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缺口,黑毛毛难以突围。

  他的周围,是黑压压的军士,密不透风。

  看来,必须以高小兰为人质,才有可能逃出生天——黑毛毛如是想。

  然而,他惴惴不安,因为不知她那妖怪老爹是否答应,毕竟,不是亲生的。也许,那老妖怪正盼着高小兰被人弄死呢!

  黑毛毛扫一眼老妖怪高大人,对方正亲切地目视他,一脸天下第一好岳丈的神情。

  见状,他心里一动,智取?

  试一试吧!

  黑毛毛松开了高小兰,还把电棍插在了腰间。

  他摊开双手,一脸天下第一好贤婿的神情,说:“我真没想挟持高小姐的,我对天发誓!”

  可能感觉这么说苍白无力,他又右手指天,咬牙切齿状,“我对天发誓,我挟持高小姐是被高小姐逼迫的,如果不是高小姐逼迫我挟持高小姐,我打死都不敢挟持高小姐——”

  “住嘴!”

  高小姐打断黑毛毛,她是一脸的愕然,愕然中蕴含着愤怒,愤怒中藏着惊慌。她惊慌,是担心黑毛毛说出两人之间的秘密。

  但黑毛毛根本不理,只顾着玩顺口溜儿:“住嘴?还是猪嘴?住嘴和猪嘴的含义可是天壤之别,我虽然长得有点儿帅,但我宁可是猪嘴,也不能住嘴,因为我要告诉高大人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

  在黑毛毛就要说出所谓的秘密时,高小兰急忙用手捂住他的臭嘴。

  “哥,亲哥,亲不溜溜的哥,”高小兰额头上渗出汗珠,附耳轻语,“你要说出我爹是妖怪的秘密,整个高老庄的人就全嗝儿屁了。”

  高小兰想弥补错信他人的苦果,弥补的方式,只能是哀求:“哥,亲哥,求求你,只要你不说那个秘密,你想怎样就怎样。”

  想怎样就怎样?黑毛毛脑中立时显现出一个风花雪月风情万种的画面。

  但高小兰却补充说,“除了以身相许。”

  不愿以身相许?黑毛毛便叽哩哇啦了一通。

  他的嘴巴被高小兰捂着,说的话,只能是叽哩哇啦。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

  你想以身相许,我还不一定娶你呢!我娶你?我娶了你,喝了交杯酒——我喝交杯酒,你那妖怪老爹把我当下酒菜!

  在叽哩哇啦时,他担心表述不清,就摇头晃脑。

  这摇头晃脑,却被高小兰误认为是拒绝,还是死不悔改的拒绝。

  因而,高小兰便气急败坏地抽出黑毛毛腰间的电棍,把他当作了人质。

  “你们,都给我退下,退下!”高小兰挥舞着电棍,威胁。

  一时间,在场的人全都懵了,包括黑毛毛和高大人。

  黑毛毛心想:我本该是绑匪的,咋变成人质了?高小兰啊高小兰,你挟持我,不等于逼着我“早上西天”吗?还是快马加鞭,马还是那种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啊!

  唉,我扮猪吃虎从而智取老妖怪的计划就这样夭折了!

  高大人心想:这死丫头,玩什么幺蛾子?之前你投怀送抱,当我不知?我只是假装不知而已。这点儿耐性我能没有?否则,对得起我妖怪的名声吗?

  哼,作为一个喝了千年冷飕飕的西北风、打坐打的屁股蛋儿上磨出死茧的妖怪,我——暂且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退海阔天空。

  高大人退让,不是害怕高小兰,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让黑毛毛嗝儿屁,他很想从黑毛毛身上获知一些不为人所知却为妖想知的秘密。

  高大人的想法,高小兰不知,她只是单纯地以为,高大人作为自己的“爹”,即便是妖怪,表面上,还是必须要假装慈爱的。

  于是,她便挟持着黑毛毛,缓缓向南而行。

  黑毛毛呢?他更不知高大人的想法,但他发现,自己当作人质后,非但没有快马加鞭早上西天,还成功地逼退了高大人,便禁不住飘飘然了——

  难道高大人真想招我当赘婿?如果这样,那高大人也是个好妖怪呢!

  人,分好人坏人;妖,也分好妖坏妖。

  高大人,是个好妖呢!高大人,哦,不,应该是高好妖,我为你点赞,么么哒!

  ——黑毛毛虽然嘴巴被捂着不能言语,但心里却藏着一个碎嘴婆子,为“高好妖”么么哒了一路,直到完全逃出军士们的包围圈。

  安然无恙后,高小兰在一座破庙前驻足。

  她有些累,便放开了黑毛毛,自顾自坐在庙前的台阶上。

  而黑毛毛,则讨要自己的电棍。

  电棍?高小兰拎起电棍冲着黑毛毛就捅,捅,捅,捅……可捅来捅去,为何这夯货不羊羔疯呢?

  高小兰疑惑地审视电棍,她真心不明白。

  她是不明白,因为她根本不会使用。

  如果不是妖怪高大人存心放她走,如果不是黑毛毛有心配合她离开,一万个她也早就嗝儿屁在军士们的长枪大刀之下了。

  高小兰不知啊,她以为只要拎着这奇形怪状的棍子,便可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她还不知,拎着棍子捅来捅去,也是个苦力活儿。

  她累了,更是生气了,便气呼呼地把电棍砸向了黑毛毛。

  黑毛毛探手接住,抓的死死的,这可是保命的家伙什儿啊!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能丢了,还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随手抢去,唉,丢人,丢男子汉大豆腐的人!

  黑毛毛双手死抓电棍,坐在了破庙旁的一块破木板上。

  他想冷静冷静,复盘一下喝冷水也塞牙的倒霉经过。当然,最关键是思考如何能过了高老庄这一关。

  ——麦地是在高老庄的东边,也就是说,他从东门被拖进高老庄,又被驱赶到东门外的麦地去“比武”,自始至终,连能逃出生天的西门的毛儿都没摸到一根。

  他没有言语,只是苦思冥想。

  而高小兰也没言语,又坐回那台阶上。

  时间凝滞。

  但凝滞的时间,顷刻间被刺耳的鸟叫声打破。

  鸟是一只乌鸦,黑不溜秋的乌鸦。

  乌鸦落在破庙的房檐上,冲着二人嘎嘎嘶吼,随后,又流氓地拉了一泡屎。

  鸟屎恰巧落在高小兰的脑袋上。

  高小兰怒斥:“你个破鸟,也敢欺负姑奶奶?”

  说着,她捡起一块石头便砸——

  石头没砸乌鸦,而是砸向了黑毛毛。

  黑毛毛没注意,便被砸中脑袋。

  疼!

  疼得他龇牙咧嘴!

  黑毛毛摸摸脑袋,脑袋上鼓起一个肉包。

  黑毛毛:“高小姐,你太‘小姐’了。”

  他本想痛骂高小兰的,毕竟,是真疼!可怒喷脏话又感觉不妥,便借鉴了人世间的“小姐”一词来抒解情绪。

  但随之,他便后悔不跌:高小兰毕竟是个姑娘,关键是个漂亮的姑娘,骂漂亮的姑娘,折“婚寿”!再者,按照“高好妖”的意思,是要将她许配给自己的,自己不怜香惜玉就算了,可一旦成为她夫君,她是小姐,自己是啥?唉,自己侮辱自己啊!

  于是,他便郑重其事地说:“高小姐,你不是‘小姐’,你是正儿八经的小姐。”

  “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高小兰虽然不知黑毛毛绕口令般的“小姐”是何意,但也知晓不是好话,便又捡一块石头砸来。

  见状,黑毛毛起身就躲。可他坐的腿脚麻木了,这一起,脚下一软,便向前栽倒。栽倒时,迎头撞上那袭来的石头——

  砰!

  黑毛毛脑袋又是剧烈的疼痛。

  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他摸摸脑袋,天哪噜,两次都砸在了同一个地方。

  无巧不成书,就这么巧!

  黑毛毛:“死丫头,你真是我千年修来的猿粪,猿粪一到,我命立翘,翘辫子的翘!”

  高小兰:“我恨你!你个叛徒!”

  说着,她潸然泪下,“我信任你,告诉你我的秘密,你却为了自己的狗命,出卖我,你是人吗?”

  黑毛毛,原本摸着脑袋龇牙咧嘴,这时才想起解释自己扮猪吃虎的计划——

  妹子,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豆腐,岂能出卖你换取我的苟且偷生?那样的话,我真不是个人,连鸟人都不是!

  妹子,我当时说告诉高大人一个秘密,是想借机走到他身边,然后挟持他做人质。

  “你这屁话,姑奶奶我会信?”高小兰抹一把眼泪,恨恨而言,“鬼才会信!鬼都不信!”

  呵呵……黑毛毛暗自苦笑:高小兰啊高小兰,莫说你不信,就是我自个儿也不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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