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大雪何所似?

  未若柳絮因风起。

  顾闲在用剑。

  无论是玉神子,还是玉罗刹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他们不会没有见过这一套回风舞柳剑。

  但当剑光零落,挥挥洒洒,丝丝点点,朝着玉神子刺来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抵挡。

  独孤九剑,可破尽天下一切剑法。

  这是当年他得到“独孤九剑”后的真切感受。

  但是他此刻也坚信,以大宗师的武学造诣坚信,这一剑的的确确没有办法破。

  没有人能破。

  哪怕是换了另外的剑道大宗师来也是一样的。

  换了谁来都一样。

  换了长生剑白玉京来也一样。

  换了白云剑叶孤城来也一样。

  换了武当名宿木道人来也一样。

  换了第一神剑谢晓峰来也一样。

  换了绝世剑舞公孙大娘来也一样。

  换了剑已通神,无牵无挂的西门吹雪来也一样。

  换了平生不败,只求一败的独孤求败来也一样。

  绝对都一样。

  这一剑或许有人能接,或许有人能躲,或许有人能杀。

  但绝对没有人能破。

  即便是能够在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一举击杀掉顾闲,也破不了此剑。

  因为这一剑已经超过了所有的变化,升华之后再升华,到达了一种招式的极尽。

  顾闲可以败,但是这一剑单从招式的拆解来说,是绝不可能被人破解出来的。

  这一点与燕十三的夺命十五剑有很像很像的地方。

  ——夺命十五剑一出,没有夺掉别人的性命,就要夺掉自己的性命。

  ——但无论是谁死,这一招一定是不会输的。

  ——宁愿死,也绝不肯输!

  顾闲已将回风舞柳剑提升到了第十二层的境界,由超脱而上,更加超然,直达神人。

  这就是神人之境。

  漫天摇动着柳絮,漫天飘舞着雪花,漫天都是剑。

  玉神子忽然觉得整片天地都朝着自己压迫而来,一点点的雪花对自己都好像有了杀意。

  大宗师的境界又叫作天人合一。

  与寻常武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每一拳,每一掌,每一剑都仿佛携带着天地大势,对敌人造成威压。

  玉神子也是大宗师,但他知道,这和现在的境况是不同的。

  大宗师的威压不过是精神上的,动作上的,而不是实实在在的。

  可是他现在感受到的是,如果放任这些雪花落在自己身上,那就真的会对他造成伤害。

  怎么会这样?

  玉神子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雪花已经包围了他,落在他周身之上。

  在雪花满身的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些根本不是雪花。

  而是剑。

  这是剑快到了一种无可言道的地步,与周围的冰天雪地交融一体,不分彼此,而让他形成的奇异感觉。

  雪花割破了他的衣裳,溅出血花。

  他倒下去,说了一句话。

  “是了,我不如你。”

  玉神子倒在雪地之中,就在玉罗刹的面前倒下。

  玉罗刹没有出手。

  她本来也无法出手。

  燕十三未成神人,便以夺命十五剑重伤了她;而现在顾闲已成神人,用更加随心所欲的回风舞柳剑,同样可以斩她于此!

  所以她立即后退,退到了西方魔教最后剩下的大军之中。

  鸠摩智不逃。

  他盘坐下来,坐在雪地之上,念佛诵经,宝相庄严。

  顾闲没有看他,而是朝着玉罗刹的方向追去。

  玉罗刹一直退,退到了他亲自结成的天魔乱舞大阵之中,仍然继续后退。

  她感受到了那一剑,也感受到了顾闲的杀意,甚至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

  即便是在大军之中,她这种危机感也并没有消退。

  但是她已经不能再退了,她喝令着手下,前仆后继地向着顾闲围拢而去。

  玉罗刹主持的天魔乱舞大阵绝对是天下最厉害的几种阵法之一。

  西方魔教的弟子的实力也绝对不差。

  但是这两者加起来,也抵不上顾闲的一剑。

  顾闲踏入阵中,左右摇晃,脚步虚幻,随时都可以借势而为,似乎大阵的每一次转换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西方魔教的弟子连他的衣袂都摸不到,只能听见“簌簌簌”的风扬音。

  这是顾闲将所有的身法融合为一,又加入了九宫八卦七星的变化,玄之又玄,不可捉摸。

  百变千幻,如风如雾。

  随手一击,便是开山断流,云蒸海腾。

  大阵虽然合拢,但顾闲依旧在大阵中直行而过,毫不费力,视魔教弟子为无物。

  天魔乱舞大阵带着一种独特的蛊惑之力,能令人不知不觉地在阵中迷失方向,丢了神魂。

  可是这一切放在顾闲身上,似乎都没有了丝毫的作用。

  他只是不断地往前走,一直要走到玉罗刹的面前。

  玉罗刹先前被燕十三所伤,剑伤犹自未好,只是勉强能战。她坐于马上,见顾闲此时,就像她当日杀破重围,只取主将一样地来到她的面前。

  玉罗刹脸上的面具动了一动。

  而后她开始舞蹈,和在莫声谷中天魔舞女所跳的舞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的舞蹈没有任何的诱惑之力,因为她越舞越快,快到了几乎让周围人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砰。

  骨碎筋断,血肉横飞。

  玉罗刹整个人化作片片血肉,落于雪地,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雪山之中。

  谁也未曾想到,威震一世的玉罗刹竟会用这种方式落幕。

  顾闲叹道:“燕兄,我为你报仇了。”

  他头也不回,将剑归鞘,转身向东方走去。

  西方魔教的弟子见教主身亡,顾闲收剑,不知到底还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众邪道弟子围着顾闲,进退维谷,纠结万分。

  顾闲忽然挥袖一拂,一阵狂风惊起,地面上的积雪被吹得漫天都是,遮盖住了他的身影。

  等到雪又落下,顾闲身周已无人踪。

  所有的邪道弟子全部被推到了五丈之外。

  众人目呆神滞,顿觉莫名可怖,对顾闲畏若神明,不敢再有丝毫阻拦了。

  于是顾闲消失在了雪域之边。

  江湖历三年,十月。

  五岳掌门独身追袭,入千里雪域,于万军之中力斩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大宗师玉神子等人,从容而回。

  此战之后,鸠摩智自率军回吐蕃,修斋颂佛,无造杀孽,再不踏中原半步。

  密宗所有弟子于中土再无踪迹。

  西方魔教改名为冰雪神教,亦回雪山,再不出山。

  江湖大噪,莫不为之而震。

  顾闲以此战封神,杀出“神人”之名,天下莫敢不服。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可当百万师!

  世人方信,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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