着潘如云,“姐,你在这个家好歹也是个夫人,怎么一点威信都没有?一个区区丫鬟都敢在你面前连句奴婢都不说了。”

  桃红恶狠狠的瞪向潘随雨。

  好歹是娘家人,还是小妾的女儿,潘如云是正房嫡女,可不能丢面子。

  她在小妾女儿面前丢面子就是给娘丢面子。

  这可不行。

  潘如云怒道:“桃红,你实在是太没规矩了,自己掌嘴。”

  掌嘴?

  桃红怒了。

  她虽然是个丫鬟,但是也是老夫人的丫鬟。

  何况他们又没卖给纪家,他们是大少爷雇佣过来打工的。他们丫鬟也好,家丁也好,和外边饭店里跑堂的小二没什么区别,不是别人可以要打要杀的贱命。

  桃红质问道:“夫人,我是丫鬟,不是贱婢,没卖身给纪家,你要是对我不满,可以告诉老夫人,让她扣我工钱,也可以辞退我,至于掌嘴,我不干。”

  “你!”潘如云被当场驳了面子,气得胸脯剧烈的起伏。

  潘随雨倒是饶有兴趣看着桃红,这丫鬟倒是跟家里的不一样。

  换了家里,早自己打嘴巴了。

  桃红站起来,“夫人,你没什么吩咐,我出去候着了。”

  说完,桃红气呼呼的走了。

  出了门,桃红狠狠的折断了一根树枝发泄。

  什么嘛。

  亏她以前处处为夫人着想,结果夫人为了在别人面前的面子就要打她。

  哼。

  她说的明明就是夫人想听的话,最后却拿她背锅。

  她以后当个哑巴,好了吧?

  桃红这一行为对潘如云来说简直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往死里踩。

  潘随雨笑了笑,“这家的丫鬟倒是挺嚣张的。”

  “我一会儿就让人好好惩罚她,让她在院子里跪一夜好好反省反省,学一学尊卑规矩。”

  “姐姐这么说,我就这么信。”

  潘随雨眼珠子转着她这一路逃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个女孩子就算问潘如云要了点钱,又能够干什么?

  最后还不是受不住了,被大娘他们抓回去嫁人。

  可是……

  这个纪家好像很不一般啊。

  说不定,这就是她的出路。

  潘随雨打定了注意,就将目光放在了潘如云身上。

  她和潘如云可不对付。

  潘如云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她跟个刺头似的,身为庶小姐,连口肉都吃不到多少,什么都要靠自己抢。

  所以,她们姐妹俩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关系,潘如云大抵是不会给她交心的。

  那就能想点办法了。

  晚上,潘随雨买通了一个丫鬟,让丫鬟送来了两碗桂花米酒汤圆,又在潘如云的那一碗里多加了一些酒,哄着潘如云和她一起吃下了。

  潘如云从小不喝酒,酒量也不好,吃了没多久,人就开始犯迷糊,脑子更是一片朦胧。

  潘随雨试探的喊了两声,“姐,姐?”

  “嘿嘿,嘿嘿嘿。”潘如云傻笑。

  很好。

  潘如云问道:“姐姐啊,你和姐夫关系好吗?”

  说到纪行昭,潘如云哭了起来,“不好,呜呜呜,娘,我该怎么办?相公他不喜欢我……”

  潘如云把潘随雨当成了娘亲,抱着她哭,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娘,相公不喜欢我的小脚,他让我放足。”

  “他说我们之间没有夫妻名分,更没有夫妻之实,他不要我,他要认我当妹妹,让我去读书,让我离开纪家,说给我介绍工作。还说给我钱当嫁妆,让我自己去找一个喜欢的。”

  “他每天给我念一些奇奇怪怪的书,让我去当女学生,去帮助其他穷人,让我当女商人,女作家。”

  “娘,相公好狠的心,他夸别的女人脚好看,夸一双大脚。”

  “娘,我该怎么办?相公,他……他是要逼死我啊……”

  “……”

  “…………”

  “………………”

  一个感叹号已经无法表达潘随雨此刻的心情了。

  卧槽。

  放足,读书,给嫁妆,找自己喜欢的男人。

  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谁要从小把脚趾头掰断啊。

  谁要被爹妈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花柳病的男人啊。

  她能自己找一个喜欢的,干嘛要被逼嫁人。

  而且还能读书。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老家那些去省城读书的女学生。

  她们那么自信那么阳光那么美好。

  她们手里拿着书,能去各种各样的地方。

  潘如云要是不满意,那和她换啊。

  让潘如云去嫁给那个花柳病的男人,然后两个人圆房,生儿子。

  一胎生不出来就二胎。

  二胎不行就三胎。

  三胎不行就七八九十胎,生到死还不行吗?

  至于纪行昭的那些要求,她可以,她都可以。

  纪行昭怎么说她怎么做,她一点反抗一个拒绝都不会有。

  潘随雨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为什么嫁进纪家得不是她?

  为什么?

  潘如云凭什么运气就这么好?

  在乡下那么多女人给七老八十的男人当填房,给花柳病,烟鬼,赌鬼当老婆,给土财主当十八房姨太太,被十斤小米卖给老光棍当老婆,十三四岁女孩和十四五岁的男孩一起洞房,然后十四五岁就生孩子,一生生十几个,还有卖到窑子里去的……

  凭什么潘如云运气就能这么好,嫁给纪行昭,人家还愿意送她去读书,让她放足。

  嫉妒让潘随雨面容都扭曲了。

  她不跑了,不走了。

  她要留在这里,留在纪家。

  如果纪行昭真如潘如云所说的这么固执偏执,那么她相信纪行昭会帮她摆脱逃跑的命运的。

  第二天,潘如云醉酒醒来。

  潘随雨递给她一杯茶,“姐姐,我好像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姐夫。”

  “不是等娘一起吗?”潘如云揉着泛疼的脑袋。

  潘随雨笑道:“昨日我想了想,既然早晚都要相见,早点相见也好避免中间传出一些不该传的流言蜚语。”

  “那好吧。”

  潘如云让潘随雨出去等她更衣,然后唤桃红进来伺候她换衣服。

  桃红一声不吭的进来,给潘如云梳头描眉,换衣服,蹲下穿鞋。

  “怎么不说话?”潘如云问道。

  桃红紧闭着嘴。

  她现在是哑巴,不说话。

  早知道就不依旧礼给潘如云下跪了。

  明明当初大少爷都说了家里不许跪。

  当时她还和其他人与老妇人一起反对,说他们是自愿下跪的,把大少爷当时给气的啊脸都红了。

  结果下跪着下跪着,人还真把她们丫鬟当古代可以随意打杀的贱人了。

  “我不过让你掌嘴,你就这般记恨?”

  现在的丫鬟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桃红做完自己的工作,站到了一边。

  潘如云也生气了,不带桃红了,自己带着潘随雨去丹尼尔家。

  林诺去上班了,纪行昭带着纪行知和赵光复两个孩子在书房练字。

  他布置了任务两个孩子就安静的在小桌子上练,他自己在一旁斟酌给国民政府贾要员的信要如何写,这次修法征求各界意见。

  他的意见还是和以往一样,废除妓馆,鸦片馆,取缔赌场,鼓励读书,强制缠足妇女放足,并给予成绩优秀的学生全额补助,送他们出国留学,等学成归来复兴华国。

  可是,修法参与者众多,要怎么让自己主张得到重视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这封信很重要,需要仔细斟酌。

  纪行昭正想着,书房门响了。

  潘如云带着潘随雨走了进来,“相公,这位是我的妹妹,她特意从家乡过来看我。”

  “潘二小姐好。”纪行昭放下手中钢笔,起身打招呼。

  潘如云正琢磨着多说几句场面话。

  潘随雨忽然双膝一弯,跪下了,“姐夫,救我。”

  骤然变故,潘如云一直设想的就是场面上亲戚之间的热络,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个发展,一时懵了。

  纪行昭走过来,扶起潘随雨,“有什么事,你我坐下,慢慢说。”

  “嗯。”潘随雨挤出两滴眼泪,争取博得纪行昭最大的同情,“姐夫,我大娘和爹爹收了王家的钱,强迫我嫁给他们那个吸食鸦片,常年流连妓馆,得了花柳病的儿子,让我给他们儿子生儿子,要是生不出来就一直生。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啊,我和花柳病的男人结婚,那我不也是要得花柳病吗?姐夫,我听姐姐说你很厉害,你支持自由平等,那你能不能救救我,我不愿意……不愿意嫁给那个男人。”

  潘如云是万万没想到妹妹到省城来还有这一节,听到花柳病三个字,她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可是,爹娘都已经把妹妹嫁了不是吗?

  潘如云哀怨的叹了一口气,“随雨,你已经订婚了,你现在逃婚又要退婚,一路颠簸,如果事情传了出去,你的名节会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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