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之外,山脚之下。

  此时那个捉鬼人——赵东南正在一个村子里做客。

  “大师!可算是盼到您了!”简陋的酒席上,一个老先生正在为赵东南敬酒。

  赵东南果真是随遇而安,昨晚在山路之上,除掉了不少有道行的鬼魂,也顺便超度了不少可怜的孤魂野鬼,算是客串了一把出家人。

  行走之间,他听到了不少闹鬼的传说,现在正打算为一个小小的山寨驱鬼。

  他一口便喝干了一大碗清淡的米酒,顺便咂了咂嘴,爽朗道:“这酒还行!虽说有些混,但是滋味不错!”

  那负责招待赵东南的村老满脸堆笑,又是帮他倒满了酒,露出一口烟熏的黑牙,道:“您喜欢就好,我们小村小寨几百户人家,也就只有这些寻常酒肉能招待大师!还请见谅!”

  赵东南倒一点都不挑食,山猪肉他不嫌硬,高粱米也不嫌糙,就算是菜肴有些寡淡,他也吃的津津有味。

  又吃了一会,才停箸问道:“老丈,闲言少叙,这次我是来捉鬼的,所以闲言碎语少讲便是,我想知道你们这里什么时候闹的鬼?有没有什么人是因为闹鬼而出的事?还有最关键的是,那鬼你们知不知道来历?最好如实相告,我才好早做准备。”

  那村老闻言面色一僵,没想到赵东南这么直接,连饭都没吃完,就打算开始行动,但是这闹鬼的事里有着诸多阴私,真是难以开口,于是暂且装糊涂,劝道:“咱们过一会再说!现在大师吃饭要紧,吃饭要紧!”

  赵东南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平日里这种村中闹鬼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一条路子,无非是村子里的乡绅恶霸之类的家伙,欺人太甚,致人冤死,于是便鬼有怨气,开始闹事害人。

  这种情况比较好办,因为这种恶鬼除了一身怨气之外,也没有什么法力,无非就是超度怨灵,顺便惩恶扬善而已。

  比较麻烦的就是村子里原本就有一些强大的邪物,无意间被那些村民放了出来,那些鬼怪往往都是有点道行的,不好对付,不过他来的时候看了两眼,这村子里村民只是有些慌乱而已,还没到人屠村灭的地步,应该不是什么硬点子。

  再加上这村老面色紧张,其他村民又不敢言语的模样,很有可能就是前者。

  村间冤案之类的东西,对于他来说,绝对算是信手拈来了。于是也就没有多追问,只是慢慢说道:“行,过一会再说,现在只是吃饭。”随手间嚼了一个鸡腿,又大声笑道:“老丈,你可是小气了,倒酒倒的可不够满啊!”

  那村老见赵东南不追问,只是喝酒而已,也就没有多想。

  过了半晌,赵东南也要开始行动了,酒席上也没了那么多的人,又问起了之前的问题。

  村老犹豫再三,才开了口:“说起来,那只鬼绝对是村头刘丫头化成的厉鬼,有了怨气,开始报复我们这些村民!”

  “还请细细说来,我好做些准备。”赵东南为人洒脱大气,但是也有些奇怪的小爱好,尤其喜欢听其他人的阴私,这一点到是和乡村间的民夫民妇颇为相像。

  村老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来:“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们不对,但是那小姑娘实在是太邪门了。”

  “她是村头刘大壮的闺女,她爹本是远近几个寨子有名的屠户,家里有些钱财,刘丫头她娘就是刘大壮的妾室。”

  赵东南笑了:“寻常百姓怎么能娶妾?还真是……”

  还真是无知乡民!

  “他们一家本来是很不错的,但是那小姑娘出生之后,就发生了诸多怪事。”乡老想起来,面上也有些惊恐的神色,好像那个小姑娘真的有什么惊人之处一般。

  “她娘怀胎十月,本是怀了一对双胞胎,但是临产的那一天,却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赵东南问道:“这很正常吧!”

  “哎!但是那对双生丫头,死的那个却是被活下来的刘丫头生生扼死的!真真的是胎死腹中!”

  赵东南哂笑:“无知流言而已!”

  “大师您有所不知,那天负责接生的婆子,就是老朽的糟糠,她可是亲眼所见的,要是寻常的死婴,她也见得多了,但是谁能想到,刘丫头在她娘亲体内,就能把她姐妹的颈骨生生掐断!这不是狠毒又是什么!”

  “老朽也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奇怪的很,但是这丫头生了下来若是安分的话,那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就在五年前,那丫头三周岁的时候,又害死了她娘。”

  赵东南被勾起了兴趣,眼神微变。

  “那一年她打翻了桌上的蜡烛,直接烧掉了半间屋子,她亲娘就直接被烧死在屋子里,她却逃到了门外,活得好好的,连半点伤也没受。”

  “试问若真是寻常火灾,又怎么会母亲这么大个人被烧死,小孩子却安然的爬了出来呢?”老汉说的口沫横飞,好像是真的见到了一般。

  “再往后,就更加奇诡了!”

  “又过了半年,比刘丫头大了半岁的哥哥也死了,掉到井里淹死了,发现的时候,只有那小魔头一个人在井边玩耍,连她哥哥坠井,她也没说呼喊求救。”

  赵东南想了想,问道:“那他爹刘大壮没发现问题吗?这种事是个人都要怀疑的吧?”

  “大师且听我细细道来,那刘大壮死了儿子后,神色便日渐木讷起来,他正妻却是不依不饶,想要把那个小魔头直接掐死,给她儿子偿命。”

  村老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却招来了大祸,那刘大壮不知怎么了,发起狂来,直接就把他正妻活活咬死了。”

  “活活咬死?”

  “是啊,第二天被邻居发现的时候,刘闵氏整个人都四分五裂的,后来据仵作说,她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拼不出来啦!”

  “这件事还被记到了本县的县志之中,也算是怪事一件了。”

  赵东南想了想,也觉得背后有些发紧,便问道:“那您说的祸事又是什么?”

  “刘闵氏家人自然是不依不饶,她弟弟闵祖昂本是泼皮无赖,那一日里喝了酒,竟然持刀行凶,那时候刘大壮被羁押在村中等待县里的衙役,却不想被闵家小子直接开了瓢,一刀便砍碎了半边脑袋。”

  赵东南一想,村间地头这种寻仇报复多得很,实属正常。

  “怪的不是这种事,而是刘大壮被砍碎的脑袋里竟然满满的都是虫子,真真是恶心死人了,连一点脑浆子都没有!那闵家小子也直接被吓死了。”

  “这倒是是怪事,不过你的意思是,之后那个刘丫头就开始兴风作浪了吧?”

  其实在赵东南眼里,这些还真都是无知乡民愚夫的想法,所谓胎中杀人,不过是以讹传讹,况且便是寻常人家都有可能有被脐带勒死的婴儿,更何况是更复杂的双胞胎了,刘家双胞胎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能作为考量的。

  又所谓放火杀母,更是没有人证,那些无知乡民恶意猜忌之下,当然就是想什么就是什么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都是有着人证在的,应该就有些怪异之处了,想必是有些什么东西在作祟,比如说刘大壮活活吃人的事,很像是乡间的阴尸接了地气成为僵尸的状况,但是一般的僵尸可不会被一群乡民捉拿羁押。

  至于他脑子被虫子活活蛀空,这倒是他前所未见,看起来还是要小心为上。

  “确实如此,当时村子里都在传言,刘丫头是扫把星,害人精这样的话,老朽也是知道一点点她平时的怪状的,所以……”

  赵东南顺口道:“所以就把她处死了?”

  那村老倒是不敢承认,连连摆手,急道:“杀人之事,老朽万万不敢!万万不敢!那丫头自打生下来,面对他人时就极为冷漠,就是对着自己的父母,也是几乎路人一般,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村头的古井边上呆望井底,对了!那个古井就是她弟弟死了的那一口井。你说这么邪门的一个小魔头,我们又怎么敢放走她?”

  “直到她一家人都死光了,我们也没想着杀人,只是把她关在了一件单独的屋子里,那刘大壮留下了不少田产,正好也就能照顾照顾她。”村老说着话,语气就渐渐变弱了,眼神也有些飘忽,赵东南看在眼里,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五六岁的孤女,被村民敌视,然后就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自己父亲的田产又被其他人托管了,这件事想必其中是有着不少龌龊的。

  “她被关了起来之后,寨子里倒是安生了不少。直到大半年前……”

  九个月前……

  荷花寨村外半里之远,一间木屋之外。

  “他-娘的!又要给这个小丧门星送吃的,真不知道能不能招来倒霉的东西,晦气!晦气!”说话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右手提着一个大大的箩筐,箩筐里面是一些粗制的窝头、腌菜之类的饭食,又拎着一大桶清水,原来是给刘丫头送饭食的人。

  走到了木屋门前,那少年大声骂道:“小王八蛋!猪食来啦!哈哈!”

  那木屋说是屋子,不过只是一个连窗子都没有的匣子罢了,只有一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铁栏,就是每次送饭的地方。

  少年开了锁头,就直接把箩筐和木桶塞了进去,过了好一会,才从里面伸出了一直看不清形貌的小手。

  之所以说看不清形貌,实在是那只手太脏,又太瘦了,就好像一根细细的木棒,手臂上满满的都是青碧色的血管,和就算是脏污都遮不住的病弱。

  那少年也见过她的手臂几次,倒也不害怕,只是面色更黑,骂了两句:“丧门星!招难鬼!”然后趁着刘丫头还没有把食物拿进去,连忙在水桶中吐了两口唾沫。

  “晦气!”他又骂了两句,就施施然的想要走开。

  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今天是我的生日,原来已经七岁整了。”

  声音很是好听,那少年也听见过刘丫头的声音,之前他见过这丫头几回,长的真是粉嫩嫩的可爱,声音也是特别招人疼的清脆动人,却没想到在那种可爱的皮囊之下,竟然会是害的全家死绝的一个小魔头,这让他想起来就感觉有些害怕。

  “是啊!你那被你烧死的亲娘,就是七年前生下的你!”少年当然不知道她的生日,只是单纯的想骂她几句罢了。

  “七年了!七年了!”那声音忽然高亢刺耳起来,吓得少年直接倒地,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慢慢的,竟然晕了过去。

  村子里。

  “小五不是给那个鬼东西送饭去了吗?怎么还没回来?”说话的正是那个送饭少年的母亲。

  她男人刚从田间回来,正是疲惫的时候,随口道:“老七,你去找找你五哥去!你老子我累得很!”

  一个十岁的娃娃便去找他哥哥去了,只是又过了半晌,也不见那两人回来,那民妇着急了,开口道:“你这死鬼,还不和我去找找看,要是他们俩出了事情,看我不挠死你!”

  她男人慢慢悠悠的起身,带着另外两个儿子出门寻找。

  直到……

  “我的儿啊!”

  “老五!老五!”

  “老七!这是怎么啦?”那民妇瞬间晕了过去。

  几个人走到了那件木屋之外,却看见了恐怖的一幕。

  本来过来送饭的老五,现在却像一只被风干的鸡一样挂在了木屋外的树上,一个瘦弱少年,现在却缩水成羊羔般大小,要不是他父母看他那一身衣物熟悉得很,也绝对认不出来那个小小的尸身就是自己的儿子。

  至于老七那个十岁的娃娃,更是可怜,整个人都被揉碎了一般,不少骨头都露在外面,皮肉分离,就好像是一只被碾碎了的蝈蝈。

  一个儿子大哭着急忙朝村子里跑,他爹也是眼睛通红,但是看到两个儿子的死状,却不敢贸然上前。

  过了一会,村子里不少青壮都出来了,此时天色已黑,村民们一个个举着火把,当昏暗的火光之下,看到木屋外的惨状时,也都吓得不敢动弹。

  那村老也是面色如纸,显然是没见过这样血腥的情形。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刚刚清醒就已经哭天抢地的村妇却是站了起来,直接抢过一个村民手里的火把,嚎叫道:“你这妖魔!给我儿子偿命来!”然后就把火把扔了出去,但是可能是哭了太久,手上没有力气,也没有扔到木屋上。

  那些青壮也没有阻止,想必也是想借那村妇之手,除了那个害人精。

  一时间,场面颇为诡异,一群举着火把的村民,在看着那个村妇一次次的把火把扔向小木屋。

  一次!

  两次!

  三次!

  ……

  一个个都铁石心肠一般,看着那个丧子的母亲一次次尝试,意图活活烧死那个小姑娘。

  火把每一次飞舞而出,村民们心里都是一阵痛快,就好像是京城菜市口里那些看砍头的市民一般,拍手叫好,却已经丧失了心中的良善。

  木屋里传来了小丫头的求救之声,那声音软糯却又清澈,像是乡间的黄鹂,又或是云雀,带着说不出的温暖。

  火开始燃烧……

  “噼啪!”这是木柴燃烧的声音。

  “呼呼!”这是火苗越来越大而产生的风声。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这是让他们双眼发红,却莫名兴奋的呼救的声音。

  那村老也是读过书的人,就算是心里想着留那丫头一命,好让他继续托管刘大壮的家财,但是此时满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围成一大圈,一个个都双眼发红的盯着那一团火,他想阻止,却提不起丝毫的勇气。

  “咔!”原来是房顶倒了。

  火势瞬间变大,爆发出了强大的光和热。

  一时间,火光冲天,那光亮绝不是一间小木屋燃烧能发出的热力。

  真的是整个村里的人都出来了,挤满了乡间的小路,就像一只只鸡鸭;挤满了路边的沟渠看,就像是水中的泥鳅;甚至还有爬上树的,就好像是一只只蛛网上的蚊虫……

  他们兴奋了,欢呼了,一个个畅快的笑了,这可是烧死人的场面,多难得!

  通红的火光,照在他们面庞之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橙黄色的火焰之中,好像能看见那张可爱却有着脏污的小脸。

  又好像能看见烟尘之中的呛咳,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流出的浑浊的泪水。

  和满是怨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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