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仙宗弟子在浮岛之上留下引仙阵,欲要先行去往东方,一来寻找鬼婆,而来也是想探寻先前东方凤鸣一事。转眼夜尽天明,各宗弟子先以隐身法门掩去气息,这才纷纷腾起身形,朝东方而去,此处虽里苍梧之庭不远,也有数万里之遥。

  这一路,有得走呢。

  说来也巧,昨日这天外天尚且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谁知才过了一夜,空中便如搓绵扯絮一般,墨云相连,不着边际,其中隐有雷光闪动,浓云深处惊风怒号,狰狞凄厉。眼下虽是清晨,天地间亦有夜色,这一行人为天地气息所感,不由得心中烦躁,并无人言语,只速速望东而去。

  “轰——咔嚓!”

  一众仙宗弟子朝东飞了有两个时辰,一阵惊雷自黑云中赫然而起,随后道道雷光闪烁飞腾,于重重狂云间明灭游走,其状可怖,这惊雷乃是天地之威,雷声一起,众弟子不由得身形一滞。就在此时,罡风大起,比之先前愈发凶猛狂烈,玉砚三人因为被云清玄落护持,方没乱了内息,坠落九天,其余修行稍差的弟子早已东倒西歪,只有慌乱之意,哪还能挪动半寸?

  “哗啦啦……”

  惊雷过后,罡风不减,骤雨随后而至,一时间疾风裹雨,暴雨随风,风赠雨势,雨涨风威,将这一众仙宗弟子吹得是摇摇欲坠,下方无数浮岛漆黑晦暗,中间云气氤氲,渺渺冥冥,直把个山清水秀灵妙地,做成了诡谲阴森丧命场。

  在场众人皆是飞仙修为,参天地玄功,夺乾坤造化,见此情景,早知不妙,也顾不得隐匿气息,紫云宗涣清飞仙催灵散音,沉声说道:“如此不是办法,这风急雨骤,必有凶殃,眼下实在不宜再向前去,还请众道友合力抗住风雨,护住弟子就近先寻个浮岛暂避为上!”

  紫云宗固然是大宗,涣清飞仙修为也不俗,可是这会他这一嗓子喊出去,却只有本门之人应和,其余宗门已久各自散乱,毫不为之所动。涣清飞仙脸色一僵,不由得看向云清玄落二人,但见二人气息相连,虽然面色一样沉凝,但身形却稳如磐石,丝毫不为身旁疾风骤雨所动。

  且不说涣清心神震动,不知所措。这风雨初至之时,云清玄落二人早已撑开灵力,将天宗地宗弟子尽数笼罩在内。玄落师从地宗,于占卜起卦一道颇有造诣,眼见天生异象,心课一卦,须臾卦成,玄落妙目一睁,口中轻咦,面上隐有不解之色。

  一旁云清飞仙见状,开口问道:“玄落道友,你面露疑惑,难不成这异象别有根由?”

  玄落缓缓摇头,悄然传音说道:“这天象风雨急骤,阴云闭合,莫说咱们,就算是个凡人见了,也知必不是甚么好兆头,可方才我心起一卦,却得了个飞龙在天,大人将出,此乃上吉之兆,可眼前这般风雨飘摇,分明是天地崩催之相,如此两下矛盾,实在叫我不解……”

  话说至此,云清面色又复沉了几分,默然不语,此时那涣清飞仙方才开口,要众人合力阻住风雨,带领弟子就近暂避,只可惜无人回应。玄落淡淡地瞧了涣清一眼,冷然说道:“跳梁小丑,哗众取宠,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云清嘴角一翘,不置可否,随后看玄落说道:“那涣清虽不自量力,但说得也有几分在理,这会疾风骤雨来的太急,实在不宜前行。玄落道友,待会我以天宗雷法逼开风雨,至于这仙踪弟子,就由你护持一二,咱们寻一处浮岛暂歇,明日再走,如何?”

  玄落闻言,略一点头,随后双手错动,太上法印须臾而成,五行护魂阵应灵而起,这五行护魂阵乃是地宗人人都会的阵法,可今日从玄落飞仙手中使出,那就是另一番模样了,但见那火起朱雀,水拥玄武,木罩青龙,金生白虎,当中一点真灵动,辟邪除煞戊己土,五道灵力飞旋而至,大气磅礴,须臾便将众人拢在当中。

  这阵法一成,登时将这邪风冷雨挡去六成,三百多仙宗弟子只觉浑身一松,压力大减。此时云清飞仙双手相合,道道惊雷汇入五行护魂阵中,将风雨尽数挡下,云清玄落以二人之力,便将三百多人护持周全,天地二宗,术法精妙,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一来,涣清飞仙自然是没话说,周围许多仙宗弟子也纷纷看了过来,面上或是羞愧,或是羡慕,或是忌惮,不一而足,只有那幻梦宗的苏星远远地朝着墨龙三人挤眉弄眼一番,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万事不挂心的神态。

  云清飞仙双目朝四周扫了一扫,但见众人身下正好有一座浮岛,只是这会风雨太密,也难辨其上究竟是何光景,然这座浮岛离着最近,少不得只能去往此处,否则这天地间若再生变数,伤了弟子,岂非得不偿失?思虑至此,云清运起灵力,逼音而出:

  “各宗弟子听真,眼下风雨太急,天生异象,不宜跋涉,现有我与玄落道友逼开风雨,先往下方浮岛暂避,待到雨敛云收,再行启程!”

  说罢,云清玄落合力护持阵法,缓缓朝下落去,其余弟子纵有不服的,也只能随着阵法一道落下,毕竟这风雨来的太过诡异,若是被扔到阵外,不被天雷劈死,也要被罡风吹散灵气,坠落而下。

  如此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大阵落在浮岛之上,此处浮岛地势奇特,四围多山,中间平坦,其上树木丛生,幽深静谧,罡风被群山遮挡,骤雨为枝叶阻拦,故而这林间倒也还算清静,点点穿林打叶之声听来也颇为悦耳,不似高空那般呼号狂躁。

  眼下众人脚踏实地,玄落飞仙收了阵法,淡淡说道:“天外天虽看似钟灵毓秀,实则暗藏凶险,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招来横祸,伤身殒命,乃是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旁人……”

  这一番话看似自言自语,然却传进了每一位仙宗弟子耳中,一时间林中沉寂,无人应声,玄落飞仙转过身来,将天地二宗弟子聚在一处,众人于林中盘膝而坐,各自吐纳运化去了。其余仙门弟子方才已然见了天宗地宗的手段,这才知三宗虽破,道统犹存,并非任人宰割,各宗纷纷散开,也不走远,就在林中暂歇,以待天明。

  “噼噼啪啪……滴答……滴答……”

  这会已然接近晌午,然风雨依旧,并无半点停歇之意,林间一片树叶上积聚雨水,渐不能持,缓缓垂下,一滴雨倏然而落,正好打在玉砚真人头顶,玉砚只觉心下一动,缓缓睁眼,透过枝叶间隙略望了望,但见苍穹昏沉,黑云纵横,依旧是那副晦暗景象。

  “唉……”

  正所谓阴晴雨雪各关心,眼前这等情景,牵动心绪,玉砚又复想起此前在江城中看见鬼婆欲要对那几名凡人出手,自己与凉微现身相救之事,当时自己确有细细查验,那一桌四人,一位老者,一名少女,一对夫妇,他们身上半点灵力皆无,应是凡人无疑,可要说鬼婆蓝心会滥杀百姓,自己却也有七分怀疑,如此一想,千头万绪,非但没理出个一二三四,反倒愈发烦躁起来。

  “玉砚,你入我地宗多年,怎么今日竟被这大雨乱了心境?”

  一旁玄落飞仙忽然睁眼,看向玉砚真人,玉砚一惊就要起身,玄落飞仙微笑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问道:“方才我见你神态飘忽,周身灵力不定,是不是又想起之前那鬼婆蓝心于江城欺压百姓一事了?”

  玄落本事就是地宗之人,按辈分来说是玉砚的师伯,平素为人清淡恬静,不争不躁,玉砚心中也是十分敬服,这会见师伯发问,玉砚微微一叹,答道:“不瞒师伯,当日我在江城与那鬼婆动手,只觉自己理直气壮,可眼下细细想来,却又不由心虚,然为何心虚,却又不甚明朗,所以才会徒生愁绪……”

  玄落嘴角一翘,整了整衣袖,说道:“你亲眼瞧见那鬼婆蓝心立在一桌凡人身旁,这会尚且心绪不安,那我在凡间不分青红皂白就布下大阵将鬼婆困在阵中数月之久,岂不是更应该心虚?”

  玉砚闻言,急忙抬头说道:“师伯,弟子并非……”

  玄落面色温和,摆手说道:“无妨无妨,我也并不是怪罪于你,只是你曾与鬼婆蓝心动手相争,我也曾与鬼婆斗法比试,我虽修为高过你,然你也知心境好坏,不在修为高地,为何此事过去这么久,你会心虚不安,而我却安然无恙?”

  玉砚闻言,面上迷惑之色更甚:“弟子愚钝,不能明了……”

  然玄落飞仙却并未闭口不言,立时追问道:“究竟是不能明了,还是不愿明了?”

  玉砚一愣,双眼深处隐隐闪过一丝戾气,眉头紧锁,喉头蠕动,似有话说,但又迟迟不言。玄落飞仙也不着急,只淡淡地看着玉砚,并不出言点破,如此过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玉砚猛地周身一颤,原本正常的脸色瞬间涨成紫红,青筋暴起,双手捂住胸口,似是痛苦非常。

  “静心守神,敛气归真,无中生有,灭后长存……”

  “噗——”

  玉砚喉头一沉,随后一道紫黑血液猛地从嘴里喷了出来,腥臭无比。玄落飞仙抬起剑指,一道灵力流过,将之化于无形,这才看向玉砚,眼中尽是欣慰:“此番你并未由我点拨,却能自行看破执念,修为更进一层,很好,很好!”

  这一口血吐出,玉砚整个人精气神一振,身上就多了一丝淡然韵味,拱手对玄落谢道:“多谢师伯在旁护法,这执念根深蒂固,与我心神不分彼此,若非师伯于最后关头以灵力护我,只怕我便要连着心头血一起吐出来了……”

  玄落笑道:“无妨无妨,现下你执念已除,且说说先前为何烦忧?”

  玉砚稍微调息片刻,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当日我于江城遇见鬼婆蓝心似要欺压百姓,未加细察便上前动手,后来反复思量,总觉得事有蹊跷,奈何我出身地宗,隐隐就生出了一种目中无人之念,宁犯错,不认错,那日明明是我鲁莽,却总不愿正视,如此一来二去,执念成障,连自己都骗过了,方才会生出那等无根之愁来……”

  玄落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当日鬼婆蓝心是否真的在欺压百姓,或者……那一桌百姓是否真的是寻常百姓呢?”

  玉砚沉吟良久,方才缓缓说道:“那时鬼婆立在周边,气势放出,必是要争斗无疑,然那些百姓……乍一看去确是几个寻常百姓无疑,可若细细想来,他们言行举止多有反常,鬼仙鬼气催人神志,可我送他们回房之时,他们却个个镇定平静,恍若无事,难不成……”

  玄落微微一叹,忽然说道:“想来,这从头至尾,我等确是冤枉了鬼仙一脉……”

  玉砚大怔,急忙说道:“师伯,您是说,就连凡间那些傀儡,也并非鬼仙所为?那为何咱们现在还……”

  “玉砚,此番来在天外天乃是定数,天机蒙蔽,否则早在那日围困鬼婆师徒之时,便可将真相大白,就连那所谓欺师灭祖的洛晨,也未必就真的是欺师灭祖……此番东行必有凶殃,你且记着,到时蓝心洛晨若有危难,你可暗中助之……”

  玉砚闻言更急:“师伯,既如此,为何不向各宗说明原委,如此罢了干戈,休了争斗,岂不是两全其美?”

  “谁信?”

  玄落飞仙简简单单二字,便让玉砚无言以对。良久,玄落方才接道:“眼下时过境迁,那日几名百姓杳无踪影,无从查证,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主观臆断,眼下各宗都怀着替天行道,万古流芳的念头,谁会听你说嘴?”

  “替天行道……万古流芳……”

  玉砚嘴里将这八个字念叨几遍,忽然觉着遍体生寒,喃喃地吐出两个字来:“劫数……”

  玄落飞仙点点头:“不错,劫生于心,不在于外,劫终于心,不在于天,今日所言,你只需记在心里,切莫与他人提起。眼下众人欲斩邪魔,热情似火,这火固然能破邪灭煞,却也能殃及旁人,纵有凌云之志,也需静待时机,否则明珠暗投,可就得不偿失了……”

  玉砚闻言,心中虽有茫然,也只能点头称是,二人各自闭目调息吐纳去了,眼下时辰已然近了夜间,头顶雨声阵阵,惊风怒号,将这林中原本死寂搅得支离破碎,这正是“按落九霄离风雨,荒林妖兽啮仙身”,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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