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品楼,六层。

  在云梦镇提交任务之后,楚云衍便回到了鬼谷门,趁着夜色来到御品楼,他来还债了。

  或许是因为入夜的缘故,此刻御品楼六层已然空空荡荡,七个门洞中也有四个挂着幕帘熄了灯,想来里面的师傅已经打烊下班。

  剩余的三个门洞依旧透着光亮,里面还不时传出对话声,可惜这三个门洞并不属于记忆里红脸老者所在的石室,楚云衍猜想老者应该休息了。

  “只能明早再过来一趟了。”这般想着,楚云衍转身就要走,这时他听到一句令他牙齿生疼的熟悉话语,脚底顿时一个踉跄。

  “幸好你遇见了我啊……”

  对这句话,楚云衍真可谓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诚如红脸老者所说,他技艺高超,为自己打造了两件极品防具;恨的是防具造价高昂,或许他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在打工还钱中度过了。

  最终楚云衍满胸的复杂情绪化为一道叹息吐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声音传出的门洞。

  也就在这个时候,里面走出一名体态婀娜的女子,女子身着一袭红装,面容妩媚得仿若能滴出水来。让楚云衍意外的是,他确定从没见过这名女子,后者一双明眸在看清自己后却瞬间睁大了三分,那分明是偶遇久别重逢的好友才会表现出的模样。

  “哥的魅力有这么大吗?随便遇到一个美女都能令她欲罢不能?”楚云衍没脸没皮地如是想到,脚步却未停止,微微一错避开女子后进入了房间。

  他也不管女子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视野尽头,倒不是楚云衍装,只不过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姑娘的身影,即使此刻两人或许已经在不同的时空,但那份感情却不是那么容易褪色的。

  进入房间,楚云衍果然是见到红脸老者正擦拭着石桌,看他的样子是打算收工了。

  老者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道:“天色已晚,今天就不接待了。”

  “几天不见,服务态度变好了嘛。”与初见时的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相比,老者这次主动开口着实让楚云衍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多想,将一块刻着“300”的石牌丢在了桌上,“先看清楚我是谁,就算你想接待我也拿不出贡献点,喏,先还你三百。”

  看到石牌的瞬间,红脸老者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楚云衍仿佛能看到他老眼中藏着一对红心。然后老者抢过石牌,护犊般将之揣在怀里。

  一顿操作看得楚云衍很是无语,没好气道:“本来就是你的,抢什么?”

  收好石牌,老者的目光终于落在楚云衍身上,这也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楚云衍。只是那眼神让楚云衍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心里发毛。

  “咋还变成财迷了呢?帽子、衣服很好,先谢过了。”受不了他这种目光,楚云衍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剩下的欠款我会尽快偿还的。”

  站在石室外,楚云衍回身望了一眼,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这才缓缓离开。

  而石室内,老者一直看着楚云衍离去的方位,半晌之后喃喃自语道:“帽子、衣服,是老二吗?”

  老脸上的疑惑停留了没多久便被幸福取代,老者又掏出那块石牌,一脸沉醉地深情注视,仿佛面对着他最爱的人儿……

  赤灵猴山,楚云衍依旧住在这里。

  这里的赤灵猴大约有七、八十之数,大老远看见楚云衍来了,都叽叽喳喳地窜出来,或许是因为楚云衍替它们做了几天铲屎官,猴儿们对他的惧怕降低不少。虽然还只是远远观望,但至少不会出现像刚开始那样连对视都不敢的情形。

  “咿呀咿呀——”楚云衍龇牙咧嘴地朝赤灵猴群做了一个鬼脸,他本意是吓吓它们,怎料猴群在短暂的呆滞过后,竟然七零八落地模仿楚云衍的样子,小指喇开嘴,大拇指将双眼往两侧提。

  “咿呀咿呀——”

  “咿呀咿呀——”

  “噗——哈哈哈!”楚云衍大感有趣,变着法子逗弄起猴群来,猴子们也学得有模有样,场面一时极具震撼。

  这边正玩闹着,楚云衍神色倏忽变幻,猛然转头死死盯住黑暗中的某处,然而什么都没有。

  “感觉错了吗?”

  …………

  鬼谷门历来有一个传统,入宗大典之后的第七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说开学似乎有些出戏,可实际上却极为准确。新晋弟子会有专门的长老授课,像秘籍课、真气修炼课、大陆历史课等是属于必修课,当然也有选修课程,比如说防具铸造、鬼谷机关术、驯兽术等等。

  正常弟子在一周时间的整理过后,对接下来的鬼谷门生活早已心驰神往,因此天还蒙蒙亮,教学区内已然座无虚席,交谈声、笑闹声宣布新友谊的诞生,令鬼谷门添满了生气。

  有常态,自然也有变态。

  教学区的走道上,楚云衍顶着一对黑眼圈和额头上一个显眼的大包,迈着沉重的步伐姗姗来迟。

  “102班,在这里。”

  当楚云衍走进自己的教室时,一名女子正俏生生地立在讲桌前讲述着什么,楚云衍没仔细看,也没听清她的话语,正好最后一排的角落座位是空着的,他走过去坐了下来。随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没多久楚云衍便倒下了。

  他实在太困了,昨晚和赤灵猴拉近了感情,猴子的好动程度远超楚云衍想象,这帮孙子吵了他一个通宵。一大早又被海云一棍敲醒,赶过来上课。

  讲桌前的女子是102班的辅导员,她目送楚云衍“毫无规矩”的一系列行为,却出奇地没有任何责令;而下面的弟子们则双眼放着光,压根没注意到楚云衍的到来。

  所以楚云衍这一觉注定很是香甜。

  “好了,就说那么多,接下来你们可以去挑选自己的选修课程了。”轻灵的嗓音如化雨的春风一般拂过102班学生的心灵,随后这些弟子大呼小叫着奔出了教室。

  “呕呕呕——”

  “嗷呜——”

  正做着美梦的楚云衍被他们惊醒,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口水,他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大型返祖现场”就要离开,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纤细的手,白嫩,柔软,还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楚云衍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判断出这是一名女子的手。视线往上,他看到了手的主人,居然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美女,而这一面之缘就发生在昨晚。

  “她居然是102班的老师?”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楚云衍昨天在御品楼偶遇的那位,而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东方囡囡。

  当然,睡了一整节课的楚云衍还不知道。

  东方囡囡一对桃花明眸促狭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然而她越是这样,楚云衍就越尴尬,身上散发出的独特香气还不停钻入他的鼻子,一时间楚云衍有些心猿意马。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他无法忍受这种氛围,率先败下阵来。

  东方囡囡闻言,俏脸更显温柔,糯糯的声音很动听,却仿佛蕴藏着若有若无的危险,如兰的气息一阵一阵冲击着楚云衍的耳垂:“错哪儿了?”

  送命题!这是送命题!

  楚云衍眼睛忽地亮堂起来,神情居然是东方囡囡难以想象的……自信?

  只见他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道:“对不起老师,我有点过分了。昨晚我一想到今天要正式上课,就激动得睡不着,我一直在期待学习到新知识,结实新同学,遇到新老师,期待鬼谷门的一切;不瞒您说我只睡了一个时辰,所以我的精神状况极差,在上课期间没撑住睡着了,没有照顾到老师您的感受。我以后一定早睡早起,以最棒的精神状态迎接您的课,这是我作为学子应该给您的尊敬!”

  东方囡囡愣住了,倒不是说她相信了楚云衍昨晚这么“精彩”的思想活动,相反,她很清楚楚云衍这番话里谎言占了八成,楚云衍给她的人设就是长着一副老实模样,用来骗骗人的。

  可尽管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东方囡囡竟然发现自己很满意他的回答?这怎么可能?

  再说楚云衍,趁着东方囡囡愣神的关头早就一溜烟似的跑出了教室,确定后者无法追上来之后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

  “解送命题我可是专业的,地星对止微那套简直是万能公式。先认错安抚情绪,再讲述过程给出解释,最后解决方法规划未来,完美的解题步骤。瞧瞧这该死的语言艺术,谁能抵挡哥的魅力?哇咔咔咔……”

  得意了好一会儿,楚云衍才观察起四周,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教学区的广场上,让他意外的是这里居然站满了新生。

  准确来说,广场上有数十个凉棚,每个凉棚前都有许多新生排着队伍。队伍最前方的新生坐在那里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他的对面则是两名蓝冠青衣的鬼谷门老生。新生放下笔后便离开,然后后面的一人上来,如此循环往复。

  “嘿,楚兄,原来你在这儿啊!”正要上前一探究竟,熟悉的声音却叫住了楚云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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