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见第一次认识龙安,是在福利院,两个同样被遗弃的小女孩,在第一眼见到对方时,就认定了那是自己一辈子的好朋友。

  缘分有时候是很奇妙的东西,就像何月见第一次跟龙安说话,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两个小孩子的友谊就埋下了线。

  福利院里被遗弃的孩子那么多,事事都要争抢,都要做到最好才能被注意到,可两人都不是擅于表现自己的人,于是她们只牵着手坐在角落里,看着一个个孩子被衣着光鲜的大人领走。

  龙安问她:“你不想要爸爸妈妈吗?”何月见摇头,“我不认识爸爸妈妈,我只认识你。”

  所以她只想留在这里,跟龙安一起。

  两人的名字是院长起的,院门外长着许多月见草,所以她叫何月见;那年正逢龙年,所以她叫龙安。

  似乎都是很好听的名字,可却是随意为之。

  院长平日很忙,根本顾不来那么多孩子,虽然没有故意刁难过她们,但也没有给过多余的关心。

  她们的成长还算顺利,由于一直没被领养,她们跟着其他孩子一起上了学,有国家政策补助,两人的学习生涯虽然磕磕绊绊,最后却也顺利毕了业。

  只是从小没有父母亲人,她们的性格上或多或少有一些缺陷,一路的相伴让她们都将对方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两人约定好,等毕业后就生活在一起,一起努力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家。

  相比起龙安,何月见的性格更敏感一些,上学时遇到不友好的老师同学,也难免受到伤害,偷偷躲起来哭。

  龙安每次都帮她报复回去,每次都安慰她:“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等以后我们长大了,当了大人,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虽然后来她们才明白,大人的世界更加残酷,但两个女孩还是相互扶持着走出学校,正式踏入了社会。

  刚毕业时,两人没能进入同一家公司,上个月龙安还在安慰她,“再等等吧,万一回头还有机会呢?”

  下一个月,她就收到了龙安身体不舒服的消息,然后陪她去到医院,确诊了癌症晚期。

  拿到确诊通知书的那一天,她在门外独自坐了很久,也看着那几行字沉默了很久。

  视线很快变得模糊一片,有泪水打落在她手上,带起一阵阵冰凉的,止不住的寒意。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遇到这样的事?为什么她们好不容易长大了,却要这么快面对生命的终结?

  她们还没有按照计划赚到足够的钱,还没有买房,还没有去旅游,甚至还没有看到对方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什么就要这么早画上句号?

  她想起从前问过很多次的那个问题,“安安,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啊?”

  那时候龙安笑着告诉她:“我想当个自由职业者,这样无论你在哪里工作,我都能陪着你,照顾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都不会缺席啦。”

  因为这个梦想,毕业后她去了一家传媒公司,想要等积攒够足够的经验后就辞职自己发展,可就这薄薄的一张纸,粉碎了她的未来,粉碎了她们所期望的一切。

  龙安得知消息的时候却很淡然,“没关系了,生命本来就是无常的。”

  她看着大厅中来来往往的人,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对她说道:“月见,你看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不是自己生病,就是家里人生病。”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患病的人,没有谁规定了,这里面不能有一个我,只是我比较倒霉,抽了个比较严重的病罢了。”

  何月见听得喉头一紧,泪水又不自觉滴落下来,龙安替她擦干眼泪,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所以,你别哭,我们还有时间呢。”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听到龙安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偷偷地哭泣,她知道,那个表面坚强的人,其实同样脆弱,同样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但她没办法,她们都没办法,所以只能强颜欢笑,在每一个能见到对方的瞬间表现得平静如常,却又在各自独处时无声地发泄。

  化疗时,龙安剃光了头发,何月见买来几顶好看的假发摆在她的床头,第二天,她跟何月见抱怨,“把这些东西拿远点嘛,晚上看着太吓人了,跟几个人头一样。”

  何月见将假发收好,又笑着看她,“你这个样子还怪可爱的,像一颗卤蛋。”

  “何月见!你说谁是卤蛋?真讨厌,不理你了!”

  再后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再也没有心情玩笑打闹,每每两人相对时,也只剩下无言的沉默。

  也就是在这时候,何月见认识了实习的谢宣阳,在她印象里,这是个十分热情的实习生,他说自己学的不是这个,只是轮科过来的。

  见两人每天死气沉沉,他经常会偷偷带些有趣的小玩具来,会跳绳的叮当猫,会飞的蜜蜂,会哼哼叫的猪头之类。

  不用上班时,他也会过来跟何月见一起陪护,用他的话说,“我看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反正没什么事,就来帮帮你呗,谁让我热心肠呢?”

  有他帮忙,医院里的一些程序走起来确实要方便许多。

  他时常会跟两人说起自己的事情,什么本硕连读,现在研二,顶头上司就是他的老师之类,情绪激动时,也会跟她们抱怨老师,抱怨师兄师姐,怨天怨地的夸张模样,时常能将龙安逗笑。

  在龙安治疗的后期,病房里唯一的生气来自谢宣阳,他是个十分有活力的人,似乎每天都精气神满满。

  可再是活力,也抵不过龙安的情况日益严重的事实。

  眼看两人越来越沉默,谢宣阳也不再搞怪了,他深知到了这种时候,所有的鼓励和安慰都显无力。

  于是他也安静下来,只利用所有空余时间默默陪伴在一旁,直到那一天,龙安终于支撑不住,永远闭上了眼。

  临死前,她拉着何月见的手,嘴唇嗫喏半天,却只说出一句话,“月见,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去挖那个罐子了。”

  在她们十八岁那年,两人互送了成人礼,还一起在福利院附近埋下了一个罐子,里面有她们写给对方的信,她们约好,等有了家的那一天,再一起回去挖出来。

  可现在,那个约定的日期,变成了远不可寻的梦,何月见坐在床边,不哭不闹,只是执着地不肯让人动龙安,最后还是谢宣阳强行将她拉开。

  在走出病房门的下一秒,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是谢宣阳及时伸手扶住,她麻木地谢过,自己扶着墙壁走到角落里,终于忍不住蹲下抱膝,哭得泣不成声。

  龙安死了,跟她相互扶持走过整整十七年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见不到那张熟悉的脸,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没人那样认真又坚定地告诉她:“我会保护你。”

  “我会陪着你,照顾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绝对不会缺席。”

  可是现在,她食言了。

  何月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给龙安办理完丧事,又如何走出医院的,她似乎全程都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中途谢宣阳似乎跟她说了许多话,但她一句都没听清,她只见到龙安的脸不停在眼前晃,只听到她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

  小时候,上学时,长大后……

  那些久远的回忆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无比的清晰,清晰到她恍惚间觉得,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对,都是一场梦,只要她现在回去,说不定龙安就在家里;只要她再打一个电话,说不定龙安马上就会接起来,怒气冲冲地骂她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她记不清自己回家后想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只知道等反应过来时,屋子里的东西全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也不清楚日子过去了多久,只知道门外时不时响起敲门声,电话铃声也响了一遍又一遍,后来甚至有消防员撬开门锁,谢宣阳熟悉的身影从他们中间冲上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将人打发走,又是如何平静地为自己料理好一切,只记得在最后那段浑噩的日子里,她清醒过一小段时间。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对了,她想着,安安一个人在路上会很孤单吧?从小到大,她们做什么都是一起的,这次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吧?

  那条路那么冷,那么漫长,她一定会失落,会害怕的。

  想到最后,她锁好门,在黑暗中朝着湖边走去。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得出去,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找龙安。

  “嘀——!!”汽车刺耳的鸣笛声突然响起,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便是一黑,意识也迅速消散。

  在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龙安,五岁的龙安站在光芒之中,冲着她伸出手笑,“我们一起玩吧。”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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